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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楊柳岸]將門女的秀色田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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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4 18:15:36
第一百四十章 對上
   
    聽了青舒的解釋,古葉氏怔怔的,之後,她突然輕嘆一口氣,「是呢!這是人之常情,是娘忘記了。 」

    聞言,青舒覺得意外,多看了古葉氏兩眼。

    古葉氏輕聲問,「你就不怕得罪吳家嗎?他,畢竟是四品大員。」

    青舒覺得今日的古葉氏與往日有所不同,話似乎多了些,她微瞇了眼看向古葉氏,「我何時得罪吳家了?我要收回借出去的銀子,天經地義。我要替無辜挨打的丫鬟討回一個說法,天經地義。我按常理辦事,何來得罪之說?」

    也不知是良心發現,還是不看好青舒的追債之行,古葉氏勸了一句,「你小心些罷,他歷來與你爹不和,並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青舒臉上現出譏色,「挨了我爹一頓打,自然會與我爹不和,我心裡清楚著呢!」

    「誰告訴你的?」古葉氏難得地提高了音量,情緒有些激動。她萬萬沒有想到,女兒居然知道屬於上一輩人的恩怨。

    青舒歪靠到了椅背上,「需要誰告訴嗎?當年你被他退婚本就轟動一時。再之後,爹看不起他,爹認為他不夠男人、沒有擔當,於是揍了他一頓,轉頭就去求娶被退了婚的你,鬧的滿京城皆知。如此震撼性的事件,過了十年八載人們也不會忘記,想起來便要說道一番,何需我特意去打聽!」

    被女兒掀了舊事,還包括不光彩的被退婚一事,古葉氏的臉變顏變色的。

    青舒對古葉氏充分發揮了嘴不饒人的一面,「都說好馬不吃回頭草,不曾想有人連馬的見識都沒有。明明當年被他退婚,弄得顏面掃地不說,還毀盡了閨譽,不曾想卻在多年後又與他不清不楚地玩起了曖昧。真有意思。」自然,這真有意思說的譏諷之意十足。

    既然她要對付吳鎮江,當然會把吳鎮江的過往及家族情況打探清楚,否則怎能做到知己知彼!這不查不知道,一查竟大有收穫。原來吳鎮江就是當年勾搭上古葉氏的妹妹而藉故退掉古葉氏的那個未婚夫。吳鎮江現在的正室夫人葉紫,就是當年挖了親姐葉藍牆角的那個妹妹。

    葉藍雖生為嫡女,卻生母早亡,又是女子之身,因此葉家人對她的疼愛有限。葉紫為繼室夫人所生,既有嫡女的身份,又有親娘的疼愛與維護,和姐姐葉藍一比較,她在葉家更有地位。當年在京城求學的吳鎮江捨葉藍就葉紫,不是沒有理由的。

    當年,被退婚的葉藍嫁了古云虎,葉紫如願嫁了吳鎮江。既是姐妹反目,自出嫁之日起,姐妹二人再不曾來往見面,更不互通消息,形同陌路。多年後她們寧雲寺偶遇,先是驚喜相認,緊接著想起過往,於是不歡而散。

    青舒在想,若是吳葉氏(葉紫)知道自己搶到手的男人還在惦記當年捨棄的女人,不知道會有什麼感想!再有,出嫁後的古葉氏獨享丈夫,被丈夫疼寵呵護多年;而出嫁後的吳葉氏,雖然坐在正室夫人的位置上,可看著丈夫抬了一個又一個貌美如花的妾進府,不知有沒有生出幾分悔意!

    青舒的毒舌,自然是把古葉氏的面子和裡子都給傷了。古葉氏白著一張臉,霍地起身走到床邊,倒在床上開始哭。

    青舒覺得自己過了,可不知怎麼的,一時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女人的眼淚很多時候是落給男人看的,你哭的再楚楚動人,沒有男人在場也是白費。」其實她想說:對著我哭沒用。不過嘛,說出來有點兒變味兒了而已。

    古葉氏聽了,哭的越發傷心。

    青舒嘆了口氣,走到窗前坐了,想著吳家人差不多該到了。她很希望來的人裡有吳葉氏葉紫。這樣,她也好給沒出息的小白花娘順便報了當年的欺侮之仇。男人的戰爭是流血流淚的,不是生,就是死,乾脆;而女人的戰爭是揭對手的傷疤、戳對手的心窩子的,把對手虐的死去活來,不要命,只要對手痛。

    她其實無意與吳葉氏過不去,可吳葉氏早年欺負古葉氏再先,又算計她在後,再加上吳鎮江對古葉氏的無恥勾引之舉,逼得她不得不出手反擊。不管是吳鎮江,還是古葉氏葉紫,一樣的無恥,一樣的惹到了她。這一次,她定要他們這對極品夫妻看好。

    有事可做的時候,覺得時間過的飛快。專心等待著什麼的時候,覺得時間過的太慢、太過漫長。

    青舒無聊的差點睡著的時候,終於有了消息,德縣吳家人到了。同時,她如願以償,吳葉氏也來了。她看向床的方向,「娘,您的妹妹來了呢!娘要不要去見上一見?」

    古葉氏紅著眼眶坐了起來,「你到底想做什麼?」

    青舒用手理了理鬢角,「一為追債,二為我的丫鬟討一個公道。這個答案,娘可滿意?」

    古葉氏淒然一笑,「別去招惹葉紫,她詭計多端又心狠手辣,什麼事都乾得出來,你不是她的對手。」

    青舒挑眉,「哦!聽娘如此一說,女兒倒是更想會一會她了。女兒很想問問她,搶了姐姐的未婚夫的感覺如何?幸福嗎?女兒更想請教她,眼看著夫君一個接一個地往府裡抬貌美如花的妹妹給她,她是不是開心地夜夜睡不著覺?」

    古葉氏聽了,張大了嘴巴,老半天緩不過神來。等她回過神想勸青舒幾句的時候,青舒早已離去。

    德縣吳府的人氣勢洶洶地趕到康德鎮,與本地的吳家人匯合,直奔衙門。眼瞅著衙門就在近前,卻被停在路當中的馬車擋住了去路。

    吳府的家丁大喝出聲,要馬車趕緊挪開。

    古府管家古強上前,「煩請這位小哥向你們府上的二夫人遞一句話,康溪鎮古府小姐請二夫人借一步說話。」

    那家丁瞪圓了眼睛,「管你是什麼小姐,主子們忙著呢,趕緊滾開。」

    古強變了臉,「怎麼說話呢?長了人嘴卻說不出一句人話,什麼叫滾開?你先滾一個給大家看看。」

    那家丁聽了,同另幾人擼了袖子要動手。

    「怎麼回事?磨蹭什麼?不知道主子們急嗎?」一名管事模樣的三十多歲年紀的男子走上前來。

    那家丁便附在管事耳邊一陣嘀咕。

    管事聽罷,打量幾眼馬車及跟隨在馬車左右的家丁們,對古強說道,「這位管事,今日主子們有要事在身,時間緊迫,耽誤不得。煩請貴府主子讓一讓路。再有,貴府小姐欲見夫人,那便規規矩矩地遞了拜帖,夫人有空,自然會回貼約見。這般莽撞行事,如何使得?」

    古強來不及說話,卻聽古強的身後有女子高聲嚷道,「你們二夫人當年搶了嫡姐的姻緣使得,你們二夫人如今欲搶了嫡姐的女兒為自己兒子沖喜使得,為何我家小姐要和你們二夫人評理使不得?」

    這一嚷非同小可,引來好奇的視線無數。人們只見馬車前緣上站著一個丫鬟,這丫鬟頭纏白色繃帶,長得粗實,正一臉怒氣地瞪著吳府的管事。

    吳府管事的臉立時變色,大喝出聲,「大膽,哪裡來的野丫頭,竟敢污衊主子。來人,給本管事拿下。」

    吳府的人要上前抓人,古府的人怎麼會聽之任之,眼瞅著雙方要動起手來,就見吳府這邊有一個丫鬟上前來,對著那管事說了幾句什麼。

    那管事唯唯諾諾地答應著,然後招手讓吳府人退後,像變臉一樣,換了一副笑模樣,「誤會,完全是誤會。」然後自己掌自己嘴巴子,「是小人有眼無珠,竟不知表小姐在此。今日夫人實在是有急事要辦,不能和表小姐坐下來好好說話。夫人說了,請表小姐先回去,過得幾日,夫人自當過府探望。」

    站在前車緣上的丫鬟再次開口,「探望就不必了。我家小姐說,貴府這門親戚我家小姐實在高攀不起。我家小姐在此,有兩件事要說與你們夫人聽。一,欠債還錢。別以為你們老爺做了四品官就能欠債不還錢。二,傷人就要賠償大夫的診金、抓藥的銀錢、養身子的花費。別以為你們吳府家大勢大便能隻手遮天,為所欲為。」

    那管事不明所以,一時不知如何回應才為妥當。

    而吳府這邊的丫鬟對著古府的丫鬟嗆聲,「窮瘋了是吧!居然擋在路中央見人就訛。吳府豈是你們這些來路不明的賤民所能招惹的。」然後對著家丁們嬌斥出聲,「都傻站著做什麼,趕緊打走。耽擱了主子辦要緊事,你們皮癢是吧?」

    「呦,這是誰啊?如此的威風,居然要把本小姐打走。」青舒自馬車中鑽出來,臉上蒙著輕紗,由小魚扶著,踩著馬凳走下地。

    古強及古府的家丁們齊喊「此處有惡人意欲行凶,小姐請上馬車。」

    青舒一擺手,「放心,吳府有個四品官,卻是犯下罪責成了階下囚的;吳府有個四品誥命夫人,卻是德性有失的夫人,真要細究起來,這誥命保不保得住還另說。而本小姐,府中祠堂裡供著將軍爹的牌位,府中文瀾院中供養著四品誥命的娘。本小姐也不是好惹的,哪個不長眼的敢對本小姐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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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上門女婿

    「你是哪家的女子?竟如此恬不知恥地擋在路中央,出口便是混帳話。你爹娘便是這樣教養你的?」一名書生打扮的年輕公子上前來,質問青舒。

    青舒打量此人,十六七的年紀,身形有些單薄,面色不是很好,這使得他的好相貌大打折扣。這人,似乎在哪裡見過,只是她一時想不起來而已。不過,想不起來不怕,她堵在這裡只是要給吳葉氏填堵的,「笑話,你哪隻耳朵聽到本小姐說混帳話了?反倒是你,好好的書不讀,竟站在大街上與本小姐進行口角之爭,為難本小姐一個弱女子,你的恩師就是這樣教你的?你爹娘就是這樣教養你的?聖賢書你全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不成?」

    書生面紅耳赤地要爭辯,但話沒出口,呼吸變得急促,他撫了胸口,大口喘氣,一臉的痛苦狀。

    吳府的管事、家丁及丫鬟急呼「少爺莫動怒」,一下圍攏過來。管事扶住了書生,一個丫鬟為書生拍背,一個丫鬟為書生順氣,個個如臨大敵般地急的不行。

    環佩叮噹中,吳葉氏甩開伺候的丫鬟不顧形像地衝了過來,「斌兒,斌兒,娘的斌兒。」到了近前,她對著書生又是摸頭又是摸臉的,「斌兒,莫氣,莫氣,你要愛惜自己的身子,對那些滿嘴胡話的無知刁蠻女子豈可認真!」

    被稱為斌兒的書生終於緩過氣來,「娘,兒無事,勞娘擔心了。」

    青舒冷眼瞧著,終於知道這書生打扮的男子是誰。他不是別人,正是上次在寧雲寺看到的書生,也就是吳鎮江和吳葉氏葉紫的嫡長子,吳天斌。葉藍和葉紫同年同月出嫁,按常理,她們二人生的第一個孩子不是同歲也差不了幾個月。

    但,葉紫出嫁前便已珠胎暗結,嫁過去不過三四月便產下了吳天斌這個嫡長子。反觀葉藍,婚後大半年才有孕,十月懷胎生下青舒。如此,吳天斌便大了青舒一歲多。這吳天斌去年成婚,新婚不過三月,他的娘子突然暴斃,而他本人染了怪病,請了無數大夫醫治,均無起色。

    太醫斷為不行了的洛尚書的小孫子無藥而癒的事情,吳鎮江和吳葉氏不知從何處聽說了,自然上了心,託人仔細打聽了一番,一下牽出了青舒和青陽這對姐弟來。當時,他們夫妻二人的面色很不好。他們也想借用有福之人的福澤,可這有福之人卻是與他們夫妻有過節的古雲虎夫婦的子女。

    吳鎮江的意思是讓吳葉氏去見古葉氏,認回這門親戚,打好兩府的關係,接下來要開口的事情會好辦很多。吳葉氏不願意,她不想向自己的手下敗將低頭。那怎麼辦?這時候,吳天斌的病再次發作,有道士薦言,可以試試沖喜。這沖喜的女子還不能是普通的女子,得是福澤深厚的,還可以改變身邊人命運的。他們夫妻一合計,眼下合適的人選還是古青舒。

    吳鎮江考慮了幾日,告訴吳葉氏,這事不用吳葉氏管,他會安排好一切,定抬了古青舒進門給兒子沖喜。至於用了什麼手段,他警告吳葉氏不許過問。豈料,他專程為兒子的事情告假回鄉,結果卻是馬失前蹄,在陰溝裡翻了船。

    吳府上下一陣忙活,把吳天斌弄上馬車,說是要去看大夫。吳葉氏回頭,看向青舒的目光很平靜,「你是古青舒?」

    青舒盈盈一笑,纖手一伸,有丫鬟將一樣契紙類的東西放進她的手中。她拿好,將它抖開,甩了甩,「正是。吳家二夫人,久仰大名,幸會,幸會。本姑娘今日在此,是專為追債而來。四年多前借去的兩千八百兩銀子,限你們三日內還清。否則,公堂相見。」

    吳葉氏嘴角微挑,「見了長輩不行禮問安;攔路張口就訛人;一次又一次地拋頭露面四處惹是非,這一樁樁、一件件,葉藍倒是教出了好女兒。」

    青舒笑吟吟地回敬她,「吳二夫人說笑了,本姑娘和你很熟嗎?你是何時看到本姑娘見了長輩不行禮問安的?再有,什麼叫攔路張口訛人?吳鎮江吳老爺於四年半前從古府借走了兩千八百兩銀子,至今未還。怎麼,看我們孤兒寡母的,以為好欺負,想賴帳不成?至於說到拋頭露面,本姑娘很好奇,吳二夫人今日是為了何事要如此急切地拋頭露面的呢?」她就不信了,吳葉氏敢當眾說自己拋頭露面是為了救姦淫良家婦人的夫君。

    吳葉氏身邊的丫鬟大聲說道,「放肆,夫人豈是你這等粗野的女子可以頂撞……啊……」

    痛呼聲起,吳府的人及看熱鬧的人倒抽一口冷氣。

    頭上纏著白色繃帶的小娟拍了拍沾了些許灰土的手,盯著捂著眼睛、鼻子痛彎了腰的吳府丫鬟,哼了一聲,「沒規沒矩,主子們說話豈有下人插嘴的餘地,還大府丫鬟呢,連我這等見識淺薄又粗線條的丫鬟都不如。」她自然不敢弄出人命,所以拿來丟人的並不是石塊兒,而是土塊兒。

    吳葉氏看向青舒的視線陰毒無比。

    青舒自是不懼,「三日內不還銀子,本姑娘不介意趁著吳大老爺犯下姦淫罪行之時告上一狀,兩案並一起審理了,也省得麻煩官老爺過兩遍堂。」說著,她收妥手裡的紙,眼含譏色地轉身,由小魚攙扶著上了馬車。

    因著四年半前、兩千八百兩銀子等語句面露凝重之色的古強一揮手,「起程。」

    眼見古府馬車慢悠悠地離去,吳葉氏強作鎮定地轉身,面色平靜地坐進馬車裡。當車簾放下,無人能窺見她的真情流露時,她心底的恨與怨洶湧而來,使得她差點擰碎了手中的錦帕,並無聲地落下淚來。四年半前,兩千八百兩銀子,這字字句句,刺得她心痛難當。

    「大少爺,您不能下車,要好生歇息。」管事急切的聲音傳入正傷心的吳葉氏的耳中。

    吳葉氏忙收淚,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何事?」

    緊隨馬車左右的婆子隔著車簾子回話,「回夫人,大少爺說身子無礙,想下車走走。」

    吳葉氏急道,「告訴他,不可亂來。」

    不多時,吳天斌的聲音出現在吳葉氏的馬車外,「娘,兒想與娘說說話。」

    吳葉氏急道,「一個個的如何伺候的,趕緊攙了少爺上來。」

    吳府華貴的馬車內,吳葉氏與吳天斌面對面地坐著。

    吳天斌的臉微帶蒼白之色,「娘,她就是古青舒嗎?」

    吳葉氏撫著胸口,深吸一口氣,「斌兒,是爹娘不好,竟眼拙地還想娶瞭如此無禮的丫頭給你。斌兒放心,從今而後,娘再不提娶那丫頭給你的話。」

    吳天斌卻低了頭,嘆了口氣,「娘,不知是不是孩兒多心了,剛剛病發,竟沒有往日那麼疼痛,再有,疼痛的時間也比往日短了小半刻鐘。」

    吳葉氏先是震驚,而後狂喜,「斌兒,斌兒,這是真的?」

    青舒一行人回到客棧,收拾了東西準備打道回府。

    古葉氏絞著手中的錦帕,「你,你見到她了?」

    青舒如實作答,「嗯。」

    古葉氏小心翼翼地盯著青舒,「那你……」

    「我堵了她的去路,當眾告訴她,欠債要還。」青舒回答的痛快。

    古葉氏糾結著,似乎有話要說,可猶猶豫豫的一直沒說出口。

    這時候,小魚進來稟報說一切準備停當,可以出發了。如此,她們一行人結了客棧的食宿銀,向鎮門方向慢悠悠地行進著。他們一行人剛出了鎮子,就有人送信兒。吳葉氏硬闖衙門牢房,抓花了吳鎮江的臉。

    馬車內,無精打采的古葉氏聽了,坐正了身體,眼睛瞪老大。

    坐在古葉氏對面的青舒掏了掏耳朵,「我沒聽清,再說一遍。」

    古強對前來送信兒的乞丐說道,「你再仔細地講一遍。」

    蓬頭垢面、看不出模樣的乞丐便提了聲音說話,「吳家三老爺帶了四五十人闖了衙門,闖進了牢房。吳府二夫人和二老爺講了幾句話就吵起來了。二夫人連罵帶抓,把二老爺的臉都抓花了,血印子一道一道的。」

    小魚替青舒問話,「他們講什麼吵起來的?」

    乞丐抓抓髒亂的頭髮,「二夫人問二老爺,'四年半前的那筆銀子,是不是跟那賤人拿的?'二老爺說'閉嘴。'二夫人哭罵'吳鎮江你這個老不修、黑心肝兒的,這麼多年你居然還跟那賤人勾勾纏著,怪不得說有辦法讓古家點頭答應沖喜。你這個沒良心的。'二老爺生氣,甩了二夫人一巴掌。二夫人尖叫著撓了二老爺的臉。」

    小魚又問,「然後呢?」

    乞丐接著說,「三老爺要帶走陳穀子和他娘子,知縣老爺不讓,正吵吵著,爺爺就讓我們過來送信兒了,後邊的我不知道。」說著,往一百米開外的路邊一指,那裡站著一個乞丐,「爺爺讓我們一起過來的。」

    小娟掀了車簾一角,對著小魚一點頭,小魚看向管家古強。

    古強一招手,有人送上兩個白麵烙餅。古強接了,連同十個銅板一起放進乞丐手裡,「去吧!」

    乞丐笑咧了嘴,抓著白麵烙餅和十個銅板向同伴的方向跑去。

    古強的心裡沉甸甸的,「小姐……」他欲言又止。

    「有話回去說,走吧。」青舒坐在車內說道。

    一行人再次出發,並在午後天大亮的時候回到府裡。青舒一下車,青陽便捱過來,喊著姐姐。等古葉氏下車,他收了臉上的笑,站到了青舒的身邊,低著頭,叫了一聲娘。

    古葉氏由關婆子扶著,目不斜視地自青陽面前走過,直奔內院中的文瀾院。

    這時,青陽抬了臉,臉上又有了笑模樣,「姐姐,你累不累?」

    青舒煞有介事地喊累,「好累啊,小陽,姐姐走不動了,怎麼辦?」

    青陽聽了這個著急,在原地轉了兩轉,背過身去往青舒面前一站,微彎了腰,「姐姐,小陽背你。」

    扑哧一聲,青舒笑了,就連小娟和小魚都笑了。

    青陽急紅了臉,「不許笑,不許笑,小陽背的動姐姐,不信試試。姐姐,不信試試,小陽背的動。」

    剛走過來的陳喬江聽了,指著青陽的鼻子,「你忘了,男女授受不親。別說你背不動,就是背得動也不能背。」

    青陽本來就因為被人小瞧了而不高興,又被陳喬江這樣說,小脾氣上來了,「我就背,我就背,你能怎麼著?」

    陳喬江跳腳,「我告訴先生去。」

    青陽下巴一抬,「告訴就告訴。」

    蘇媽媽怕他們打起來,趕緊上前做和事佬,「呵呵……少爺,少爺,這會兒您還背不動小姐。不急,再過個三兩年,等小姐準備出嫁的時候,少爺就背得動了。到時候,小姐上頭沒有哥哥,可是要靠少爺背上花轎的。」

    青陽愣了,「背上花轎?」

    蘇媽媽點頭,「是啊,是啊,姑娘出嫁的時候,必須要由家裡的兄長背上花轎的。家裡沒有兄長的,那就由弟弟代勞。若是下邊沒有弟弟,或者弟弟太小的,就得由堂兄弟們背。」

    青陽立刻紅了眼眶,一把抱住青舒,「不要,不要,我不要姐姐出嫁。」

    蘇媽媽聽愣了,小魚和小娟捂了嘴。

    陳喬江卻跳了起來笑話青陽,「哈哈……傻子,笨蛋,姐姐都是要嫁人的,沒有不嫁人的。」

    青陽回頭要去揍他。

    回過神的青舒趕緊拉住他,然後自他身後雙手搭在了他的小肩膀上,「不理他,姐姐累了,趕緊背姐姐回去歇著。」

    青陽繃著小臉不說話。他還在生氣,生氣姐姐居然不相信他,還笑話他。

    蘇媽媽要說話,卻被青舒遞過來的眼神給制止了。

    青舒自後上方歪頭看了眼嘟了小嘴的青陽,笑嘻嘻地說,「小陽不怕,姐姐不出嫁,到時候,姐姐找個倒插門的,找個上門女婿,給小陽娶個姐夫回來。」

    窟通、窟通、窟通……

    別說蘇媽媽、小魚和小娟,就連管家古強都沒能站穩,摔到了地上。可見青舒這話的殺傷力有多強。

    青陽不嘟嘴了,眼裡滿是問號,「什麼是倒插門的?什麼是上門女婿?」

    陳喬江啊啊地喊了幾嗓子,轉身,拔腿就跑。

    青舒對著青陽眨了眨眼,不理旁人,挪到青陽身側,拉了青陽往內院走,「這所謂的倒插門的,就是指上門女婿,也就是入贅。」

    青陽還是沒懂。

    青舒想了想,「你看,元河成親,就要把阿琴娶進門來。以後,阿琴就是元河的人了,是管家伯伯家的人了。反過來,若是阿琴不嫁過來,而是元河去了阿琴家和阿琴成親一起生活,那,元河就是阿琴家的人了,除了走親戚的時候,元河再不能回管家伯伯他們這邊了。這個,就是入贅,就是倒插門的,也就是上門女婿。」

    青陽的眼睛閃閃發亮,「上門女婿出嫁的時候,坐花轎嗎?」

    青舒那個汗,「呃,好像,似乎,不坐吧!姐姐不是很清楚。」到底坐不坐啊,這個她真不清楚,或許可以找個時間向蘇媽媽請教這個問題。

    青陽立刻推理出下一個關鍵,「那就是說,上門女婿不用家中的兄長背著上花轎。」

    青舒狂汗,「大概吧!姐姐不是很清楚,找個時間問一問蘇媽媽就知道了。」

    青陽卻提議,「姐姐問蘇媽媽,我寫信問彥哥哥。」

    青舒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立刻變成了贊同,「好啊!他見多識廣,肯定知道。」

    青陽一下笑彎了眉眼,「姐姐,你娶彥哥哥做上門女婿吧!」

    窟通,這次換青舒摔地上了。

    晚睡前,青陽坐在油燈下,一臉嚴肅認真的提筆寫下一封信:

    彥哥哥,小陽不要姐姐出嫁,姐姐答應了,姐姐說要娶個姐夫給小陽。彥哥哥,上門女婿坐花轎嗎?上門女婿用家中的兄長背上花轎嗎? ……彥哥哥,你做姐姐的上門女婿好不好?這樣,姐姐就能娶了哥哥回來給小陽當姐夫,以後是一家人,再也不分開……

    兩頁紙的信寫好,青陽吹乾了墨跡,把信折好,塞進信皮中封好。他走過去,放到枕頭下邊,想著過兩日彥哥哥的商隊路過的時候給捎走。

    關木頭端了洗腳水進來,「少爺,該洗腳了。」

    青陽答應一聲,坐到床邊脫起了鞋襪。

    前院的學堂中,盧先生和古強摸黑蹲在地上。

    見古強一直不說話,盧先生不耐煩了,「有事趕緊說,你又不是千嬌百媚的美人,別杵在這裡礙我的眼。」就算是黑燈瞎火的什麼都看不清,他也能說出如此氣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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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4 18:16:20
第一百四十二章 莫淘氣
   
    這叫什麼話!古強一掌拍到盧先生的肩膀上,「一天到晚沒個正形。」

    盧先生呲牙,「你想謀殺啊,嘶,真是個蠻人,一點都斯文不起來。」

    古強糾結半天,低聲說了一句,「你鬼主意多,看看有什麼法子能讓四品大員這輩子再也當不成官。」

    盧先生覺得意外,「誰得罪你了?」

    古強扯過盧先生的手,在他的手心裡寫下「吳鎮江」三個字。

    盧先生微瞇了眼,「出了何事?」

    古強覺得難以啟齒。他能說將軍的遺孀與吳鎮江之間有曖昧不清的關係嗎?他能說將軍的遺孀曾背著人給了吳鎮江不少銀子嗎?不能。據他估計,古葉氏給吳鎮江的銀子絕對不止青舒嘴中所提的那兩千八百兩。先前青舒交待他查一查德縣吳家,尤其是吳鎮江及其夫人時,他以為青舒想了解古家和吳家多年前結下的恩怨。哪曾想,青舒的目的並不止於此。

    古強已經明白了,青舒一開始不准備帶他去寧雲寺,就是怕他看出什麼來。任誰都不會願意讓人知道自己親娘做下的見不得人的事。他這會兒還不知道古葉氏一直視青陽為孽子的事情,若是哪天知道了,指不定他會氣的一刀砍了古葉氏。

    見古強支支吾吾的不說話,盧先生便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好說出口的大事,「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彆扭扭捏捏的像個小媳婦似的。」

    古強咳嗽一聲,「那老小子欺人太甚,竟打起了小姐的主意,最近小動作不斷,欲抬了小姐過府,為他那病秧子兒子沖喜。」

    盧先生提著的心立馬放下了,「傻了吧!這事用得著你愁眉不展地操心嗎?一封信過去,別說一個吳鎮江,就是那……咳……」壓低了聲音,「就是那皇親國戚,那小子都敢踩在腳下碾。」

    真可謂是醍醐灌頂,一語驚醒夢中人。古強抬了手要拍盧先生的肩。

    盧先生這次有準備,往旁邊一閃,躲過了,「那小子可是盯人盯的緊,就怕被人搶了先。難得他動心一回,誰敢惦記他看上的人,他就敢給誰好看。」

    古強心下霍然,站起來,「睡覺去。」說著,丟下盧先生一個人先走了。

    盧先生咬牙,磕磕絆絆地從學堂裡走出來,「老小子,回來,事情說清楚再走。你倒是能睡著了,起了好奇心的人怎麼辦?」他可是很想知道,吳鎮江的小動作不斷是怎樣一個小動作不斷法兒。

    斗轉星移,黑夜與白晝交替著。青舒給了吳葉氏三日時間,便哪裡也不去,在府中坐等。別看她足不出戶,卻對吳府近幾日的動向瞭如指掌。吳府派了誰去哪裡打點,吳府內部是如何爭鬥的,隨時都有消息傳進她耳中。

    其實,對吳府而言,擺平吳鎮江姦淫良家婦人的案子並不難。但壞就壞在,吳家內部不和,且吳葉氏被青舒一激,失了理智,竟由著吳家三老爺帶人闖了衙門大堂及牢房。不僅如此,吳家三老爺竟敢把陳穀子及其娘子二人從衙役手中搶了要帶走。這性質就惡劣了。吳家這是藐視國法,藐視衙門的威儀,想幹什麼?想要造反不成!

    當日,吳鎮江本人倒是不糊塗,聽說當場怒斥了吳三老爺和吳葉氏,要他們滾回府去。即便如此,吳家闖衙門、闖牢房的實事無法更改。陳知府大怒,立刻派人把吳鎮江提到錦陽城的牢房裡去了,同時,還把苦主陳穀子和他娘子帶走,派人保護了起來。

    古制中,無論是小家庭,還是大家族,歷來都是長房掌權。吳府卻並不如此,因長子平庸,次子也就是吳鎮江很會鑽營之術,於是吳家長輩很是看重吳鎮江,並大力培養吳鎮江,把長子當成了棄子,並不怎麼上心。吳鎮江年輕時雖然在京城鬧出了退姐迎妹的醜事,卻因他有葉家當家主母的全力支持,很快被葉老爺所原諒,步入官途,外放他處,並慢慢高升。

    如此一來,吳府長輩更加看重次子吳鎮江,慢慢的掌家權便落到了吳鎮江手中,吳葉氏也早早地從婆母手中接過了管家權。既是打破了長子掌家的祖制,三老爺覺得他的才能不輸給二哥吳鎮江,既然二哥忙著做官,這掌家權交給他才合理。

    再有大老爺,他心裡一直憋著一股氣,對祖父及爹娘的不滿,對二弟的不滿,慢慢累積著,並在嫡妻有意無意的挑撥下,大老爺覺得這掌家權就該是他的。吳鎮江的官坐的穩,大老爺和三老爺不動聲色地安分守己,卻在暗地裡慢慢綢繆。一旦吳鎮江的官坐不穩,他們便坐不住了,內鬥開始上演。

    真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局。吳鎮江惹出的奸淫醜事,給了他的兄長和三弟造反的機會。如此一來,內訌起,兄弟反目,吳鎮江想要從姦淫案中快速脫身成了不可能。這時間拖的越久,影響力就越大,驚動的人就會越多。到了後邊,他的政敵會冒出來踩他,他的盟友覺得顏面掃地大概也不會出大力撈他。最後他的結局如何,誰能知道呢!

    青舒給的三日期限已到,吳葉氏卻不見半點動靜。吳葉氏這般的有恃無恐,是有原因的。吳葉氏既然進了牢房見了吳鎮江,即便兩人吵架吳鎮江甩了吳葉氏嘴巴子、吳葉氏抓花了吳鎮江的臉,可該問的話一定會問清楚。當年吳鎮江從古葉氏手裡拿銀子,並沒有打借契。沒有借契,他們不承認借了銀子,古府這邊是奈何不了他們的。

    古強站在青舒的書案前,「小姐,沒有借契,吳府不會承認這筆銀子的。」

    青舒的臉上沒有任何急色,「管家,不必憂心,即便沒有借契,他吳鎮江早晚都會把銀子送還回來的。」

    見青舒說的如此有把握,古強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小姐,陳穀子就是一普通莊戶人,吳府對他用上了威逼利誘的各種手段,怕是會出問題。」

    青舒搖頭,「你太小看藍娘了,只要她不退縮,陳穀子自然也不會退縮。」

    古強猶疑,「這……」藍娘出身煙花柳巷,這樣的人,真的可以相信嗎?

    青舒對此不再多言。有了前進的動力,女人的決心也可以堅不可摧。一開始,她也猶豫,她也不怎麼相信藍娘。但,藍娘不動聲色地修正了她的計劃,緊緊地套住了吳鎮江這個色胚子,她不是不驚訝的。

    她一開始只是要求藍娘纏住吳鎮江,並要求藍娘在眾人出現的時候讓大家看到他們衣衫不整的樣子,還要讓人覺得藍娘是差點被強的,而不是自願的。不曾想,藍娘竟是做到了那等地步,給吳鎮江套上的不是調戲之罪,而是奸淫之罪。

    古強離開書房不久,青陽手裡抓了一封信來找青舒。

    「姐姐,彥哥哥的信。」

    青舒撥拉著算盤珠子,「唔。」最近那廝給青陽寫信寫的太勤了,她很懷疑,那廝根本沒認真趕路,肯定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地在路上晃蕩著呢!

    青陽覺得被姐姐忽略了,於是繞到書案後,靠在青舒身邊,「哥哥寫給姐姐的信,姐姐要不要現在看?」

    青舒收回撥拉算盤珠子的手,將匯總的數字記到賬目下頭,放下筆,歪頭看弟弟,一臉無奈地說道,「你念給姐姐聽好了。」若是提前知道信中的內容,她是打死也不會讓弟弟代勞念的。

    青陽答應一聲,展開一頁紙,以男孩子特有的脆生生的聲音念道,「阿舒,不要出去四處招蜂引蝶,若是不聽話,待吾歸來,定辦了汝。」不長,就這麼一句話。他讀罷,眨了眨眼睛,一臉的問號,「姐姐,『定辦了汝』是什麼意思?」

    青舒正在暴走的邊緣,她恨不能把周伯彥揍成豬頭。只是,人不在跟前,根本沒辦法付諸行動。她深吸一口氣,慢慢鬆開握緊的拳頭,「姐姐也不知道。」

    青陽微噘了嘴,「姐姐,彥哥哥壞,說姐姐壞話。」

    青舒詫異,難得弟弟會主動批評周伯彥,「他說姐姐什麼壞話了?」

    青陽很是嚴肅認真地指出,「招蜂引蝶是不好的話。」

    青舒激動,抱住他不由分說地往他臉蛋兒上叭叭親了兩口,「小陽最好了,下次寫信記得要替姐姐報仇,罵他。」

    青陽笑彎了眉眼,露出小虎牙,「好。」

    他們這邊姐弟情深的時候,名義上出發回京,實際上隱匿行蹤仍留在輝州的周伯彥正坐在錦陽城的某個府邸中,看一份蓋著官印的信件。

    顧石頭從外邊進來,手裡拿著一封信。

    坐在周伯彥對面,無聊的快發霉的古瑞星立刻來了精神,伸長了胳膊,一把搶過顧石頭準備遞給周伯彥的信。

    顧石頭狠瞪古瑞星,「還來,這是古少爺給公子的信。」

    古瑞星撇嘴,「切,又不是嫂子寫給你們公子的信,看看怕什麼!」

    顧石頭結巴,「嫂,嫂子?」

    周伯彥文風不動地坐著,繼續看手中的信。

    古瑞星從信皮中抽出信來,展開,然後一臉不可置信地眼睛瞪老大,以為看錯,還特意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確定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並不是他眼花,於是哈哈大笑出聲。他一邊大笑,還一邊捶桌子,捶的桌子上的筆墨紙硯跟著顫動起來。

    周伯彥一個冷眼掃過來,「滾出去。」

    古瑞星並不怕他,指著他的鼻子,笑的更大聲。

    顧石頭覺得他笑的太奇怪了,「古六少爺,古少爺的信寫的有那麼好笑嗎?」他一邊問,一邊探了頭過去看古瑞星捏在手裡的信,然後張大了嘴巴,想笑,卻一把摀住了嘴巴,看了眼公子黑了的臉,轉身,跑的比兔子還快。他可是被公子收拾的怕了,這個時候,避難是王道。

    周伯彥伸長了胳膊,奪過被古瑞星抓皺的信,定睛看去,只見信中寫著:

    彥哥哥,小陽不要姐姐出嫁,姐姐答應了,姐姐說要娶個姐夫給小陽。彥哥哥,上門女婿坐花轎嗎?上門女婿用家中的兄長背上花轎嗎? ……彥哥哥,你做姐姐的上門女婿好不好?這樣,姐姐就能娶了哥哥回來給小陽當姐夫,以後是一家人,再也不分開……

    周伯彥眼中有某種情緒洶湧而來,只是當他抬眼的時候,眼中只剩詭異的寧靜,他問話的聲音也詭異地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很好笑嗎?」

    古瑞星抱著肚子仍然在笑,「哈哈……哈哈……娶個姐夫,太,太好玩兒,哈哈……你要是嫁古青舒,兄,兄弟我背你上花轎,哈哈……」他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可仍然止不住,又開始一邊捶桌子一邊笑。

    周伯彥額角的青筋跳了跳,起身,轉出原位,抬腳一踹,笑得忘我的古瑞星連椅子帶人摔在地上。

    古瑞星呲著牙爬起來,「喂,喂,這可是小陽弟弟的意思,又不是兄弟我的意思,你憑什麼拿我出氣?不過,小陽弟弟好樣的,好樣的。」說話間,又開始笑。

    周伯彥一甩袍角,坐回原位,慢條斯理地說話,「既是你對做上門女婿如此感興趣,兄弟我不妨幫你一把,定會說服古伯父,讓你嫁到步府去。」

    古瑞星立刻跳腳,「喂,開個玩笑而已,是男人不?是男人就不能和兄弟計較。」

    周伯彥似乎做了很大的決定,一臉赴刑場的模樣,「放心,兄弟我定會放下身段,犧牲一把,親自背你上花轎。」

    古瑞星那個鬱悶,「行了,行了,陪你打一場就是了,小氣。先說好,不能打臉。」

    很快的,屋中傳來一陣乒乒乓乓聲,偶爾夾雜著悶哼聲。

    顧石頭躲在外頭,扒著下窗框偷偷往裡看,雖然很激動,卻不敢弄出半分動靜來,只在心裡默默地數著誰挨了誰幾拳,誰被誰踢了幾腳,誰被誰過肩摔幾次……

    夜深人靜的時候,周伯彥獨坐油燈下,幾次提筆,幾次又放下。沉吟片刻,再次提筆,在紙上寫下一行字:阿舒,莫淘氣。

    又過了幾日,青陽的信到了周伯彥手中。青陽在信中嚴鄭抗議,不許彥哥哥說姐姐的壞話,否則他再也不要把信拿給姐姐,再也不會讀給姐姐聽。

    自此,周伯彥給青舒寫信,再不夾在寫給青陽的信中。他可不想每一封鴻雁傳書的信都被未來小舅子讀一遍。

    而青舒,在看到「阿舒,莫淘氣」一句時,翻了個白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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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鬧
   
    一早,古府男女各司其職,忙活著份內的活計。古府後門外,大古家村的古吳氏手裡拎著一隻大公雞徘徊不去。

    丁家寶和另一名家丁一起趕著騾子拉的板車回來,板車上推放著一袋一袋的米麵,足有半車。除此之外,還有裝滿青菜、肉和蘑菇的七八個籃子,以及不知裝了什麼的三個背簍。

    古吳氏認得丁家寶,厚著臉皮一臉諂媚地湊過來,跟在騾車旁,「大兄弟,大兄弟,我是古二妞的四嬸娘,我家二妞承大兄弟照顧了,呵呵……呵呵……」

    大年初一的時候在古府門前撒潑鬧事的人,丁家寶自然記得。他連個正眼都不願意給,「起開,起開,別擋道兒,我不認得什麼二妞不二妞的。」

    古吳氏急了,「哎,大兄弟,我家二妞可是賣到古府來的,咋能說不認得。諾,諾,」她舉了舉手中還在掙扎的大公雞,「這可是我這個當嬸娘的特意送來給二妞補身子的。」

    丁家寶並不理睬她,大步走上前,拍響後門,「我們回來了,開門。」

    門裡有人應了一聲,門栓響,很快的,結實的兩扇木門被人從裡面推開。

    古吳氏急的不行,「大兄弟,大兄弟,麻煩大兄弟叫二妞出來一下,就一會兒,我就和二妞說兩句話。麻煩大兄弟了。」說著,她急急地往丁家寶手裡塞了串在一起的五十個銅板。

    丁家寶鐵青了一張臉,把五十個銅板丟回去給她,「趕緊走,再敢糾纏,我們只有動粗了。」

    古吳氏嚇得往後連退數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滿載而歸的騾車進了古府,而後厚實的兩扇木門一關,裡面傳出門栓聲及落鎖聲,還有走遠的腳步聲。她無法,一步三回頭地慢慢走開,走出不過五十米的距離,看到等在路邊的一個婆子,忙又臉上推滿笑地迎了上去,把五十個銅板塞給婆子,「葉嬤嬤,葉嬤嬤,我是真盡了力了,你看,我連古府的後門都進不去,也見不到二妞那死丫頭。唉!我,我實在是沒法子。要不,你再想想別的門路?」

    葉嬤嬤給了古吳氏一個冷眼,二話不說,收起銅板轉身便走。

    古吳氏掛在臉上的討好的笑一下僵住。她深吸一口氣,哼了一聲,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這時候,古二豐從路邊過來,臉上帶著安心的笑,接過古吳氏手中的大公雞拎上,「娘,您做的太好了,這樣一來兩不得罪,咱們過咱們自己的省心日子,不摻合大戶人家的爭鬥。」

    古吳氏聽了,臉色好了許多,「二豐,你講的對。以後娘就聽你的,早早的把家分了,不跟你奶鬥了,咱們單獨出去過,日子肯定比現在好。」

    古二豐的眼眶微紅,「娘,就該這樣。我和大哥一把子的力氣,大嫂人也好,勤快,對爹娘又孝順,分出來過,咱們的日子差不了……娘,二妞她,不,是鈴蘭。鈴蘭妹妹好著呢,前日見了我,給了我一吊錢,說是讓我攢起來娶媳婦用,還給了一個銀耳環,說是給娘的。這兩日家裡人多眼雜的,不好拿出來。回去了,我悄悄拿給娘,娘把鈴蘭妹妹孝敬的耳環戴上……」

    古吳氏濕了眼眶,「好,好,娘戴上。」

    母子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一路走回大古家村。剛進籬笆門,就見古何氏站在堂屋門口看他們。

    古二豐趕緊把手裡拎的大公雞撒開,「奶,人家不讓進門,也不讓見二妞,給轟出來了。」

    古何氏立刻尖著嗓子罵了起來,「一個個的白吃飯的東西,這點事情都辦不好,養你們就是白瞎糧食,還不如多養幾隻老母雞,好歹老母雞能下蛋,你們能幹什麼?瞪什麼瞪?再瞪,老娘先戳瞎了你的狗眼。」這自然是在罵四兒媳婦古吳氏。

    古吳氏要回嘴,古二豐一把攔住了,「娘,您答應過兒子的。」

    古吳氏聽了扭過臉,回了他們一家住的廂房,古二豐也跟了進去,只留古何氏站在院中罵個沒完。

    「翅膀硬了是吧!敢跟奶甩臉子是吧!告訴你們,事情沒辦好,吳府怪罪下來,就得你們兜著……」

    坐在屋中炕頭上的古鋤頭耷拉著腦袋,想到孫子二豐半個月前說過的話,嘆了口氣,這家是不分不行了。

    再說古府,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進進出出的忙的腳不沾地。其中,管家和蘇媽媽最忙,臉上的喜氣最濃。明日可是古元河成親的日子,兒子終於要娶妻了,他們當爹娘的自然高興。

    古元河老大不小了,所以從「納采」到「親迎」,日子並沒有拖太久。親迎的日子找人算過,定在了秋收前農事較閒的日子裡,恰好還在八月十五的團圓節前。

    府裡有紅果,青舒考慮到古元河成親當日進出的人多,到時候人多嘴雜的,便決定婚宴辦在風味小食鋪中。因此,風味小食鋪今日沒開張,昨日就掛了歇業三日的牌子出去。

    府裡上下忙活了一日,做足了準備工作,天色一黑,便早早安歇了。

    第二日天不亮,新郎官便穿戴整齊,帶著迎親的隊伍去了鎮門口,鎮門一開,便在守鎮門官兵的恭喜聲中出了鎮子,直奔小古家村。

    府裡,一早就給古元河佈置好了新房。新房中家當齊全,全是嶄新的。挨著古元河的這兩間新房,還有正在佈置中的另兩間新房,是給之後成親的丁家寶和許三娘準備的。

    迎親的新郎官出發後,管家和蘇媽媽便過來給早起的青舒請安。青舒笑著說道,「兒子娶妻,你們當爹娘的今日可有的忙了。府裡的其他事全部放下,自有我盯著,你們只管把元河哥的婚事操辦好了。」

    管家和蘇媽媽道了謝,趕緊去忙活。

    操辦婚事需要人手,且很累,青舒自然知道。內院中,古葉氏身邊的關婆子沒做其他安排,繼續伺候古葉氏一人。青舒身邊只留小娟一個,丁家妹和小魚任蘇媽媽調遣,鈴蘭則跟著許三娘到風味小食鋪中幫忙。青陽身邊只留關木頭一個,古元寶跟著哥哥去接親了。府中家丁,除了必須堅守門戶的幾個家丁,其他人今日都由管家調遣忙活婚事。怕人手不夠,從莊子上還調了十人過來。

    府裡的大人都很忙,青舒就把小丫、麥子和笙歌帶在身邊。盧先生是今日拜堂時的司儀,因此學堂放假一天,青陽他們三個很閒,也聚攏了過來,纏著青舒要聽故事。

    青舒並不應承他們,決定讓他們內訌,「猜猜今日滾新床的童男童女會選誰?滾新床有喜錢拿哦!」

    陳喬江畢竟九歲了,切了一聲,一指笙歌和麥子,「得選他們這樣大的,這裡只有他們倆個合適。」

    青陽和洛小榮對滾新床很嚮往,對視一眼,看向青舒,「姐姐,滾新床好玩兒嗎?」他們不圖喜錢,只是從來沒參與過,覺得稀奇。

    陳喬江剛想鄙視他們一把,青舒卻笑盈盈地看向他,「聽說你小叔叔成親時,你哭著要滾新床,還把舅舅家的小弟弟給打了。」

    陳喬江立刻紅了臉,「哪,哪有?」說的一臉心虛。

    這麼一來,青陽和洛小榮更加嚮往起來。

    青舒一一掃過在場的小蘿蔔頭,隻小丫一個女娃子,其他都是男娃,唔,怎麼辦?周大夫家的周星也是男娃子,救不了場。突然,她想到一個人,把小娟招了過來,一陣耳語。

    小娟愕然之餘,趕緊去辦青舒交待的事情。

    這工夫,青舒風風火火地身後帶著一串兒娃子殺到了許五娘平日裡做針線的屋子,打開裝著各種布料的櫃子一陣翻騰,找到了半匹普通的紅布,比量著一扎長的寬度,拿剪子剪開一頭兒,然後一扯,扯出長長的一條來。如此,一共扯下十個紅布條。

    在一幫小傢伙好奇的目光中,青舒拿了紅布條,先給笙歌當腰帶系上,接著是麥子、小丫等人。在場的六個全給係好了紅腰帶,青舒手裡拿著剩下的四條,一揮手,「走。」

    陳喬江一臉嫌棄地扯了扯腰間的紅帶子,「我不要這個,我要綢子的。」

    青舒立馬回頭,彈了他額頭一記,「別羅嗦,要麼聽話,要麼別跟我們玩兒。」見他老實了,又指揮他們,按從小到大的順序站好,她自己走在前頭,讓他們像小尾巴似地跟在後頭回去。

    小娟已經回來了,手裡抱著紅綢子和紅紙,「小姐,東西拿來了。程娘子也見過了,她讓小姐放心,一準兒給您湊齊了人。做牌子的事交給了蔡鐵牛,他說很快就弄好。」

    青舒想了一下,「盧先生現在在做什麼?」

    關木頭回道,「回小姐,盧先生在自己的院中喝茶。」

    青舒進了自己的書房,找到沒有裁過的一大張宣紙,輕輕地捲了拿上,「木頭,趕緊跑去告訴先生,讓先生到學堂中找我們,有事要拜託先生幫忙。」

    關木頭跑去找人,青舒把針線笸籮抱上,還拿了梳妝台上的胭脂盒,帶著六個小的轉去了學堂。學堂中有桌有椅,六個小的排排坐好,青舒示範著裁出十個小小的紅紙,剩下的交給小娟裁,然後手把手地教六個小的疊紙鶴、疊簡易的玫瑰,疊小小的紙扇。

    陳喬江覺得新奇,倒是還沒開始搗亂。

    盧先生過來,見到埋頭疊著什麼的六個孩子,詫異。

    青舒卻跑去把大張的宣紙攤開到桌面上,請盧先生坐,然後要求道,「先生,在這張紙上幫我們畫上新郎新娘,靠中間一點,下邊,下邊這裡畫上胖娃娃,男娃女娃都要有,可愛一點的,胖乎乎的,畫一對。哦,兩對也可以。」

    盧先生聽的暈乎,「等等,等等,先生又不是畫師,哪能是你說畫什麼就一下可以畫出來的。元河就罷了,這新娘先生可沒見過,畫不出來。 」

    青舒那個急呀,「先生,不是要你畫元河和阿琴,就是讓你畫出一對新郎新娘的樣子來,模樣你隨便勾勒,重要的是能讓人一眼就明白畫裡的是一對新人。胖娃娃也是,您就想像著畫,可著那胖乎乎又可愛的來。」

    盧先生聽了,略一沉吟,提了筆,沾了關木頭剛磨好的墨,竟不假思索地下筆,轉眼間一對新人及新人腳下滿地爬的兩個穿肚兜的小娃娃躍然紙上。

    青舒滿意極了,盧先生一放下筆,她就著急地吹乾墨跡,然後打開胭脂盒,用小指的指腹沾了沾,竟然在新娘左臉上輕按,再畫圈兒,直到感覺自然了,才拿開小手指。

    盧先生捋著鬍子,看的認真。

    青舒再用小指沾胭脂,重複先前的動作,直到新郎新娘的臉上都有了紅暈,她轉戰兩個小娃子的。完成了紅臉蛋效果,她收了胭脂盒,「小娟,牌子準備好了沒有?」

    小娟正在門口張望,見到扛了東西的蔡鐵牛,喊著來了來了,跑出去接。

    這所謂的牌子,因為青舒要的急,蔡鐵牛便把薄木板拼到了一處,再把拼好的薄木板嵌進兩根圓棍子的一頭固定住了。立起來或舉起來就是一個不小的牌子。

    牌子靠牆一放,青舒把盧先生的畫拿到牌子上比量一下,「大小正合適,來,咱們把它貼上去。」

    不多時,把畫多出的一點邊緣壓到牌子背面,貼好。青舒退後幾步看了看,「小娟,你快編兩個喜慶結。」「青陽,把你疊好的花遞給姐姐兩朵。」「喬江,你敢再欺負小丫,定揪你耳朵。」「小榮,姐姐交給你光榮而艱鉅的任務,用硃砂把新郎新娘的喜服塗成紅色。哦,還有小娃娃的肚兜也得塗。」「小丫,拿紅線穿疊的紙鶴、扇子和花。」

    在小孩子的嘰嘰喳喳聲中,在大人小孩子的吵吵嚷嚷中,古怪又喜慶的賀新婚的牌子誕生了。穿了紅色喜服又笑紅了臉的新郎新娘,穿了紅色肚兜滿地爬的男娃與女娃,從上邊垂下來的紅色的串花,還有左右一角垂掛的成對的喜慶結,讓忙活半天的小傢伙們看直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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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虎狼衛
   
    青舒左看又看,「是不是少了點什麼?」

    盧先生走上前,一手端硯台,一手拿了毛筆,刷刷幾下,右邊空的地方寫下「白頭偕老」,左邊空的地方寫下「兒孫滿堂」。

    青舒笑了,一拍掌,「我知道還缺什麼了!」又把自己的胭脂盒拿了出來,蹲到地上,抓過麥子的小手,讓一指一指地沾了胭脂,然後胭脂盒遞給小娟,自己抱了麥子站在畫前,「麥子,喜歡哪裡就往哪裡按,五個指頭要一起,一下按上去。」怕他不懂,還費力地倒出一隻手來,示範著往畫上按了一下,「就是這樣。」

    麥子呆了呆,小手往上一按,畫上立刻多了小小的五個指頭印。

    盧先生見了,立刻抱了自家的笙歌,讓他五指沾了胭脂,笑著告訴他要往新郎的臉上按。

    笙歌哪管那麼多,點頭,小手按上去,新郎的臉上便多了四個紅指印,小指指印並沒落到臉上,落在了旁邊。

    這下其他幾個急了,爭著搶著按。陳喬江本想把指印按在男娃子的臉上,不巧青陽撞了他一下,他的手一偏,一下按在了女娃胖胖的屁股上。

    陳喬江愣了愣,反應過來自己乾了什麼,跳起來說不算,要重按。

    青舒撫掌大笑,「哈哈……陳喬江,原來你,你喜歡摸女娃娃的那裡,哈哈……」

    陳喬江的小臉紅的像豬肝,又跳又叫的,解釋這全是青陽的錯,不關他的事。

    直到程娘子送了四個女童過來,逗弄陳喬江的事才告一段落。程娘子送來的女童,四歲到七歲不等,最大的是程娘子自己的女兒,剩下的三個都是程娘子親戚家的孩子。

    這下子五對童男童女便湊齊了。他們個個係了紅腰帶,男孩子的胸口別了折的紅色小扇子,女孩子的胸口別了折的紅玫瑰,然後男左女右地站成兩列,青舒教他們說簡單的吉祥話。

    這時候忙活接親的來請盧先生,說是迎親的已經進了鎮子,過不久便到了。

    青舒一揮手,「童男童女們,咱們走嘍!賺喜錢嘍!」

    不多時,康溪鎮上跟著迎親隊看熱鬧的人便發現,古家的迎親隊遇到了阻礙。什麼阻礙,只見一輛馬拉的板車堵住了去路。馬頭頂著一個紅綢花,馬脖子上纏著紅布條,牽著韁繩的李大郎站在一旁呵呵笑。板車的前緣右手邊坐的是頭戴帷帽的青舒。挨著她坐的位置,板車左右扶手上固定著一個紅綢子包起來的牌子。

    還有,板車上排排坐了五對童男童女,最大的男孩子是陳喬江,最大的女孩子是程娘子的女兒。這十個小孩子,正以各種調調兒衝著迎面而來的迎親隊喊著喜錢拿來。板車的後頭跟的,是保護他們安全的小娟,主要是怕好動的小孩子們摔著碰著的。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古元河走在隊伍的最前頭,一擺手,整個隊伍停了下來。他要下馬,跟著的喜娘不讓,說這樣不吉利。古元河無法,哭笑不得地問,「少爺,您怎麼在這裡?」

    青陽一臉歡喜地向古元河揮了揮手,「我們來鬧喜討喜錢。」

    雖然從未見過這等陣仗,但吃喜娘這碗飯的婦人都是圓滑而能說會道的。只見喜娘一臉喜氣地上前,「哎呦餵,今日這對新人真是有天大的福氣,竟有五對童男童女路上接親,可不是兒孫滿堂的好兆頭嘛!這喜錢得給,必須得給。」

    一聽給喜錢,頭戴帷帽、坐在前車緣上的青舒把牌子上遮的紅綢子一掀,於是古怪又喜氣的畫進入眾人的視線。

    喜娘先是一愣,立馬喜笑顏開的拍手叫好。

    青舒咳嗽一聲。

    陳喬江得到暗示,立刻背了小手喊道,「十全十美的福娃們在這裡祝新郎、新娘新婚大喜。」

    與他配對的程娘子的女兒立刻接道,「百年好合。」

    青陽接上,「健康長壽。」

    下一個女娃子接上,「幸福美滿。」

    洛小榮跟進,「白頭偕老。」

    接下來的女娃子怯怯地接不上,她一緊張,忘了要說的話。

    青舒小聲提醒,「兒孫滿堂。」

    女娃子這下想起來了,趕緊喊道,「兒孫滿堂。」

    再小的沒有單獨要說的詞兒,青舒小聲數一、二、三。

    十個孩子一起扯開嗓子喊,「恭喜,恭喜,白頭偕老,兒孫滿堂,喜錢拿來。恭喜,恭喜,白頭偕老,兒孫滿堂,喜錢拿來……」

    所有看熱鬧的人大笑出聲,喜娘更是笑的合不攏嘴,催著趕緊給喜錢。

    古元寶笑咧了嘴跑上前,把臨時備出來的裝喜錢的紅色荷包分發給車上的童男童女們。這是青舒出門前準備,另外派人先一步和迎親隊匯合併塞給元寶的。有童男童女路上鬧喜的事,元寶也是半刻鐘前才知道的,不過有青舒的吩咐在,於是他並沒有告訴其他人,古元河這個新郎官也不知情。

    孩子們的喜錢到手,李大郎便掉轉了馬頭,成了給迎親隊打頭陣的。小傢伙們並不閒著,一路喊著白頭偕老兒子滿堂,很快來到府門前,為了不影響預定的儀式進程,他們的板車讓開去。

    青舒的意思是讓迎親隊走正門進府,管家和蘇媽媽說這樣不合規矩,要讓迎親隊從府後門進入。最後折衷了一下,青舒拍闆說不走正門那就走偏門吧,總之,一定要從前邊進,哪有走後門的道理。

    前邊接親正熱熱鬧鬧地放鞭炮的時候,青舒拿開了帷帽,帶了十個小的去了新房那邊,等著拜堂儀式結束後新郎新娘過來。陳喬江今日玩兒的高興,還算聽話,聽從指揮老實地站著。其他九個更好說,表現的乖巧的很,對青舒的話是言聽計從。

    不多時,拜過堂的新郎新娘來到新房,喜娘喜笑顏開地問滾新床的童男童女來了沒有。

    十個小的便扯開嗓子喊,「來了,來了,來了……」然後左右站成兩列進了新房。

    喜娘吞了吞口水,「你們都是?」十個孩子滾新床,那喜錢就得多包八人份的。

    十個小的又喊,「是啊,是啊……」

    新娘頭上的蓋頭還沒掀,看不到人,只看到一堆小腳,人有些暈乎。

    程娘子這個媒人也在,從旁笑著說道,「五對童男童女滾新床,整個康溪鎮都沒有過的喜事,這叫子孫滿堂,這叫十全十美。」

    喜娘趕緊接口,讓滾新床。

    小娟是跟著進來的,按青舒的吩咐先讓陳喬江和程娘子的女兒上去滾,接著是青陽和小丫,再接著是洛小榮和一個小女娃子……

    喜紅的新床上,除了陳喬江和程娘子的女兒這對兒以外,其他的滾的那叫一個歡實,個個不願意下來。旁邊的喜娘說吉利話說到嘴幹舌燥,小娟又是對小傢伙們一陣哄,再加上旁邊有新郎親自發喜錢,這滾新床一項才結束。

    接下來沒小孩子什麼事了,小娟趕緊帶著他們出去。

    等在外邊的青舒看著青陽他們亂掉的頭髮和紅噗噗的小臉,一揮手,「走嘍,去吃好吃的嘍!」當然,吃東西前得給他們重新梳頭。

    世事難料,原本只是青舒臨時起意,為哄小孩子而帶著小孩子們玩鬧了一場,卻不想,自此之後,康溪鎮人婚嫁中多了童子鬧喜一項,而且變得非常流行。因為每家每戶條件不同,這童子攔路鬧喜一項,普通人家就讓準備滾新床的一對童男童女來,滾新床和鬧喜的喜錢只給一份兒。大戶人家講究,愛鋪排場,童男童女的數量兩對兒起、五對兒封頂,自然喜錢另給,不和滾新床的喜錢摻合到一起。

    因為有了這意外的喜錢,康溪鎮上的小孩子們視古家小姐為偶像(因為得了喜錢,爹娘多半會買了好吃的給他們吃),康溪鎮上家裡有小孩子的爹娘視古家小姐為小財神(因為冬天婚嫁多,家裡孩子得的喜錢多少都是他們的一樣進項,是意外之財),這是後話。

    酒席辦在風味小食鋪,古元河挑了新娘子的蓋頭來不及說話,便急急地轉去了鋪子上招待客人。他這個掌櫃當了快一年,街坊鄰居都認識,關係不差的,都來喝喜酒。

    大古家村那邊,來了裡正李初和古二豐。古二豐是一早就來的,進進出出地幫忙做事。酒席開了,他也不坐,隨了禮金繼續幫著忙活。

    小古家村那邊,裡正古大樹雖然是新娘的舅舅,可也在男方這邊隨了禮金,還讓大兒子早早過來幫忙了。

    陳喬江他們十個小的還被特意請來坐了一桌吃席。

    青舒沒在這邊露面,她覺得有青陽在,便代表了一切。她還得盯著府內大大小小的事情,還得盯住古葉氏,不給古葉氏任何趁機搞小動作的機會。

    古強他們自不會忘了青舒,酒席開的時候,早派了人特意往府裡送了一個席面的菜餚。

    青舒便讓擺到了古葉氏的院中,她和古葉氏一起吃。古葉氏挑挑揀揀地吃的並不多。青舒的胃口不錯,八菜四湯,她先每一樣都嚐了嘗,最後可著六樣菜吃了不少。收桌的時候,她一點基本沒動筷子的紅燒肉、小雞燉蘑菇、肉片燉青菜和鹵豬頭肉,向小娟使了個眼色,「叫上關婆子」。

    小娟應著,收拾妥當了,便扯了不明所以的關婆子出去了,順手帶上了門。

    青舒這才問,「娘有事?」若是沒事,古葉氏怎麼可能用過飯還呆在小食廳中,看著她吃東西。

    古葉氏起身,卻不是為離開,而是走到門口,推開門向外張望,確定門外無人,這才回到原位坐下,「娘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你。」

    青舒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古葉氏張口要說,又覺不妥,「你坐近點,到娘這邊來。」見青舒不動,她蹙眉,「此事非同小可,絕不能讓第三個人聽見。」

    青舒站起來,把椅子挪到了古葉氏身邊。

    古葉氏,「再近一點。」

    青舒有些不耐煩。

    古葉氏見青舒不痛快,站了起來,挪自己的椅子,讓兩把椅子挨到了一起,坐下。

    青舒也不好說什麼,坐了下來。

    「吳鎮江圖的,是你爹的虎狼衛。」古葉氏貼近青舒的耳朵,話說的極輕。

    「虎……」

    「噓,不要說出來。」古葉氏一臉惶恐不安地如此阻止青舒。

    「那是什麼?」青舒眉皺的死緊。虎狼衛,沒聽過。

    「是你爹一手培養出來的精英衛隊。你爹死後,不知去向。時間過了這麼久,娘早就忘了。你那日說過的話,娘有聽進去。之後娘一直在想,吳鎮江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接近娘的,想著想著,突然想起曾經風光無限的……衛。」

    「我怎麼不知道?爹去的時候我已九歲,若是有人提過,或者爹說起過,我一定記得。」青舒質疑。

    「那是機密,當時你年紀又小,你爹怎麼可能會告訴你。在娘面前,你爹也只提過一次。你爹培養出來的……上邊都讚不絕口。只是,你爹一去,再沒人提起過。也不知是散了,還是上邊收去了,或者,或者……」

    「或者什麼?」

    「或者,隱匿了蹤跡,只等青陽長大再出現。」

    青舒震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突然,古葉氏失控,一把抓住青舒的肩膀,眼睛瞪的大大的,激動得渾身在抖,「會不會,會不會,我的兒,我的兒……」

    青舒嚇了一跳,「你幹什麼?放開我。」

    古葉氏似悲似喜的,「呵呵……太好了,太好了,我兒還在,我兒活的好好的。」

    青舒覺得這女人瘋了,掰開她的手,推開,迅速起身後退幾步,冷著一張臉,「別在這裡裝瘋賣傻的,我不吃你那一套。」

    古葉氏完全失控,失態地離了椅子,在地上手舞足蹈起來,「呵呵……我兒,我的兒,他好好的。雲虎,雲虎,是藍兒誤會了你,對不起,對不起。我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你怎會狠心棄了自己的親兒,原來你把我們的青陽交給了虎狼……唔唔唔……」

    青舒緊緊地摀住瘋言瘋語的古葉氏的嘴巴,「你給我閉嘴,再敢說些不該說的話,管不住自己的嘴,直接毒啞了你。」

    古葉氏的瞳孔一陣收縮,掙扎著,拿腳踢青舒,雙手亂揮要抓青舒的頭臉。

    青舒躲閃著,鬆開古葉氏,左右一掃,衝到桌邊,拿了茶杯往地上一摔,彎腰揀了碎片,冷冷地看向背貼在牆上正尖叫的古葉氏,「若是活膩了,不介意送你一程。」

    古葉氏捂著胸口,不叫了,緩緩地滑坐到地上,嘴唇直抖,「你,你……可是,我的兒,我的兒他……」

    青舒一臉狠絕地盯住他,「放心,只要你夠老實、夠安分,我一定說話算話,兌現承諾。同樣的,你生事、你找麻煩,我也說話算話,不介意送你一程。」

    古葉氏憶起青舒曾經丟了青布給她的樣子,憶起青舒說「要死快些動手,我也好快些安排你的後事」時的樣子,眼一閉,軟軟地倒在地上。

    青舒轉過身,閉了眼,心中默念,「爹,為了青陽,女兒要對不起你了。」她不能弒母,不能把禍害留在身邊,便只能那樣了。就算將軍爹的功勞再大,就算將軍爹培養出來的虎狼衛再有本事,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的她和青陽,只能安分守己地過自己的小日子,絕對不能有任何不該有的想法。

    如果吳鎮江所圖真的是那所謂的虎狼衛,如果虎狼衛真的令人覬覦,而且有人認定虎狼衛仍然在古府左右,那麼,向古府伸手的人就不會只有吳鎮江一個,還會有其他人。

    青舒覺得煩的不行,看什麼都不順眼,把手裡抓的茶杯碎片大力甩出去,大步過去蹲下來,揪了古葉氏的領口使勁兒搖,「起來,你這個蠢貨,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你就不能消消停停地過日子嗎?啊?既然覺得活著沒意思,為什麼不一頭撞死算了?你死乞白賴地活著幹什麼?一天到晚擺出一副死了全家的表情,你在擺給誰看?為什麼死的不是你,而是爹?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死的是你,而不是爹。」

    古葉氏緊閉著眼,可她微微發抖的身體暴露了她裝暈的事實。

    青舒挨近她耳朵,「你就作吧,繼續作,我有的是辦法弄死你,不信走著瞧。」說罷,一把推開她,站起來走出去,並大力甩上門。青舒站在院中,忍著淚,深吸一口氣,再吐出胸中的濁氣,慢慢平復躁動異常的心緒。

    上一輩子,這一輩子,似乎她的父母緣都特別的薄。大概這就是她的命!洛家認定她是有福之人,她是嗎?她才不是。若她有福,怎麼會年紀輕輕就死了?可是,說她無福,她又多了比別人多活一次的機會,還遇到了乖巧可愛的弟弟。她到底是有福還是無福,只有老天知道了。

    喜慶而忙碌的一日結束,累翻的眾人熄了燈倒頭便睡。只有青舒,毫無睏意,打發了小魚和小娟去睡覺,自己一個人坐在燈下發呆。

    虎狼衛,是護衛隊還是什麼?長公主有個和青陽一般大的孽子,交給了將軍爹養。古葉氏覺得青陽不是她的親子,她的親子應與消失的虎狼衛在一起。古強從未提過虎狼衛,是他不知道,還是他覺得沒必要提。有沒有一種可能,長公主的孽子和消失的虎狼衛在一起。

    青舒起身,走到窗前,開了窗栓,把窗戶推開一點,任月輝射進屋內。涼氣襲來,她輕輕關窗,落了窗栓,在屋中走來走去。最後,她披了件衣裳,沒有吵醒睡在耳房的小魚和小娟,輕手輕腳地出去,站在院中,抬頭望向只缺了一角的月亮。馬上就到八月十五的團圓節了,這日子過的可真快。

    真涼,她裹緊披在身上的衣裳,轉身準備進屋。但,她只走一步,立刻停下,側頭看向文瀾院的方向。她眨了眨眼,難道是眼花看錯了?剛剛文瀾院的屋頂上有個模糊的黑影,站著一個人似的,這會兒瞧又沒有了。

    她挪了挪腳,錯開擋住視線的涼亭,仔細往文瀾院的屋頂上看,看的不錯眼。直到她眼睛盯的酸了,也不見什麼黑影。她這下確定自己看錯了,準備回去,不曾想,恰恰這個時候文瀾院的屋頂上似乎有什麼一動,然後一個模糊的黑影立了起來,挪動著。她心裡咯噔一下,想叫一下又摀住了嘴巴,眼瞅著黑影好像跳進了文瀾院中,她摀住嘴,抬腳衝進屋中,衝進耳房,根據身形確定了人,便著急地一邊拍一邊小聲喊著小娟。

    小娟被驚醒,剛要喊,青舒及時摀住她的嘴,「噓,是我,快起來,出事了。」

    小娟聽出青舒的動靜,七手八腳地下床。

    青舒一邊往外走,一邊低聲吩咐,「趕緊拿鑰匙,咱們院門的鑰匙。」

    小娟急的團團轉,「小姐,鑰匙小魚不知收到哪裡去了,一時不好找。」

    青舒一聽,「行了,走,牆不高,爬出去就是了,快點。」往外急走時,看到針線笸籮,順手拿了裡面的剪子。

    主僕兩個爬了牆出去,青舒吩咐小娟,「去找管家,趕緊的,就說我有急事,記得讓他拿稱手的武器,快。」

    小娟不敢丟下青舒一個,「小姐,那你……」

    青舒眼睛盯著文瀾院的方向,「別問了,我就在這裡等你們,快去。你就說內院進了賊人,讓管家不要聲張,來抓賊便是,不可驚動他人。 」

    小娟跑的飛快,準備去搬管家這個救兵。

    青舒站在原地咬了咬唇,竟膽大地貓著腰來到文瀾院外,側耳細聽,安靜的很。她慢慢站直,從柵欄上往裡望,院中所有屋子的門窗基本都關著,唯有古葉氏內室的窗戶敞開著。

    進去,還是不進去?喊,還是不喊?她猶豫不決,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剪子。

    「姑娘,別傷了自己。」淳厚的,微帶著滄桑感,又滿是溫柔的聲音自右手邊不足一米的地方傳來。

    青舒的腿一抖,嚇得差點坐地上。不過,她的動作比腦子更快一步,轉過臉的同時舉了剪子欲刺出去,卻在見到坐在柵欄上的白衣翩翩的男子時,愣了。腦中很不合時宜地閃過一個念頭:黑夜裡穿了白衣做賊,傻子還是呆子?

    男子就像沒有看到青舒指向他的剪子一樣,聲音依舊滄桑中夾雜著矛盾的溫柔,「姑娘就是古青舒嗎?」

    青舒想著輸人不輸陣,質問道,「你是誰?大半夜闖入別人的府邸意欲何為?」距離不是很遠,月色也不錯,可男子的臉給人一種朦朧感,讓人覺得看不真切。

    白衣男子反問她,「姑娘聽過虎狼衛嗎?」

    青舒艱難地問話,「虎狼什麼?」其實她的心臟噗通噗通地跳的很厲害,感覺就要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了一樣。

    男子又問,「姑娘希望自己繼承他,還是希望弟弟繼承他?」

    「你到底在說什麼?繼承什麼東西?」青舒祈禱著:管家趕緊來,管家趕緊來。

    一個黑衣人從古葉氏內室的窗中跳了出來,以一種奇怪的低啞的聲音說話,「話多的男人,與婦人無異。」話落,似乎向上拋了一樣東西,整個人像攀著什麼東西一樣往屋頂上爬了上去。

    白衣男人輕輕一笑,「難得遇上一個有趣的姑娘,可惜不能聊的盡興。」「青舒是吧!很好聽的名字,我會記著的,再會。」說罷,他在柵欄上站起,像踩在平地上一樣,順著柵欄頂走著。

    已經到達屋頂的男人似乎拋了一樣東西出來,白衣男人張手接住,同樣像攀著什麼東西似的移動,轉眼上了屋頂。他回頭,衝著看愣的青舒擺了擺手,然後與黑衣人在屋頂上跑,不多時,他們似乎藉著什麼東西,人在空中一下滑出去老遠,不多時就看不到了。

    青舒微張了嘴,這,這怎麼看著像電視電影上演的技藝高超的賊一樣。光線的關係,她雖然沒看清他們拋的東西及攀的東西是什麼,但跑不了繩索、鐵索之類的東西。

    當管家古強和小娟一人提了一個棍子沒命地跑過來的時候,青舒站在小娟離開時她自己所站的地方,像從來沒有亂走一樣。

    「小姐,怎麼回事?內院進賊了?」古強氣不喘勻乎就急著問情況。

    青舒一指文瀾院的方向,「睡不著,在院中站了站,卻見那邊的屋頂上有黑影移動。以為看錯,又仔細看了看,那黑影似乎跳進了夫人的院中。我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大聲喊,只得叫醒了小娟去叫你。既然你來了,我們悄悄過去看看,希望只是虛驚一場。」

    古強一聽,那還得了。這時候,蘇媽媽手裡拿了把剪刀,元寶手裡提了根棍子也過來了。

    古強不給蘇媽媽問話的機會,也不讓青舒靠近,帶上兒子元寶靠近文瀾院的柵欄。當他注意到古葉氏屋中的窗戶大開時,心裡咯噔一下,再顧不得其他,帶著元寶從柵欄上跳了進去。跟過來的蘇媽媽自然也看見了敞開的窗子,心裡一突,居然也跟著要跳柵欄。小娟見了,趕緊上前搭一把手,把蘇媽媽送進院中。

    雖然知道闖入者走了,可青舒還提著心,因為她不清楚闖入者到底是來幹什麼的,而屋中毫無動靜的古葉氏又如何了。

    在青舒走神的時候,古葉氏的屋中亮起了油燈,古強和元寶推開門出來,拿了鑰匙打開院門,請青舒進去。

    內室中,關婆子倒在地上不醒人事,而床上的古葉氏縮在被子裡、蒙了頭臉,整個人正瑟瑟發抖。

    青舒見此,不由上前問,「娘,你怎麼了?」

    古葉氏不做任何回應。

    蘇媽媽和小娟把關婆子扶到了椅子上,正在掐人中。待到關婆子幽幽轉醒,說是聽到夫人屋中似乎有動靜,她以為夫人要解手,於是從耳房出來準備點了油燈伺候,不想腦後一痛,失去了知覺。

    見問不出什麼,青舒讓她們出去,自己坐到了床沿上,「娘,出了何事?娘在怕什麼?」

    古葉氏還是不做任何回應,只管自己躲在被子裡發抖。

    青舒惱,抓了被角使勁一扯,露出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並目露恐懼之色的一張蒼白的臉來。青舒啞然,這是她見過的古葉氏哭的最不注意形象的一次。

    古葉氏還在哭,是那種無聲的哭,而不再是嚶嚶的磨人的哭。她顫著手,指著腦後的方向。

    青舒不解,探身去看,這才發現貼著古葉氏的後腦勺床上插著一把匕首。青舒吞了吞口水,撥拉開古葉氏的腦袋,仔細打量釘在床上的這把匕首。似乎很鋒利,匕首的刀身泛著冷光,匕首的金屬柄上烙著什麼圖案。光線的關係,她一下沒看清,於是跪到了床沿,雙后握住匕首柄使勁兒拔,居然沒拔出來。

    青舒便叫了小娟進來,讓了位子給小娟。小娟用力,拔了兩次才拔出插在床上的匕首來。

    青舒拿了匕首,到油燈下打量,看清那一虎一狼的烙印,沉默許久,走到床前,對著蜷縮在床裡側的古葉氏晃了晃,「娘,它代表了什麼?」

    古葉氏閉了眼,不看它,只是搖頭。

    青舒皺眉,「說清楚,到底怎麼了?」

    古葉氏歇斯底裡地大哭出聲,哭了足有一刻鐘,這才哭聲漸歇,啞著聲音說話,「娘聽話,娘只管享福,娘再不亂說話,娘再不出門,娘會聽話,娘消消停停地過日子,阿舒別不要娘,好不好?」

    青舒的眉頭皺的死緊。

    「他們來了,他們要殺了娘。阿舒,你要保護娘,你告訴他們,告訴他們別殺娘。阿舒,他們聽你話,你快告訴他們啊,告訴他們,唔唔…… 」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提供不了,白痴就是白痴,話都講不清楚。青舒不耐煩起來,「娘,沒事了,洗洗臉,睡吧!」

    古葉氏卻突然撲了過來,扯住青舒的手臂不放,「別走,別走,陪陪娘。」

    青舒毫不猶豫地抽出自己的手臂,「關婆子,你好些沒有?」

    候在外間的關婆子應了一聲好些了。

    青舒不理會古葉氏的哭叫,走出來,「端盆水給夫人洗洗臉,稍作整理,睡下吧!夫人做了個惡夢而已,自己嚇自己,什麼事都沒有。」

    蘇媽媽不放心,和古強低語了幾句,跟青舒說今晚想留下來伺候夫人。

    青舒沒有反對,算是同意了,帶上古強、元寶和小娟走。

    小魚披了衣裳,打著燈籠迎上他們。她今日太累,所以睡的沉了些,剛起夜才發現小姐和小娟不在,於是正要出來尋人。

    青舒讓小魚和小娟陪元寶站在院外,自己只帶了古強進院,進了小書房。

    點上油燈,青舒把用帕子包住的匕首放到書桌上,「在夫人的床上發現的。夫人嚇的不輕,什麼也問不出來。」

    古強拿起來細細地看了,不言語。

    青舒揉了揉眉心,「這是什麼?夫人似乎很怕它。」

    古強一臉正色地道,「虎狼衛配的匕首。」

    青舒一下坐正了身體,「虎狼衛,那是乾什麼的?」古葉氏提虎狼衛,她持懷疑態度。但古強也提虎狼衛,說明虎狼衛真實存在,並不是古葉氏的隨口一說。

    古強開始解釋,「將軍親手培養出來的戰場上的先鋒營。因其極具殺傷力,被命名為虎狼營,後聖上為其更名為虎狼衛。虎狼衛成名,覬覦它的人就多了,是非不斷,人心散亂,接二連三地有人自動退出虎狼衛。將軍見此,很是憂心,便交出了虎狼衛,之後的虎狼衛歸聖上一人調動,被編入了皇家錦衣衛隊。跟在彥公子身邊的,便是皇家錦衣衛隊的一支。」

    青舒的脊背一寒,「你是意思是,今晚這事,是……是上邊的警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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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4 18:17:20
第一百四十五章 涼拌
   
    古強答的為難,「小姐,恐怕不是。」

    青舒被弄糊塗了,「什麼叫恐怕不是?」

    古強答道,「自從虎狼衛編入了皇家錦衣衛隊,代表虎狼衛的特製匕首上邊收回熔了,重造為刀劍等兵器。」

    「這是假的?」青舒一指桌上的匕首。

    「真的。」

    「怎麼回事?」青舒覺得頭疼,難道是另有隱情!

    「那些提前退出虎狼衛的少年,都是發誓只忠於將軍的意氣風發的熱血少年。他們退出時,無論是將軍還是上邊,都沒有收回他們手中的匕首。之後虎狼衛編入了皇家錦衣衛隊,之前離開的少年仍然留在軍營追隨將軍,虎狼匕首留在他們手中成為對過去的輝煌的一種紀念。只是,將軍總覺得不妥,留他們在身邊怕有人會說將軍別有用心。於是,將軍為避嫌把他們分散到了各軍中去,駐守棲霞關時沒有帶走任何一人。過不多久,將軍去了,他們卸甲歸田,再沒了消息。」

    「再沒了消息是什麼意思?」青舒現在對虎狼衛的事好奇的很,不問清楚心難安。

    「他們陸續卸甲歸田。最先離開軍營的人,被人殺死在回鄉的半路上。第二個離開軍營的人,同樣在半路上被人劫殺,但好在被人救起。後邊離開的,似乎預料到了什麼,沒有回鄉,而是隱匿了足跡不知去向,再沒有在人前出現過。」古強說話的語氣明顯帶著一股沉重的味道。

    青舒說不出話。這是「不為己用,便要除之」的作派

    「小姐,雖然他們出現的突兀,但以他們對將軍的忠誠度,小姐不必擔心,他們沒有惡意。」古強如此說完,氣息一滯,覺得說錯了話。這要如何說?既然沒有惡意,為什麼又闖了夫人的屋子,留了一把匕首。小姐若是如此問,他該如何解釋。

    青舒卻沒有質疑古強的話,也沒有繼續追問什麼,而是回憶著當時的情況,還有古葉氏之後的反應和說過的話。

    一黑一白兩個人,給她的感覺,對她沒有敵意,更沒有傷她的舉動。

    再有古葉氏。居然說會聽話,只管享福,再不亂說話。好像還說再不出門,之後應該還說了什麼會消消停停地過日子什麼的。後邊又說他們要殺人,要她保護,好像還說他們會聽她的話之類的。

    這剛有人惦記虎狼衛,消失的虎狼衛就出現了,唉!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古強見青舒一臉的煩憂,也不知如何安慰。總之,消失的虎狼衛再次出現,他能確定這些人對小姐和少爺並無惡意,對夫人的態度,卻是不好說的。

    青舒揉了揉眉心,「算了,既然沒有惡意,由他去吧!不管了。時辰不早了,都忙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回去安歇吧!」

    古強便告辭出來,帶了古元寶回去。

    小娟和小魚這才進屋來,一副守著青舒要坐到天亮的架勢。

    青舒不要她們如此,「沒事了,趕緊去睡。吹了油燈再走,我也要睡了。」說著,躺了下來。

    小魚和小娟答應著,吹了油燈進耳房,卻毫無睡意。

    她們主僕三個翻來覆去好長時間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到了第二日,蘇媽媽一早急匆匆地離開文瀾院,回了住處。今日是喝兒媳婦茶的日子,她自然要急著回去。

    青舒吃過早飯的時候,蘇媽媽一臉喜色地帶了兒子和兒媳婦過來給青舒請安。青舒送給阿琴的是一對銀鐲子,純銀的。阿琴送給青舒的是一件親手縫製的鵝黃色綢子的女子秋裳。農家出身的女子居然準備了綢子的衣裳,說明陳家很重視,大出血了一回。

    坐下說話時,青舒問,「夫人那邊去了嗎?」

    蘇媽媽忙答,「夫人今日身子不妥,老奴自作主張地帶了他們直接來了小姐這邊,夫人那邊不敢叨擾。」

    青舒點頭,「既是夫人身子不妥,不去打擾是應當的。」然後微笑面對阿琴,「直接叫你嫂子,怕你不答應,以後直接叫名字可好?」

    阿琴有些無措,「不能叫嫂子,叫名字就成,叫阿琴就成。」

    古元河也從旁說叫名字,萬不可叫嫂子。

    青舒見她緊張,笑著對蘇媽媽說,「新嫁娘不習慣,等慢慢熟了,見到我大概就不緊張了。蘇媽媽今日帶著阿琴熟悉一下府裡,記得叫上鈴蘭,她們是舊識,說的上話,估計就不生分了。」

    蘇媽媽謝過青舒,帶著兒子、兒媳婦告辭出去了。

    到中午的時候,小娟這個好事兒的就把阿琴今日送的見面禮都打聽了個一清二楚。古葉氏那邊送了一雙綢面的繡花鞋過去,古葉氏沒有回見面禮。青陽那邊送了一雙綢面的男孩子的鞋,青陽還小,不需要回禮,可他大方地拿了一顆金花生要做回禮,嚇的阿琴推託著跑開了。管家古強和蘇媽媽二人收到的是一人一套衣裳鞋襪,他們兩口的回禮是一對銀鐲子,自然沒有青舒送的銀鐲子好,卻也不差。古元寶也得了一套衣裳鞋襪。

    青舒敲小娟的額頭,「看到沒有?姑娘出嫁是要給婆家人送衣裳鞋襪的,就你那半調子的女紅可如何是好!自今日起,趕緊勤加練習,省得出嫁時丟了本小姐的臉。」

    小娟急急地表態,「小姐,小姐,奴婢不嫁的,奴婢不嫁,奴婢要一輩子跟著小姐吃肉。」

    青舒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瞧你那點出息,就知道吃!你嫁個富足的相公,自然日日有肉吃。」

    小娟自然有自己的一番見解,「那不一樣,跟著小姐吃肉痛快。嫁了人,吃肉要看人臉色的。看相公的臉色,還得看公公婆婆的臉色,一點都不好。」

    沒想到居然能聽到這樣一番說詞,青舒這次沒有笑,只是語意不明地說道,「你呀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小娟的話不華麗,很簡單,可一下說中了這個時代的女子在婆家活的不容易的事實。可是,看主子臉色過日子,若是遇到個不好相與的、狠辣的,也會活的不容易。

    下午的時候,古強得到消息,第一時間來見青舒,說是吳鎮江的夫人吳葉氏派人去了京城,恐怕是要從娘家搬救兵。

    吳家大老爺和三老爺現在可是只說空話、不辦實事兒的;吳家老爺子氣病了起不來床,無力救二兒子;從前交好的人家與官員也只是敷衍著,並沒人真正為他們出力。這種狀況,讓吳葉氏不得不硬著頭皮向娘家求援。吳鎮江犯的案子並不光彩,說出去都丟人,若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會為這種醜事像娘家張嘴。

    青舒聽聽也就罷了,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古強清了清嗓子,「還有一個事兒,咳咳……」

    青舒覺得奇怪,盯著他,「哦!什麼事兒?」

    古強是一臉的不自在,「聽說,不管是德縣還是錦陽城,街上有不少孩子在傳唱,傳唱吳鎮江風流成性,禍害了許多好人家的姑娘,那詞裡說,這樣的人不殺也得……咳……」

    看著古強一臉的不自然,青舒更是好奇的不行,「也得什麼?」

    古強說的含糊不清,「除了子孫根。」

    青舒聽清楚了,差點兒笑出聲來。但想到這個時代的女子聽到這種事肯定會不自在,絕對不會笑。於是很努力地憋笑,弄的整個面部表情都變得很奇怪。

    古強以為青舒是連羞帶嚇才會如此,於是後悔說了這種事,匆匆告罪就出去了。

    確定古強走遠,青舒趴在桌子上開懷大笑,覺得這編小曲兒的人實在太有才了,編的好,編的實在太好了。像吳鎮江那樣的無恥色狼就該閹了,看他還如何禍害窮苦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婦。

    「見過彥公子。」小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青舒以為聽錯,並不理會,繼續笑。

    「請彥公子留步,小姐正忙,不好打擾。」小娟提了聲音說道,「喂,你幹什麼?找打是吧?」

    「姑奶奶,別。」這是顧石頭的聲音。

    青舒覺得有異,止住笑,抬臉,正見周伯彥推門而入。她以為看錯,微張了嘴,呆住。

    周伯彥面帶微笑地走上前,繞過桌案,停在了青舒的身側,抬了手摸向青舒的臉頰。

    啪的一聲。青舒不客氣地大力拍開他不安分的爪子,「離本姑娘遠點兒。」

    周伯彥挑了挑眉,「多日不見,似乎更兇了。」

    青舒不看他,「哼!你把我的紅果怎麼著了?」按理,差不多已經到了京城的人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傻子都知道他說了謊。他,要麼就是沒離開過這裡,要麼就是走半路上折回來的。

    周伯彥不是個知難而退的人,居然伸手要握青舒的手。

    青舒沒好氣地挪開手,從椅子上站起來,往一旁躲,準備出去。

    周伯彥不放過她,追著她,一下抓到了她的手腕,把人往身上一扯,一下摟入懷。

    青舒情急中給了他一拐子,往他的胸口頂去。

    周伯彥一下擋住了,居然坐到了青舒剛剛坐的椅子上,還把青舒按在自己的腿上,圈在了懷裡,聲音低低地問,「想不想我?」

    青舒這下不敢掙扎了,恨恨地說道,「想你個頭。」

    周伯彥不以為意,「我倒是想的緊,你說怎麼辦?」

    青舒咬牙說道,「涼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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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反戲
   
    「涼拌是怎樣一個拌法兒?」周伯彥煞有介事地問。

    青舒被迫側身坐在他的腿上,他又摟的緊,不好脫身,於是賭氣地不理他。

    「怎麼不說話?」周伯彥盯著她的臉問。

    青舒還是不理他,心裡卻在斟酌著,是該過後揀了青磚拍他腦袋上,還是該拿了菜刀跺了他老是不安分的爪子,或者……

    「在想什麼?」周伯彥挑眉問,一向張牙舞爪的人變得安靜,他不認為是變乖順了。

    青舒的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弧,本是抵在他胸前的雙手收回了退拒的力道,先是拍了幾下他結實的胸口,而後無所顧及地拿手指猛戳他的胸膛,「喂,你是不是木頭做的?這裡怎麼這麼硬!」此刻的她完全沒有被男子強抱在腿上的羞惱與尷尬,一臉自得。

    一直注意她神情變化的周伯彥心生警惕之餘,只覺被她戳過的地方像燙到一樣,點點炙熱之咸衝擊著神經,令他一時啞然。

    青舒戳夠了他的胸口,改捏他的胳膊和肩膀,「看你外表文質彬彬的,沒想到裡面還挺有料兒的。」她這兒捏捏,那兒捏捏,捏完左邊的捏右邊, 「你這一身硬梆梆的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她研究的認真,問題問的也認真,沒有一星半點的不自在。

    沉穩如周伯彥,這會兒也不免腦子當機。這還是見他就躲的阿舒嗎?這還是觸碰一下便努力要甩脫他的阿舒嗎?

    青舒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神態變化,心裡暗哼一聲。她捏夠了他的胳膊和肩膀,盯著他的臉,卻不直視他的眼,視線只在他的臉、鼻子、嘴巴和下巴周圍游移。不多時,她點了點頭,竟上手以食指勾起他的下巴,很鄭重地評價,「你長的還行,雖然不能貌比潘安,但還是能躋身英俊公子行列的。」

    周伯彥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氣,抓住了她作亂的手,「你這是在調戲我嗎?」

    青舒很是嚴肅認真地與他對視,並抬了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臉。

    周伯彥眼中帶著審視與警惕,還有疑惑與探究。

    青舒自這才說話,「公子,此言差矣!調戲是什麼?調戲是男子心術不正,對女子行不軌之舉。我嘛,雖然被你這心術不正的調戲了。但是,我以著這世間最公正無私的眼光看你,避開個人喜惡,非常中肯地對你的相貌及體魄做了一番研究,並得出了最公正無私的結論,那就是:公子,你長的還行。」

    周伯彥徹底風中凌亂了。

    青舒這時候推開他礙事的手,兩隻手上去對著他的臉又摸又捏的,「哎,你一個男子,皮膚這麼好做什麼?」

    周伯彥的風中凌亂也只是那麼一刻,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眼底漫出了笑意,「還算滿意嗎?」他可以認為這是他們之間的突破麼!

    「什麼?」青舒此刻真是不客氣,繼續摸,繼續捏,嘴裡還嘀嘀咕咕的,「古瑞星那廝的臉摸起來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不知道你們中誰的臉摸起來更舒服一些。」

    有人不愛聽了,咳嗽一聲。

    青舒的摸與捏還在繼續,嘴也不閒著,「不用臭美,要說摸起來最舒服的,其實還是我家青陽和小榮的,你們和我家青陽、小榮比起來,差遠了。」

    周伯彥有了一種奇怪的想法,青舒完全把他放到了青陽和洛小榮的等級上,就是他被當成孩子了。哪個男人願意被自己喜歡的女子當成孩子?他環在青舒腰上的手臂一緊,「還要淘氣下去嗎?」

    青舒大言不慚地爭辯,「本姑娘如此地成熟、穩重、儀態萬千,何時淘氣過?」

    聞言,周伯彥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你怎麼了?」他總覺得青舒今日很不對勁。

    青舒卻是拍了拍他的臉,「公子,家裡有沒有長的如你這般還行,又是十六七歲年紀的弟弟?」

    「你怎麼了?」他還是那個話。

    「嘻嘻……笨啊,自然是拿來給本姑娘當上門女婿嘍!本姑娘今年十五,定要找個十六七歲年紀的上門女婿。太小的還不算男人,不要。超過這個年紀的又太老,都可以給本姑娘當大叔了,自然更不能要了。」

    周伯彥這下淡定不下去了,平靜的面色終於有了裂紋,「我哪裡老了?」

    青舒愜意地輕晃雙腳,「嘻嘻……大叔,別不承認,與本姑娘相比,你哪裡都老?」

    周伯彥額角的青筋跳了跳,「早先的約定,你想反悔?」

    青舒卻是突然打了個哈欠,「唉!昨晚沒睡好,好困。行了,行了,你不老成不?快鬆手,本姑娘要回去睡覺。」

    周伯彥,「話不說清楚就想走,沒那麼容易。」

    青舒又打了個哈欠,然後嘟了嘟嘴,一下環住他的脖子,嬌柔地說道,「討厭,人家想睡覺,你不鬆開人家,難道你想陪人家睡覺不成?」

    少女清幽的體香若有似無地飄入鼻間,成熟穩重如周伯彥當場僵了身子,神思有片刻的恍惚。

    青舒見此,收回環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輕鬆推開他禁錮她的手臂,從他的腿上跳下來,還拍了拍他的臉,「不想老的太快,記得好好保養,嘻嘻……」說罷,她非常神氣地揚了下巴,好心情地出了屋子。見到滿院追打顧石頭的小娟,她更是開心的不得了,竟低聲哼唱著不知名的小調兒往內院走。哼哼,他的人被她的人打,痛快。

    等她回到房間,竟是迫不及待地撲到床上,哈哈大笑起來。誰說只有男子可以調戲女子!誰說只有周伯彥可以調戲她!自今日起,哼哼,只要他有所動作,她便要反調戲回去。以後,她不再只守不攻,她要主動出擊。

    聽著內室中傳出的青舒歡快無比的笑聲,小魚一臉疑惑地看向剛進門的小娟,「小姐似乎很高興,遇到什麼喜事了嗎?」

    小娟只顧著追打顧石頭,還真不知道彥公子和自己主子之間發生了一場調戲與反調戲的好戲。

    周伯彥其實有追出來,只不過青陽收到消息剛好跑來見他,一下就破壞了他把人追回來並懲罰一通的打算。其實他的時間很趕,和青陽沒說上幾句話,護衛就提醒他該走了。他覺得遺憾,向內院的方向看了幾眼,與青陽告別,由護衛們護著離開古府,離開了康溪鎮。

    出了鎮子,與等在那裡的古瑞星匯合時,周伯彥不名所以地看了古瑞星好幾眼,下就把古瑞星給看毛了。

    古瑞星一臉怕怕地說道,「我說兄弟,別這麼看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兄弟我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很噁心知不知道?」

    周伯彥的視線在古瑞星的臉上又停了停,哼了聲,再不肯多看一眼。

    古瑞星抱著手臂嚷嚷,「我說兄弟,你那是什麼眼神啊!兄弟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等青舒收到周伯彥離開的消息,愣了。她還以為那廝與過去的每一次一樣,會停留個把月的,這次怎麼屁股都沒坐熱就走了?他到底過來幹什麼的?難道是特意來佔她便宜的?

    阿琴三日回門,青舒批了假給古元河,讓古元河不必惦記鋪子裡的生意,還讓他們趕車回去,沒讓他們步行。當日是青陽他們幾個的沐休日,青舒便把青陽派去了風味小食鋪,讓青陽充當一天的臨時掌櫃,負責記帳與收銀錢。

    青陽對這個任務很重視,不僅帶了小尾巴洛小榮,還帶了元寶當幫手。洛小榮有自己的一名護衛,青陽又有丁家寶護,青舒並不擔心他們,讓人準備了馬車,去了莊子上。

    明日是八月十五團圓節,她一為莊子上送些過節的肉,二為查看十畝嫩苞穀長的如何了,三為順便送節禮。

    馬車先去了小古家村。古大樹帶著兒子們在地裡收豆子,只有古陳氏一人在家。青舒沒有進門去,挑了車簾和古陳氏說了兩句話,留了節禮匆匆離去。之後去了大古家村,青舒沒有進村,只是派人把節禮送到了三爺爺家,這才趕去了莊子上。這兩家的節禮一樣,二十斤的白麵,二十斤的白米,十斤豬肉,四包糕點。

    青舒讓馬車停在了十畝苞穀的地頭兒,吳管事帶著三個人已經等在這裡。

    青舒下車了,看著依舊秸稈翠綠的苞穀,「如何?」

    吳管事答道,「小姐,我們大致看過一遍,米長的差不多,用指甲按破了出白色汁水的並不多。大多的米還沒長好,還需要一些時日。」

    青舒點了點頭,「你現在帶著人掰上三十幾棒子,我要帶走。再有,明日早起你帶著人掰上五六十個棒子,用背簍裝好,上邊蓋上東西,別讓人看出來是苞穀。記得趕在辰時前送到鎮門外,我會派人接走。」

    吳管事答應一聲,親自帶人進地裡。因為先前看過,幾個人很快便掰了三十六個棒子出來,裝好,放到青舒帶來的板車上。

    青舒看著與周圍明顯不同的十畝苞穀地,「今日便罷了,自明日起,你們辛苦些,要盯牢了咱們這十畝地,別讓人把嫩苞穀偷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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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如從前
   
    青舒把三十幾個嫩苞穀拿回府,取了二十個在自己的小廚房煮熟了,在鍋裡悶了一會兒,撈了十個出來。往盧先生的住處送了四個,管家和蘇媽媽那邊四個,剩下的兩個給了小魚和小娟。

    不多時就到了晚飯時間,廚房準備的飯食端過來的時候,青陽他們三個結伴來了,後頭居然跟著小笙歌。

    陳喬江聞著味兒第一時間衝進了小廚房,青陽和洛小榮並不學他的猴急樣,領著笙歌進了小食廳,挨著坐下來。

    這時候小娟端了熱氣騰騰的苞穀進來,後頭跟著著急吃的陳喬江。苞穀一上桌,陳喬江便不管不顧地抓了一個切段的啃了一口,口齒不清地申明,「笙歌,不許你跟我們搶,要吃回去吃。」

    笙歌小聲抗議,「不要。」爹爹說,家裡的是給爹娘吃的,姐姐這邊的才是給他吃的。

    青舒警告性地瞪了還要說什麼的陳喬江一眼,拿了一段苞穀給笙歌,順便問,「笙歌,你爹娘在做什麼?」

    笙歌非常認真地舉了一下剛抓到手的苞穀,「吃。」意思是在吃苞穀。

    青舒立刻就懂了,盧先生真是一個吃貨,為了自己多吃一些,居然把兒子支到她這邊來吃,這爹可是當好了。

    日昇日落,又到了新的一天,八月十五團圓節。

    府裡有古強在,青舒也沒什麼特別要交待的,等車馬套好,便出了門。三輛馬車,被家丁們簇擁著,出了鎮子。鎮門外,莊子上送嫩苞穀的已經到了。丁家寶接過裝嫩苞穀的背簍,放到最後一輛車裡,與來人揮手告別,向錦陽城的方向進發。

    第二日下午,青舒他們到達了錦陽城,直接去了陳知府的府上,得到知府夫人的盛情款待。出發前,青舒原打算住客棧的,那樣進出方便、也不會覺得太過拘束。可管家提醒她,那樣雖然行動上更方便一些,但情理上會讓陳府不舒服。

    陳喬江住在古府讀書,任何人見了都明白陳府和古府關係匪淺,交往甚密。這會兒青舒來了錦陽城,不住陳府,反倒住在了客棧裡,外人看了會怎麼說?別說外人,就是陳家人也會多想。

    所以,到錦陽城的第一時間,青舒登了陳府的門。一是送陳喬江回來探親,二是未來的幾日內都要住在陳知府的府上。

    青舒不是自己來的,不僅帶了小的出來,還有盧先生在。團圓節,盧先生給三個弟子放了三日的假。一聽青舒要來錦陽城,盧先生就改了主意,要給三個弟子多放幾日的假,並允許陳喬江跟著青舒回家探親。盧先生又一想,他左右無事,便決定來錦陽城會老友。再之後,青舒拍板,把青陽和洛小榮也帶上了。盧先生見此,便把自己家的笙歌給抱上了馬車。外人看,他們一行人根本不像出來辦事的,反倒像是拖家帶口出門走親戚的。

    因為有青陽和洛小榮同來,並在陳府裡作客,陳喬江非常高興。他拉著青陽和洛小榮滿府跑,誰也管不住,一刻都不能安生。他是府裡受寵的小少爺,到了自己的地盤上,他就像那脫韁的野馬,橫衝直撞不說,小霸王的本性展露無餘。也只有陳知府或盧先生在場的時候,他的橫衝直撞,他的小霸王脾性才會收斂一些。

    直到天黑透,陳喬江才鬆開青陽和洛小榮,被自己的親娘叫走。玩兒的滿頭大汗的青陽和洛小榮這才被陳府的管事婆子給送回青舒身邊。

    青舒正抱著犯睏的笙歌哄,見他們的模樣,吩咐他們趕緊擦汗,擔心他們不小心會著涼。

    青陽和洛小榮擦過汗,湊到青舒身邊坐了。青陽盯著賴在青舒懷裡不停打瞌睡的笙歌,「笙歌要睡哪裡?」

    這個問題,讓青舒想嘆氣。大概天下男人在帶孩子這方面都是粗枝大葉的吧。盧先生高興地抱了兒子上馬車,一路上還算照顧兒子。可到了陳府,他被陳知府請去喝酒後一去不回,把兒子丟給了她這個黃花大閨女照顧。

    小孩子要睡覺,自然是要找娘的,兩歲多的笙歌也不例外。盧娘子遠在康溪鎮,青舒又沒有法術,自然不能把犯睏找娘的笙歌送回去。怎麼辦?只有哄著。笙歌還算乖,哄一哄就不哭了。相比而言,他比較親近青舒,因此小魚她們幾個丫鬟及陳府的丫鬟婆子有心幫忙,但笙歌並不買她們的賬,這哄孩子的任務只能落在青舒的頭上。

    洛小榮伸手,摸了摸笙歌的小手,「弟弟不哭,晚上和哥哥睡。」

    笙歌的眼睛紅的像兔子,瞅了瞅洛小榮,小小聲地喊哥哥,想滑下青舒的膝頭。

    青舒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把他放到地上。青陽和洛小榮一下圍上來,搶著和他說話,逗他。

    孩子就是孩子,沒一會兒,笙歌臉上有了笑模樣,挪著小短腿跟著青陽和洛小榮在屋裡跑,咯咯地笑。

    這時候陳府有丫鬟來送信,說是盧先生喝醉了,已經被送回房,人睡的很安穩。

    青舒搖頭,一拍手,叫停三個小的,「好了,不早了,該睡了。來,咱們洗漱,洗漱完姐姐給笙歌講故事。」

    這事兒倒不用青舒動手,有小魚她們手腳俐落地伺候。看著笙歌躺到床上,青陽和洛小榮坐在那裡不走。

    青舒不解,「你們怎麼不回去睡?」青陽和洛小榮被安排在了隔壁的房間,而笙歌,只能留在青舒這裡睡。

    青陽和洛小榮低了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怎麼不說話?」青舒又問。

    洛小榮不好意思地小聲說,「小榮也要聽故事。」

    看他們還算精神,青舒便讓他們留了下來,給三個小的添油加醋地講了三個小豬的故事。故事講完,青陽和洛小榮這才戀戀不捨地去睡了。

    笙歌揉著犯睏的眼睛,還沒有睡。青舒想了想,躺到了他身邊,輕聲哼搖籃曲。不知道哼了幾遍,這才把笙歌給哄睡著。

    青舒總算鬆了一口氣,這哄孩子居然比干一天的活兒還要累人。這還是比較聽話,比較乖巧的孩子,換一個淘氣又叛逆的,不累死,也得氣死。身邊睡一個兩歲多的小孩子,還真不習慣,就怕翻身時給壓著。於是,這晚青舒睡的並不踏實。

    早起青舒把笙歌還給了盧先生,想到自己困倦的厲害,而盧先生卻是神清氣爽的模樣,她心裡嚴重不平衡起來。她不客氣地說道,「先生這日子過的可真舒坦,帶了兒子出來不好好照顧,反倒自己喝的酩酊大醉,把兒子丟給了別人,哼!」

    盧先生一點都不生氣,對兒子說道,「笙歌,姐姐那麼照顧你,快謝謝姐姐。」

    笙歌便聲音軟軟地說,「姐姐,謝。」

    青舒彎了腰,摸了摸笙歌的頭,「回家給你娘告狀,讓你娘罵爹爹。」說罷,她不看盧先生哭笑不得的表情,出門去了。

    離開陳府,走過城中繁華的街道,到了外表並不華麗,鋪面雖小而生意一直不錯的古記包子舖。鋪子有客上門,正帶著兩個九、十歲的男孩子在招呼客人的張娘子一臉笑意地抬頭,歡迎的話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認出來人是東家,她便一臉驚喜地上前來,「小姐,您什麼時候到的?」

    青舒笑笑,一指靠邊的一張桌子,「坐那裡可以嗎?」

    張娘子自然說可以,引著青舒過去,而鋪中忙活的一個小伙計(男孩子)先一步過來,拿了搭在肩膀上的白布巾將木凳拂了幾拂,作了個請的手勢,然後恭敬卻並不畏縮地退後幾步,等待吩咐。

    青舒坐定,並不說話。

    小娟開口了,「店家,把你們鋪子裡拿手的吃食都來上一份兒。」這是青舒出門前交待給小娟的,不想在客人面前暴露自己是鋪子主人的事實。

    張娘子答應著,和小伙計走開,很快的親自端來一壺茶,給青舒斟上。

    等幾個客人結賬離去,青舒她們一桌的東西已經上全,吃上了。無論是主食還是菜餚,青舒挨個兒嚐了一口,每一樣都是慢慢品,想知道廚子的手藝是精進了,還是沒什麼改變,或者出現下滑。

    等青舒放下筷子,張娘子這才走到桌邊,「小姐有何吩咐?」

    青舒的臉色倒是看不出喜怒,語氣也很平和,「這個月的客人比之上個月多了還是少了?」

    張娘子不假思索地答,「差不多,沒多也沒少。」

    青舒用筷子夾了剛咬過一口的包子,「這包子是怎麼回事?」

    張娘子愣住,「小姐,包子怎麼了?」她心裡微緊,但想到什麼,安心下來。

    青舒說道,「餡料的味道不對,讓張師傅解釋一下。」

    張娘子的臉色一白,「小姐,這,這,味道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怎麼會?怎麼可能?小姐怎麼會嘗出不同來?

    「不如從前。」這四字出口的同時,青舒腦中閃過好幾種猜測。

    張娘子嚇的一下跪到了地上,「小姐恕罪,請小姐恕罪,一切都是奴家的錯,和奴家當家的無關,請小姐不要怪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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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4 18:18:15
第一百四十八章 蘭林子
   
    青舒不急著追問,反倒一臉平靜地說道,「先去忙著,有事等會兒再說。」

    誠惶誠恐的張娘子愣了愣,立刻答應著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退開,拿了抹布擦桌子,一臉的愁容。

    青舒不動聲色地看了張娘子幾眼,意外地發現隔開前堂與後廚的簾子在動,應該是剛剛有什麼人在偷看這邊的情況。青舒把這事放在了心裡,讓小娟和鈴蘭坐下,跟著她一起吃。

    陸續的又有幾桌客人進來吃東西。張娘子雖有心事,卻也熱情地招呼著客人,沒有出現任何差錯。

    青舒她們吃好,放下筷子。

    小娟便站起來,手裡抓著裝銀錢的荷包,走到了張娘子身邊,「店家,要付你多少銀子?」

    張娘子嚇了一跳,「這,這……」東家在自家鋪子裡吃東西還要付什麼銀錢?這也太奇怪了吧!

    正這時,鋪子裡進來一個穿著青色綢料長袍子的男人。這男人小眼睛,厚嘴唇,塌鼻子,看年紀大概在二十三四歲左右。別看這人眼睛小小的,小眼睛裡全是精明之色。

    見到這個男人,無論是張娘子還是兩個跑堂的小伙計都沒有迎客之態,抿著唇,不動地方。

    小眼睛男人對此視而不見,竟是大搖大擺地走到櫃檯後,坐在專為掌櫃準備的椅子上。然後,他掃過鋪子裡的客人,最後把視線定在了張娘子的身上,手裡把玩著櫃檯上先前離開的客人結賬留下的銅板,「剛才那幾桌客人一共收了多少銀錢,仔細報來。」

    小娟愣了,看看張娘子,再看看坐在櫃檯裡的男人,最後看向青舒。

    青舒挑了挑眉毛,她怎麼不知道自己的鋪子裡何時請了這樣一位掌櫃的。

    這時候,張娘子已經走到櫃檯前,低著頭,對這個不是掌櫃卻坐在掌櫃位子上的男人報備著每桌客人結了多少銀錢。

    小眼睛男人聽罷,把櫃檯上的銅板快速數完,「你可以去做事了。」

    張娘子張了張嘴,向青舒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臉的遲疑。

    小眼睛男人似乎很不高興,皺眉,「還不去做事?東家請你來不是讓你偷懶的。」

    張娘子霍地轉身,和小伙計一起做事去了。

    小眼睛男人這才看向捏著荷包呆站著的小娟,「這位姑娘是要結飯錢吧,請來這邊。」

    小娟聽了,再次看向青舒的方向。見青舒點頭,她走到了櫃檯前,「結賬。」

    小眼睛男人喊了一聲大毛。

    男孩子中稍大的小伙計不情願地走上去,低著頭不說話。

    小眼睛男人小眼睛瞇的更細,「這位姑娘那桌都點了什麼,報一遍。」

    小伙計大毛低著頭,把青舒點的滿桌菜報一遍,包子、豆沙包放到了最後說的。

    小眼睛男人翹著小指,在小伙計大毛報的時候就打起了算盤。小伙計報完,他打算盤珠子的手一停,「十五兩三吊另十七文。」

    小娟立刻瞪大了眼睛,「什麼?十五兩多,你這賬是怎麼算的?」

    小眼睛男人很是不悅,「姑娘,我們雖是小本買賣,但同樣講究一個童叟無欺。你們點的菜,個個都是店中的特色佳餚,這個價錢已經很低了。同樣的菜,不說一品樓,就是那普通的酒樓都得上二十兩銀子。」

    小娟可不是吃素的,一拍櫃檯,「放你娘的屁,這裡是古記包子舖,它姓古,不姓別的。古記何時多了你這麼一號人,本姑娘怎麼不知道?報上名來聽聽。」

    小眼睛男人先是被小娟拍櫃檯的行為惹怒,之後被小娟口無遮攔的罵人行為驚到,再之後被小娟的質問聲弄的火起,「姑娘家家的,怎麼如此地沒有教養!本掌櫃是何人,何時來的古記,跟你無關。別想賴帳,趕緊給銀子。古記雖是小舖子,可東家大有來頭,豈是你能賴帳的。」

    小娟氣的一下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時候,被青舒派過來的鈴蘭對著小娟一陣耳語。

    小娟點頭,看向櫃檯內的男人,「你們東家大有來頭?說來聽聽,到底大到何種程度,還能大過我家小姐不成?」

    男人眯縫著眼睛看向唯一一張坐了女客的一桌,也就是青舒所坐的桌子。他自然明白,坐著沒動的才是主子,而櫃檯前這兩個,只是丫鬟而已。讓他在意的是,張娘子的舉動。此刻,張娘子正畢恭畢敬地站在桌前,低聲對女客說著什麼。

    小娟見小眼睛男人不理自己,再次拍響櫃檯,「喂,問你話呢,聾了不成?」

    小眼睛男人面色不虞,「你們是哪個府上的?」

    「我們是哪個府上的,與你何干?」小娟狠瞪一眼。

    鈴蘭拉了小娟一下,「小姐在叫我們。」

    「你給姑奶奶等著,哼!」小娟對男子說了這麼一句,和鈴蘭回到青舒身邊。

    青舒剛要吩咐她們什麼,卻見周伯彥推門入得包子舖來。她驚訝,看著周伯彥走了過來。

    周伯彥來到桌邊,不用別人讓,直接坐到了青舒的右手邊,「聽說你來了錦陽城,一早去看你,卻得知你已出門,便只能尋到這裡來。」

    青舒不咸不淡地說道,「你倒是消息靈通的很。」

    說不清為什麼,周伯彥覺得青舒此刻的心情很不好,「怎麼了?這麼不開心?」

    青舒側了頭看他,「你帶了多少人?」

    周伯彥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但也沒有細問的意思,「你希望我帶了多少人?」

    青舒也不跟他客氣,「你的人借我用用,現在就借。」

    「外邊有二十人,你隨便用。」周伯彥也大方,「石頭,把人全叫進來。」

    很快,鋪子裡一下擁進來二十個護衛模樣的青年,部分人身上還配有刀劍。客人們嚇了一跳。而坐在櫃檯後的小眼睛男人也大吃一驚。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吞了吞口水,「大毛、二毛,你們別傻站著,趕緊請客人入座,茶水伺候。」

    被稱作大毛、二毛的兩個小伙計不敢上前,驚慌失措地躲到了一邊,背靠在牆上站著。

    有個客人往桌子上丟下一吊錢,推開窗子跳了出去。其他客人見了,也有樣學樣,留下大概的飯錢跳窗戶逃了。

    等客人一個不剩地走掉,青舒沉了臉,「把櫃檯裡的王八蛋給本姑娘拿下。」她自己的鋪子,她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這樣一個掌櫃的,說出去定要笑掉別人的大牙。沒有比這更窩火兒的事情了。

    顧石頭得令,一揮手,「拿下。」

    小眼睛男人見情況不好,一邊嚷嚷著,「你們要幹什麼?青天白日的你們要幹什麼?還有沒有王法……」一邊跑出櫃檯往後邊的廚房跑。廚房有後門,完全可以逃出去。

    顧石頭帶了四個人追了進去。

    張娘子捂著嘴不敢叫出聲來。

    青舒淡淡地看了張娘子一眼,「過後再找你算帳。去,窗子上板子,今日不做買賣了。」

    張娘子一臉愧色地扯過兩個小伙計,到外邊給窗子上板子。

    後廚內,一陣鍋碗瓢盆的落地聲及碰撞聲過後,顧石頭帶著人把小眼睛男人押了出來。不僅如此,押來的還多了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年。

    鋪子上了板子,裡面一下就暗下來許多。好在,門沒上板子,而且正敞開著,不會太影響視線。

    小眼睛男人被按跪在了青舒的腳下,可他沒有一點懼色,大聲說道,「你們知道這裡的東家是誰嗎?是忠武將軍的掌上明珠。我們東家別看是女子,一點都不好惹,是整個輝州響噹噹的人物。不妨告訴你們,小到錦陽城中的衙役捕快,大到輝州的母父官陳知府,全是我們東家的人。不想惹下禍事,趕緊賠了銀子走人。」

    聞此,周伯彥訝異極了。鋪子的掌櫃不認得自己東家,反倒恐嚇東家,這事可奇了。

    青舒看了小眼睛男人一眼,「陳府二老爺房裡的蘭姨娘是你妹妹,陳府三老爺面前的管事是你舅哥,對吧?蘭林子。」

    小眼睛男人沒有說話,他轉了轉眼珠子,總覺得事情不太對。

    青舒哼了一聲,「張娘子,把這兩個月的帳本拿上來,鋪子裡做事的全部叫過來。」

    「是,小姐。」張娘子答應著,向小眼睛男人即蘭林子要鑰匙。蘭林子不給,自然由顧石頭等人拿了給張娘子。張娘子接了鑰匙,轉到櫃檯後,打開一個匣子,取了帳本拿給青舒。之後,她又去了後邊,把所有人都叫到了前邊。

    青舒的視線掃過鋪子裡做事的人員,「張師傅人呢?」

    張娘子一下掉了眼淚,「他被蘭掌櫃辭了。他不服,罵了蘭掌櫃幾句,蘭掌櫃派了人把他打傷了。這都六七日了,他傷還沒好,一直在躺著。」

    青舒目光一寒,「張師傅不在,餡料是誰在調製?」

    「是,是小的。」叫大毛的小伙計抖著身子說道。

    張娘子趕緊從旁解釋,「小姐,小姐,大毛不是偷學的。是蘭掌櫃逼的緊,要讓奴家當家的把餡料的調製法交出來,不交出來就要把我們子侄三人都要辭掉。奴家無法,又不想讓蘭掌櫃得手,便勸著當家的,讓他指點了大毛幾句。沒想到,大毛這孩子就調的似模似樣的。小姐,小姐,一切都是奴家的錯,與當家的、大毛、二毛沒有關係,求小姐不要責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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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4 18:18:31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內情
   
    啪的一聲,青舒把手邊的桌子拍的震天響。掌心很痛,可她沒工夫計較這點痛,「好一個『蘭掌櫃逼的』。我古記自開門以來,從未聘過掌櫃,哪裡來的掌櫃?何來『蘭掌櫃逼的』一說?」

    張娘子被拍桌聲嚇的一抖,卻在聽到青舒的質問時大吃一驚,「什麼?蘭掌櫃不是小姐聘的?不對啊,蘭掌櫃說他是小姐特意聘來當掌櫃的,來的那日還拿著小姐寫的聘信。」

    青舒目光凌厲地看向蘭林子,「本小姐何時聘的你,又是何時交給你聘信的?」

    這會兒,蘭林子猜出了青舒的身份,暗暗叫苦的同時,還不忘嘴硬,「這位小姐好生無禮,此時此刻是以什麼身份在質問蘭某?」

    顧石頭瞪圓了眼睛,剛抬了手要抽蘭林子一耳光,卻見小娟比顧石頭更快一步,一腳把蘭林子踹翻在地。

    蘭林子悶哼一聲,當時就翻了白眼兒,不過沒有昏迷過去。他手腳抽搐了幾下,竟是捂著胸口哼哼了起來。

    顧石頭張大了嘴巴,看一眼小娟,再看一眼蘭林子,之後眼睛落在小娟臉上,然後往下移,盯著小娟的大腳吞了吞口水。這,這還是姑娘家嗎?這一腳到底使出了多大的勁道,才能把一個跪在地上的大男人硬生生地踹翻。這力道,並不比身強體壯的男人小。

    鋪子裡做工的全都噤若寒蟬,不敢弄出一點動靜。

    對此,青舒眼睛都不眨一下,問被按在地上的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年,「叫什麼名字?」

    少年怵的不行,「蘭,蘭竹。」

    青舒,「和蘭林子什麼關係?」

    蘭竹有問必答,「他是,是小的同族的叔伯。」

    青舒又問,「剛才你在偷看什麼?」她猜,那個自簾後偷看的人便是這少年。

    蘭竹不敢隱瞞,「叔伯怕張娘子貪下客人銀錢,出門前交待小的,讓小的時刻盯著鋪中生意。」意思是,蘭林子專門安排了他監視張娘子。

    青舒不再對少爺提問,「去兩個人,把張師傅抬過來。」

    不多時,由大毛帶路,顧石頭帶了兩人過去,到後院,用板床把張師傅抬了過來。

    這張師傅,就是張娘子的男人。他是瞎了一隻眼,左腳還微跛,身體高瘦的三十來歲的男人。

    見到人,青舒很是吃驚。張師傅原來是高高瘦瘦的,卻很強壯。可如今的他,不僅面色很差,瘦的居然眼睛深陷,沒到只剩皮包骨的程度,卻也離的不遠了。

    張師傅被人抬過來放到地上,便自己翻身滾下床板,趴在地上哽咽道,「小的沒用,小的太熊,小的在外護不住小姐的鋪子,在內管不住自己的婆娘,還洩露了餡料的製法,小的該死,小的該死。請小姐饒過大毛和二毛,不怪這倆孩子,全是小的兩口子的錯。」

    大毛和二毛卻是爬過來,一個喊著三叔,一個喊著爹,不讓張師傅亂動,哭了起來。

    青舒被吵的頭疼,「都閉嘴。」

    這下,誰也不敢出聲,終於安靜了。

    青舒皺眉,「張師傅,給你一次機會,說清楚為何本小姐的鋪子會變成現在的模樣?」雖然牌子仍然是古記包子舖,可銀錢早就進了別人的腰包。還好她走這一趟,否則等發現異狀再派人過來,就得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這中間,可以有許多的變數和危險。

    鋪子裡一直沒有掌櫃的,也沒有賬房,原因有二。一,開這間鋪子的時候賣的東西單一,包子和豆沙包,再加一個豆芽。這分類少,賬目記起來也簡單,根本不需要專門請掌櫃和賬房。後來加了幾樣,這粗略的記帳管賬,張師傅夫妻二人完全拿的起來。二,青舒手裡沒有合適的掌櫃及賬房人選,再加上她的鋪面並不大,人手方面也夠,根本不需要特意請掌櫃或賬房先生。

    後來生意一直不錯,鋪子裡招了閻廚子及兩個打雜的,陸續地上了幾道特色菜,還有時下的酒樓或小食鋪子裡有的菜色。客人都很認可添的菜色,生意還算不錯,於是鋪子裡越來越忙。青舒考慮招掌櫃的,記賬的事就由請的掌櫃一起做了,就像古元河那樣。可是,還是沒能找到既合適又可信賴的人。

    沒請廚子和打雜前,張師傅一邊在廚房忙活,一邊還要兼顧前頭的收銀錢及記帳。有了廚子和打雜的,張師傅的活計被分去一大半,他便早早地調製好每日所需的餡料,再到前頭專心收銀子兼簡單的記帳目。張師傅識字有限,但壹到拾及佰和仟還是會寫的。每次收了銀錢便在帳本上記上銀錢數目。到了鋪子打烊的時候,張師傅會數當日所收銀錢,並與帳目上的進項和做比對,就怕自己弄錯。

    他們的記帳法雖然粗略,可也過的去。每月初,鋪子裡的進項帳目與採購支出帳目會送到青舒手上。青舒會重新整理過,作一本明帳,作一本暗帳。如此,倒也沒出現過差錯。但,青舒曾對張家夫妻明確表示過,若有合適人選,鋪子裡定要放一個掌櫃的。

    可是,現如今在青舒並不知情的情況下,古記包子舖裡便無端多了一個蘭掌櫃。在沒有掌櫃前,這鋪子是青舒交給張家夫妻管的,現在被他們管出一個連她這個東家都不知道的掌櫃,她自然得找張家夫妻要說法。

    東家問話,張師傅的表現與張娘子極力遮掩著什麼的態度正相反,把事情的前後一五一十地講清楚了。數日前,這蘭林子到古記包子舖打聽是否缺掌櫃或賬房,張娘子說不缺,便準備打發了他。不想,他說認識鋪子裡做事的閻廚子,閻廚子可以給他作保,他的確能勝任掌櫃之職。

    張娘子喜出望外,認為人是閻廚子認識的,既然閻廚子能作保,這人定是不錯。若是她辦成此事,那小姐不得誇讚她能幹,指不定還要漲工錢。於是,她熱情地請蘭林子參觀廚房,讓他和閻廚子見上了面。當她看到這蘭林子和閻廚子說話的時候表現的很熟稔,她就想留了蘭林子下來。

    張師傅知道了,卻是堅決不答應。他一口拒絕了蘭林子,說鋪子裡缺不缺掌櫃只有東家知道,即便真缺掌櫃,那也得是東家自己送人來,他們做不得主。於是打發了蘭林子。之後,他們兩口子為這事吵了一架。張娘子的意思是閻廚子得罪不得,以後鋪子裡不再是他們夫妻說了算,這又得罪了被東家認可的閻廚子,以後他們的日子肯定不好過。衝著閻廚子的面子,他們也得留下蘭林子,以後在鋪子裡也好做人。再有,他們夫妻能毫無芥蒂地請來掌櫃的,東家也會高看他們一眼。這是大家都樂呵的事,就不該拒絕。張師傅倔的很,就一名話,不行。

    這事過去沒幾天,一名捕快帶著陳府的一名管事和蘭林子到鋪子裡吃包子。這管事打量了鋪面一陣兒,說起自己的身份,並一指蘭林子,「我是他的大舅哥,他是我妹夫。你們東家與陳府關係密切,以後我這妹夫就是你們東家手下的一名掌櫃的,到時候,麻煩你們夫妻多多關照了。」

    張娘子吃了一驚,併後悔的不行,責怪張師傅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張師傅並不怎麼相信,直接說道,「只要東家點頭認下這個掌櫃的,誰還敢為難不成?到時候,應是掌櫃的關照我們夫妻,哪有我們夫妻關照掌櫃的一說?」

    聽了這話,無論是那管事還是蘭林子,非常不高興,甩袖子便走,連飯錢都不給。張師傅攔住討要,那管事才黑著臉付了飯錢。這晚,他們夫妻又吵了一架,張娘子嫌男人又得罪了人,陳府管事豈是他們小小的平頭百姓能得罪的。

    又過得幾日,陳府這名管事與蘭林子又來了。這次,蘭林子拿出一封信,說是古記的東家已經答應聘他為掌櫃,並寫下聘信作證明,他要即刻上工。

    張師傅認字有限,看不懂信,提出質疑。陳府管家說張師傅這是在公然懷疑陳府的威信,蘭林子卻是當場辭了張師傅,說是古記不需要像他這樣的廢人。張師傅不服,說東家不點頭,誰也辭不了他的工。爭辯中,張師傅忍不住罵人。於是,蘭林子指使人當場把張師傅打的半死,還打斷了張師傅跛腳的小腿骨。

    蘭林子原想把張師傅一家趕走,可古記包子舖的特色包子全靠張師傅調配餡料。於是,他威脅張師傅交出調配方法,若是不從,張家夫妻連同大毛、二毛都得滾蛋。

    張師傅是打死都不交出去。而張娘子卻是怕的不行,求蘭林子給些時間後,便開始勸張師傅。她說既然掌櫃是東家自己請的,他們以後還得看掌櫃的臉色吃飯,這方子交給掌櫃是對的,東家根本怪罪不到他們頭上。

    張師傅不答應,要張娘子帶著他去康溪鎮找東家。張娘子不肯,說指不定他們去告新掌櫃的狀,東家會認為他們夫妻捨不得管鋪子的大權,反倒會怪罪他們,把他們全家都趕出鋪子去。到時候,他們一家人只能喝西北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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