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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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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楊挹殿]清康熙永慶升平前後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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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 00:38:07 |只看該作者
140..第四十三回     永善縣群雄遇險 墨金剛戲耍賊人



詞曰:賭,賭,賭,此病人生第一苦。尋貧窮,招欺侮。身家兩敗骨肉傷,良朋遠棄差為伍。
  胖馬馬成龍、瘦馬馬夢太、朱天飛、王天寵、顧煥章、高杰這六個人問明瞭道路,一齊催馬往東南,過了山彎,再抬頭往南一看,見一座縣城正在眼前。六位到了關廂之內,見家家關門閉戶,街市之上人煙稀少,不甚熱鬧。不是通衢大路,連一家店口都沒有。六個人正往前走,忽見上坡高搭天棚,掛著茶牌子、酒幌,周圍都是葦子札成花障兒。天棚南邊一溜三張茶桌,北邊一溜三張茶桌。靠東房五間,裡面南邊是灶,北邊是櫃,明窗亮幾。往後是穿堂門,有後院,為的是往外看的真切。後面有棵垂楊柳,也有桌椅條凳。靠天棚下邊有兩棵大柳樹,上面系著絨繩,為是拴馬的所在。這六位英雄齊下坐騎,把馬拴好,一同進了這座飯鋪,在天棚底下北邊桌上落座。只見那邊過來一個小跑堂的,年有十七八歲,新剃頭,青腦瓜皮,漆黑的發辮,白臉膛,俊傑人物;身穿半新不舊的雨過天晴半大毛藍布褂,直搭磕膝,藍布的中衣,漂白襪子,青布雙臉鞋,樂嘻嘻的來到六位跟前,說:「你們六位爺才來嗎?這天棚底下今日不賣座,有我們這裡一位大老爺在這裡請客定下的,不叫我們賣座。」高杰一聽,氣往上撞,說:「大老爺定下不叫賣座,你認識我不認識?」小伙計說:「我眼拙,不認識尊駕,未領教貴姓?」高杰說:「我是祖宗,比大老爺還大哪!」小伙計說:「大爺,你別生氣,我不敢專主,諸事都有一個先來後到。比如大爺你要定下座,在天棚底下請客,我要給你老人家賣了這個座,你來了答應我麼?」馬夢太聽這小伙計說話情理和順,接說:「小伙計,你別惱,我們這位高爺是粗魯人,不必計較他。我們是過路之人,吃完了就走。伙計,你貴姓哪?」小伙計說:「我姓王,非行在三,皆因我作買賣和氣,人皆叫我仁義小王三。你們六位要不嫌次,在後院樹底下,又涼快又清靜。」馬夢太說:「也好。找一個人把我們馬遛遛喂上,我們吃完了好走。」小伙計答應下去,立刻打發人遛馬,然後帶六個人到東院。
  馬夢太等抬頭一看,但則見後院南、北、東三面土牆,兩棵大垂楊柳,靠北邊樹底下一張八仙桌,旁邊放著四條板凳。六個人落座,仁義小王三過來問:「要什麼酒?什麼菜?」顧煥章與朱天飛問:「你們這裡都賣的是什麼?」小王三說:「我們這裡因天氣暑熱,不敢多預備,要到冬天時節,我們這裡包辦酒席,雞鴨魚肉、山珍海味,一概俱全。這天氣甚熱,就是豬八樣兒,帶賣點素菜。」朱天飛說:「你給我們配上六樣菜,只要堪堪可口的,不怕錢多。燒、黃兩樣酒給我們拿上幾壺來。」小王三答應,把酒菜擺上。六位英雄在這裡吃酒,忽聽外面有人說話,聲音透啞。這六個人向外看的真切:來的這個人身高六尺以外,麵皮微黑,黑中透紫,兩道重眉,一雙闊目,白分明,高顴骨,四字方海口,大耳有輪,海下無須,正在少年;身穿寶藍綢子褲褂,足下青緞快靴,手中拿著一個小包裹,進了這座柳泉居酒飯鋪,他在天棚底下南邊那張桌兒上坐下,說:「伙計,你過來,給爺爺倒茶。」仁義小王三一聽,就說:「玩笑啦!今日我們這裡天棚底下不賣座,有人請客,是昨天留下的話,這六張桌兒都包下了。你老人家到屋裡吧。」那個啞嗓兒說:「伙計,我且問你,是誰請客?你告訴我吧,我可是有人請我的。」仁義小王三說:「今是我們這裡永善縣西門內高家坡高大爺在這裡請客。」那啞嗓兒說:「請我的這位也姓高。你們這裡高家坡的叫什麼名字?」小王三說:「姓高,名衝,綽號人稱鐵太歲,是我們本處一個財主,原先保鏢為業,這如今發了財了,在我這裡請客。」啞嗓兒那人說:「那不是外人,他是孫子,我們是自己爺們。」仁義小王三說:「你也姓高?」那啞嗓說:「我不姓高,他是我乾孫子。」小王三說:「你老人家別玩笑哪!」啞嗓的人說:「我不是玩笑,這是實話。他派人請的我,定在你們柳泉居見面。我來的早,還是餓了,有什麼酒菜先拿來我吃點。」小王三說:「你老人家可別玩笑,要是高大爺請的,你可就吃。倘若不是,你可要找不自在,那時悔之晚矣!」那啞嗓兒的人說:「你不必害怕,全有我哪。」小王三把酒菜給他擺上。
  那啞嗓的人自斟自飲,喝著酒,面向裡頭看,隨口向馬夢太等六個人說道:「別瞧你們威名遠震,什麼叫『臨敵無懼、勇冠三軍』。你們幾個人不敢在這天棚底下吃酒,懼怕人家,算什麼英雄?我可是無名氏,今天我要見見這個賊太歲何如人也!」馬夢太聽他所說的話,不由氣往上撞,說:「馬大哥,聽見了沒有?他那裡損咱們哪!」馬成龍說:「老兄弟,不必管他。他也沒點出名來說,你我又不認識,又和他無冤無仇,他損咱們作什麼?咱們不必找氣生。古人說的不錯:『話到舌尖留半句,事到禮上讓三分。』」顧煥章在旁邊說:「唔呀!馬大兄弟長了才學了,不是當年粗魯那個樣子,真是練達人情皆學問,通明世事即經綸。馬成龍說:「兄長過於台受,小弟粗通翰墨,在軍營閱歷十數年光景,被事所擠,多明白些個事情。這件事要是前十年撞在我的手內,我斷不能饒他!」朱天飛說:「事事讓一招,不為之過。」
  六人正在談心說話之際,忽聽外面有人說:「把菜都預備齊了,我們大爺少時就到。」仁義小王三用手一指那個啞嗓兒的人,說:「管家,你可認得他?」那啞嗓兒抬頭一瞧,那管家有二十來歲,淡黃的臉膛,短眉毛,圓眼睛,兩腮無肉,嘴唇發薄,兩耳發削,說話揚眉吐氣;身穿紫花布褲褂,足下青布快靴,來到啞嗓的跟著,說:「朋友,你是哪裡來的,我怎麼不認得你?」那啞嗓兒人說:「冤家,你不認識我?我與你主人是知己。你把高衝叫來,一見我便知分曉。你是高衝手下什麼人?」那管家說:「我是那裡管事的,他是我的主人。我姓姚,名叫荒山。我也沒見過你,你是我家太歲爺的什麼親戚?」啞嗓兒說:「你連我都不認識?高衝是我孫子麼!」姚荒山氣往上撞,照定啞嗓兒就是一掌。那啞嗓微然一閃,用手一擰他的腕子,把姚荒山拉在就地,說:「你起來,我也不打你,你回去把高衝叫來,爺爺在這等他!」姚荒山站起就跑。仁義小王三說:「朋友,你可別走啦!你這個禍可惹得不小,太歲爺少時帶人來,打你個腿折胳膊爛!」啞嗓兒一陣冷笑,說:「我這竟等他來!小子,你先別害怕,光棍打光棍,一頓還一頓。我們兩人見了面,不定是誰把誰打死哪!」小王三說:「好,別給我們惹禍就得了。」
  正說話,忽聽外面說:「太歲爺來了!」小王三往外一看,頭前這位身高八尺以外,膀闊三停,頭大項短,面如鍋底,黑中透暗,兩道粗眉,一雙闊目,滴溜溜光華奪目,高顴骨,土星豐滿,四方口,海下無須,正在少年。後面帶著十數個家人,都是一身紫花布衣服,年青力壯,二十多歲,小辮頂,大反骨,走道遙頭晁腦,噴痰吐沫,咬言咂字,七個不服,八個不答應,一百二十個不說理。頭前走的正是鐵太歲高衝,正在家中坐定,等候朋友前來吃飯,忽聽家人報道:「姚荒山被人家打跑回來了!」鐵太歲高衝說:「叫他進來!」姚荒山進來說:「大爺,可了不得啦!方才我到柳泉居,見有一個啞嗓兒的人,他說與大爺是親戚。我也不知他姓什麼,我與他說翻了,他打了我一個跟頭。他說在那裡等你哪!」高衝一聞此言,氣往上撞,說:「孩子們,跟我走,到柳泉居看是何人?」
  高衝帶領眾人,來至柳泉居。仁義小王三說:「大爺來了,請至裡面坐。」高衝進來一瞧,靠南邊桌上一人,那人扶桌還睡著了,桌上擺著幾碟酒菜。高衝問道:「小王三,我告訴你天棚底下不叫賣座,你為何又叫別人這裡吃酒?」小王三說:「你老人家別怨我,這是你們親戚。我原先說不賣給他,他說誰在這裡請客,我說你老人家。他說你是他孫子,我也不敢得罪他,你去問問他吧!」高衝說:「你把他叫醒來,我問問他是何人。」小王三過去說:「朋友,醒醒!」用手一推,那個人抬頭,還沒睜開眼哪,向王三說道:「高大爺來了沒來?要來了,你告訴我一聲。人家定在這天棚底下請客,咱們別攪人家。酒我也不喝了,別耽誤你們的買賣。」仁義小王三一聽就楞了,說:「朋友,你這可不對!」那人說:「水煙對不的。」小王三說:「高大爺來了!」那人站將起來,向高衝一拱手,說:「高大爺來啦?久仰大名,今幸相會,真乃三生有幸!方才我來,聽見高大爺這裡請客,我一想尊駕你也是個朋友。堂官過來,今天高大爺吃多少錢,我候了,交朋友沒有多禮的。」高衝一看這人說話甚是和氣,「必是家下人搬動是非。看此人斷不是不說理。」高衝說:「不要讓了。」那個人說:「不能,今天總得讓我,你賞我個全臉。無論多少錢,都是我給。」高衝說:「不可。要是那樣辦,連你吃的都是我給吧。」那人說:「我就依從,不用客套。我要失陪了。」站起來在外就走。姚荒山在高衝跟前說:「大爺,你怎麼上這個當哪?他是一個崩子手。」高衝說:「小事一段。」正說之間,那人又回來了,說:「救人救至了,送人送至家。你既有這片好心,我不能不擾。我倒是問問多少錢,我也知道個數目,好答你這番的情。」小王三說:「你吃的錢倒不多,三弔二百八。」那人說:「實在不多。你再把饅頭給我包上二百,都寫高大爺的帳吧。」伙計把饅頭包上,遞給那啞嗓兒。那人轉身說:「我失陪了!」到了外邊,那人把饅頭全給了要飯乞丐了。高衝也不是打算盤之人,原先是江湖綠林道的朋友,掙了一個家業,就今天在這個柳泉居請客,所為是開心取樂,也不把那個人放在心上。旁邊小王三說:「還有哪位沒到?菜都預備齊了。」高衝派家人高福:「去把二爺請來!」家人高福去了。
  不多時,只聽外面「南無阿彌陀佛」,從外面進來一個和尚。眾人抬頭一看,見從外面來了這個僧人,年約二十以外,細條身材,頭戴僧帽,身穿白緞僧衣,週身繡藍牡丹花,足下白襪青僧鞋;麵皮微白,兩道細眉,一雙闊目,準頭豐滿,唇若塗朱,手中拿一把蠅甩,進了柳泉居。鐵太歲高衝說:「賢弟來了,我在這裡等候多時了。」那和尚進來,口中念:「南無阿彌陀佛!小弟一步來遲,兄長多有受等!」高衝說:「賢弟請坐,你我在此吃酒吧。」二人落座,小王三把酒席擺上,二人歸座吃酒,兩旁有家人伺候。這個僧人是半路出家,他乃是百花僧周鎧 ,也是綠林中的江洋大盜,與高衝兩個人是結義弟兄。今朝二人對坐吃酒,鐵太歲高衝把方才之事說了一遍。百花僧一陣冷笑,說:「哥哥,你太實心了!方才要是我在這裡,斷不能讓這鼠輩走!明明他是戲耍哥哥。」話言未了,只見那個啞嗓兒躥將出來,說:「小子,大老爺還沒走哪!就賃你這個刀切的二五眼,攢餡包子晚出屜,你還早哪!你過來,與大老爺較量較量!」鐵太歲高衝、百花僧周鎧氣往上撞,過來甩衣服,要拿這位英雄。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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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第四十四回     高杰怒打鐵太歲 英雄奮勇鬥賊人



詩曰:大江東去日西流,百感茫茫不可收。
  萬里一身常作客,五年三度此登樓。
  凌空便去准如鶴,小立旋飛我亦鷗。
  碌碌恐防仙子笑,題詩焉敢姓名留。
  鐵太歲高衝、百花僧周鎧二人正在談論之際,忽見那個人從外面躥進來,說:「呔!小輩,大老爺我在此久等多時,待我來!」鐵太歲一聞此言,正是那啞嗓兒男子,不由氣往上撞,說:「無知的小輩!」站起身來撲奔那人,揮拳就打,兩個人打在一處。後面馬夢太等看的真切,見這人與鐵太歲打在一處,武藝高強。這六個人出來了,在天棚底下瞧看熱鬧。見那百花僧周鎧把袖一挽,衣服一掖,跳過去幫著動手。高杰在旁邊看夠多時,見百花僧周鎧過去,兩個人與那人動手。高杰又帶了酒啦,過去要幫著那人與鐵太歲動手,一個箭步躥將過去,照定鐵太歲高衝揮拳就打,這高衝急架相還。百花僧周鎧就與那人打在一處。鐵太歲被高杰一腳踢在柳泉居門外,他那手下家人各拉兵刃要幫著主人動手。那馬成龍氣往上撞,伸手拉出大環金絲寶刀;朱天飛、顧煥章、馬夢太、王天寵四個人各拉兵刃,說:「你們這伙人,太是欺生,倚多為眾,待我等來結果了你等的性命!」那個啞嗓兒見眾人過來要幫著他動手,他飛身躥上天棚,竟自去了。鐵太歲高衝、百花僧周鎧一見眾人拉出兵刃,不敢與眾人動手,帶著從人出離柳泉居,慌慌張張的竟自跑了。
  跑堂的過來說:「你們幾位快走吧,這個亂子可惹的不小!他這一走,回去帶來許多的打手前來,你們幾位性命休矣!」高杰說:「我們本待要走,衝著你這句話,我們倒不走啦,我倒看看他帶多少人前來找我們打架!」小王三說:「你們六位倒不必如此,禍不是你們六位惹的,是那啞嗓兒那個男子,他已然走了,你們幾位何必在此生這閒氣!」馬夢太問:「他家住在哪裡?他家共有多少打手?」小王三說:「他原先在鏢行保鏢,後來他養著些匪類之人,操練拳腳。我們這永善縣被天地會八卦教所占,那位高衝就歸隨了天地會八卦教了。此刻他手下有二百名打手,還有一個姓郭,叫郭明,綽號人稱鬧海蛟,他是奉八路都會總派來鎮守永善縣,招安這一方的百姓。我們這裡買賣鋪戶全都關了,都是他們天地會八卦教鬧的。按鋪戶捐錢助餉,大小買賣,十收八九。竟等官兵前來。你們六位是哪裡來的?」馬成龍說:「我們是從興隆鎮來,要到昭通府七寶鎮,前去訪朋友去。」
  正說之間,只聽正南上一片聲喧,那鐵太歲高衝帶領著一百多名打手,撲奔柳原居而來。小王三說:「你們幾位看看,來啦!」這高杰站在柳泉居的門首,從馬上把自己渾鐵槍摘下來,見鐵太歲高衝拿著一條鐵棍,有茶杯口粗細,百花僧周鎧拿著明晃晃一把鬼頭刀,後面跟著有一百四五十名打手,個個手使長槍、鐵棍、木棒、鐵尺,來至柳泉居近前,說:「你們幾個人出來!大約你們幾個人也走不了!」那高杰擺渾鐵點鋼槍,一聲喊嚷說:「你這伙小子,原來是個反叛!方才我要知道你們,斷不讓你逃走!」高衝說:「鼠輩,你叫什麼名字?」高杰通了姓名,擰槍就刺。高衝用鐵棍往上一崩,高杰撤回槍來,分心就刺。高衝微往旁邊一閃,擺鐵棍蓋頂就砸。兩個人走了七八個照面,殺的難解難分。馬夢太敵住百花僧周鎧,這一伙打手就把馬成龍、顧煥章、王天寵、朱天飛四個人圍住。這些打手如何是四位英雄的對手?顧煥章的太阿劍擺動如飛,走開了一片的劍光,這又是一口寶劍,能削銅剁鐵,切玉斷金,顧煥章是修道之人,不肯傷害生靈,用寶劍淨削賊人的兵刃,或者是削一個耳朵,把鼻子削去的。馬成龍說:「你們這些個不知死活的小輩,我來結果你的性命!你們可認識臨敵無懼、勇冠三軍馬成龍的厲害!」那些打手一聽馬成龍說出真名實姓來,嚇的膽戰心驚,說:「可了不得啦!馬成龍來也!你們大眾休要動手,咱們走吧!」那些打手一哄而散,連那百花僧周鎧和鐵太歲高衝二人也竟自逃命去了。
  馬成龍等六個人也不追趕,算還了酒飯帳,這六個人各自拉馬進了永善縣的城。見日已西垂,並無有一座客店。無奈,這六個人出了南門,見關廂內甚是荒涼,並無鋪戶,就是一片土房、還都是些居民住戶人家。六位英雄正往前走,忽見正南那裡站定一人,目不轉睛,只望這邊瞧。馬成龍等六個人到了臨近,說:「借光,我和你打聽打聽,這裡有店沒有?」那人說:「我看你老人家甚是眼熟,你老人家姓馬吧?是山東登州府文登縣馬家莊的人嗎?」馬成龍一聽那人說話,耳音甚熟,仔細一看,見那人年有三旬以外,五官窄小,麵皮微黃;身穿淺藍布的褲褂,足下白襪青鞋。看罷,心中一動,說:「朋友,我看你甚是眼熟,彷彿在哪裡見過你似的,我一時竟想不起來。」那人說:「馬大人,你老人家是貴人多忘事!我是直隸保定府的人,你老人家那一年由寧夏府來,住在我們那裡的店內。我們掌櫃的姓郭,你在我們店內還病了一場。」馬成龍一聽,想起來了:「自那年在寧夏府大鬧蘇州街之後,我在保定府店內病了一場。啊,這個人是那店中小伙計。他們店中掌櫃的是個好人,還周濟我一弔錢盤費,我才能到得京都,見著我恩兄孫其廣,我方能有今日。」馬成龍想罷,說:「伙計,你怎麼來到這裡?」小伙計說:「我本姓李,原籍保定府清苑縣人,自幼父母雙亡,就剩我孤身一人。我們店也關了,掌櫃的死啦,我這才來至雲南永善縣,有我一個親娘舅在這裡跟官,我投奔前來,正趕到,不想此處鬧天地會,我舅舅也嚇死了。這南邊有一座關帝廟,廟中有一位和尚,是個癱子,與我舅舅有交情,我在他廟中借住。後來他把使喚人散了,就叫我在那廟中幫忙,當一名小伙計,每月給我工錢三弔。先我一去時節,和尚待我甚好,後來日久,人心不長,和尚頗有脾氣,燒香、掃院子,廟中一應事情,都是我一個人照管,他還不准招閒雜人在廟中去。」那馬成龍聞說:「甚好,伙計,你不必發煩,你把我們帶到廟中住宿一夜,明日你跟我到軍營當差,我給你打一份差使,你意下如何?」李伙計說:「甚好,你們幾位要跟我到廟內,千萬千萬你們可別嚷!要叫和尚聽見,他犯脾氣,恐怕得罪眾位,恐有不便。」馬成龍說:「你自管放心,我絕不能給你壞了事。」
  李二帶著眾人往南,出離關廂。走了有一里之遙,見大道東邊路北有一座廟,山門關閉,東邊有一個角門。李二來至角門以外,把門推開,叫眾人把馬拉進去,拴在院中樹上。馬成龍一瞧,這廟東西各有配房三間。把眾人讓至東廂房屋內坐下。馬夢太看這屋中倒也乾淨,靠東有一張八仙桌,兩旁各有椅子。南裡間屋簾子挑起來,往裡一瞧,是順前簷的大炕,也有桌椅、條凳。眾人在裡間屋中落座,李二說:「我先到西屋裡把和尚伺候完了,咱們再說話。」李二轉身出去,到西裡間屋內。眾人聽見在屋內說話,是個啞嗓的和尚,說:「李二,你才回來?」李二說:「我買了些個零碎東西,故此來的晚點。」那和尚說:「外邊院內什麼『披咚喋咚嗒』?天也不早了,該關門睡覺啦!」李二說:「我外面沒什麼動作,我去燒香去,你先睡吧。」李二轉身出來,到廚房燒了一壺茶,給六個人拿了去,來到東廂房,說:「你們幾位喝茶吧,我燒完了香,咱們再說話。」李二手中拿著一股香,分開就在這屋裡點著了,說:「馬大人,你們是從哪裡來?天到這般時候,還要往南走哩?」馬成龍說:「我們是從湖耳山來,要探龍峒山去,訪問過海銀龍白勝祖的下落。走錯了道兒啦,我們才來至此處。」馬成龍正說到這裡,覺著頭眩眼迷,不省人事,登時仰身栽倒就地。朱天飛、王天寵、顧煥章、瘦馬馬夢太、高杰,這五個人也迷糊過去,翻身栽倒就地。李二說:「好!你們六個人放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廟主,你快來吧,我已然把馬成龍這六個人給拿住了!」只聽的西裡間屋內說:「好!我去結果他的性命,斷不能饒他!」百花僧周鎧從西屋中把鬼頭刀手中一擎,後面跟定正是鐵太歲高衝。
  這兩個人是從柳泉居被馬成龍這六個人打得一個落花流水,有一個家人名叫高虎,說:「莊主爺,別動手啦!你看那幾個全是大清營的差官。老爺,咱們走吧!」因此周鎧、高衝二人帶手下的打手,這才回高衝家中。到了廳房之內,高衝說:「你等有什麼主意?咱們把他這六個人結果了性命,也立一件奇功。」旁邊過來一個小伙計,名叫李二,他乃是保定府的人,他在店中當過小二,認識馬成龍是大清營的人,他叫高衝、周鎧二人跟著,到了關帝廟之內,他定下這條計策,他把這六個人引到廟中,在那高香裡暗插上一支熏香,他自己聞上解藥,點著香,把六位英雄熏過去。他這裡一叫,百花僧周鎧、鐵太歲高衝二人拉刀過來。不知六位英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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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第四十五回     馬成龍絕處逢生 百花僧古廟被獲



郭倫重禮真個好,不負聖賢教。消除薄惡情,依順中和道。方才是男兒,無愧了!調寄《清江引》
  話說那李二告訴周鎧、高衝二人知道,把馬成龍等六個人拿住了。這兩個賊人怒從心上起,氣向膽邊生,說:「好!」冤家見面,分外的紅眼,他二人拉刀,方要過來動手殺這六位英雄,只聽外面叩打山門,說:「借光來!和尚快開門吧,這裡有賊追下我們來也,救命吧!」百花僧周鎧一聽,嚇了一跳,說:「不好,有生人來也!先把東廂房門鎖上,別放走他等六個人!李二,你出去看是什麼人來叫門。」李二轉身到了那山門,把門開放一看。這廟外並無一人,心中一動,暗說:「不好,這裡定然是鬧鬼吧!」自己連問了兩聲,並無人答言,自己把門關上。方一轉身,聽的那外面又有人叩門聲甚急。百花僧周鎧站在院中說:「別開門,問問他是作什麼的。」外面答話說:「我是你的祖宗來叫門。你等要不開門,宜宗就要打碎門哩!」百花僧周鎧說:「哪裡來的小輩,敢來攪我,待我結果你的性命!」
  語言未了,只聽房上瓦簷一響,有一宗物體照定面門打來。周鎧往旁一閃,從房上跳下來一人,身高六尺以外,頭上青絹帕包頭,身上青布小夾襖,青布中衣,足下青布快靴,腰繫青布搭包,背後斜插勢系著一個包袱;麵皮微黃,兩道濃眉,一雙虎目,三山得配,四字方海口,二目白分明,神光足滿;手中擎著一口利刃,跳下房來,說:「周鎧,你這和尚不守清規,任意胡為,我特來結果你的命!」周鎧說:「你是何人?通你的名來!」那位少年英雄說:「我姓盧,名杰,綽號人稱小太歲。我來拿你,別走,吃我一刀!」掄刀就剁。周鎧往旁一閃身,急架相迎。鐵太歲高衝一看,氣往上撞,說:「小輩休走,我來拿你!」要過來力相助。只聽房上一聲喊嚷說:「呔!高衝休要逞強,我來也!」飛身跳下一位小英雄來,正是黑英。他與小太歲盧杰自河南回回峪要投大清營,來到了四川,知道峨嵋山已破。兩個人想要上雲南地面,探訪天地會八卦教的機密大事。這日,他在永善縣的城隍廟中往下,說是往石平州去找人去。廟內老道也是北方人,姓杜,各文祥,倒也慈善,留他二人住在這裡。這日,馬成龍等在柳姝居和高衝打架,他二人暗中看的明白。他見這六個人出離了永善縣的南門,路遇見李二,引入關帝廟內,他二人暗中跟隨。天色已晚,這兩個人躥上房去,在暗中看的明白,知道馬成龍等六個人被賊人用熏香熏過去了。黑英就要下去,盧杰看罷說:「你房上看著,千萬別叫他們殺了那六個人。」盧杰跳在山門以外,說:「開門!」叫了半天,他這才跳進來與周鎧動手。黑英也跳下來,把鐵太歲高衝給裹住了。四人殺了一個難解難分。周鎧走了幾個照面,被盧杰一鐵蓮子,正打在前胸,「哎喲」一聲,倒在就地,不能動轉,被盧杰過去把他給捆上。高衝一見周鎧被擒,他心中一慌,刀法遲慢,黑英一腿把他打倒,按倒在地,繩二臂。先把兩個賊人捆好,然後到東裡間屋內,先找涼水把六個人都解過來啦。眾人睜睛一看,都嚇的目定神飛,站起來說:「好賊!你們休要逃走,待我結果你的性命!」盧杰說:「你們幾位先別動手,我有話說。你們幾位望地下看看。」那馬成龍等早看見百花僧周鎧與鐵太歲高衝二人被獲。黑英過去給馬夢太行禮,說:「師叔,你老人家還認識我二人吧?」馬夢太仔細一瞧,說:「原來是你們兩個人。這是往哪裡來?」盧杰過去見禮,說明瞭來歷,又給眾人引見了。馬成龍說:「這兩個賊人萬不可留!」他一回身進了屋中,再找自己大環金絲寶刀,蹤跡不見,連顧煥章的太阿劍也不知是被何人拿去。馬成龍甚是著急。馬夢太說:「不要緊,丟不了,與周鎧、高衝他們兩人要。」馬夢太手執單刀,說:「你們兩個人把我拜兄寶刀、寶劍拿去了?」周鎧與高衝說:「我二人並不知道,你不要誣賴好人。」馬夢太說:「你這兩個小輩,我善問你也不說,你這兩個人是天地會八卦教的賊黨,老太爺早已知曉,把你們解到軍營,也是碎屍萬段,你要說了實話,我當時饒你不死!」周鎧說:「我們實在是不知道。」馬夢太一刀把周鎧耳朵割下來,疼的周鎧「哎喲喲」直嚷。王天寵說:「馬老弟,這裡還短一個李二哪!那小子是罪之魁、惡之首,先把他拿住,要沒他,你我弟兄來不到此處。」馬夢太說:「對!我找他去。」
  此時李二一見百花僧周鎧被獲遭擒,嚇的他又不敢跑,不知道廟外頭還有人沒有人,自己躲到西廂房屋中,把錢櫃開開,把裡頭衣服全拿出來,自己鑽入櫃內,把櫃蓋蓋上,在裡頭連大氣全不敢出。王天寵、顧煥章、馬夢太三個人在屋裡頭各處俱皆找到,並不見李二的下落。馬夢太說:「想這小子跑不了哇!」黑英、盧杰進來說:「方才見有一人,並沒見他出去。在這西屋內找吧。」五個人正在尋找之際,一抬頭瞧見地下有一個錢櫃,櫃蓋子響動。馬夢太說:「這櫃內許有人吧?」李二在櫃內嚇糊塗了,連說:「沒人!」馬夢太說:「在這裡哪,沒人你說話?」把櫃蓋一開,把李二從裡面揪出來,拉到院中。馬成龍過來說:「李二,你這小子,我待你有什麼不到之處?我與你有何冤仇,你起意害我?」李二說:「眾位大人饒我這一條命吧!這不是我的主意,這是百花僧周鎧與高衝他二人的主意。」馬成龍說:「我的寶刀與我哥哥的寶劍藏在哪裡?你趁早拿出來,萬事皆休。如若不然,我當時就把你碎屍萬段!」李二說:「我實在不知道。你老人家饒命吧!」馬夢太拿起刀來,把李二左右兩耳割削下來。李二說:「眾位大人饒命吧!我實不知道!」馬成龍說:「老兄弟不必饒他。」王天寵、馬夢太等大家手起刀落,把李二殺死。
  又來到周鎧、高衝跟前,「你兩個還不說實話!」高衝說:「馬成龍,你家會總爺既被你拿住,殺剮存留任憑於你。你是你大清國的忠臣,我是我會總爺的義士。你要問寶刀、寶劍,我要告訴沒見,你也不信。你把會總爺碎屍萬段,也是沒見!」馬成龍性如烈火,一聽高衝之言,氣往上撞,說:「好膽大的叛賊,這等放肆!」奪過馬夢太的刀來,照定高衝掄刀就剁。顧煥章說:「唔呀!不要留這混帳王八羔子的性命!」眾人亂擺兵刃,把高衝亂刃分屍。過來又問周鎧。周鎧破口大罵,說:「和尚爺既被你們拿住,也不求活了,只求一死!你們不必多問,寶刀、寶劍我拿了去了,叫人給八路都會總吳恩送了去了!」馬成龍信以為真,說:「眾位哥們,把這小子殺了,不必留他!咱們再想主意找寶刀、寶劍。」大眾一聽這話也有理,就把周鎧也亂刃分屍。大眾把馬全都好,說:「咱們走吧!此處久待,恐再有賊人前來,多有不便。」
  眾人方才要走,只見那邊殺聲一片,有無數的兵丁人等各執刀槍器械,燈籠火把,照耀如同白晝一般。為首有一人,年約二十有餘歲,舉止端方,品貌不俗,身穿便服,手執鋼刀,說:「哪一位是馬大人?愚下姓何,名成,在永善縣東門外何家莊住居多年。本莊辦理團練,募了五百名鄉勇,大家守望相助,查拿盜賊。在永善縣近來被這天地會所占,我等意甚不平,恨不能一時天兵來到,早把天地會一網打盡,黎民免遭塗炭之苦。今日晚上來了一位啞嗓兒的人,他說他是大清營的差官,知道我們村內俱是好人,他說現有大清營的差官住在關帝廟有難,叫我們帶領莊會前來解救。故此我等帶那位差官一同前來,現今不知那位啞嗓兒的哪裡去了。」說罷,馬成龍說:「我們已將賊人殺死。你等跟我去到永善縣,會同促拿天地會八卦教的匪首郭明。」那團煉何成說:「甚好。」派手下人先把三個死屍埋了。眾人馬,黑英、盧杰二人跟隨,帶領五百名莊兵,撲奔永善縣而來。
  眾人到了永善縣時,早有探子來報:「教匪郭明率眾逃走!」這馬成龍吩咐莊兵進城,把永善縣衙門打掃乾淨,派何成、黑英、盧杰三個人鎮守永善縣。天到大亮,馬成龍又派人給老將軍報捷,現在這裡有何成莊勇取了永善縣。大眾賀喜,就是顧煥章、馬成龍二人心中不樂,把隨身的寶貝失去,不知落在哪裡去了。正在為難之際,忽聽外面有人來稟報:「現今外面來了一個啞嗓兒的人求見。」馬成龍吩咐:「請進來!」不多時,只見外面進來一人,正是在那柳泉居打架的那個男子,手中拿著一個長包袱。馬成龍過去連忙行禮。那人說:「眾位老爺們,多有受驚了!」馬成龍說:「尊駕貴姓大名?」那啞嗓兒人在馬成龍跟前大展名姓。不知此人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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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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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第四十六回     群雄哨探水師營 豪傑計燒龍峒山



《天福歌》:心,心,心,披毛作佛此中分。庶民去,君子存。只此幾微成善惡,遠在兒孫近在身。
  那啞嗓兒的人在馬成龍面前道出名姓。書中交待,這位英雄,祖貫河南衛輝府人氏,新鄉縣住家,在城西回回峪居住,姓白,名叫桂太,綽號人稱墨金剛,乃是老篩海回教正第六個門徒。此人拳腳精通,會使短把刀一口,又會避血桷。自幼父母雙亡,並無兄弟,孤身一人。他可是清真教的回回。自幼遊走江湖,闖蕩四海,專家管路見不平之事,天生就的一分俠義肝膽,到處殺贓官,斬惡安良。他因聽他師傅說雲南各處鬧八卦教匪,與天地會勾串在一處作亂,殺害生靈,茶毒百姓,白桂太來到雲南,打算與民間除害。這一日在半路之上,正遇見馬成龍等六位英雄,聽他們在道路之上說說講講,他留心一聽,才知道是大清營的幾位差官,內中有他師弟瘦馬馬夢太。白桂太聽他師傅說過馬夢太的長相,故此今天一見就猜知八九,暗中後面跟隨。到了永善縣的地面,見這六個人進了柳泉居,跟仁義小王三說話,他聽的明白,見這六個人後頭去,他這才進來,跟仁義小王三耍了半天話。等鐵太歲高衝來到,他知道這鐵太歲是邪教,故此與他們打起來。見他們人一多,他躥上天棚走了,在暗中偷看高衝、周鎧,打算探明白他二人在哪裡住,黑夜帶單刀結果他二人的性命。他見高衝、周鎧帶著李二奔關帝廟去了,他在暗中看的明白。工夫不多,又見李二從廟中出來,站在大道往北觀瞧,見馬成龍等六個人來到,被李二花言巧語哄進廟去。他見天色已晚,自已擰身躥上廟中西配房,但見李二用薰香把那六個人薰過去,聽見李二叫周鎧、高衝。他方要下去拉刀跟這兩個人動手,好救馬成龍等六位英雄,忽聽外面有人叩打山門,小太歲盧杰與黑英趕到。白桂太見他二人來,就不下去了。趁著四人動手之際,白桂太躥至東配房,由後窗戶進去,把馬成龍、顧煥章二人的寶刀、寶劍拿去。他知道正東有個何家莊,有一家莊主名叫何成,別號稱浪裡鑽,水性頗通,乃是一位俠義英雄,不降天地會,自練了五百名莊兵,自仗著一身能為武技,保護一帶臨近莊村。白桂太從廟中出到何家莊送信,調來了莊兵,他自己打個僻靜之處歇息去了。次日天明,聽街市之上紛紛傳言,何莊主帶領莊兵取了永善縣,同著大清營一班差官在永善縣大堂上大樓宴筵。墨金剛白桂太撲奔永善縣而來,到衙門門首,說「勞眾位的駕,與我回稟進去。」
  那馬成龍聞知,迎接出來,一見白桂太,二人行禮。白桂太道了名姓,馬成龍把他讓進去,與眾位引見。白桂太過去把馬夢太拉住說:「賢弟,你認識我嗎?」馬夢太連忙跪倒,與師兄叩頭。白桂太用手相攙說:「賢弟請起。你可曾見過師傅了?」馬夢太說:「自我與師傅分手,許久未會。兄長,你可見著師傅?」白桂太說:「由今年正月在衛輝府回回峪與師傅見面,他老人家夜晚觀星,說賊星明亮,將星闇昧不明,正南之上一股紅殺之氣,雲南應有刀兵之災。師傅叫我到雲南楚雄府,叫我來到此處各路訪妖人的下落。今在永善縣與你等六位相見。」大家歸座吃酒,就留黑英、盧杰、何成、白桂太四個人鎮守永善縣。白桂太把寶刀、寶劍還給二人。馬成龍吩咐馬,六位英雄各帶兵刃,出離永善縣,直奔龍峒山而來。
  在道路之上,正在初夏的景況,天氣不冷不熱,青山綠水,一路之上甚是可觀。這一日,到了七寶鎮,打了一座客店,這六位英雄下馬進店,在北上房住下。有店小二接過馬去,把簾櫳打起來,六位英雄進得上房一瞧,屋中倒也乾淨。靠北牆一張硬木八仙桌,兩旁各有椅子,東西屋中都是順前簷的炕。跑堂的送進茶與洗臉水來,六個人淨完了面吃茶。馬夢太把小伙計叫過來,說:「你們這離龍峒山有多少路?」小二把六個人上下瞧了幾眼,然後說:「你們幾位打聽龍峒山作什麼?」馬夢太說:「我們到龍峒山訪一位朋友。」小二說:「眼下龍峒山防守著緊的哪!只因前者有大清營一位差官燒了這裡倉廒,還殺了二位會總,一個叫張寶任,一個叫任鳳姣。眼下會總把山口防守甚嚴,各鋪戶都有花名冊,上面都有年歲、相貌,若是來了親戚,都得上巡防處報各。我們店裡五天一上花名冊,所有來往客商都要問明白了,哪裡的人,往哪裡去,上花名冊,上巡防處報與大耗神梅峰知道。」六位英雄一聽小伙計之言,嚇的呆呆一陣發楞,一想:「賊人防守這樣嚴密,倘若知道我等六個人前來,恐其眾寡不敵,我等身臨險地,怕有性命之懮。」小伙計出去,這六個人一商量,朱天飛說:「無妨事,我等既來到此處,萬不肯空手回去,一定要到龍峒山,要打聽過海銀龍白勝祖的下落。」顧煥章一聽,說:「老兄休要荒唐,並不是我膽小無能,但不要忘記那勸善會總蔡文增五雲筒的厲害。」朱天飛一聽此言,哈哈大笑,說:「倭侯爺,我正為五雲筒而來。此一去能盜五雲筒,把五雲筒盜來;要不能盜五雲筒,定將蔡文增首級取來!」顧煥章一聽,說:「甚好,須要小心,但願老兄台此去成功!」王天寵說:「我跟朱大哥去。」正說之際,小伙計進來說:「寫花名冊啦!你們幾位貴姓?朱天飛說:「我朱大。」顧煥章說:「顧二。」王天寵說:「我叫王三」馬成龍說:「叫馬四。」馬夢太說:「我叫馬五。」高杰說:「我叫高六。」先生寫完了,小伙計說:「給那送了去,可不定查不查。」馬成龍說:「知道了。」叫小二:「給我們預備幾樣菜。」要了三斤陳紹酒,六個人在店中吃酒談心。酒飯已畢,小二撤去了殘桌,天已到初更之時,眾人安歇睡覺。
  朱天飛等候店中人全都睡了,他自己收拾好了,王天寵也收拾好,二人慢慢把門開放。二人出去,把門倒帶上,擰身上房,跳出店外,順著大街一直往西,出了村口。聽見西南上更鼓齊鳴,朱天飛、王天寵抬頭一看,原來是金沙江北岸賊人紮的水師連營。王天寵看罷,說:「朱大哥,老將軍兵取石平州,必從此金沙江過,先搶賊人水師營的戰船。」朱天飛說:「是,我看也在這裡。」二人說著話,往正西走了不遠,已到龍峒山口。見當中虎皮石修的一座城牆,中間一座城門,牆上燈籠火把,照耀如同白晝,上面弓上弦,刀出鞘,無數的賊兵。二人一看,不容易進這龍峒山,有心回去,又怕眾人恥笑。二人無可奈何,往北走了不遠,見牆上賊兵稀少,二人身臨牆下,慢慢的爬到上面,見那個嘍兵在打盹,被王天寵手起刀落,結果性命。二人跳進這座山城,施展鹿伏鶴行的工夫,走了有三里之遙。往北一拐,但則見是一片空寬之所。正北有五里之遙,有一座龍峒山,山高有七八里路,道路崎嶇。二位英雄來在山下,順山路下去,到了頭道寨門上,雖有幾個巡查之人,也不甚多。這二位英雄躍身過去,跳在山寨裡面,躥房躍脊,至各處偷聽閒語。只見三道寨門裡頭有一所院子,裡面是四合瓦房。二人躥房上,往北一看,裡面是正房五間,兩邊配房,抄手式的游廊。北上房屋中燈燭輝煌,聽裡面有人說話:「會總爺少喝吧,天也不早啦!」只聽裡面有人說話,聲音洪亮,說:「小子,你別管我的閒事,爺爺愛喝!」王天寵、朱天飛二人來至北上房的房上,一個珍珠倒捲簾架勢,隔著簾櫳往裡一看,但則見外間屋中有一張八仙桌在當中擺定,當中有一把太師椅子,上面坐著一人。此人年有四十餘歲,頭大頂短,面如紫醬,兩道雄眉,一雙闊目,黑眼珠滴溜圓,白眼珠閃閃放光,高顴骨,四方口,海下有一部連鬢絡腮胡,黑擁擁有二寸多長;頭戴三角白綾巾,勒著金抹額,二龍鬥寶,身穿緞色蟒箭袖,上繡白牡丹花,腰繫絲鸞帶,內襯單夾襖,薄底靴子,肋下佩著綠魚皮鞘太平刀。兩旁站著四個家人,都是天地會八卦教的打扮。聽見那家人說:「會總爺,別喝酒啦!勸善會總臨走之時,把大事托靠你老人家。昨日接得警報,湖耳山小霸王楊勝投降了大清營,湖耳山失守,怕有大清的奸細來探龍峒山。今天你老人家喝醉了,有點什麼事,那還了得!」喝酒之人正是呂道明,為人最愛喝酒,性情急暴。今日晚上,他是喝醉了,家人呂祿勸他,不讓他喝,他正喝在高興之際。王天寵看得明白。又聽家人呂祿說:「你該查山去了。」呂道明說:「不用查了,並沒奸細前來敢探龍峒山!」呂祿也不敢往下多說了。王天寵一拉朱天飛,跳在後院無人之處,說:「朱大哥,你我來此甚巧,勸善會總蔡文增沒在此處。你我放火,今天將他山寨燒燬,這一座龍峒山就保守不住了。」朱天飛說:「甚好,你我弟兄就中取事。」先至聚草廠,取出引火之物,把乾草點著。又至永豐倉,把賊倉廒燒著。二人轉身方才要走,忽聽鑼聲震耳,殺聲一片,來了無數的賊兵,把王天寵、朱天飛堵在山廠之內。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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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第四十七回     勇先鋒搶船過江 王天寵出探石平



《天福歌》:貴,貴,貴,患所以立不患位。半世官,百世罪。眼前赤子任君行,頭上青天真可畏。
  王無寵、朱天飛放了火,方才要走,只聽鑼聲一片,有無數的賊兵前來,把山口堵住。有心動手,又怕寡不敵眾,被他人所害。二人在山下西邊樹林之內,躲開賊兵的去路。見眾人過去,兩個人出離龍峒山,回歸到店內,與馬成龍、馬夢術、顧煥章、高杰會合到一處,說:「你我趁此走吧!把龍峒山已然放火燒了,你我急速回去調兵,搶金沙江的戰船。」馬成龍等算還店飯帳,出離七寶鎮,順大道要回湖耳山。
  正往前走,只見塵沙蕩揚,土雨翻飛,正是穆將軍前敵大隊來到。帶兵官正是玉鬥、巴德哩。只因穆將軍取了湖耳山,在那裡歇兵,馬成龍等討令探龍峒山一去不見回頭,穆將軍與神力王商議,打算要先取石平州,進攻楚雄府。神力王分兵一半,帶了小霸王楊勝,還有水營中的戰將。穆將軍由金沙江過江,取石平州,派前敵是玉鬥、巴德哩,帶著五千奮勇隊。這日離七寶鎮不遠,有駁兒馬探子來報:「離金沙江數里之遙,有賊人聚守龍峒山,請將軍定奪。」玉鬥、巴德哩吩咐安營。方把營帳紮好,忽有探子來報:「前面金沙江水泛濫,戰船全被賊人購去。」玉鬥、巴德哩吩咐安營下寨,四鼓用飯,五鼓齊隊,至金沙江搶賊人的戰船。眾三軍得令下去。一夜晚景無話。次日,調齊大隊,竟奔金沙江而來。大軍正往前走,正遇馬成龍等六個人攔住去路。有人來報:「臨敵無懼、勇冠三軍胖馬大人攔住去路。」玉鬥、巴德哩催馬向前,見馬成龍等,滾鞍下馬,過去行禮。馬成龍說:「二位賢弟來此甚好,我等久候多時。」巴德哩說:「你我急速前往,至金沙江的北岸,趁賊人不防備,把戰船得過來,好請老將軍大隊過江。」王天寵、朱天飛一聽,說:「也好,趁此催趲大隊前往。」眾英雄各上征駒,展眼之際,就到金沙江的北岸。
  此時九江太歲王道興被酒色所迷,隊伍亂雜。這伙官兵一擁而上,各執刀槍器械,亂砍賊人。顧煥章、王天寵竟奔中軍大帳。此時九江太歲王道興宿酒未醒,正在睡夢之際,王天寵、顧煥章二人趕到,亂砍賊人。九江太歲王道興聽見外邊一陣大亂,有人亂嚷說:「大清營的官兵已到!」王道興不敢戀戰,翻身跳下水去,竟自逃命去了。這些官兵亂砍賊人,展眼之間,把這些戰船得來,飛速與穆將軍打信報紅旗,把金沙江的戰船得來五百隻,在此歇兵一日。穆將軍大隊趕到龍峒山,群賊俱皆逃走。穆將軍在此歇兵三天,出告示安撫居民。次日,穆將軍升坐中軍大帳,給玉鬥、巴德哩記大功一次,分賞三宮,吃得勝餅。
  大家歇息了兩天。穆將軍升帳,命高杰為前部正印先鋒,玉鬥、巴德哩為合後接應。高杰點齊人馬,渡過金沙江。馬成龍、馬夢太、顧煥章、王天寵、玉鬥、巴德哩、朱天飛這七個人也坐著戰船,渡過金沙江,與高杰會合在一處。馬成龍與高將軍往石平州去,道路崎嶇,坑坎不平,恐賊人有奸計,在道路之上埋伏。馬成龍說:「我幾個人先去與你哨探哨探,然後你再進兵。」高杰說:「也好,兄台多要你分心。」馬成龍、馬夢太、朱天飛、顧煥章、王天寵這五個人在軍營用完早飯,各跨戰馬,出離了軍營,要奔石平州,前去哨探軍情。
  馬成龍等正往前走,天有正午之時,只見前面有一座鎮店。五個人也想要歇息歇息,把馬喂喂再走不遲。那馬成龍先就把店看好了,是福興客店。五個人進去,不多時,小二送上洗臉水來,把馬給喂上。馬成龍問:「此處叫什麼地名?離石平州有幾十里路程?」小二說:「我們此處地叫何家窪。南邊有一道河,是白水江的小岔兒,要過了河往正南走七十里路,就是石平州。那裡都被天地會八卦教所占。我們這個地方都不願意隨天地會八卦教叛反,都想天兵來到,早把賊人剿滅,百姓也好度安閒的日月。」馬成龍問:「這裡有船沒有?」小二說:「船都被賊人發官價買去了,並無船戶人等。」馬成龍向王天寵說:「咱們二位上那裡看看去。」王天寵說:「也好。」叫倭侯爺同定瘦馬、朱天飛三個人在店中等候。
  王天寵,馬成龍二人順大街一直往南,出了村口,抬頭一看,眼前東西一道大河,靠北岸一帶淨是垂楊柳樹,一直往東有二里之遙。馬成龍見河下並無船隻,二人順河北岸往東走了一箭之地,見前面垂楊柳下小板凳上坐定一人,身穿暑涼綢褲褂,足上漂白襪子,青緞雙臉鞋;麵皮微黃,黃中透白,窄腦門,尖下頦,俊俏人物,目似春景,兩道蛾眉斜插入鬢,準頭端正,唇若涂脂,年有三十八九,旁邊放著一個煙笸籮,手內拿著一根長桿煙袋。馬成龍過去說:「借問一聲,咱們這裡哪裡有擺渡?」那人說:「我們這裡並沒擺渡。東邊原先可有一個擺渡來著,是一個老頭在那裡擺渡。這時節換了兩個小孩子,盡淘氣,行在這裡擺,就不在這裡擺。你們二位到東邊瞧瞧去吧。」馬成龍點頭說:「借光!」
  二人往東走了一望之地,但則見河下有一個小擺渡,上面站定一個小孩,十四五歲,梳著雙歪辮,穿著一個兜肚,赤身露體,容長臉面,眉分八彩,目如朗星,鼻如玉柱,髻似涂脂;手中拿著一根撐船的篙,樂嘻嘻往北岸上瞧。船後邊也有一個小孩,梳著沖天的一個小辮,圓粉臉,濃眉虎目,儀表非俗;身上也穿著一兜肚,身體肥胖,長的甚有人緣。馬成龍與王天寵二人看罷,王天寵過去說:「二位童子,你渡我們二人過去,到何家窪南村口。我們還有幾個人,渡過去多給你幾個錢就是了。」小孩說:「也好,你們上來吧。」
  王天寵、馬成龍一時的高興,上了小船。兩個小孩用篙一點這船,這只小船飄搖搖到了河當中。梳雙歪辮的小孩說:「把錢給我吧。」王天寵伸手摸了一塊銀子遞給小孩,約有二兩多重。那小孩說:「這都是給我們的?太少!我們這裡有官價,每一個人是紋銀十兩,你們兩個人二十兩。」王天寵一聽,說:「你們這兩個小孩子說話豈有此理!我二人是一時高興在此消遺,哪有那些銀子給你!你這兩個小孩叫什麼名字?」梳雙歪辮說:「我叫大太爺。」那沖天小辮的說:「我叫二太爺。」王天寵一聽此言,氣往上撞,說:「你們這兩個頑童,好大膽量!連我你們都不認識?你們兩個要是江湖綠林大盜,也該打聽打聽我是誰!」那個梳雙歪辮的說:「你叫什麼名字?」王天寵說:「家住陝西延涼衛,姓王,名勇,表字天寵,綽號人稱小白龍,占福建台灣聚泉山,人稱公道大寨主,現在我投降大清營,奉旨敕封王義士。奉穆將軍將令,出探石平州。今來至此處,遇見你二人,真乃是井底之蛙,連我二人全不認識!我要不看你們是兩個小孩子,我手起刀落,結果你們兩個的性命。」那兩個小孩「噗哧」一笑,說:「你自知道你是英雄,聲名未能貫滿乾坤!」王天寵說:「你們這兩個童子,好大膽量!」過去要把二人踢到河內。那兩個小孩一縱身跳下河去,從水底下抓上兩把泥來,照定王天寵就要打。王天寵閃開。馬成龍說:「你們這小孩子真淘氣,我等是不與你一般見識!」那梳沖天小辮的說:「你叫什麼名字?」馬成龍也通了名姓。小孩說:「原來是你呀!別走,敬你一把泥!」馬成龍閃開。王天寵說:「馬大人,我下去把這兩個小孩子拿住。」馬成龍說:「好,拿住問他姓什麼。」王天寵又沒帶著水衣水靠,說:「我就這樣下去,這兩個童子走不了!」王天寵一沉身,跳入水內一瞧,這兩個小孩子水性純熟,王天寵想要拿他兩個,焉得能夠。王天寵心中說:「幸虧是遇見我,要遇見別人,必受他兩個所害。這兩個人必受過高人的傳授,水性不在我以下。」王天寵累的渾身是汗,一瞧這兩個小孩子好像兩條大魚一般,王天寵竟自不能將二人捉住。王天寵無奈,上得船來,把撐船的篙撿起來,把船點到北岸。二人下船,說:「咱們去找本地面之人,必知他們姓什麼,然後再拿他不遲!」
  二人順北岸一直往西,來到那個歇涼的男子面前。王天寵過去問道說:「大哥借光,那邊使擺渡的小孩子,你可認識?」那男子說:「這兩個孩子不是我們本地的,由頭十數天來到此處,淨與我們本處小孩子打架,打遍街,罵遍巷,甚是淘氣,沒人敢惹他們二人。原先是一個老頭兒擺擺渡,倒甚和氣。這個老頭兒也不知道他上哪裡去了,就換了這兩個小孩子。我們問他在哪裡住,他說在樹上,賭氣我們也不問他了。」王天寵說:「是了,這兩個必是天地會八卦教的餘黨。我去到店中拿來水衣水靠,必要將兩個小孩子促住!」那歇涼的男子說:「你們二位不必生氣,大人不見小人之過,宰相肚裡有海涵!」
  馬成龍、王天寵二人怒氣不息,回歸店內,見了顧煥章,備訴前情。顧煥章說:「二位賢弟不要生氣,你二人養氣的工夫尚未練到家。我等兄弟們全是英雄,不要帶魯莽氣,文人墨客不要帶寒酸氣,和尚道士不要帶香火氣,高人隱士不要帶山林氣,另換出一番面目,才是英雄奇男子大丈夫所為,讓人測摸不出。二個孩子哪裡知道時務,不必生氣,咱們找船過河探石平州去吧!」話言未了,只聽後窗戶有人說話,說:「王天寵、馬成龍、你二個人乃成名的人物,今天受這樣欺辱!」王天寵飛身出去,躥上房去,再往後邊一瞧,並不見有人。王天寵回到屋中,說:「這是什麼人耍笑我?」正說著,只聽後窗戶又有人說話。朱天飛等出去,焉想到又出了一位驚天動地之人。不知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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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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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第四十八回     小白龍又逢強中手 大英雄攻打石平州



《天福歌》曰:閒,閒,閒,柴門雖設晝常關。尋顏樂,憚許煩。
  世事忙來催白髮,幾人休去伴青山。
  朱天飛,王天寵又聽後窗戶有人耍笑,王天寵二位英雄氣往上撞,出離了上房,往房上一躥,再往後看,並不見一人。店中小伙計一看客人全上了房了,他說:「好安頓,住店的,你們幾位下來吧,有什麼話慢慢說,別滿房上亂跑!」朱天飛等二入下來,說:「你們後頭院是什麼人住著?告訴我,我好找他去!」小二說:「沒什麼人在後邊住著。」朱天飛同王天寵回到上房屋中,把馬成龍的眼都氣直了,說:「這還了得!說話的這個東西,萬不是好人!我要見著他,必要把他碎屍萬段!」正說著,又聽後窗戶外說:「你別吹,爺爺在這等著你哪!」朱天飛說:「你真要是英雄,你請進來。我等與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生而未會,面不相識,何必你耍笑我們?」外邊那人說:「我要進去,你們可別急。」馬成龍說:「不急,你進來吧!」只見外面「嗖」的一個箭步躥下房來,進得上房,馬成龍睜眼一看,原來就是柳樹底下歇涼的那個男子。王天寵說:「朋友,你這可不對!咱們並無冤仇,你怎麼耍笑起來了?朋友,你貴姓?」此人「噗哧」一笑,說:「是,眾位,我多有得罪!在下姓何,名瑞,綽號人稱混水猿。我就在此處居住。」王天寵一聽,說:「是了。前者占馬鞍島,就是尊駕麼?」何瑞說:「不才就是在下。尊駕如何認識?」王天寵說:「久仰大名,在這一方水面的英雄,尊駕屬為第一。」何瑞說:「適才間多有衝犯眾位的虎威,望眾位擔待一二。」王天寵說:「方才那兩個小孩子,你必認得。」混水猿何瑞說:「你們問那兩個小孩,不是外人,一個是我的兒子,一個是我的外甥。」叫伙計:「去把兩個人叫來,給眾位引見引見。」王天寵說:「何寨主,你乃是當世的英雄,遇此荒亂之年,應該致君澤民,替國家出力,方是奇男子大丈夫所為。」
  那何瑞說:「我有此心,無奈把機會都錯過去了。你們幾位大人進兵雲南,如有用我之處,千萬給我一個信,我父子必到。」王天寵說:「你給搭座浮橋,等候穆將軍從此經過。」何瑞說:「那可現成。明日大隊到的時節,我這裡有木料,自管請用,我分文不取,毫釐不要。」
  正說話之間,伙計把兩位小少爺帶進來。王天寵一瞧,兩個小孩子全把衣服穿上了。頭裡走的梳雙歪辮的,穿一身寶藍綢子褲褂,足下青緞子三鑲抓地虎靴子;白生生的臉膛,五官端正,品貌不俗。後面梳沖天小辮子的,穿一身青洋縐的大褂,內襯藍綢子褲褂,足下青緞子快靴。二個小孩子進來,向眾位行禮,然後一抱拳,向馬成龍、王天寵說:「適才間我二人無知,多有得罪二位!」王天寵說:「你們二人叫什麼?」混水猿何瑞用手一指那個梳雙歪辮的,說:「王義士,這乃是我的兒子何道明,皆因常跟我在外面遊走江湖,闖蕩四海,人家送他一個綽號,叫夜渡長江何道明。」用手一指後頭那個說:「姓魯,叫魯化,綽號人稱麵條魚,由七歲跟著我練能為武技。他父母雙亡,就剩他孤身一人。」馬成龍甚愛惜這兩個小孩子,說:「多咱我到軍營,你們兩個找我去,我保舉你作官,光宗耀祖,顯達門庭。」何道明說:「求馬大人格外施恩,提拔提拔我們二人!」何瑞吩咐:「擺酒,給眾位老爺們接風撢塵。」手下之人答應。
  少時之間,把酒席擺齊,連何瑞父子三人,陪著眾位英雄在上房吃酒。
  馬成龍問道:「何賢弟,你久居此地,必曉天地會八卦教的虛實。」何瑞說:「略知一二。那天地會仰仗著妖術邪法,蠱惑民心。在雲南府昆明縣有一座五華山,山上有一位化地無形白練祖,在那裡煉諸般的法寶,善曉先天之數,這乃是天地會八卦教中第一個妖人。第二個是勸善會總蔡文增。還有一個八路都會總吳代光,此時他逃往大竹子山。他手下有雄兵百萬,猛將千員。前面有一座石平州,是鐵掌道人馬陵鎮守。此人精通邪術,善能呼風喚雨,撤豆成兵,排兵佈陣,鬥藝埋伏,樣樣精通。此一去,要到石平州,多要小心留神,此人詭詐多端。如要遇見他,千萬另加一番小心!」馬成龍等點頭。酒飯已畢,小二收拾下去,獻上茶來。眾人吃完茶,天色已晚,就在何瑞店中安歇。一夜晚景無話。
  次日天明,高杰、玉鬥、巴德哩前敵大隊來到,在何家窪安營。馬成龍等來到大營,大家見面,提說天地會八卦教的情由。高杰吩咐手下差官帶領兵丁前去搭造浮橋。手下差官運用木料,兩天工夫把浮橋搭起。高杰等帶大隊殺奔石平州而來。這一日,到了石平州,擇吉地安營下寨。手下兵丁埋好了牙叉、鹿角,撒下鐵蒺藜、絆馬索,安好了糧台,立下行營。一夜晚景無話。
  次日,高杰調齊了大隊,率帶一干諸戰將,出離大營。在馬上抬頭一看,見石平州上殺氣騰騰,城上遍插旌旗,都是弓上弦,刀出鞘。石平州敵樓之上插著一桿白八卦旗,上面繡著「乾三連、坤六斷、離中虛、坎中滿、上缺、巽下斷、震仰盂、艮覆碗」,當中乃是一個八卦太極圖。高杰想要帶兵攻城,忽聽石平州城內三聲驚天大炮響亮,城門大開,從裡面出來二千馬隊,雙龍出水勢,當中間三千步隊,有一桿大纛旗,是緞色,上繡白字,寫的是「雲南三勇士」,當中是一個「姚」字。見門旗開處,這員賊將平頂身高七尺向外,頭戴三角白綾巾,勒著金抹額,二龍鬥寶,身穿白緞蟒箭袖袍,週身繡黑團花,腰繫絲鸞帶,套玉環,佩玉黼,足下青緞快靴;頭大項短,面如黑炭,兩道粗眉,一雙闊目,神光足滿,高顴骨,海下一部連鬢絡腮的鬍子;坐騎黑馬,手使渾鐵點鋼槍。高杰一見,知道賊人定是一員勇將,撒馬當先來至兩軍陣前,用手中槍一指,說:「叛逆賊人,前來送死!今有高杰在此!」雲南三勇士搖山動姚興催馬擰槍,來至兩軍陣前。兩人各通名姓,擺槍殺在一處。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兩個人殺了十數個回合,姚興不是高杰的對手,累的渾身是汗,遍體生津,自己撥馬敗回本隊。只聽賊隊之中一聲「無量佛」,出來一位羽士黃冠,玄門道教。高杰等眾人一遇此人,都有殺身之禍。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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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第四十九回     鐵掌道妖術惑人 馬成龍陣前被獲



《天福歌》曰:忙,忙,忙,心慌恰似失林獐。都是定,枉倉皇。等到白頭將歇足,人間又有染須方。
  說話高杰戰敗了那雲南三勇士,只見從賊隊之中出來了一個老道,口念一聲「無量佛」,向對面說:「小輩休要猖狂,今有山人來也!」高杰閃目睜睛一看,但則見這一個老道年有六十以外,頭戴九梁道巾,身穿紫段色道袍,腰繫絲,足下白襪雲鞋;背後背著一口寶劍,綠魚皮鞘,黃絨挽手,真金什件;面如生羊肝,兩道八字眉,一雙三角眼,三山得配,四字口,海下一部黑鬍鬚,根根見肉;手中抱著一個葫蘆,站在兩軍陣前,用手一指,說:「賊將,你叫什麼名字?」高杰說:「我乃神力將高杰是也!」老道一聽,點了點頭,一轉身,回頭走了有五六步遠,仰面向天說道:「弟子鐵掌道馬陵,今與大清營交兵,遇見一個神力將高杰,不知他該死不該死,求仙長爺指示明白!」忽然間見老道點了點頭,自言自語說:「遵法旨!」一轉身,來到了兩軍陣前,用手中蠅甩一指,說:「高杰,你的天數已到,還不跟山人前來,等待何時?」高杰見一股白煙撲奔面門而來,頭眩眼暈,栽於馬下,被天地會八卦教的賊兵撓勾搭住捆上,解入石平州去了。高杰座下馬跑回本隊。
  馬成龍一看,氣往上撞,說:「列位將軍,你們看這老道必是妖術邪法。」那玉鬥、巴德哩說:「列位別過去,要憑血氣之勇,這個老道也不是高將軍的對手。分明見老道手中拿一個蠅甩,照高將軍一指,一股白煙,高將軍就被獲遭擒了。馬大人雖是膽量過人,猛勇無敵,恐難以取勝這妖人。」馬成龍說:「無妨事,待我前去替高將軍報仇雪恨,手起刀落,把賊人結果了性命。」巴德哩說:「須要小心了,凡事不可魯莽。」馬成龍說:「我知道了。」手擎大環金絲寶刀,來到老道面前,說:「呔!對面妖道休要逞強!你叫什麼名字?快通報上來!」老道說:「你這匹夫,不認識山人?我姓馬,名陵,綽號人稱鐵掌道。奉眾位督教都會總之命,特意在此等候你大清國的人馬前來。你可就是神力王營中的胖馬馬成龍嗎?我可見過你們的惡人圖,我可並不知道你們是這個長相。來!來!山人我送你上鬼門關去!」那老道一轉身回至自己隊中,向著空中問道說:「祖師爺在上,信士弟子馬陵,今來至此處,遇見了一個馬成龍,不知他該死不該死?」又見老道點了點頭,自己說:「遵法旨!。一轉身來到馬成龍的面前,說:「馬成龍,你的陽壽已到,待我結果你的性命!」用手中蠅甩一指,馬成龍就頭迷眼昏,登時栽倒就地,連大環寶刀帶馬成龍,一並拿去。
  馬夢太一瞧,說:「這可了不得啦!馬大哥叫人拿去了!我必要替我兄長報仇雪恨!」拉短把刀,來到兩軍陣前,說:「呔!好鼠輩,你認得你家老太爺麼?膽敢拿我兄長,待我來結果你的性命!」老道用蠅甩衝定馬夢太一指,馬夢太覺著頭眩眼昏,登時翻身栽倒陣前。被老道那身背後的兵丁用撓勾搭過去,繩縛二臂,捆進石平州去了。玉鬥、巴德哩戰戰兢兢,都不敢向前。老道在陣前賣弄浪言大話,說:「哪一個還敢過來,與山人比並三合?」顧煥章一瞧這妖人必是邪術,不敢過去與他爭鋒動手,吩咐:「收兵回營,再想主意出兵,與兩個拜弟報仇!」慢慢把隊伍撤回本營。
  鐵掌道馬陵見大清國人馬撤回,吩咐回營。鞭敲金鐙響,齊唱凱歌聲,掌得勝鼓撤回石平州去了。來到帥府,老道升坐大廳,單有二百名站堂伺候,手下的大隊各歸汛地。兩旁的人給老道送過洗臉水來,淨完了面,手下童子獻上茶來,老道吃茶。姚興在旁落座,說:「兵主真是神機妙算,竟在兩軍陣前拿了這三個鼠輩!會總爺,你要怎樣發落?」馬陵說:「那高杰乃是大清營一員虎將,我雖未與他交過鋒,他的英名我早已知道。前有一位老會總任山取獨龍口,他同張廣太帶領五六千人馬,把大地會大隊四五萬人衝的五零四散,老會總任山大敗而回,提起高杰,他都是心驚膽破。今天被我將他拿住,暫時不必殺他,等侯拿住了大清營十員上將之數,再給八路都會總送信,請他的示下,是在此地正法,是解往大竹子山,任憑都會總發落。」姚興說:「高杰倒不要緊,馬成龍、馬夢太倒是罪之魁,惡之首,從當年在興順鏢店就有他這兩個小輩。今日已然把他拿住,必要把他千刀萬剮方好。」鐵掌道馬陵說:「是。先把這三個押在後院西配房,派家人劉金福帶十幾個人看守。過一個時辰,他三個人就還醒過來了,茶飯不可缺了他的。」劉金福答應,帶領人役把馬成龍、高杰、馬夢太三個人搭至後院西配房之內,都挽上絨繩捆好。馬陵賞給他們一桌酒席,就在西配房屋中開懷暢飲,把三個差使放在北裡屋內順前簷炕上,眾人在在下喝酒。
  天色一輪紅日已然西沉,外面已然用完了晚飯。劉金福說:「今日眾位老哥們得捧我一場,晚上千萬別睡覺,咱們大眾看守著差使。」內有一個伙計說道:「我可不能熬夜。」劉金福說:「那可不行。今日晚上我出個主意,咱們大家擲骰子,每人十弔錢,又當了差,又解了悶。」眾人說:「這個主意倒好,咱們大家拿骰子去!」小伙計把骰子與骰盆子取來,大家擲起來了。天色已晚,掌上燈光。馬成龍、馬夢太、高杰三個人已然還醒過來,睜眼一瞧,已被人繩縛二臂。高杰說:「好球囊的!你把爺爺捆上了,不知道你們是什麼妖術邪法?」馬成龍說:「高大兄弟不用問了,你我已然被獲遭擒,聽天由命。」高杰說:「我知道反正是活不了啦,小子們過來,給爺爺點水喝!」劉金福叫:「伙計,把茶給他們兩碗。」小伙計把茶壺拿過來,倒了三碗茶,送到三個人嘴邊喝了。高杰說:「小子們,爺爺餓了!」劉金福聽馬陵吩咐,不敢餓著這三個人,叫手下人到廚房給他們三個人要些個吃的,連酒帶菜一同端來,一個人喂一個。天有初鼓之時,三個人酒飯已畢,馬成龍說:「二位賢弟,你兩個人是我的知心的朋友。我與高賢弟當年在邢台縣相遇,一見如故。你我弟兄今被賊人所拿,倒是一段喜事。想當年《三國志》上桃園豪傑三結義,劉、關、張三人結拜,不願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唯願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他三個人尚且不能,今朝你我弟兄豈不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了?你我弟兄活著在一處為人,死了在一處作鬼,咱們這才是知心朋友。俗話說的不錯:『萬兩黃金容易得,一個知心也難求。』」高杰聽馬成龍這一片之言,說:「大哥,你說的真對,我上無父母牽纏,下無妻子罣礙,孤身一人,死了也不要緊。」劉金福等大眾聽他三人這一片之話,說:「這才是英雄哪,真是奇男子大丈夫,視死如歸!」
  此時天已到二鼓以後,劉金福同這十幾個人也耍熱了,忽聽外面窗櫺條「啦啦」一聲,嚇的劉金福等一陣發楞,方扭項回頭往外一看,只見一股白氣撲奔面門打來。眾人把燈護住,說聲「不好」,各拉兵刃,方要到院中看看是怎麼一段情由,只見風窗兒一開,堵著門首站立一個弔客神:身高八尺,帽子有二尺多高,青須須煞楂著一張白臉膛,兩道眉往下耷拉著,兩隻弔客眼,色哩嘴唇,身穿一身白孝衣,腰繫麻辮,脖頸之上套著一根血麻繩;手拿哭喪棒,衝著大眾一指,「唔」的一聲,衝著眾人一叫喚。劉金福等眾人嚇的一陣陣發楞。有一個小伙計叫馬二混,原先他在大道邊上套過白狼,打過悶棍,無所不為,蹲在水坑他就裝龍王,抹一臉鍋煙子他就裝灶王,他仔細一瞧,看出來了,說:「眾位別害怕,這是假鬼,快拿出鑼來,鳴鑼聚眾吧!」劉金福乍著膽子說:「眾位各擺兵刃,堵住門口,別讓他進來,鳴鑼聚眾吧!」只聽那個鬼說:「你們大家不要亂,我是來找我那對頭冤家來了!」那鬼拿哭喪棒,照定劉金福就打。劉金福用刀往上一迎,那鬼把哭喪棒抽回去,蓋頂就砸。只聽「叭」一響,把劉金福打的腦漿崩裂,當時身死。眾伙計嚇的五零四散。
  只聽院中喊嚷一聲:「無量佛!好大膽小輩,今有鐵掌道人馬陵在此!」原來馬陵尚未睡覺,正在前廳飲酒,同姚興二人甚是喜悅。忽然想起一宗事來,說:「孩子們,我拿住這三個賊將,尚有三人的兵刃,都給我拿來!」手下當差人去把渾鐵槍、短把刀、大環金絲寶刀取來。馬陵吩咐把渾鐵槍、短把刀放在兵器架上,把那口大環刀拿起來,仔細一瞧,見這口刀光閃閃,冷森森,長有三尺二寸,按著大行三的尺寸;一抖腕子,有龍吟虎嘯之聲。馬陵一看,知道是一口寶刀,「當年都會總杜雙印以此刀稱名,後來被大清營白大將軍所拿,落在白大將軍之手。馬成龍自得這一口刀,在蘇州城大顯名頭。不想這宗寶貝今天落在我的手內,可惜連鞘兒沒有了。」手下當差人等說:「那個刀鞘兒,我們從那胖馬馬成龍身上解下來了。」馬陵把鞘兒要過來,把刀插入鞘內,洋洋得意,「今日得了一宗寶貝」,同姚興兩個人開懷暢飲。正在吃酒之際,忽聽後面鑼聲響亮,連忙拉寶刀出離大客廳,撲奔後院。只見有一個無常大鬼把劉金福打死,拉寶刀一聲喊嚷說:「好妖人,膽敢在山人的帥府攪鬧!」那一個無常大鬼把頭上帽子一摘,亮手中的兵刃,要與馬陵動手。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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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第五十回     巴德哩中途遇險 穆將軍計破妖人



詩曰:十年贏得錦衣歸,風景依稀事半非。
  惟有多情門外柳,見人猶自舞依依。
  馬陵拉刀要與這無常大鬼動手。這無常大鬼把帽子一摘,說:「呔!好一個膽大馬陵,你可認識你家英雄爺爺?」
  書中交待,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大清營內虎將巴德哩。只因顧煥章撤隊回歸底營。顧煥章他乃是精明強乾之人,知道出去也是白送死。顧煥章本是行俠作義之人,一見他兩個拜弟被人拿去,焉有不動心之理?自己要想一個高明主意,給兩個兄弟報仇雪恨,破那石平州。連朱天飛、王天寵都是悶悶不樂。巴德哩用完了戰飯,忽然間想起來一件事情來,說:「今天這個妖道在兩軍陣前用蠅甩一指,一股白煙,我們大清營的戰將就迷糊過去了。」自己心中一動,「這必是熏香迷魂藥,萬不是邪術。曾記得我與我二弟玉鬥在餘家莊夜探三角豐翎劍,得了雙保太歲郭亮的熏香盒子,還得了兩瓶子解藥,莫若我拿上一瓶子解藥,夜入石平州,前去搭救三位大人。」自己想罷,與玉鬥要了一盒子解藥,自己帶上赤虎嵌金缺尖臥龍刀,出離大清營。不敢一直的撲奔石平州,打算往西,又繞出十里地去,拐彎往南。
  走了約有三里之遙,只見前面有一座樹林。巴德哩方進了這座樹林,脊梁骨一發麻,打了一個冷戰,黑暗暗四顧無人。這一大片鬆樹約有三里地長,就是當中一條道。此時天有初鼓之時,巴德哩正往前走,只見道旁有一口白木棺林。巴德哩非從棺材頭裡走不能過去,方來到棺林近前,只聽「嗄」一聲響,棺材蓋就錯開了。巴德哩嚇的一擰身躥上鬆樹去,戰戰兢兢,也不敢走啦。只見那棺材蓋一起,出來一個無常大鬼,身高八尺,帽子二尺,八字眉,弔客眼,脖子上拴著一條血麻繩,手內拿著一根哭喪棒,「唔哇!唔哇!」衝著樹直叫喚。巴德哩一瞧,只見那大鬼兩隻眼睛爍爍的放光,從兩個大眼角直滴噠血湯,拿著哭喪棒往樹上直指。巴德哩一想:「今天我也走不了,反正我也是死在他的手內,莫若我打他一鐵蓮子。我這一下把他打跑了,我就活了;我要打不跑他,我就死了。」伸手掏出一個鐵蓮子,照定面門打去。只聽「啪嗒」一響,那鬼「哎喲」一聲,翻身栽倒就地。巴德哩知道這其中必有緣故,跳下樹來,一拉寶刀,把那大鬼踢了一腳,問他:「你倒底是人是鬼?趁此實說!」那個鬼說:「好漢爺饒命!我瞎了眼了,我是個人。」巴德哩一聽是人,就放了心了,說:「你是怎麼一段緣故呢?跟我說了真情實話,我饒你不死;若要不說,我當時結果你的性命!」那人說:「好漢爺爺要問,小人姓賴,排行在大,人家與我玩笑,都叫我賴大龜。我在天地會八卦教內當一名兵丁,奉都會總馬陵之命,在此處巡風。這條道乃是上楚雄府去的要路咽喉,我想出這一個主意來,在這裡裝鬼,要有大清營的兵將從此路過,偷探楚雄府奸細,我就裝鬼把他嚇唬死,拿住解送石平州去請功。巴德哩說:「你把衣裳給我脫下來!」賴大不敢怠慢,把上下的衣服全給脫下來。巴德哩手起一刀,竟將賴大殺死,把死屍扔在山澗之內,把這身衣服疊好了,夾在脅下,出離樹林,繞在石平州的南門。見城牆之上巡查之人不多,自己由西南角下掏出百練套索搭好,翻身上城,跳入城內,躥房躍脊,猶如平地。來到鐵掌道馬陵的帥府,在各處尋找,才知道馬成龍等三個人在這西院捆著哪。自己到無人之處,把那無常大鬼的衣服穿好,找了一把石灰面子,來到後院西配房的外頭,照定窗戶上一撒石灰面,把門一開,站在門首,打算把這幾個人嚇死,好救馬成龍。焉想到打死劉金福,鐵掌道馬陵趕到。
  巴德哩把帽子摘下來,把那身大鬼的衣服一脫,亮赤虎嵌金缺尖臥龍刀,說:「呔!妖道休要逞強!你可認識你家巴德哩巴大老爺?」先把解藥聞上點,然後掄刀撲奔馬陵而來。馬陵擺大環金絲寶刀,摟頭就剁,巴德哩用臥龍刀急架相還。兩個人殺在一處,一片刀光閃爍。馬陵知道自己這口刀是寶刀,打算要削巴德哩這口刀。兩人一對面,馬陵的寶刀對準了巴德理的刀,只聽「嗆啷」一聲響亮,巴德哩往旁邊一跳,自己的刀錚錚作響。馬陵一瞧大環金絲寶刀也未傷損。馬陵與巴德哩又走了十數個照面,不分高低。鐵掌道往旁邊一躥,伸手把蠅甩拿出來,說:「巴德哩,山人要拿你易如反掌看紋,不費吹灰之力。我要看看你有多大能為?待我將你拿住,與馬成龍等四個人捆在一處,一同解往大竹子山,交給八路都會總發落。」用手內蠅甩照巴德哩一指,只見一股白煙撲奔面門。巴德哩一陣迷糊,翻身栽倒就地。馬陵吩咐:「來人,把他捆上!」手下人等把巴德哩捆好。馬陵伸手把臥龍刀撿起來,一瞧這一口刀,心中甚為喜悅:「此乃是赤虎嵌金缺尖臥龍刀,當年是雙保太歲郭亮所使之刀,不想這一口寶刀今天也落在我的手內。」吩咐將巴德哩捆在西配房,把劉金福死屍抬出去。自己回到前廳,與姚興二人說明白方才之事。天色已晚,大家安歇。外面單有偏裨牙將巡查四門。
  次日天明,鐵掌道馬陵升坐大帳,點齊了大隊,派姚興守城。馬陵用完戰飯,出離北門,越過城河吊橋,在正北把隊伍亮開,派手下人在兩軍陣前討戰。只見大清營免戰高懸,緊守營門。此時罵了半日的陣,並不見一卒一人出來交戰。馬陵無奈,撤隊回城,在石平州四門巡查了一趟,他回歸帥府,吩咐姚興急速撲奔大竹子山,前去催糧,不得違誤。姚興帶領手下五百名馬隊,竟奔大竹子山催糧去了。鐵掌道馬陵晝夜巡查。
  這一日,忽聽北門外火炮驚天。不多一時,手下小校來報:「現有大清營在石平州北門外紮營,連紮了一百三十里的營。」鐵掌道馬陵一陣冷笑,說:「就讓他大清營有千軍萬馬,自有我馬陵一人鎮守,管叫殺他片甲不歸!你等吩咐擺酒,我這一陣定然取勝,暫且喝幾杯助興之酒。」手下人把酒擺上,馬陵自斟自飲,吃了有兩刻的工夫。忽聽北門外殺聲震耳,地動山搖。不多一時,又有手下來報:「今有大清營穆將軍前來討戰。」馬陵吩咐齊隊,出離北門。但則見正北上旌旗招展,號帶飄揚,列成隊伍。左邊是三千馬隊,右邊是三千馬隊,中間是一萬步隊,浩浩蕩蕩,壓地兵山相似。當中間一桿「帥」字旗,旗纛之下正是穆將軍,左手是副帥汪平,右手是總理營務處前部先鋒金刀帥鄧龍。兩旁邊是四十多員戰將:韋佗保、韓三保、薩哩善、哈三保、鋼腸烈士歐陽善、鐵膽書生諸葛吉、玉面哪吒張玉峰、王宏、王瑞、謝祿、韓虎,一干眾將,高高矮矮,胖胖瘦瘦,都是三山五嶽的英雄,四面八方的豪傑。馬陵看罷,想:「穆將軍素有威名,屢敗天地會,英名遠振,今天來到此處,不可輕敵!」馬陵把隊伍拉開,站在當中。只見穆將軍那隊中出來一人,正是大將胡忠孝,座下騎定紅鬃馬,手中擎定虎頭鏨金槍。後邊跟定三千步隊,都是手中拿著激筒。馬陵一看,心中一動,知道此事不好:「恐其內中有高人要破我的法術。」
  書中交待,穆將軍自打破湖耳山與神力王分兵,老將軍率大隊竟取楚雄府。穆帥調來隨征的英雄戰將,取了龍峒山,得過金沙江的北岸,趕去了八河龍王呂道明、九江太歲王道興。高杰先渡的江,穆將軍隨後渡的江,把戰船泊在南岸,派白面瘟神神槍王緒祖帶領三千飛虎隊,在南岸看守戰船。穆將軍浩浩蕩蕩殺到石平州而來,擇吉地安營下寨,安下糧台,立下行營,方才升帳,點完了名。只見王天寵、朱天飛、玉鬥、顧煥章四個人稟見將軍,說:「將軍在上,我等請安。」穆將軍吩咐:「你等四個人起來!」昨朝哨馬報道:先鋒官高杰、馬成龍、馬夢太石平州敗陣,被賊人所擒。」顧煥章就把昨日打仗之事細稟將軍一回。老將軍一聞此言,是緊皺眉頭,說:「這種的賊人,本是邪教,詭計多端,無所不有。」向諸將說道:「你等有何高計,破此石平州,捉拿妖道馬陵?」只見旁邊病二郎李慶龍上前,與將軍請安:「回稟大帥,鎮守石平州馬陵定然是妖術,將軍傳令,叫手下人找些個黑狗血,再用些個污穢之物,派五百名兵丁演習激筒。在兩軍陣前如遇妖道之時,用這污水打他;倘遇別的賊將,再用別的戰將前去迎敵。」穆將軍急傳令依計而行,就派病二郎李慶龍管帶。今日出兵,在石平州關外列開大隊。只見鐵掌道馬陵前來迎敵。老將軍問道「手下戰將誰敢前去捉拿妖道?」胡忠孝一聲答應,說:「末將願住。」老將軍說:「胡忠孝,你此去須要小心了。」胡忠孝帶領三千步隊,直臨陣前。鐵掌道馬陵來到陣前,說:「來者何人?」胡忠孝說:「妖道,你要問你家大人,總鎮胡忠孝是也!」馬陵說:「胡忠孝,你臉上發暗,大數已到,今天遇見山人,休想得脫活命!」胡忠孝用手一指,把背後激筒兵叫上來,吩咐:「給我拿這個妖道!」這些個激筒兵丁大家向前,衝定那鐵掌道馬陵只打那污水。馬陵見事不好,急速把隊伍撤下,回歸石平州,緊守城門。馬陵到了帥府,他眉頭一皺,想要結果馬成龍四個人的性命。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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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 11:27:21 |只看該作者
148..第五十一回     忠臣冒險入賊巢 義士束手探虎穴



詩曰:一日百般事,人生不自由。
  怕貧休浪蕩,愛富莫閒游。
  好事終成器,勤耕必無懮。
  要得自富貴,為向苦中求。
  說話鐵掌道馬陵回歸帥府,升座大廳,吩咐手下人等:「擺酒,把刀斧手都給我調上來!」兩旁答應。不多時,把酒菜擺齊。馬陵開懷暢飲,吩咐手下人:「把馬成龍、馬夢太、高杰、巴德哩四個人上來!」不多一時,把四個人上,來在大廳以前。四個人是昂然站定。鐵掌道馬陵說:「馬成龍,你乃是堂堂正正的英雄,烈烈轟轟的豪傑。今你已被山人拿住,你要是知時達務,趁早跪在山人面前投降,饒你一死。如若不然,把你碎屍萬段!」馬成龍哈哈大笑說:「馬陵,你既把你家大人拿住,該殺該剮,隨爾施行。我活著是大清國的人,死了是大清國的鬼!」破口大罵妖道。馬夢太、巴德哩說:「我們既被你拿住,只求一死!」鐵掌道馬陵吩咐:「把四個人在明柱之上,開膛摘心!」手下人等立刻把馬成龍、高杰在明拄,東邊一個,西邊一個。先把馬夢太、巴德哩放在旁邊。吩咐手下人:「哪個過去動手,賞白銀四兩。」旁邊有一個嘍兵,姓魏,名字叫魏順,此人膽量過人,力大無窮,聽馬陵一聲吩咐,手中拿著一把牛耳尖刀,來到馬成龍的近前,吩咐:「把他衣袋解開,看涼水伺侯!」拿過一個大水盆來,吩咐:「先把馬成龍給我涼水澆頭,開膛摘心。」魏順手執牛耳尖刀,方要動手,只聽外面跑進一人,說:「報!現有大竹子山來了一位掌教的教主,帶著五百名教兵,二員戰將,離石平州數里之遙,請會總爺早作定奪!」鐵掌道馬陵一聞此言,心中一楞,說:「你等暫且不必動手,來者必是天文教主張宏雷,待我親身迎去,乃是我的老師。你等響炮調隊,大開南門。」馬陵帶著步隊往正南迎接。走來有五里之遙,只見正南上有五百名步隊,當先有兩騎馬,馬上正是吳鐸、吳峰。大隊當中有一乘八人大轎,打著一把黃羅傘。錢掌道馬陵來到轎前,下了坐騎,跪倒就地,口稱:「弟子馬陵迎接祖師爺!」只見轎中一擺手說:「起來吧!」
  書中交待,來者這位教主是怎麼一段緣故呢?只因前番過海銀龍白少將軍在沙土崗救了侯化泰,他冒充畢道成,見了勸善會總蔡文增,用手中蠅甩一指,說:「孽障,好生大膽,見了祖師爺膽敢不跪?」蔡文增說:「你是何人?」白少將軍說:「我山人乃是江西太極觀畢道成是也。我在東海瀛洲藏珍洞內打坐,一時心血來潮,知道我的弟子有難,故此我即駕祥雲來到此處,特意打救你們眾人。」蔡文增一聽,半信半疑,「此事真假難辨,不免我用轎子把他接到龍峒山,到了山寨之上,我再細細盤問於他。他若是真正是我們教主前來,我叫他幫我們堵擋大清國的人馬;要不是我們教主,他來這裡混充,我手起刀落,結果了他的性命。」想罷,吩咐:「打轎伺侯!」過來給白少將軍叩頭,說:「祖師爺在上,弟子有禮,請上受我一拜。」白少將軍吩咐起來。那蔡文增起來,白少將軍上了轎子,眾人搭起轎來,進了龍峒山,到了山寨之內落轎。
  白勝祖下轎,蔡文增說:「祖師爺,你看那當中供的那軸聖像,他是什麼人?」白少將軍一聽,心中一動,說:「我本是前來探訪賊人的下落,細看他的窩巢,不要叫他看出我的破綻來。我假扮畢道成,今身臨險地,我要是說錯了,那可不好。我聽鐵面僧紀忠他告訴我,說是供的是畢道成。想必是當中供的是畢道成。」想罷哈哈大笑,說:「蔡文增,你這廝考察起我來了?那是供著是我的本像。」蔡文增說:「那個紙像是個七旬有餘年歲的,你老人家莫非改變了相貌?」白勝祖說:「修道之人或老或少,行隱行現,倏在倏往。我山人經過黃九澄清,非凡夫俗子所比。」蔡文增讓把當中的椅兒擺正了,白少將軍坐下。蔡文增與白少將軍二人對坐聽茶,談論些個八卦教中之事。那白勝祖他本是知古達今,博學多覽,對答如流,講論些修身養性、練長生不老之術。那蔡文增信以為真,問:「祖師今日下山來,用葷用素?」白少將軍說:「我久不動煙火食了,我在藏珍洞中所用的都是焦梨、火棗、雪藕、冰桃,喝的都是上天仙酒。今我這一下山,必要開開殺戒,葷素都可,就不准吃牛犬肉,這兩種東西有功於世,無害於人。要成大事,先不准擄搶少婦長女,要是作下虧心之事。我山人定用五雷劈他。」蔡文增派人在廚房預備各種的菜蔬。不多時,把酒菜都擺齊備。白少將軍先看了看酒菜,自己心中一動,說:「哎呀,這酒菜裡倘若有蒙汗藥,那時間可不好了!莫若我先用話把他詐一詐,便見分曉。」想罷,說:「蔡文增,我山人是一片至誠之心,為你們的事故而前來,你們拿我山人當作無用之人,這都是什麼酒菜?還不與我拿下去!」蔡文增一聽,連忙站起身來說:「適才請問過祖帥吃葷,故爾照樣預備,萬不敢草率!」白少將軍心中知道菜裡並無麻藥,這才落座吃酒。蔡文增問一答十,手下人無不信服,都知道江西太極觀畢道成祖師爺來到。白少將軍用完早飯,蔡文增把他讓至東跨院北上房雲打坐。內中唯有大耗神梅峰心中不服,等到二鼓時分,他背插一口單刀,要撲奔東跨院刺殺這位神仙,心中說:「我梅峰自幼闖蕩江湖,遨遊四海,什麼事我都見過,我就沒瞧見過街市之上跑神仙的。這個老道明明是詐祖師爺,我們會總太心實,竟信以為真。我也不必去稟會總爺,我就給他一個將詐就詐,我到那屋中將他殺死。明日會總爺要問我之時,我自有話對他說。我問他:他是神仙麼,為何被我殺死?不但無罪,還有大大的一件奇功!」想罷,飛身躥上房去,來至東跨院,見北上房屋中燈光閃爍。他來到簾櫳以外,往裡一瞧,但則見這位老道靠北牆在雲之上盤膝打坐,閉目垂睛。梅峰把簾子一掀,躡足潛蹤,來到榻之前,把手中刀一擎,對準白少將軍的前胸就要行刺。白少將軍此時並未睡著,早看見大耗神梅峰從外邊來了,早留上神了,見他方才一拉刀,白少將軍說:「好大膽的奴才,膽敢前來刺殺山人!」嚇的梅峰往後倒退好幾步,撒手扔刀,連忙跪倒磕頭,說:「祖師爺在上,弟子愚昧無知,一時斗膽,冒犯祖師爺虎威!」白少將軍一陣大笑,說:「孽障,我山人焉能與你一般見識!祖師爺有好生之德,我拿你當作泥雞瓦犬,趁此去吧!」嚇的梅峰戰戰兢兢,轉身退歸自己屋中,心中一想:「這個道人要真是神仙,活該我們天地會八卦教當興,大清國該滅。我家八路都會總吳代光退守大竹子山,在那裡招軍買馬,積草囤糧,不久大事要成,我等全是開疆拓土的功臣,我等高官得作,駿馬任騎。」梅峰思前想後,竟自睡了。一夜晚景無話。
  次日天明,蔡文增把龍峒山的大事全托付八河龍王呂道明照應,他這才傳出令去:「在河下預備戰船。」九江太歲王道興派兩員偏將吳鐸、吳峰,又派了二十名水手、一隻虎頭舟的太平船。吳鐸向吳峰說:「今天勸善會總蔡文增要同這一位祖師爺畢道成上大竹子山,據我看他是假充神仙,咱們兩個人稟明瞭勸善會總蔡文增,等他上船之時,你我弟兄藏在後艙之內,他上船必然面向南坐著,你我弟兄由後面把刀拉出來,金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他要是神仙,咱們一殺他,他必知道;他要是大清國的奸細假充神仙,手起刀落,咱們哥倆就把他殺了。」吳峰說:「此計甚好。」二人先去見勸善會總蔡文增,把方才他二人商量的事情回明白了。蔡文增說:「你二人須要小心了!」
  蔡文增轉身到了東跨院,與祖師爺叩頭:「弟子今日請教主回大竹子山,見了八路都會總,共議進兵之策。」白少將軍一聞此言,只可也點了點頭:「我正想要上大竹子山,見了吳恩,我囑咐他幾句話。」蔡文增把白少將軍請到大廳之上,先獻上茶來,然後擺酒。白少將軍依仗心靈性巧,足智多謀,自己談吐也好,就把蔡文增給蒙住了。吃完了酒飯,蔡文增吩咐外邊之人預備轎子。白少將軍心中說:「這一要到大竹子山,那八路都會總詭計多端,我這一去是九死一生。我拼命入虎穴,要得能把大竹子山地理探訪明白,我要回歸大清營,帶著穆將軍的大隊,破了水師連營寨,上報皇上家俸餉之德,下救黎民塗炭之苦。」自己心中正然盤算,外面已然把大轎抬來。蔡文增說:「請祖師爺上轎。」白少將軍上了大轎,蔡文增也坐著二人小轎,八河龍王呂道明送至山口。方到山口,早有吳鐸、吳峰同九江太歲王道興帶著水師營列隊迎接祖師爺。來至山口以外,大家跪倒報名:「我等前來送祖師爺登程!」白少將軍在轎子裡頭一擺手,說:「免!」轎子到了金沙江的北岸,白少將軍下轎,見北岸有一隻太平船,上面插著白八卦旗,蜈蚣走穗、火鴉捏邊,墜角的金鈴,被風一擺「噹啷啷」直響。上面四個大字:「掌教會總。」船上有數個水手。白少將軍一見那金沙江,水勢蕩蕩,波浪滔天。這道江由恩安縣至鎮雄州,直通四川馬湖府。水手搭上跳板,白少將軍搖搖擺擺上了太平船,蔡文增跟在後面。上了太平船,見當中擺著桌椅條凳,這只船頭向西尾向東,白少將軍面向西坐定,蔡文增一旁相陪。後面呈鐸、吳峰看得明白,吳鐸伸手拿刀,慢慢地由後艙扒上去,打算要手起刀落,把白少將軍結果性命。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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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五十二回     白勝祖智哄賊人 吳代光計試神仙



歌曰:富,富,富,幸入寶,休虛負。開禮門,定義路。積而能散還後來,放利而行徒怨惡。
  吳鐸爬至白少將軍身背後,把刀舉起來方才要剁,忽聽白少將軍說一聲:「呔!好大膽的小輩,膽敢這樣無禮!」嚇得吳鐸把刀一扔,跑至白少將軍面前跑倒,口稱:「祖師爺在上,弟子無知,一時間冒犯虎威,望求開恩!」那白少將軍說:「你這孽障!祖師爺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善曉過去未來之事,仰面識天文,俯察知地理。你這小小詭計,焉能瞞得了我?站起來去吧!」蔡文增在旁邊一想:「這可真是神仙!他又沒回頭,怎麼知道後頭有人殺他?」連忙站起說:「吳鐸,還不下去!」吳鋒嚇的跑入後艙去了。蔡文增吩咐開船。水手蕩槳搖,曳風篷,船得順風,非止一日,到了大竹子山。
  這一座山坐南向北,山口以外紮著水師連營,明分八卦,暗合九宮,旗分五色。這一座水師連營寨,出入有門,進退有法,共六十四座營頭,按八八六十四卦之數。蔡文增這只船來到此處,只聽一聲炮響,水寨門一開,從裡面出來一隻大戰船。船頭之上站定一人,正是大竹子山水軍招討元帥張寶,綽號人稱靜江太歲。此人水旱兩路精通,馬戰、陸戰、水戰、步戰,無所不行,乃是仁和教主化地無形白練祖帳下一員大將。今天有人來報,說蔡文增同畢道成祖師爺仙駕光臨,特意率眾迎接。在船頭之上行禮,迎接祖師爺:「水軍招討張寶這裡有禮了!」哪白少將軍在裡面一瞧,這張寶身高八尺向外,也是天地會八卦教的打扮,面如美玉,四方臉,眉分八彩,目如朗星,準頭端正,四字方口,正在三旬以外的年紀,精神百倍,品貌不俗。白少將軍暗暗點頭說:「八卦教賊人之中也有這樣的豪傑!」兩旁賊兵水隊傳著讓開道路,這一隻船進了竹子山口。一直往南走了有四五里之遙,往西一拐,四面俱是高山峻嶺,往西是一片水。這水約有百十里寬,裡面有無數的船隻,安水師連營的樣子。船隻往西北走了四五里之遙,靠北岸是一帶大山,山坡之上長著一片竹子,當中一條上山的道路。船方靠岸,只見從南來了四乘轎子。白少將軍上了大轎,蔡文增、吳鐸、吳峰坐著小轎,有手下人等跟隨。白少將軍坐轎往四下一看,心中說:「這座山勢占得地利甚好,在大江之中有這麼一座山,連環三百餘里,賊人在裡面深藏,官兵來到此處,也沒深明地理之人,此山甚不容易破。」
  白少將軍坐著大轎,來至寨門。早有八路都會總賽諸葛吳代光率領一干戰將在寨門伺候迎接教主爺,內中有雲南二勇士小常萬楊平、老會總任山三十多員戰將,都要看一看這位教主神仙是怎麼個人物。白少將軍在轎內,看見這些人都是英雄氣色,「可惜身歸邪教。這要是棄暗投明,都是國家柱石之臣。」白少將軍坐著轎到了帥府大廳,轎子落平,栽桿去了扶手,白少將軍下轎。吳恩率眾請祖師爺升坐正位,大家參見已畢。白少將軍說:「吳恩,我山人下山以來,所為庇護八卦教的門人。吳恩你自出兵以來,不能禁止三軍殺害良民,姦淫婦女,故而獲罪於天,無所禱也。今我山人下山以來,所為勸你改邪歸正。爭天下者先要惠濟於人,安撫百姓,然後再爭奪城池。用兵之道,寬嚴並用。未從出兵,先要軍令嚴肅,到處不可姦淫邪道,欺淫婦女,方能成得了大事。」吳恩一聽,連連叩頭說:「祖師爺格外施恩,今既下山,要幫著我們把大清國的人馬殺退,還求你老人家傳授我些法術。」白少將軍說:「要學法術倒甚容易,我山人自幼所練先天之數,有摘星換鬥之能,拘神遣鬼之法,排兵佈陣,鬥引埋伏,搬山挪海,五行的變化,樣樣精通,你願意學什麼都成。」吳恩說:「祖師爺初到此處,弟子也不敢煩祖師爺的仙駕辦我山寨軍需之事。弟子有一事相求,請祖師爺大施法力。現這竹子山帥府原有兩根旗桿,上面俱都有滑車掛定『帥』字旗,昨天忽然滑車繩兒已斷,旗子落於就地。要把繩兒接上,或者把旗子掛上,非搭腳手不成。今求祖師爺大施法力,把旗子掛上。」白勝祖說:「旗子在哪裡?待我山人看看。」吳恩同祖師爺到了帥府大門以外,果然有兩根旗桿。白少將軍轉身回歸大廳,說:「不要忙,晚半天我定然給你等把旗子掛上。」吩咐擺酒,下面答應。不多一時,白少將軍當中一桌,吳恩、蔡文增一桌,下面一干諸將在兩旁邊列座吃酒,開懷暢飲,直吃到黃昏時候。席散,把白少將軍帶到東跨院,書齋之內有雲,派四個小童兒伺候。
  吳恩率大眾回到帥府大廳,同諸將俱在兩旁坐定。吳恩向蔡文增說:「師兄,你我乃知己之人,不敘套言。咱們這一位畢道成祖師爺,我可沒見過,我看他甚是年青。師兄,你必知曉,咱們這八卦教中有認識他的沒有?」蔡文增低頭一想,說:「有一個,咱們掌教大哥天文教主張宏雷,他認得畢道成祖師爺。」吳恩說:「是他老人家認識就好辦了。現如今掌教的教主在雲南府,他老人家神通廣大,法術無邊,真有呼風喚雨之能。我那首陰陽八卦幡就是他老人家賜給我的。我正想要上雲南府,求祖師爺再賞給我一件法寶。」蔡文增說:「那倒容易。我看這位祖師爺,千真萬真。」吳恩說:「我想大清國能人過多,怕有奸細前來,哨探咱們天地會八卦教中機密大事。」蔡文增說:「這話也是有理。都會總,你有什麼高明主意?你我慢慢商議。」吳恩說:「依我之見,玉面小霸王韓登雲先到雲南府,把天文教主請來,認一認這一位祖師爺是真是假。」蔡文增說:「既待如是,就派韓登雲這就起身,急速前往。」韓登雲帶領盤費,坐小船急奔雲南府,請天文教主張宏雷去了。吳恩說:「我看他今天晚上把這旗子掛上掛不上。如要將旗子掛上,定然有點神通法術;倘若將旗子掛不上,明天將他結果了性命。」蔡文增說:「也好,任憑都會總作主。」吳恩曉諭一干眾將。天色已晚,大家各自歸屋安歇。單派老會總任山在東書齋巡查,暗中留神,看他夜晚的動作。任山遵命下去。吳恩回歸後面寢宮之內,單有兩個侍妾伺候他安歇睡覺。
  單言白少將軍在書齋之內悶悶不樂,自己一想:「這個旗子甚不易掛,我又不會妖術邪法。哎呀!此事甚不易辦!」正在懮疑,忽聽外面一片聲喧,大家齊說:「果然是祖師爺神通廣大,把旗子給掛上了!」大家均未睡覺,那些兵丁都來給祖師爺磕頭。白少將軍心中一動,慢慢站將起來,到外面一看,果然那旗子全部掛上了。白少將軍說:「你等不要亂嚷,那些須小事,不足為奇。」嘴內可是這樣說,心中納悶,不知這旗子是何人所掛。又一回想:「這必是神佛的保佑,不該我白勝祖死在這裡。我這次要把吳恩哄信了,我暗中探出他們這天地會共有多少能人,我回歸大清營好做準備。」主意已定,那八路都會總吳恩聽見外面喧鬧,急忙起來,才知是教主爺畢道成施展術法,把那旗子掛上了。吳恩甚為喜悅。
  次日天明起來,連蔡文增都信服那白少將軍是真正的畢道成祖師爺降來了。內中有一員大將,名叫溫正芳,綽號人稱鎮南方巡江太尉。這人足智多謀,遠韜近略,樣樣精通。今日他私自到了八路都會總吳恩屋中,見了吳恩,行禮已畢,說:「都會總在上,我溫正芳受八路都會總厚恩,今不忍坐觀成敗。今我見這位畢道成祖師爺,內中有詐。」吳恩說:「溫會總,你因什麼看出破綻來?我也是半信半疑,真假難辨。」溫正芳說:「此事容易。你今日朝見他之時,問問他的師傅的誰,他要說出來是哪一位,你老人家就給他叩頭,求他晚晌把老祖師爺請來,大家看看。在這後山搭起一座法台來,高要三丈六,周圍不必設梯於,看他如何上去。他要是躥上了法台,他必是夜行人;他要是抖袍袖駕趁腳風上去,定然是會法術。法台之下暗藏幾捆乾柴,裡面撒些個硫黃、燄硝、鉛丹、火藥。他要是在法台上把神仙請下來,你我就在地上叩頭,大竹子山的大事全都求老人家調度。要是請不下神仙來,就勢放火,把他燒死後山之上。」吳恩一聽溫正芳之言,心中甚喜,說:「我明天依你之言辦理,看他如何。」二人商議好了。
  次日天明,吳恩同蔡文增到東院中參見祖師爺。白少將軍在上面端然正坐,受他二人禮畢,吳恩說:「祖師爺在上,弟子有一事相求,望求祖師爺應允!」白少將軍問:「又有何事?你自說來。」吳恩說:「弟子不知你老人家師傅是誰,我要請教請教。」白少將軍說:「我的師傅你們如何知道?提將起來,大大的有名,我師乃南極子老壽星是也。」吳恩連連叩頭說:「好!既待如是,求你老人家把老祖師爺請來,我們大家朝見朝見!」白少將軍一聞此言,就知道吳恩要試驗他是真神仙是假神仙,「不免我暫時應他,到那時見機而作。」白少將軍口中念聲「無量壽佛」,說:「吳恩,你起來,急速吩咐人在後面高搭法台。」吳恩站起來說:「謝過祖師爺。」轉身出去,吩咐溫正芳:「帶一百人在後面高搭法台三丈六尺。上面預備五色彩綢。擺八仙桌一張,預備五穀糧食、香菜根、無根水、硃砂、白芨、黃毛邊紙、新筆;台下預備乾柴、硫黃、燄硝。這件事情派你自己專差。他如請不下神仙來,就此點火,把他燒死在壇上。」溫正芳說:「遵命!」下去。這裡安排已定。一日無話。至晚飯後,大眾請法師上壇。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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