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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楊柳岸]將門女的秀色田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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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3:25
第一百八十章 蹊蹺
      
    看著青舒煩悶地在地上踱來踱去,古管家突然想到了一事來,覺得他們的擔心很多餘,「小姐根本不必擔心,不管吳府如何折騰,他也擺佈不得小姐的親事。」

    青舒說道,「你說的對。祖父祖母辭世多年,爹娘也已不在,我的親事誰也擺佈不得。那些沒安好心的想要插手,即便麻煩些,我也會一一地好好回敬他們。」

    古管家知道她沒聽懂他話中的意思,「小姐,老奴說的不是這個。」

    青舒以為他有什麼好辦法,「哦?說說看。」

    古管家說,「小姐,您忘了嗎?您和少爺正在為夫人守孝。」

    聞言,青舒懊惱地說道,「真是關己則亂,居然忘了守孝期間不得婚嫁的事。」她和青陽正在為親娘守孝,哪個敢冒天下之大不諱在這個時候把她許出去!不過,吳府也不傻,怎麼會打這種主意,太蹊蹺了。想到這層,她吩咐古管家,「這事不對,你安排人好好查一查吳府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古管家,「小姐,那吳府派出來的人抓還是不抓?」

    青舒以指輕扣桌面,許久才開口,「不,這樣,你親自去,親自去一趟衙門,直接見張師爺,然後告訴張師爺,大古家村的村民們正在私下議論一件事,議論說古鋤頭以我的長輩自居,要替我做主允了吳府派來的媒婆,讓我嫁去吳府沖喜。這事兒,村民都在私下裡罵我大不孝,罵我在親娘的孝期內忙著嫁人等等。總之,你就編點村民們罵我的難聽話。」

    古管家覺得不妥,「小姐,告官可以,可您……」

    青舒一擺手,截斷他的話,「就這麼辦。吳府的人不是還沒有離開嗎?正好,讓衙門去抓人,讓衙門去審問他們。而我們的人,要全力追查吳府的事兒。」

    古管家領命去辦事後,青舒一個人靜靜地坐著,努力去想所有的可能性。吳府明知道她在守孝,為什麼要這樣做?再有,吳府派的人是昨日來的,為什麼沒有當日離開,而是留在了大古家村?富貴人家的馬車出現在村裡,那得多惹眼,為什麼停留不去?不怕被她發現嗎?不怕她的手段嗎?

    她相信蕭知縣,蕭知縣信中所提的也就這兩件事。一是吳府派了媒婆到大古家村的古鋤頭家。二是吳府寫信送往京城的葉府和宋府,還有狼心狗肺的古雲福的府上。目的只有一個,要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點頭把她許給吳府。

    古鋤頭這邊知道她在守孝,可京城那邊的人不知道。古雲福那邊沒有報喪,葉府那邊沒有報喪,還有她以前根本就不知道的宋府那邊也沒有報喪。難道吳葉氏想鑽這個空子不成?

    「小姐,小姐,小姐……」小魚連叫五六次。

    想事太過專心的青舒這才回過神來,「什麼事?」

    小魚稟報,「小姐,後門外有好幾個乞丐來要飯,廚房給了些剩飯,可他們不要,只說要見什麼頭兒,不停地拍打著門板。守門的想出去打他們走,可小姐曾囑咐過府中家丁不許打乞丐的。這會兒管家出去辦事,丁管事又不在,守門的只得來請示小姐。」

    青舒立刻站起來往外走,走出門,她又馬上停了下來,想了想,「讓少爺過來一趟,讓少爺一個人來。」

    小魚很快請了青陽過來。

    青舒把準備好的一個油紙包塞進青陽手中,並低聲吩咐,「後門外來了幾個乞丐,姐姐準備了一些糕點,你幫姐姐分給他們。記住,不許嫌他們髒,你要把糕點親手放進他們的手裡。」

    青陽連個為什麼都不問,答應說,「好,小陽這就去。」

    「等一下。」青舒把他雙手捧住的油紙包打開,從裡邊捏出一塊兒巴掌大的糕點,翻過來給青陽看反面,「記住了,放進他們手裡時,這一面要朝上,帶著這種記號的一面朝上。」

    青陽盯著青舒所指的記號,一個圓裡面畫的像字又不像字的圖案。糕點上本來沒有圖案,這是用尖細的東西在糕點上摳出來的。他點頭說記住了。

    青舒把糕點放回油紙包,把油紙包弄好,「你給他們糕點,他們會跟你說話。不管他們說了什麼,你聽就可以,不需要回應,但要把他們的話記牢,回來再告訴姐姐。只能告訴姐姐,不能告訴別人,彥哥哥也不行。」

    青陽說明白了。

    青舒這才領了青陽出來,對小娟說,「帶少爺過去。」

    小娟應聲,帶著青陽離開內院,很快出現在後門處。守門的怕出事,這會兒還叫來了另外的兩個家丁。這三人見到青陽,忙向青陽行禮問安。

    小娟問家丁外邊有幾個乞丐,家丁答有四個。小娟便說打開門。

    後門打開的時候,四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就爭先恐後地說著行乞的話,什麼善人、什麼富貴老爺的,請求施捨。

    三個家丁不讓乞丐們往青陽跟前湊,虎視眈眈地盯著乞丐們。

    小娟隨手一指瘦小的一人,「你,進來。」

    家丁們以為聽錯,「小娟姑娘!」

    小娟一擺手,「無礙,讓他進來。」

    家丁看向青陽,見青陽點頭了,他們才讓小娟點的乞丐進去。

    小娟把青陽護在身側,把乞丐往裡帶進去一些後停下來,然後她衝青陽點了一下頭。

    這時候,青陽打開手中的油紙包,取出一塊兒糕點,把有標記的一面朝上,然後站在乞丐面前,放進乞丐黑乎乎的手心裡。

    乞丐彎著腰雙手捧著糕點,看了一眼糕點上的標記,激動地喊了一句「頭兒」,跪下來給青陽磕頭。

    青陽不明所以,不過按青舒囑咐的,沒有說話。

    乞丐磕完頭站了起來,飛快地低聲說道,「鎮子上多了十幾個生面孔,身上都藏了刀。謝頭兒施捨。」話說完,他大口咬著手中的糕點跑出去了。

    小娟叫家丁放第二個乞丐進來,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這第四個乞丐佝僂著身體,似乎年歲不小了。青陽給他一個帶標記的糕點後,油紙包裡還剩好幾塊兒。他想也不想,連油紙包都送出去了。

    之後青陽回去向青舒覆命。

    青舒拉著他進裡間,「他們都說了什麼?」

    青陽便轉述那四人的話,「第一個人說,『鎮子上多了十幾個生面孔,身上都藏了刀』。第二人個說,『昨日鎮外的林子裡藏了兩輛奇怪的馬車,今日有一輛停在原地,另一輛停在鎮子口。』第三個人說,『去莊子的路上有陷阱。』第四個人說,『別出門』。」

    青舒抓著他的手,「害怕嗎?」

    青陽仰臉看著她,「不怕,他們聽姐姐的話。」

    青舒怔了幾秒時間,捏著他的鼻子笑問,「哪裡看出來的?」

    青陽笑咧了嘴,「他們聽姐姐的話,姐姐才肯讓他們接近小陽。」

    青舒笑了,「呵呵……算你聰明。去吧!等會兒小榮就該找你了。」

    青陽準備走的時候,想起一事,問青舒,「差點忘了,他們開口第一句說的都是『頭兒『,姐姐,『頭兒『是什麼?」

    青舒湊過去,在他耳邊極輕極輕地說,「他們在喊你少爺。」之後她捧住青陽的臉,看著青陽詫異的表情,她對他眨了眨眼,「我們的又一個小秘密。」

    等青陽走了,青舒又開始踱步,事情不太對,她討厭這種不安的感覺。 「小魚,去前頭把杜護衛和洛護衛叫過來。」

    杜仲夏和洛三是一前一後到的。

    青舒看著他們,「發現什麼異常沒有?」

    杜仲夏先開的口,「府外有兩個生面孔的男人在晃蕩,若是猜測無誤,是在盯梢。」

    洛三附和,「屬下也是這麼認為的。」

    青舒覺得不妙,「你們兩個,一個留在府裡加強警戒,一個出去探情況。需要注意的是,鎮子上來了十幾個生面孔的危險人物,以及鎮子口和鎮外樹林裡停的可疑馬車。」

    杜仲夏和洛三領命去辦事。

    青舒坐不住,聽說古管家從衙門回來了,立刻讓人叫了過來。

    古管家不等青舒問便稟報捕快們已經出發去抓人了。

    青舒說很好,問道,「上次和蕭府對峙的時候,寧四帶了不少人來幫忙。那些人裡,除了留在鋪子裡做事的三個,剩下的你能不能找到?」

    古管家立刻作答,「能。因為小姐說過,若有合適的差事還找他們幫忙,老奴便把他們的名字和住處記下來了。」

    青舒到了現在也不會看時辰,每次都得問別人,「什麼時辰了?」

    古管家出去看了看太陽的位置,再進來稟報,「快到午時了。」

    「這樣,你派人告訴寧四,說府中今晚需要增加守衛,他的那些兄弟裡身體健壯、拳腳好的,若是願意過來掙些銅板當幾日的守衛,讓他儘管把人帶過來。工錢方面,一日給三十個銅板。」

    古管家覺得這工錢給的高了些,可想到安全問題,沒有異議地去安排了。

    吃過午飯,後門又來了乞丐。這會兒古管家在府裡,青舒沒有再派青陽過去。

    這次乞丐送來這樣一條消息:鎮子上突然多了一隊巡視的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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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血色的夜
      
    一聲狗吠打破夜的寧靜。睡在門房裡的蔡鐵牛立刻驚醒,一軲轆下了地,抓起放在床頭的木棍傾耳細聽外邊的動靜。

    栓在狗窩中的大黃汪汪叫了幾聲後安靜了下來。

    守夜的打著火把四處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於是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杜仲夏穿著一身黑趴在青陽的屋頂上,自高處監控著整個府邸。

    寂靜的寒夜還在繼續,蔡鐵牛在地上站了一會兒,感覺沒什麼問題,於是再次合衣躺回床上,木棍放回原位。

    子時過後,在人最困倦的時候,古府的後牆上爬上三個人來。他們似乎知道鈴鐺的位置,沒有觸響一個,非常容易地攀著繩子下來,站在了古府的地盤上。然後,兩個人警戒,另一個人過去想要從裡面打開後門的門栓。

    等這人碰了門栓才發現,古府的門與別府不同,不僅有門栓,門栓還用粗鐵鍊纏鎖著。這人沒辦法,只得和同來的人換工。

    換過去的人摸到粗鐵鍊上的鎖子,從身上拿出一樣極細小的東西去捅鎖孔,幾下就弄開了鎖子。然後,這人避免弄出動靜,小心翼翼地把纏在門栓上的粗鐵鍊拿了下來,卻在最後一刻弄出了點小動靜。

    三個人都嚇壞了,以為會被發現,誰也沒動,細聽周圍的動靜。過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人來,他們知道沒有驚動任何人,於是慢慢打開門栓,再慢慢推開木門。

    七八個黑衣人手裡提了刀從打開的後門進來,和先進的三個人匯合,然後迅速分成兩隊,一隊準備往女子內院的方向潛過去,一隊準備往古青陽居住的院子潛過去。

    正這時,他們身後哐的一聲,聲音很響。古府的後門關住了。

    有一人大喊一聲不好,有一個人喊趕緊撤。十來個黑衣人提了刀轉頭,想要殺出去。

    這時候,奔跑聲紛至沓來。古府守夜的舉著火把喊著有刺客衝了過來。

    十來個黑衣人沒能跑出去,因為古府的後門被人從外邊鎖住了,他們一下打不開。爬牆進來的三個跑到牆根下,拋出勾索準備逃走。怎奈古府早有準備,箭聲破空而來,嗖嗖嗖三聲,爬到一半的兩人先後滾落地面,最後另一人直接被釘在了牆上。

    其他黑衣人見此,提了刀迎向趕來的古府守衛們。

    前虎狼衛的五人沖在最前頭,手中的長劍閃著寒芒接下對面黑衣人揮出來的刀。

    後院正在上演刀光劍影時,前院的大黃沖出狗窩,對著古府正門的方向猛吠。

    蔡鐵牛提了棍子衝出門房,正看到有個黑影兒從牆上跳下來,落在院中。

    蔡鐵牛大喊一聲有刺客,跑上去,用手中的棍子往闖入者的頭上砸了過去。闖入者躲開了這一棍子,手中的刀往蔡鐵牛身上砍去。蔡鐵牛忙用棍子擋,可他畢竟缺了一條胳膊,靈活度和力量上都受到了影響,到底是慢了一步,闖入者的刀眼瞅著就要砍到他的肩膀上了。

    突然,斜下裡左右各伸來一根棍子,險險擋住了闖入者砍下來的一刀,救了蔡鐵牛一命。古府這邊的增援到了,可又有黑衣人爬牆進來。

    前院、後院都有打鬥,除了熟睡的笙歌和麥子,還有睡的跟個小死豬一樣的陳喬江以外,其他人都被驚醒了。

    青舒隨手攏了披散開的頭髮,用髮帶綁起來,並迅速穿戴好,披了斗篷,把事先準備好放在房中的弓箭背上,然後抓了紅纓長槍,帶上打燈籠的小魚和抓著一根棍子的小娟往灝的院中去了。

    青舒到的時候,初一和灝抱成一團,縮在炕角,一臉的驚慌。而胡四站在裡間默默地陪著他們。

    青舒讓胡四出去,把手中的長槍交給不娟,伸手向灝,「來姐姐這邊,姐姐保護你。」

    灝看了看青舒,搖頭,帶著哭腔小聲問道,「洛叔叔、杜叔叔在哪裡?」

    青舒坐到炕沿上,柔聲答,「在外邊打壞人。來,姐姐帶你去小陽弟弟那邊。」

    初一已經鎮定了許多,他推了推灝,「少爺,快去小姐那邊。」

    灝吸了吸鼻子,遲疑了一會兒,往青舒跟前一點一點地挪。等他挪近了,青舒一把抱住他,輕拍他的背,「不怕,灝不怕,洛叔叔他們那麼厲害,壞人很快就能趕走了。」

    灝吸著鼻子,小臉埋在青舒的頸側,不出聲。

    青舒往他披散著髮的腦袋上揉了兩下,「走吧!小陽弟弟和小榮弟弟一定也嚇壞了,我們這就過去陪他們,」

    灝輕輕地嗯了一聲。

    等青舒牽著灝的手到青陽那邊的時候,洛小榮的護衛抱著劍站在屋簷下,一身黑衣的杜仲夏立在屋頂之上。

    小娟挑了防寒的厚門簾,小魚推開門,請青舒和灝進去。屋裡,洛府的下人,關木頭和元寶都在。青舒把小娟、小魚和初一留下,牽著灝走入內室。

    趴在被窩裡的青陽和洛小榮立刻鑽出了被子。

    青舒趕緊阻止,「趕緊躺回去,會著涼。」

    青陽和洛小榮乖乖地鑽回了被子裡,眨巴著眼睛看著青舒。

    青舒走到炕前,摸了摸灝的頭,「別怕,看,小陽弟弟和小榮弟弟都不怕的。來,姐姐給你脫衣裳,脫了衣裳上炕,和小陽弟弟、小榮弟弟一起睡。」

    青陽明顯的不願意,噘了小嘴,不過沒有出聲就是了。

    青舒很快給灝脫了衣裳,把青陽的被子掀開一角,「來,先和小陽弟弟擠一下,姐姐馬上給你鋪被褥。」知道青陽會不願意,她緊接著摸了摸青陽的頭說,「哥哥很害怕,你要安慰哥哥知道嗎?」

    青陽看了一眼一臉不安的灝,往旁邊挪了挪,明顯是答應了。

    青舒示意灝上去,灝遲疑了一下,最後爬上炕,鑽進了青陽暖乎乎的被窩裡。青舒挨個兒摸了摸炕上的三個小腦袋,過去從炕櫃中拿出備用的一套被褥出來,挨著青陽鋪好了,看著灝說,「等下焐熱了你再躺過來。」

    灝點頭,安靜地躺著。

    外邊有人低聲說話,須臾小魚進來稟報,胡四沒有把陳少爺帶過來,因為陳少爺睡的很沉,沒有一點醒的跡象。

    青舒吃驚之餘覺得這樣也挺好,命令胡四過去保護陳喬江的安全。

    洛小榮眨巴著眼睛問青舒,「姐姐,你背著弓箭是要射壞人嗎?」

    青舒搬了把椅子過來,挨著炕沿坐下,看著他回答道,「是啊,要是壞人進來,姐姐就拿它射壞人,保護你們。害怕嗎?」

    洛小榮點了一下頭,立刻又使勁兒搖頭,「不怕。」

    青舒微笑。

    青陽伸了手進旁邊的被子裡,「暖和了,哥哥可以躺過去了。」他這是著急把人從自己的被窩裡趕出去。

    灝什麼也沒說,安靜地鑽出青陽的被窩,躺進了自己的被窩裡。

    青舒挨個兒看了他們三個一眼,「不會有事的,趕緊睡吧!姐姐會坐在這裡看著你們睡覺的。來,都閉上眼睛。」

    青陽他們很聽話,都閉上了眼睛。不過,他們的眼睫毛動啊動的,一點要睡的樣子都沒有。

    青舒站起來,挨個兒親了親他們的額頭,然後坐回椅子上哼唱著搖籃曲,搖籃曲之後哼唱的是那種輕柔的古典歌曲。她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輕聲哼唱著,洛小榮是最先睡著的,之後是青陽,最後才是灝。

    青舒鬆了口氣,安靜地坐了一會兒,這才輕手輕腳地站起來,走到桌邊,挑了挑燈芯,走出內室。外邊已經靜了下來,似乎是結束戰鬥了。

    過了一會兒,有人來報,管家正帶人做最後的搜查,搜查有沒有漏網之魚。又有人來報,外邊李捕頭和官兵來了,問能不能打開府門放他們進來。

    青舒沒有自己拿主意,而是告訴下人這事得聽管家的。

    最後,古管家打開府門,放李捕頭和官兵們進來。

    李捕頭一腳邁進府門便發問,「府上是不是遭了賊人?」

    古管家,「是,李捕頭。一夥兒黑衣蒙面人突然闖入,見人就砍。好在府裡加強了人手,還有府裡養的狗十分機警,一直吠叫著,這才驚醒了我們,否則……唉!後果不堪設想。」

    李捕頭聞到空氣中有濃重的血腥味兒,「沒事吧?府裡人有沒有傷到?」

    「雖然制止了黑衣人的惡行,不過府裡有五六人受了傷,

    其中一個傷的很重。 」古強看著李捕頭和官兵的小頭目說道,「實不相瞞,還有一個黑衣人沒抓到,這個人現在就躲在府中的某處,非常危險,還得麻煩李捕頭和這位大人幫忙找找。 」

    李捕頭和官兵自然不會拒絕,和古府的人一起細細地搜查了起來。鎮子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們必須得上心。一圈兒搜查下來,最後只剩古葉氏生前居住的文瀾院。

    不管是李捕頭還是官兵們,都很小心,先是包圍了文瀾院,然後互相掩護著走進院中,開始搜查。

    大概是知道逃不掉了,躲在屋中的一個黑衣蒙面人突然衝出來,舉刀向走在最頭前的官兵砍了下去。官兵也不是吃素的,舉刀擋下來,而其他人一擁而上,將其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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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來而不往
      
    天色微明,捕快和官兵抬走了十三具屍體,押走了活捉的兩人。古府男丁們開始打掃現場並清理血跡。

    周大夫和慈濟堂的另一名大夫已經給傷員止血包紮過了,正在指揮藥童煎藥。

    青舒以為,被活捉的死士會吞毒自殺只是小說中才有的情節而已,沒想到,那是真實存在的。本來,他們可以活捉五個人的,沒想到其中三人在被捉的剎那就吞了毒藥,當場七竅流血而亡。第四個被捉的也是要吞毒藥的,可有了前頭三人的教訓,洛三出手迅猛地一擊將其打昏。第五個人,就是躲在文瀾院的那一個,捉的時候也是及時打昏了的。

    衙門會將這活捉的二人投進牢中進行嚴刑逼供,結果什麼時候出來不知道。不過,即便沒有逼供青舒心裡也清楚,這些死士是吳鎮江的人。無論如何也是當過四品大員的人,手中留有死士並不稀奇。上一次這批人光顧古府時,他們觸動預警鈴鐺的當下,和古府守衛沒過幾招兒就逃了,並帶走了一名受傷的同伴。

    那晚的襲擊事件落幕很快,沒有驚動左鄰右舍或官兵。

    這次,黑衣蒙面人有備而來,自以為摸清了預警鈴鐺的位置,自以為毒死了壞事兒的大黃,還想出了聲東擊西的策略。他們兵分兩路,一隊人從後院潛進來,殺人放火,趁亂要除掉古青陽,劫持古青舒。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這邊的時候,另一小隊從前面潛進來,然後前後夾擊,搜索古府財物的同時,還要搜索陳喬江。條件允許帶走陳喬江,條件不允許當場殺掉陳喬江。

    沒想到,他們的計劃落空,第一時間就被發現,沒有秘密刺殺,只有慘烈的正面交戰。就算正面交戰,若不是對上了前虎狼衛的精英們,佔上峰的一定是他們。他們還有一項計劃落空了,大黃沒死。

    原來,夜裡大黃第一次吠叫的原因是有人從外邊丟了肉骨頭給它。它當時汪汪叫了幾聲,外邊的人退走,於是它安靜了下來,趴回鋪了乾草的窩中,但沒有吃丟到它窩前的肉骨頭。

    蔡鐵牛是第一個發現躺在狗窩前的肉骨頭的人,他當時擦了把冷汗,趕緊把這塊兒可疑的肉骨頭弄走,給周大夫看。周大夫從氣味兒判斷這是抹了砒霜的肉骨頭。

    蔡鐵牛激動地抱住不停搖尾巴的大黃,拍了拍它的腦袋,把準備給牠吃兩日的骨頭一骨腦兒地全部倒進了它的食盆中。

    天大亮的時候,古府的整個清理工作已完成。這時候,青舒才允許府中的女人孩子們邁出屋門去。清理的工作也是古管家帶著那些曾浴血戰場的男人們幹的,因為他們見過比這更慘烈的場面。而女人孩子們就不一樣了,他們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怕他們受到驚嚇。

    傷員裡,輕傷四人,重傷一人,都沒有性命之憂。從外邊找來的守衛之一在輕傷者的行列,其他人沒什麼事,身上只有些擦傷而已。擦傷對男人而言根本不算傷。戰鬥的時候,古府的人盡量不讓他們沖在前頭,而前虎狼衛的餘部鋒芒不減當年,一直是沖在最前頭的,這才避免了死亡事件。

    找他們來只是為以防萬一,沒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場。青舒讓古管家轉告他們,傷者的醫治費用全由古府出,而且沒按說的三十文付工錢,而是給了每人五十文錢。只一個晚上就掙了五十文,雖然經歷了凶險,但他們都很高興,拿上工錢,說好晚上再來,各自回家歇息去了。其中受傷的那人,由丁家寶趕車送回家中,並把大夫開好的藥留給他,還囑咐他娘子按時煎藥給他喝,又留下五斤白麵、五斤白米,說是給他補身子的。

    鎮子上出了這麼大的事,只一天的時間就傳開了。人們乍聽說昨夜裡,一群黑衣蒙面人拿著明晃晃的刀殺入古府時沒有不害怕的,人們怕的是黑衣蒙面人。而聽說黑衣蒙面人被古府的守衛殺死了十來個人時,聽說古府的守衛們只是受了傷、沒人丟掉性命時,人們嚇的一個激靈。他們的害怕對象立刻從黑衣蒙面人變成了古府的人。

    古何氏挎著小籃子進鎮子,她要到衙門大牢裡探視古鋤頭。今日是趕集日,進鎮賣東西的農人及小商小販還沒有散,正三倆成堆地談論著昨晚在古府發生的駭人聽聞的大事件。古何氏聽人們提起古府,便停下來聽。聽著聽著,她一下煞白了臉,挎籃子的手臂都有點抖。她拉住一個賣山貨的婦人,強擠出一個笑容來,「大妹子,那古府真殺人了?」

    賣山貨的婦人瞅了古何氏兩眼,明明很想八卦,卻又強裝出不耐煩的樣子說道,「殺了,聽說殺了十七八個人。那血流的……哎,不說了,不說了,聽了晚上會做惡夢。」這話說的,好像她親眼看到現場了似的。這就是傳言的奇妙之處,人們總喜歡按自己的喜好去誇大些東西。繼續這樣傳下去,指不定會傳出古府殺了不止百人的流言。

    古何氏聽了,臉色又白了幾分。他們收了吳府的不少好處,正高興的找不到北呢,官府的人就衝進家裡把吳府的四個人和她家老頭古鋤頭給抓了。她急的不行,怎麼辦?他們這是惹了不該惹的人啊!古府說殺人就殺人,她家老頭子不會也被殺吧?想到這裡,她轉了方向,拔腿就跑。她沒去衙門,而是跑回了村。她跑的滿頭大汗、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進了村,她歪倒在路邊,放聲大哭起來。

    古何氏的名聲實在太壞,她倒在地上哭了半天,村人見了都繞道兒走,沒人搭理她。她哭夠了,搓了搓凍僵的雙手,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她沒有回自己家找大兒子、二兒子,而是去了被她趕出去的四兒子的家。

    夏末的時候,古家老四和古吳氏夫妻兩個聽了兩個兒子的勸,提出分家。古鋤頭沒說話;古何氏不答應,把古老四和吳氏罵的那才叫一個難聽,還把古大豐和古二豐兩個孫子罵的抬不起頭來。鬧騰了幾日,古鋤頭有意答應老四家的,可何氏不答應。何氏說分家可以,古老四家得淨身出戶,不分給田土、不分給銀子,除了他們房裡的一些家甚,什麼也不能帶走。

    又鬧騰了一段時日後,夾在中間的里正李初不勝其擾,找古鋤頭談話。

    之後,古鋤頭分給古老四家的四畝薄田,五吊錢,讓古老四家的找好住處再搬出去。古何氏氣夠嗆,當時就把古老四一家趕了出去。除了他們的衣裳,除了古鋤頭難得硬氣地分的四畝薄田和五吊錢,古老四一家子連個木頭箱子都沒分到,一人抱了個包袱被趕了出去。

    古二豐年紀不大,可在村中一向人緣好,村中同年齡段的男子半數以上都是他的朋友。因此,古二豐當天就找到了借住的房子,帶著一家子人住了進去。這個家,算是正式分了。

    古老四沉默寡言只知道低頭幹活兒;古大豐雖然有些滑頭,但也很能幹;古二豐的能幹更是村人有目共睹的;再加上吳氏和自己的大兒媳婦也是個家裡家外一把罩的人,他們的日子過的是前所未有的和睦。而且脫離了何氏的控制,在吃食上,吳氏開始一點一點地改善,希望全家人能吃飽穿暖,再不用只吃半飽,餓著肚子幹活兒了。

    古何氏雖渾,可也知道關鍵時刻能依靠的是誰。於是,她沒回家找大兒子和二兒子,而是跑到了四兒子古老四借住的家。她見到古老四,一邊哭一邊命令古老四趕緊讓古二豐去古府說好話,把古鋤頭從牢裡救出來。

    見到親娘上門,臉上剛掛上笑容,就聽見親娘分派的差事,古老四臉上的笑當時就散了。他低了頭,不言語。吳府給他爹娘送來不少的好東西,他娘不僅沒給他分點什麼,連叫過去吃頓飯的事情都沒發生過。他有事經過爹娘的院門前,他娘見了他呸了一聲進屋去了,讓他連個喊娘的機會都沒有。如今遇事了,他娘就跑來給他分派差事,他的心涼的不能再涼。

    古何氏見古老四不言語,知道古老四這是不願意,於是坐到地上開始撒潑耍賴,「你這喪良心的,你這白眼兒狼,娘養一頭畜生都比養你強。老天爺啊!我這是作的什麼孽啊,我怎麼養了一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出來……老天爺啊……」

    古老四額角的青筋跳了跳,頭低的不能再低。沒分家前,地裡的農活兒基本都是他們父子三個幹的,大哥、二哥帶著各自的兒子只會偷懶。可他娘看不到他們父子三個的好,有什麼好東西都是可著大哥、二哥那邊。這些年,若不是他媳婦潑辣能爭,他的三個孩子能不能長這麼大還不一定。若不是傷透了心,他怎麼可能不阻止媳婦對抗婆婆的事!

    吳氏看不過去,推了自家男人古老四一把,「大豐、二豐去破冰撈魚,這半天不回來,怕是遇到麻煩了。還傻坐著幹嘛,趕緊看看去! 」她的大兒媳婦懷了孩子,需要補身子,因為買不起補品,所以她的兩個兒子去破冰撈魚了。

    古老四嗯了一聲,不理會何氏,低頭出去了。

    何氏見此,罵的更兇,還在地上打起了滾兒。

    靠牆站在地上的大豐媳婦不知所措地看了婆婆吳氏一眼。

    吳氏走過去擋在兒媳婦身前,大聲衝著何氏喊,「大豐媳婦,你沒事吧?別怕,別怕,你可不能驚到,你可是懷著孩子的。」

    大豐媳婦有些懂了,立刻抱著微凸的肚子哎呦哎呦地叫了起來。

    何氏臉色一變,「老賤蹄子加小賤蹄子,想訛老婆子,沒門兒!」

    吳氏衝外大喊,「來人啊,快來人啊!大豐媳婦怕是動了胎氣,趕緊來人幫幫忙。」

    古老四還沒有走遠,而古大豐和古二豐正提了水桶進籬笆門。他們聽到呼聲,古大豐第一個衝進了堂屋,不小心撞翻了正要爬起來的何氏。他沒理會何氏這個極品奶奶,衝到了自家媳婦跟前,急問出了什麼事。

    大豐媳婦向大豐使了個眼色,繼續抱著肚子喊痛。

    古大豐愣了一下。

    吳氏掐了大兒子一把,一邊使眼色一邊說趕緊去請大夫。

    古大豐大概明白了。聽何氏罵的越來越難聽,他一臉怒容地回頭,「奶,我媳婦動了胎氣,要到鎮子上看大夫,我不朝奶多要,就要一吊錢。」

    何氏尖利地喊了一聲憑什麼,然後發現吳氏、古大豐,還有剛進門的古老四和古二豐都一臉不善地瞪著她。她心虛,罵罵咧咧地趕緊走了。

    何氏走後,古大豐扶著媳婦回自己屋去。

    古老四悶頭坐了一會,猶猶豫豫地喊了一聲二兒子的名字。

    古二豐抬頭,「爹,是不是有話對兒子說?」

    古老四嘆了口氣,「二豐,明日你去鎮上,找你鈴蘭妹子說說,看能不能……」

    吳氏從旁打斷,「不行。鈴蘭在那兒為奴為婢的,全看主子的臉色過活,多不容易。她一個丫鬟,哪有資格跟主子提要求,你少打鈴蘭的主意,別想害了鈴蘭。」因為鈴蘭對古二豐好,聽說他們被趕出去後鈴蘭還貼補了他們幾吊錢。這讓吳氏的態度大變,再不把鈴蘭當晦氣的掃把星,每次古二豐進鎮去,她都要弄點東西給鈴蘭帶上。

    古老四嘆了口氣,低了頭。

    古二豐想了想,往古老四跟前湊了湊,「爹,不用愁,兒子問過古管家了。他們只想給爺一個教訓,關幾天就把爺放出來,爺沒事。」

    古老四激動地一把握住兒子的手,「不早說,害的爹一晚上沒睡好。」

    古二豐囑咐起來,「爹,這事兒心裡有數就成,千萬別說出去,要不然爺奶不長記性,還會……犯錯。」他考慮到自己爹的感受,勉強把「犯渾惹事」改成了「犯錯」。

    古老四安心了,「成,爹聽你的。」

    古二豐看了眼自己的娘,又說道,「過兩天兒子和爹到鎮子上接爺回來,送爺回家。爺和奶肯定高興,不會再看爹娘不順眼了。」

    吳氏冷哼一聲,卻沒有反對。

    古老四很高興,笑咧了嘴,「成,成,爹都聽你的。」

    青舒不管外邊的紛紛擾擾,一整天都在想一件事情:如何才能釜底抽薪,將吳府弄垮。

    傍晚的時候,臨時僱的守衛們結伴來報到。雖然昨夜很凶險,但無論是他們自己還是他們的家人,想到一個晚上的差事就能掙回五十個銅板,想到古府自己的護衛很厲害,現實的生活困境戰勝了可能面臨的危險,他們仍然來了,為了五十個銅板。

    天色黑透,守衛們定時舉著火把四處巡邏。蔡鐵牛還牽了大黃在前院走了一圈兒,沒發現什麼異常,於是把大黃栓到狗窩裡,回到門房裡準備睡覺。

    青舒的書房裡亮著油燈。杜仲夏坐在書房的屋頂上,古管家和洛三走入書房。

    青舒讓他們坐到對面,「我有一個想法,想說給你們聽聽,看看可不可行?」

    古管家的左臉上有道淺淺的劃傷,是昨晚打鬥的時候被枯樹枝刮的。他說道,「小姐請講。」

    青舒低頭看著自己左一筆、右一行地隨手寫下的東西,「不能再放任吳府了,我不准備要他們的命,可我要給他們釜底抽薪的一擊。縣城裡,吳府有大大小小的十一個鋪子,吳葉氏有三個鋪子。康德鎮,排除德縣吳府親族的私產,吳府在那邊有四百八十畝的良田。京城,吳鎮江有一座價值四千兩的府邸,吳葉氏有一個胭脂鋪、一個綢緞莊。目前查到的吳府產業就這些。」

    「古人言,來而不往非禮也。昨晚吳府送來了大禮,我們不能只收不還。」青舒看向洛三,「你和杜護衛差不多掌握了吳府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那麼,知道吳府存放銀兩的地方嗎?」

    洛三答,「據我所知,吳府的銀兩存在兩個不同的庫房內,一個庫房歸吳老爺支配,另一個庫房是公中的,歸吳葉氏支配。除此之外,吳葉氏有自己的大筆私房銀,所藏之處我們也摸清了。」

    青舒暗想,洛三和杜仲夏幸好是她這邊的人,假若他們是敵人,慘的一定是她。 「你們有沒有辦法,一夜之間把他們的庫房銀和私房銀搬空?」

    洛三愣住。

    青舒用炭條在紙上寫下庫房、私房,並分別用圓圈兒圈住,「這事你回去和杜護衛一起琢磨琢磨,看看可不可行。」然後點了點吳府在德縣的鋪子名,「下一個議題,一夜之間能不能搬空這些鋪子。」

    古管家反駁,「小姐,這種事,誰也做不到。您不是要搬空一個鋪子,而是要搬空十幾家鋪子。第一,肯定會驚動住在鋪子裡的伙計,然後發生衝突,引來巡城的官兵。第二,我們得派多少人過去,才能一夜之間搬空別人的鋪子?第三,就算沒有被巡城的官兵抓到,就算真能搬空吳府的鋪子,可夜裡城門是關著的,我們根本不可能把貨運出縣城去。再有,不能運出城,便只能藏起來。可貨那麼多,根本沒個藏處,無論如何都會被人發現。」

    青舒搖頭,「一,我們不把貨運出縣城去。二,我們也不把貨藏起來,我們要做的只是搬空吳家的鋪子而已。」

    古管家張大了嘴,以為青舒經歷了昨晚的血腥事件後,因刺激過大,人已經嚇糊塗了。

    洛三可沒有古管家的那種想法,「小姐有辦法?」

    青舒站了起來,在書案後頭走來走去,「茲事體大,不能走露任何風聲。這事,我只要你和杜護衛去辦。」

    古管家的擔心飆到最高處。只有兩個人,兩個人要在一夜之間搬空十幾家鋪子,開什麼玩笑?小姐不會真糊塗了吧!

    這下,連洛三都起疑了,懷疑青舒有些神智不清。

    青舒坐回椅子裡,看著對面兩人毫不掩飾的懷疑神色,撫額說道,「我只要你和杜護衛弄昏睡在鋪子裡的伙計,把鋪子的後門打開。必要的時候,你們得把巡夜的官兵引開。」

    古管家一驚,「那誰來搬空鋪子?」

    青舒勾起嘴角,「意外之財,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兒,一百個人裡至少會有九十個人去揀。再者,不想失去得來的東西,這九十個人一定會小心又小心地去揀、去藏,他們絕對不想讓人發現,絕對會護住到手的東西。」

    洛三雖然還沒有弄懂青舒的計劃,但大概意思他懂了,於是說道,「這事好辦。明日屬下啟程前往德縣,摸清了這些鋪子的情況後再動手。」前些時日能裝鬼嚇住吳府人,一半是他們偽裝的好,一半是他們提前摸過吳府的地形,可進可退。古葉氏受傷的當下,他們倆個就趕到德縣,把吳府的情況摸清楚了。這是他和杜仲夏兩人行動前必做的一件事。他們倆個不是冒失衝動的人。

    青舒嗯了一聲,「希望蕭大人不會大發雷霆。」

    古管家咳嗽一聲,若是青舒琢磨的這事真能成,不用想,蕭大人肯定會大發雷霆。誰願意看到自己的治下發生這種事!

    青舒又說道,「若是這事能成,吳府只有兩個選擇。繼續經營鋪子,只有重新進貨;不繼續經營鋪子,只有賣掉鋪子。這時候,若是吳府的銀子不翼而飛,他們想重新進貨會有點難度,賣鋪子的可能性會更大。到那時,我們再想辦法把吳府的鋪子變成我們的。」

    吳氏一族再枝繁葉茂又如何,她倒要看看,若吳府面臨垮台,吳家其他族人會不會幫襯失去官職的這門族親。樹倒猢猻散,不是白說的。

    關係到自身利益,沒幾個人會大方地去資助落魄的人。吳鎮江入獄時,吳家族人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別說族人,若吳家鋪子出事,吳鎮江的兩個親兄弟,大老爺和三老爺都不會讓吳鎮江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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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4:16
第一百八十三章 非禮也(上)
      
    一夜無事。天亮,雇來的守衛們拿了各自的五十銅板的工錢回家去。

    用過早飯,洛三出發前往德縣縣城。

    青舒不想做女紅,也不想看書,於是在院中走了走。一抬頭,突然看到掛在小廚房門側偏上位置的一串紅火的乾辣椒,笑了。她進屋,「小魚、小娟,咱們有事做了。」

    剛拿起針線的小魚和小娟抬頭,「小姐,我們要做什麼?」

    青舒笑瞇了眼,「小魚,你去廚院那邊,把女人孩子吃飯用的食廳內的爐子點了,要燒的熱乎乎的。」

    小魚答應著,收妥了針線,戴了帽子出去了。

    青舒接著差遣小娟,「你去找蘇媽媽,告訴蘇媽媽,把庫房裡存的乾辣椒拿一半出來,送去小魚那邊。」

    小娟也戴上了禦寒的帽子,臨出去時回頭,「小姐,您讓取乾辣椒做什麼?」

    青舒笑道,「儘管去就是了,哪兒來的那麼多問題。」說罷,她進了裡間,打開櫃子,翻出一件黑藍色的布衣裳來,把身上穿的上等料子的綢衣外裳脫掉,換上了布衣裳。她把脫下來的衣裳和斗篷一起掛到木頭衣架上,然後戴了帽子和棉手套,關好門出去,準備去廚院那邊。

    邁步出了內院門,就見古管家立在一側,似乎在等她。

    青舒的步子一頓,「什麼事?」

    古管家回稟,「小姐,衙門剛派人過來送信兒,活捉的兩個蒙面人夜裡死了。」

    青舒一驚,「什麼?」

    古管家的臉色不太好,似乎很生氣,「牢頭早起發現那兩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牢頭不放心,打開牢門進去看,這才發現人已經死了,屍體都涼了。衙門正在查,初步判斷問題出在了昨晚給那兩人吃的飯食上。具體怎麼發生的,還要再查。」

    青舒抬頭望天,晴空萬裡,是個好天氣。可好天氣不能保證不發生壞事。 「沒有闖入的痕跡?」除掉被活捉的兩人,明顯是幕後人殺人滅口的伎倆。

    古管家,「說是沒有闖入的痕跡。」

    青舒沉了臉,「告訴衙門,我要一個交待。」

    「是。」古管家退下了。

    青舒在原地站了片刻,調整了一下情緒,這才去了廚院。小娟聽到腳步聲,從食廳出來挑了厚門簾,小魚打開了門。

    青舒進了食廳,一股溫熱之氣撲面而來。看到長長的飯桌上面已經擺了不少串的乾辣椒,她的心情好轉,「去三娘那邊拿兩個大木盆來。」

    小娟答應一聲要走。

    青舒又道,「再拿個乾淨的布袋子,小袋子就成,不要太大的。」

    小娟哎地答應著,去了隔壁的廚房。

    青舒把帽子和棉手套摘下交給小魚,拉開一把木凳坐到桌前,「前幾日丁管事是不是給麥子做了個玩耍用的木頭鎚子?」

    小魚答,「是有這麼回事。」

    青舒想到自己要跟麥子搶玩具,不覺得好笑,「你去把那木頭鎚子借來。」

    小魚愣了一下,趕緊出去借去了。

    不一會兒,小娟和許三娘一起拿來了兩個大木盆和可裝十斤米的空布袋子。

    青舒讓她們把木盆放到桌上,然後自己取了用線串起的一串乾辣椒放到面前,把辣椒乾掉的綠色根蒂掰斷,將根蒂留在線上,把去了根蒂的辣椒丟入乾燥的空盆中。

    小娟好奇地盯著,問道,「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

    青舒一邊弄第二個辣椒,一邊解釋,「根蒂不能用,要扔掉。辣椒等下要搗碎,取了部分籽兒做種子,剩下的籽兒和辣椒碎沫一起用來炸辣椒油。這是一種好佐料。」

    小娟哦了一聲,坐到青舒的對面,把另一個盆拉到自己手邊,學青舒的樣子開始給辣椒去根蒂。

    許三娘也坐到了一邊,伸手幫忙。

    青舒一邊弄,一邊對許三娘說,「廚房有事你儘管去,不用管我們。」

    許三娘說已經收拾完了,繼續手裡的活兒。

    青舒沒說什麼,只是想起一事,提醒她們,「這可辣著呢!現在辣椒沒破,還好些。等下搗碎了,有你們辣的時候。所以啊,只要沾了手,千萬別去碰臉,千萬別去揉眼睛之類的,否則,難受的是你們。」

    小娟拿了一根辣椒聞了聞,「小姐,真有那麼辣?」

    青舒笑,「不信你可以試試。」

    小娟直說不敢,繼續做事。

    蘇媽媽來了,在外邊喊,「小魚,趕緊過來開開門。」

    小魚還沒回來,小娟便站起來去開門,然後把厚簾子挑了起來。

    只見蘇媽媽兩個手臂上掛滿了一串串的紅辣椒,兩隻手裡也抓了不少串辣椒,那樣子非常逗,根本倒不出手來開門。

    小娟忍不住扑哧一聲笑了。

    蘇媽媽一邊往裡走,一邊笑罵,「臭丫頭,敢笑話媽媽,等下再收拾你。」

    青舒回頭,見了蘇媽媽的樣子,不禁莞爾,「蘇媽媽,你可以找人幫你拿。」

    蘇媽媽自有自己的理由,「誰也不閒著,不用招呼別人。再說,這東西輕著呢,一點重量都沒有,拿多少都沒問題。」

    青舒和許三娘笑著一邊站她一側,把她手上抓的、手臂上掛的乾辣椒全部取了下來,堆到桌子上。

    蘇媽媽盯著兩個木盆,「這是要幹嘛?」

    小娟關了門過來,「小姐說要炸辣椒油。」

    蘇媽媽拉了把凳子坐下,「正好手頭沒事。」說著,跟著她們去辣椒根蒂。於是,她們幾個坐到一起,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一邊手不停地做事。

    不一會兒,小魚回來了,手裡拿著木頭鎚子,錘子的柄不長,鎚頭差不多有女人的拳頭大。她把錘子放一邊,笑著說道,「奴婢說借錘子用,麥子不高興,抱著不給。奴婢就說小姐要用,小姐要用它做好吃的,麥子高興地把錘子直往奴婢手裡塞。」

    青舒笑,「都是小饞貓。」

    蘇媽媽接上,「還不都是小姐您給慣的!」

    許三娘附和,「是這麼個理兒,小姐最會慣這幾個小的。不知道你們瞧出來沒有,這幾個小的現在吃的一個比一個胖乎。」

    蘇媽媽和小娟點頭說是胖乎了。

    青舒一本正經地說道,「小孩子長胖才可愛。你們想想,摸上他們的小手,感覺肉乎乎的,軟乎乎,多舒服!」

    說說笑笑間,兩個木盆裝滿了。許三娘去廚房又拿了兩個空盆來。青舒拿過布袋子,把盆中的乾辣椒往布袋子裡裝了半袋子進去,然後拿過口袋繩,把布袋子的口子係緊。

    青舒提著鬆鬆的半袋子乾辣椒,視線在小魚和小娟身上轉了轉,最後把布袋子遞向小娟,「諾,你不是想知道它有多辣麼,給你一次機會。拿上它。」說著,一指食廳的東北角,「拿個凳子去那邊,把它擺在凳子上面,平鋪開。還得拿上麥子的木頭鎚子,用錘子隔著布袋子輕輕地捶打,直到裡面的辣椒捶打細碎。去吧!拿去慢慢捶吧!」

    小娟也沒多想,接過布袋子,拿了個凳子去了青舒所指的位置。等她準備好了,開始用錘子隔著布袋子捶打裡面的乾辣椒。乾辣椒碎的很快,辣味兒從布袋子裡衝了出來。正在努力捶打的她阿嚏阿嚏地連打好幾個噴嚏,不一會兒就眼淚汪汪的了。她停了手,可憐兮兮地看向青舒,「小姐,奴婢不行了,奴婢要和小魚姐姐換。」

    青舒假裝聽不見,偏過臉去偷笑。她們這邊離著段距離都聞到辣味兒了,何況是近距離地正在做搗碎任務的小娟!

    蘇媽媽感慨,「是夠辣的。」

    小娟阿嚏、阿嚏地又打了幾個噴嚏,提出抗議,「小姐,您不能這樣。」然後轉了語氣求道,「讓奴婢跟小魚姐姐換換好不好?」

    青舒還在偷笑。

    小魚接收到小娟淚眼汪汪又可憐兮兮的求救表情,猶豫了下,站起來,「小姐,奴婢跟她換換。」

    小娟感動壞了,「小魚姐姐,你真……阿嚏……阿嚏……好。」

    青舒偷笑夠了,這才開口,「行了,都來摘辣椒。搗碎的事兒,過後再說。」

    蘇媽媽想了想,提建議,「小姐,要不,拿到石磨上磨吧!這樣來的快,還不用這樣。」她一指小娟的慘樣。

    青舒覺得有理,「可以試試。」隨後又一想,「不過,拿到石磨上磨,籽兒可能會碎,沒辦法取種子。」

    許三娘提議,「要不,先掰開取籽兒,取完籽兒再拿到石磨上磨。」

    青舒點頭,「可以。那成,你們摘根蒂,我取種子。」然後笑著指揮小娟,「去取個小盆來,要乾的盆。再拿一個乾布子。出去見了風,一會兒就不難受了。」

    等小娟取了東西回來,青舒便挪了位置,坐到離她們最遠的位置去。她把小盆放到面前,接著從大盆裡取那些相對大的乾辣椒,用乾布子包著一個一個地掰開,把裡面的籽兒抖進小盆中,一點一點地收集種子。

    不過一刻鐘的工夫,屋裡所有人都有點淚眼汪汪的趨勢。阿嚏、阿嚏……青舒也開始打噴嚏。

    麥子、笙歌和周星挪著小短腿兒跑進廚院,小丫跟在後頭不停囑咐他們慢點兒跑。再後頭是許五娘,手裡抱著針線笸籮。

    麥子、笙歌和周星鑽進厚門簾下,推開門進了食廳。

    等小丫走過來,剛要掀開厚門簾子,麥子、笙歌和周星三個啊啊叫著從屋裡衝了出來,串成一串撞到小丫身上,害得小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屋內傳出青舒她們的笑聲。

    不緊不慢地走著的許五娘趕緊過來,把小丫他們一個一個扶起來,問有沒有摔疼。

    麥子、笙歌和周星抬了小臉,淚眼汪汪地盯著許五娘告狀,「眼睛,痛痛。」

    許五娘愣了,這是摔的很疼吧,要不怎麼都哭了?可是,又沒摔到眼睛,眼睛痛什麼?小魚從屋內走了出來,細聲問,「他們沒事吧?」

    一股嗆辣味兒從打開的門裡衝出來,許五娘後退兩步,「這,這是什麼味兒?怎麼這麼嗆人?」

    麥子又告狀,「眼睛,痛痛。」

    屋裡又傳出一片笑聲。

    等弄清楚了是怎麼回事,許五娘沒敢進去,帶著小丫、麥子他們趕緊走了。

    實在是太辣了,青舒也沒能堅持多久,最後放棄了這種取種籽的辦法。她帶著大家收工,決定明天再繼續。

    到了第二天,青舒改變了主意,大家圍坐在一起就是去掉根蒂,不再取種籽。等到收穫的一半乾辣椒都去掉根蒂,大家把乾辣椒裝進五個布袋子裡,扔上套好的板車。

    青舒穿戴好禦寒的衣物,帶上小娟和關婆子,帶上六個護衛,趕去了莊子上。

    莊子上有個大石磨,莊子和府裡吃的粗糧、白麵都是在這個石磨上磨的,只有白米是從米舖裡買的。自然,若是自家地裡出產的麥子不夠吃的時候,還是會從外頭的米舖裡買。

    莊子上的石磨不是露天的,它安置在一個空屋子裡。為了讓空氣流通起來,青舒讓人把窗子打開了。這樣,大家就不會被嗆的流眼淚了。

    吳管事拿了用在石磨上的小掃帚,把石磨的台子掃了掃,提了一個布袋子問,「小姐,要倒多少?」

    青舒看著大石磨說道,「一袋子分三次磨吧!」整個的乾辣椒佔地方,看著多,等磨碎了,會變得很少。

    吳管事打開布袋子的口子,估摸著倒了三分之一出來,然後把乾辣椒在石磨上平鋪開了。他走過去抓了上邊的石滾子的把手,慢慢地推。

    等他推了三圈兒,青舒叫停,走上前用樹枝扒拉幾下開始碎的乾辣椒,「再走幾圈兒看看。」

    吳管事推磨又走了幾圈兒。

    青舒再次拿樹枝扒拉著看了看,笑道,「可以了,先取種籽。等取了種籽,要盡量把它磨細。」

    小娟拿了篩子等著。莊子上的一個婦人用小掃帚把石磨台子上的碎裂大片的乾辣椒掃到一邊去,空出一塊兒地方來。

    小娟把篩子放到這空處,那婦人便用簸箕盛了些碎裂的乾辣椒倒進篩子裡。小娟開始輕輕地篩,辣椒的籽兒從篩孔中鑽出,落在石磨台子上。如此篩了幾次,得到了其中大半的種籽。關婆子拿了提前準備好的小布袋子,把這些種子收了起來。這時候,張大過來,和吳管事一起推磨,而婦人跟在他們身後,用掃帚不停往裡掃正在磨的辣椒。

    用石磨就是比手搗的快,等到辣椒末足夠細了,掃到一處,用簸箕盛了,倒入事先準備好的大壇子裡。

    青舒上前看了看,果然,等到磨細,裡面剩下的小半數的籽也碎了。

    就這樣,在莊子上耽擱了兩個時辰,既收集好了辣椒種籽,又磨好了辣椒碎沫。

    青舒讓廚房拿來一個二斤裝的小壇子,給裝了大半壇子的辣椒碎沫,然後跟去了廚房,親自動手熱了些油。當油熱了,要冒煙的時候,把油倒入了辣椒碎沫的壇子裡。嗤的一聲,熱油淋在辣椒碎沫上,辣椒的香辣味兒衝出,飄的滿廚房都是。

    小娟吸了吸鼻子,「小姐,真香。」

    青舒擦了擦手,告訴在廚房的婦人,「這是做菜的佐料,很辣的。愛吃辣的人,吃麵的時候也可以放一些。這留給你們用。」

    青舒帶著磨好的辣椒碎沫回去的時候,府里正準備做晚飯。青舒帶著惡作劇的心態,告訴廚房今晚的主食是麵條,主菜是辣子白菜。許三娘不知道什麼是辣子白菜,青舒便說,這菜由她掌勺。

    晚飯上桌,盧先生盯著面前的麵碗,盯著麵碗上飄的可疑的一片紅,「這是什麼麵?」

    盧娘子讓笙歌坐好,給笙歌盛了小半碗的白米飯,頭也不抬地答道,「今日小姐下廚,做了一道叫辣子白菜的菜,還煮了特別的肉絲麵。說要給你嚐鮮,剛派人送過來。」自從盧先生娶了柳碧煙回來,沒多久,青舒便讓他們院子裡自己做飯吃了。所以,在府裡沒有大事或特殊情況的話,他們一家三口的飯是單獨做的,盧娘子親手做的。

    盧先生拿了筷子,挑了挑麵條,低頭吃麵。一口面吃下去,他迅速變臉,轉過臉去一陣猛咳。

    盧娘子嚇了一跳,「怎麼了?怎麼了?」

    笙歌也睜大了眼盯著已經臉紅脖子粗的自家爹。

    等咳嗽夠了,盧先生氣的大罵,「青舒這丫頭又在使壞了,難道還想辣死先生不成?」然後盯著一樣紅的可疑的所謂辣子白菜,「這菜肯定也有問題。 」

    盧娘子一臉狐疑地看了盧先生兩眼,夾了一片辣子白菜送進口中。之後,她立刻瞪大了眼,辣的嘶嘶出聲,跑去旁邊拿起茶碗喝水。

    笙歌覺得爹娘奇怪,伸了自己用的小筷子過去要夾辣子白菜。盧先生見了,立刻用手擋住,「兒子,兒子,咱不能吃這個。」吃了會出人命的。

    另一邊,青舒院中的小食廳裡,青陽、洛小榮他們四個都在。青舒給他們每人盛了一碗肉絲麵,然後在每人麵碗上給撒上一點炸好的辣椒油,「吃吧!有點辣,不過很好吃的。」

    於是青陽他們四個開始吃麵。他們是第一次吃辣,雖然青舒給放的少,但每個人都辣的嘶嘶出聲。不過,他們似乎很喜歡這個味道,沒人說不吃,配著桌上的菜,各個吃的高興。

    青舒看他們愛吃,高興的笑瞇了眼,一邊吃麵,一邊不停夾了辣子白菜吃。

    看她一個勁兒吃白菜,灝伸了手去夾。等青舒抬頭,準備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因為灝已經吃了,而且白皙的小臉變得通紅。

    大概是小孩子都有敢於嘗試的膽量吧!明明灝的慘樣擺在面前,青陽他們不怕死地都嚐了白菜的味道。結果不言而喻,個個辣的伸了舌頭喊救命。

    青舒見了,笑的很大聲。

    被青舒的辣椒油整到的不只他們,還有古管家,還有杜仲夏,還有摸底回來的洛三。

    不過,雖然整人得逞,可到了後來,青舒真是後悔莫及。因為盧先生和洛三愛上了辣椒油的味道,每到吃飯的時候總喊著把辣椒油拿來,簡直到了無辣不歡的地步。

    看似風平浪靜地過了兩日,這天夜裡,德縣縣城內出現了兩個可疑的黑影兒,他們移動迅速,又無聲無息地越過眾多的屋頂,最後落在了德縣最大的綢緞莊的屋頂上。

    他們合作無間。這個行動時,那個掩護。那個行動時,這個掩護。他們翻進鋪子的後院,對熟睡的伙計用了迷煙,裡面的伙計不到天大亮是醒不過來了。之後,一人在屋頂上警戒,一人去打開了鋪子的後門。

    後門外,站著兩名同樣穿了一身黑的男人。而他們的身後,停著一輛馬拉的板車。開門之人一揮手,這兩人迅速進了院子。一匹又一匹的各種上好的料子從鋪子和庫房中移出,裝到了板車上。以防掉落,這板車是提前做了柵欄的。有了柵欄,不僅能防止掉落,還能摞的高高的裝的更多。

    等板車裝不下了,兩個黑衣人趕車走。因為馬蹄上提前包了厚布,車輪子上也包了一層粗布,因此馬車在黑夜裡行走,既沒有馬蹄聲,也沒有車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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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非禮也(下)
      
    綢緞莊中,上等的料子都搬走了,剩下的那些基本都是成匹的普通布料、不是整匹的布料和賣剩下的散佈料。留在鋪中的一個黑衣人,迅速扯開一大塊兒布鋪到地上,並從剩下的布匹中隨手拿了一些丟到鋪開的布上,然後包了很大一個包袱出來放到一邊。之後,他再鋪開一大塊兒布,依樣照葫蘆地又打包好一個大包袱。

    這時候,站在屋頂上的黑衣人跳了下來。這兩個人一人背了一個大包袱,往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急走。三兩下轉到了地方,他們一個負責巷北的人家,一個負責巷南的人家,扯開身上背的包袱的一角,一邊走一邊往路過的人家院裡扔布料。包袱中的布料扔完了,他們解下身上背的當包袱皮的大塊兒布,扔進了最後兩家人的院中。

    接著,他們一拐彎,急走,離開平民區,很快到達了第二個目的地,成衣鋪。他們如法炮製,一人警戒一人打開後門。

    後門一開,二十多個乞丐湧入。這些乞丐進了鋪子,打了火折子,找到油燈點上,然後把鋪子的後門一關,把一室的光亮關在了門內。乞丐們迅速翻找,一人抱了一大堆成衣放在腳下。然後,乞丐們把自己脫了個精光,一層又一層地迅速把鋪子裡現成的裡衣穿在身上。裡衣沒了,穿袍子裡穿的褲子。直到個個穿的裡三層外三層的,很臃腫,乞丐們這才把脫下來的髒兮兮的裡層的衣裳穿上,再把外面穿的又髒又破的衣裳穿了回去。

    穿好了衣服,乞丐們迅速一人打了個大包袱背到身上。似頭目的一個乞丐低聲說,「走了。」乞丐們立刻都住了手。似頭目的那人吹熄了油燈,拉開舖子的後門走出來。其他人都跟上。直到乞丐們走出了鋪子後院的門,站在屋頂上的黑衣人才跳下來與站在地上的黑衣人匯合,兩個人把鋪子的後門和鋪子後院的門輕輕關上,往下一個目標趕去。

    米舖。後院門打開,蹲在門外等著的兩個壯漢立刻站了起來。可發現開門的人蒙著臉,這兩個壯漢有點蒙,不由自主地退後兩步。開門的黑衣人一招手,要兩個壯漢進來。兩個壯漢遲疑的不敢進。他們是外地人,冬日裡進城只會靠力氣掙幾個銅板回去貼補家用。昨日有人僱他們,說好讓他們倆今晚在這家米舖後頭等,自有人會叫他們進去背糧食。因為承諾給的工錢多,他們倆個才會大著膽子在夜裡過來。

    見兩個壯漢遲疑,黑衣人掏出兩塊兒一兩的碎銀,丟給他們一人一個。兩個壯漢摸了又摸,知道是銀子,激動地趕緊收妥,大步進了鋪子。他們根據黑衣人的要求,開始摸黑把鋪子裡的糧食和庫房裡的糧食背出來放到後院外的小巷子裡。大袋、小袋的糧食在小巷子裡堆了起來,不遠處有許多黑影兒在晃動著,只是沒人敢靠近。

    因為黑,其中一個壯漢有一次差點絆倒,默默地守在旁邊的黑衣人出手如電地扶住了他肩上扛的糧食,幫了壯漢一把。兩個壯漢確實力氣大、體力好,也就兩三刻鐘的工夫,他們就把米舖的糧食搬空了。站在後院中的黑衣人拿了兩吊錢出來,分給兩個壯漢每人一吊錢,並一指推放在小巷子裡糧食,以粗啞難聽的聲音說話,「能背多少,背多少走。」

    兩個壯漢聽了害怕又興奮,他們一晚上掙的銀錢比一冬天幹活兒掙的都多,還白得了糧食,這輩子估計再沒有這種好運氣了。兩個壯漢大步走過去,一人扛了兩袋子糧食高高興興地走了。他們決定明日就回鄉。

    這時候,黑衣人照樣把鋪子的後門和後院的門關上。屋頂上、地上的兩個黑衣人匯合,不看堆在外頭的糧食,不看那些張望並晃動的黑影兒,往下一個目的地出發。他們的身影一消失,那些在不遠處晃動的人影慢慢接近,最後到了近前。這些人,有一人扛了兩袋子糧食的,有一人扛了一袋子糧食的,總之,都是扛了糧食就走,誰也不吭聲。

    有幾個小乞丐,在聚集的人扛了糧食走後從角落裡出來,緊張地左右張望,然後有背半袋子的,有背小半袋子的,總之使盡了吃奶的力氣把到手的糧食弄走了。天亮前,米舖後巷子的地上只有一些灑落的糧食,那些堆成小山的糧食早已不知所蹤。

    一夜之間,吳府的鋪子和吳葉氏私有的鋪子一間接一間地被搬空。吳府的一個綢緞莊、一個茶莊、一個繡莊,三個雜貨舖、三個米舖,吳葉氏的一個胭脂鋪、一個首飾鋪、一個繡莊,無一倖免。吳府還有一家酒樓、一家客棧。這兩個地方實在不適合去搬空,因此唯有這兩處黑衣人沒有光顧。

    天微明,縣城城門內平日裡農人或小商小販擺攤子的地方橫七豎八地躺了不少的乞丐。

    馬蹄踢踏聲、車輪轆轆聲中,陸續地來了二十幾輛拉貨的馬車。馬車上的貨物都苫了苫布,車上裝了什麼,別人是看不出來的。這些馬車停在城門內,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待城門開啟的時刻。

    還有許多普通百姓。他們或背了背簍,或擔了沉重的擔子,或扛了一袋子的東西,等著出縣城。慢慢的,又有人來,還有幾輛板車。板車上都多少不一地拉著東西,上面坐了幾個婦人,後頭是或挑著擔子或背著背簍的人。

    過了片刻,守城的官兵換了崗。之後,有官兵長長地吆喝一聲,在人們的期待中,縣城的城門終於開了。一邊是出縣城的車馬和行人,另一邊是入城的車馬和行人。若沒有特殊情況,官兵不查出城的人,只查進城的人。因此,進城的比較慢,而出城的,暢通無阻地離去。

    天光大亮。吳府雜貨舖、米舖等鋪子的掌櫃陸續到了各自負責的鋪子前頭。他們意外地發現,平日裡早已卸了板子的鋪子依然門窗緊閉。這些掌櫃的很生氣,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些掌櫃的開始啪啪地拍門,扯開喉嚨喊裡面的伙計。左右鋪子的人好奇地探頭出來看了一眼,立刻又縮了頭回去。

    直到驚動了整條街,這些鋪子裡的伙計才被吵醒。伙計們像遊魂一樣打開舖門。掌櫃們進得鋪子,看到裡面的樣子,有昏倒的、有氣的大罵的、有以為做夢……總之表現不一。

    吳葉氏早起眼皮就跳的厲害,心氣兒也不順,罵了一個丫鬟,罰了一個婆子。當第一個掌櫃的跑來說鋪子被盜一空時,她氣的拿茶杯砸人。當第二個掌櫃跑來說同樣的話時,她打碎了一個花瓶。當第三個掌櫃跑來、第四個掌櫃跑來、第五個掌櫃跑來……

    吳葉氏覺得這是天下間最荒唐的一件事,她狠瞪下邊排排站的十來個掌櫃,覺得他們都瘋了。她一拍桌子,「來人,備馬車,本夫人倒要看看是如何一個盜空法兒?」

    於是,不僅吳葉氏去了鋪子裡。就連得了信兒的吳老爺、大老爺、二老爺和三老爺都去了。看過一個又一個基本被打劫一空的鋪子,吳老爺昏倒了;大老爺和三老爺圍住二老爺(即吳鎮江),問是不是二老爺把鋪子裡的東西連夜拿走了。最近三兄弟正鬧分家產,大老爺和三老爺的懷疑不是沒有理由的。

    吳葉氏心裡直突突,沉著臉丟下這些人去了自己名下的鋪子裡。她先去的胭脂鋪,再去的繡莊,最後去的首飾鋪。看著面目全非的鋪子,想到那些不翼而飛的金銀首飾,她兩眼一翻,倒了下去。這三家鋪子可是她的私產,是獨屬於她的東西,如今成了這模樣,她不昏倒才怪。

    吳老爺還沒醒,吳葉氏又昏倒了,而吳家三兄弟正忙著互相撕扯、吵架。吳府的下人,鋪子中的掌櫃,忙著喊大夫、忙著喚醒昏倒的主子、忙著拉三個主子的架,場面那才叫一個亂。

    吳天斌幾個孫子輩的趕到的時候,吳家三個老爺兄弟之間的撕扯、吵架已經升級。這場架,人數已經不再限定在三兄弟之間了。三兄弟都有各自的管事和下人,拉架的時候一個沒弄好,事情發展到了三房之間主子、下人全員參與戰鬥的另一重境界。

    大老爺和三老爺認定是二老爺派人搬空了所有鋪子,他們認定這是二老爺多分家產的卑劣手段。因此,大老爺和三老爺怎麼也壓不住自己的心火,埋藏心底多年的怨氣一下竄上來,徹底爆發了,決定在此時此刻與二老爺死磕到底。

    大房、三房對二房的戰斗在不斷升溫,吳老爺清醒了一次,拼了老命喊住手都沒用,反倒被人撞到牆上,一口氣沒上來,嗝兒一下又昏過去了。

    吳天斌、大老爺的兩兒子、三老爺的一個兒子扯著喉嚨喊別打了。可是,此刻正是眾人酣戰之際,再說帶頭兒的不是他們的親爹,就是他們的大伯或叔父,誰會聽他們的!

    吳天斌幾個沒辦法,衝進去拉架。很快的,吳天斌一臉青白地被人踢了出來,其他幾個也好不到哪裡去,不是捂臉就是抱頭地退出了戰圈兒,繼續扯著喉嚨喊別打了。

    吳管家趕到,看到鋪子前頭裡三層、外三層地站滿了人,讓家丁哄走部分人,趕緊進了鋪子。他看到裡面的混戰,嚇的面如土灰。他好不容易擠進去,找到了靠牆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吳老爺,趕緊把帶來的家丁叫過來,讓家丁背了吳老爺,盡量躲著打紅了眼的眾人,出了鋪子。吳管家喊著讓開,要帶吳老爺去看大夫。

    有兩個捕快路過,看到聚了很多人,扯了一人問怎麼回事。那人說吳府的幾個老爺打起來,打的很兇。捕快們聽了,根本不往裡湊,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大戶人家的內鬥,精明的捕快可不會瞎摻合,更不會找不自在。若是有一方報了官,他們出現是職責所在。若是人家沒報官,他們過去是費力不討好、就是找不自在。

    吳府,廢棄的小院中,杜仲夏和洛三面對面地坐在鋪了乾草的柴房裡,一人抓了個雞腿在啃。他們的手邊,擺了一個取暖的炭盆。

    杜仲夏:「只顧內鬥,還沒人去報官。」

    洛三抓起水袋仰頭灌了一口酒,說道,「這消息不錯。」

    杜仲夏點頭,「大房、三房的懷疑是二房的把貨搬空了。」

    洛三挑眉,「難道連老天都在幫我們?」

    杜仲夏奪過裝了酒的水袋,喝了一口酒,一抹嘴,「大概。」

    洛三不言語,很快把雞腿啃的只剩下骨頭了。他隨手丟掉骨頭,打開擺在乾草上的油紙包,捏了一條肉乾吃。

    杜仲夏抬頭看了眼掛滿蛛網的柴房頂,再想到此院中的所有房間都積滿了灰塵,「至少兩年沒打掃過。」

    洛三說道,「確切地說,是三年又兩個月沒打掃過。吳鎮江用了手段把官戶人家的小姐抬來作妾。這妾懷了孩子,算命的說是男胎,日後必成大器。」他搖頭,「成什麼大器,直接一屍兩命了。」

    杜仲夏的神色有些陰鬱,「大概是沒人敢住,這才廢棄了。」一屍兩命,權貴府中的所謂貴婦們慣用的手段。

    洛三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灌了一口酒,「吃完睡一覺,我來守著。養好了精神,晚上好辦事。」

    再說另一頭,吳老爺醒了,可是嘴巴歪了,說話也不利索了。

    吳老爺還有兩個兄弟在德縣,一個是嫡親的兄弟,一個是庶出的兄弟。這兩個兄弟的家財沒有吳老爺豐厚,和吳老爺的關係也一般。既不親近,也不太疏遠。吳老爺吭哧半天,吳管家聽了半天,這才弄明白,吳老爺這是要請這兩個兄弟過來。吳管家立刻去辦。

    這時候,吳鎮江三兄弟的架也打完了。他們會停手,絕對不是哪一方示弱的結果,而是吳老夫人拿雞毛撣子抽他們的結果。

    鬧騰了大半天,午後,嘴巴歪掉的吳老爺和兩個兄弟坐在主位上。鼻青臉腫的吳鎮江三兄弟跪在下邊。

    吳老爺抖著手,寫下一行字。他知道二兒子和二兒媳最近動作不斷,似乎在秘密策劃著什麼;他知道二兒子暗地裡的手下很多。因此,他也開始懷疑起來。再者,若不是自己人,若不是對鋪子的一切瞭如指掌的人,怎麼可能一夜之間把那麼多鋪子裡的東西搬空?

    他的嫡親兄弟辨認著,幫他念出來,「鎮江,是不是你讓人搬空了鋪子?」

    吳鎮江捂著腫了大半邊的臉氣憤地說沒有。

    大老爺和三老爺立刻出聲,同仇敵愾地指著吳鎮江罵,說一定是吳鎮江幹的。

    吵吵嚷嚷到傍晚,也沒弄出個結果。最後,吳老爺抖著手寫下兩個字:報官。

    報官又如何?經過了一個白日,現場早就被破壞了。再者,報官時已是傍晚,天色暗了,捕快們想勘察現場根本不可能,只能等到第二日。現場的細微之處,不是舉著火把能發現的。

    而那些得了「好處」的百姓,提心吊膽地把得的東西藏好,誰也不敢多說一句。

    這一年冬天,德縣許多貧困百姓以半飽的狀態度過了一年中最為艱難的季節。這一年冬天,德縣境內的乞丐餓死凍死的人數減了大半。破廟、廢棄的破屋,是乞丐們遮風擋雨的地方。當他們乞討不到東西時,會聚在自己的「地盤」上,拿出藏的嚴實的糧食,用破鍋煮粥吃。

    現如今,德縣境內的乞丐,只要不是「單兵作戰」的,只要是有組織地聚成一個小團體的,基本都是丐幫的成員。丐幫,有兩個頭目,一個是被稱為「幫主」的乞丐,一個是被稱為「頭兒」的神秘人。而知道去哪裡找「頭兒」的,只有四個乞丐。

    深夜裡,兩個黑衣人進了古府,有節奏地輕扣青舒的窗子。等待片刻,窗子開了。兩個黑衣人解下背上的特製背包,其中一人從窗戶外探了半個身子進去,先後把兩個特製的背包輕放進去,然後退後,離開。

    窗子輕輕地關上,阻斷了外邊的寒冷。

    青舒試著雙手提起一個背包,很重。她一點一點地挪,把背包挪到了木箱跟前,放到地上,空出手來摸出身上的鑰匙,打開箱子,把背包放了進去。再去拿另一個,同樣放進了箱子裡,鎖了。明明剛被寒風吹過,卻一點都不覺得冷。她摸黑回到炕上,脫掉臨時穿上的棉衣棉褲,鑽進了暖乎乎的被窩裡,一夜好夢。

    清晨起來,青舒一直彎著嘴角,眼中含笑。

    吃過早飯,她讓小魚去通知廚房,今日全府上下的午飯是白麵饅頭配大骨頭燉酸菜。今日全府上下的晚飯是豆沙包配紅燒肉。再有,她讓管家通知丁管事,讓丁管事去豬肉攤子上買下半扇豬肉。買回來的豬肉要一分為二,一半府裡人吃,一半送到莊子上。今日,莊子上的伙食與府裡的保持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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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買荒地
      
    一日三餐吃了兩頓肉菜,最高興的莫過於小娟。她在府裡走動,見到誰都要熱情地打招呼。看到笙歌他們在外頭玩耍,她還特意跑過去,挨個兒把每個小傢伙都抱起來轉了兩圈兒,惹得他們咯咯笑。

    青舒笑罵一句吃貨,帶著小魚轉身走了,不准備等她。

    天氣越來越冷,再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了。

    今年古府的莊子上養的豬比去年還多。春天的時候,買了十五頭小豬仔,養的過程中因為鬧毛病死了兩頭,成活並長成肥豬的一共十三頭。天寒地凍的時節,豬已經不長膘了。因此,雖然離過年還有段時間,青舒還是給莊子那邊下了命令,先宰殺六頭豬。

    陳喬江說要去莊子上看殺豬,青舒沒批准,直接給否了。陳喬江不高興,噘了半天的嘴。

    未時的時候,莊子裡送肉的板車來了,古管家指揮人把板車上的東西一一搬了下來。莊子上只留了一頭豬的肉,另外五頭豬的肉全部送了過來。這些肉,在送來前就已經剔好了,此刻已經結了些冰茬子,沒有凍死,但外層已經硬了。

    肥肉都切成了豆腐塊兒大小,排骨、大骨頭已經剔好,尾骨砍的一節一節的燉著吃正好,五花肉都切成了長條,肘子、蹄膀也已經分開。而那些零碎的,如豬心、豬耳朵和豬蹄全部送了過來。至於豬頭、豬肝等,莊子上留了一半,另一半已經送去了風味小吃鋪。

    還有豬皮,都已經一片一片地剝下來了,全都送來了府裡。這些豬皮,許三娘和關婆子會切了做成皮凍,然後府裡會留一部分吃,剩下的都要送到風味小食鋪中去賣掉。皮凍是冬日裡下酒的好涼菜,也是男女老少都愛吃的一道涼菜。

    灌好的血腸,一分為三。一份兒莊子上留著吃,一份兒府裡吃,一份兒放到風味小食舖裡賣。血腸這種東西,想要保存,得生著凍上。什麼時候想吃,可以提前拿出來化開,然後大鍋水裡煮了,味道和新鮮時候的一樣好。如果你煮好了再凍上,等你化開吃的時候,血腸發乾不說,拿刀一切,裡面的血塊兒會變得散碎,味道上也會差了很多。所以,古府灌了血腸,除了當日吃的會煮熟外,其它的都會拿去生著凍上。

    這次殺了六頭豬,年前還要殺四頭,肥肉根本不缺。因此,古管家讓人抬了一百多斤的肥肉和三盆肥膘送去廚房,讓廚房全拿來煉油。他又讓人端了大盆來,裝了一大盆的血腸送去廚房。這是煮了晚上吃的。

    小娟走了過來,「管家,小姐吩咐下來,留些大骨頭和尾骨給廚房,晚上要給府裡上下添一道大骨頭燉酸菜。還有,稱出大骨頭十斤、五花肉和肥肉各二十斤,送去盧先生的院裡。」

    古管家聽了,從準備拿去凍上的大骨頭和尾骨裡留了三十來斤出來,讓人送去了廚房。接著立刻又準備了盧先生那邊的,讓人裝背簍裡送去。

    張大是跟車來的,他把吹好氣、係好了口子的五個豬膀胱遞給關木頭,「乾淨的,洗過了。拿給少爺玩兒。」

    關木頭抓住豬膀胱上系的線,跑去課堂外。青陽他們正在上盧先生的課,關木頭沒敢進去,站在外邊等。

    不一會兒,盧先生的課結束,陳喬江第一個跑了出來。他看到關木頭手裡提的五個奇怪的東西,「這是什麼?」

    關木頭往後退了退,「小的不知。」頓了一下立刻補充,「給少爺的。」

    陳喬江好奇的很,手一伸,「拿來。」

    關木頭再退,「這是給少爺的。」

    青陽正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關木頭提在手裡的東西,眼一亮,「球,是球兒。」

    陳喬江要搶,關木頭找到了主心骨兒,躲開陳喬江衝到了青陽跟前,「少爺,這是張大拿來給您玩兒的。」

    青陽的眼睛亮亮的,「小榮弟弟,灝哥哥,快出來,我們踢球玩兒。」

    陳喬江非常不滿,趁青陽不注意,搶了一個過去。

    青陽揮了一下拳頭,不過沒有真動手。

    洛小榮從學堂裡出來,看到青陽手裡的東西,跳了起來,「球,是球。」他還認得,當初在京城的時候,他跟著祖父去古府的時候和青陽一起踢過。

    灝也出來了,他只是好奇地盯著。

    青陽把三個塞給關木頭,「拿給姐姐,讓姐姐給我藏起來。」會這樣安排,是因為他知道,他姐姐收起來的東西,陳喬江沒的搶。見關木頭走了,青陽把手裡留的一個扔地上,抬腳一踢,豬膀胱滾開了。他去追,「快來,快來踢。」

    洛小榮拉上灝,跟著追了過去。

    陳喬江呆了下,看著青陽他們三個一邊搶著踢,一邊追著滾動的所謂的球兒,他瞅了瞅自己搶到的一個,趕緊扔到地上,抬腳去踢。所謂的球兒滾開去,他高興,哦哦喊著去追。

    這時候,青陽突然從一旁跑來,先他一步把球兒踢走。

    陳喬江氣的跳腳,「我的,是我的,不許搶。」

    青陽哦哦叫著一邊追一邊踢,很快和洛小榮他們踢到了一處去。

    看著亂喊亂叫地追著球兒跑,互相搶來搶去地玩的開心的四個學生,盧先生捋了捋鬍子,呵呵直笑。

    青舒正好抱著一本書過來,「先生,您有時間嗎?」

    盧先生點頭說有,率先進了學堂。

    青舒跟著進去,把書放到桌上,然後拿下戴在手上的棉手套。她把書中夾著書籤的那一頁翻開,推到盧先生面前,「先生,這頁上寫的果樹,哪些是生長在輝州地界兒的?」

    「怎麼又對果樹感興趣了?」盧先生說著,把書拿到跟前,低頭看了一會兒,「據先生所知,輝州有蘋果樹、梨樹、桃樹和杏樹,棗樹並不多見。」他一點桔子樹三個字,「只在安寧河的南岸見過。」「這個李子樹,先生聽聞過,不曾見過。至於這酸果,長在山裡,不容易見到。其它的,有聽過的,有沒聽過的,總之先生是不認得它們。」

    不事稼穡的人能認得一些果樹已經很難得了,青舒把書收了起來,「那,先生知不知道輝州哪裡有果園?說幾個給晚輩聽聽。最好是果樹的品種多,又肯賣果樹苗兒的果園。」

    盧先生捋著鬍子看青舒,「你又開始琢磨事兒了?」

    青舒直接承認,「是啊!晚輩準備買荒地。等到來年春暖花開時,開墾荒地,栽種果樹,過個幾年,等果樹結了果子,晚輩就有自己的果園了。」

    「果園可不好伺弄。」盧先生說了這麼一句,頓了頓,「決定了?」

    青舒答的干脆,不見一絲的猶豫之色,「決定了。」

    盧先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沉默片刻,說道,「你且去吧!果樹苗兒的事,先生來解決。你回去想想,需要哪些果樹苗都寫下來,在栽種前,先生會盡可能地找全。」

    只是來向見多識廣的盧先生打聽果園的,沒想到盧先生卻攬下了找果樹苗的差事,這可真是意外之喜。青舒行了個標準的女子禮,「謝先生。」

    盧先生笑著一揮手,「趕緊走,趕緊走,你不走,外邊那幾個藉故只顧著玩耍,根本不會進來上課。」

    青舒嘻嘻一笑,戴好手套,抱著書退出學堂。

    第二日,青舒讓管家跟著程牙人去了衙門。鎮外北邊的孫家村與馮家村之間的一大片近百畝的荒坡,還有馮家村往北到涼州邊界的近千畝的荒地及一座小山頭,這些地方,青舒決定全部買下。

    程牙人和張師爺很驚訝,他們沒想到古府真會買下來。

    古管家問張師爺,「請問師爺,買下這些荒地要多少銀子?」

    張師爺說,「稍等。」然後急匆匆地出去了。片刻後,他返回來,「已經請示過於大人。於大人的意思是,孫家村與馮家村之間的荒坡收七十五兩銀子,千畝荒地收八百兩銀子,山頭兒是附贈的,不收銀子。這價錢,古管家以為如何?」

    古管家聽了,忙道,「多謝師爺在於大人面前替古府美言,這價錢,古府沒意見。」

    張師爺呵呵笑,「沒意見就好。古管家,是這樣的,貴府得先交一百兩銀子的定錢。交過了定錢,衙門會派官差去重新量畝數,劃定界線。到時候,畝數多出來不需要貴府加銀兩,畝數差了一些,價錢還是那個價錢,衙門絕不少收。怎麼樣?沒意見吧!」他立刻補充,「不過放心,慣常只會多出幾畝,沒有少畝的道理。」因為以前那都是沒人要的,根本沒有仔細量過,衙門裡留底的數據是大概估摸的,實際畝數只會多,不會少。

    古管家說沒意見,打開帶過來的包袱,取了一百兩銀子出來,交給旁邊專門負責土地買賣事宜的官差。

    張師爺心裡激動,面上卻不顯。白縣輔留給於大人的基本就是個空殼子,他們目前的情況是比清水衙門還清水衙門。如今意外地賣出了荒地,一下就能收八百七十五兩銀子,這勒緊褲帶的日子總算是熬到頭了。

    張師爺走路帶飄,迅速安排了去丈量荒地的官差出來,並且親自跟上,與官差一起,要陪著古管家去荒坡和荒地。現在的康溪鎮衙是窮的叮噹響,而縣輔老爺本人也是個窮的叮噹響的,因此,衙門沒有遠行的交通工具。

    古管家看出來了,回府把身上的銀子和銀票交給青舒,並讓人套好了一輛馬車,到衙門前接人。他把張師爺和四個官差請上馬車,自己最後坐進去。車夫甩了一下鞭子,載著一車人出發了。

    他們一行人當日沒能趕回來,第二日辰時才回到鎮子上。丈量的結果出來了。孫家村與馮家村之間的荒坡有一百一十二畝。馮家村往北到涼州邊界的荒地是一千零六十七畝,附贈的小山頭沒量。

    按照提前說好的,衙門沒有加銀子,還是按原來說好的八百七十五兩銀子成交。這兩處的地契辦下來,青舒讓古管家在地契上寫了她的名字。古府的其他產業,寫的全是青陽的名字。因此,這是青舒在古代的第一份個人產業。在外人看來,青舒買下這兩處地,一點都不明智。

    青舒拿到屬於自己的契紙,先是給青陽看,然後收起來。

    青陽眨巴著眼睛問,「姐姐,都要種上果樹嗎?」

    青舒說出自己的想法,「不,都種上果樹很不明智,因為那裡是不是適合果樹生長,我們還不知道。等開春了,能買到多少果樹苗,我們就栽多少果樹。不過,估計也沒有多少,買到的果樹苗能夠栽種二三十來畝地出來就不錯了。先看看吧,若是成活率好,苗木長的也好,我們第二年的時候接著栽。」

    青陽感興趣地追問,「若是長的好,第三年、第四年也要栽嗎?」

    「是呢,長的好,能結果子,而且果子又好吃,說明那裡適合果樹生長。到時候,我們繼續栽,然後栽出三四百畝的果園來。」

    「那,還剩好多地方,要種苞谷和麥子嗎?」

    青舒眨了眨眼睛,「姐姐準備種辣椒。」

    青陽立刻縮了脖子,想到幾天前被姐姐炒的辣子白菜辣到的感覺,仍心有餘悸。

    青舒摀嘴偷笑。明年她要多多地種辣椒,辣椒是個做菜的好佐料,她還指著它掙銀子呢。不長糧食的地方,不代表不長蔬菜。手頭買下的這些地,明年她會好好利用的。既然不是鹽鹼地,草木長的很茂盛,那麼,多翻兩次,增加了足夠的肥力,種菜不成問題。或許,等土質改善了,還能變成種糧的良田。

    改造荒地,前期的投入會很大。不過,再如何投入大,花的都不是她自己辛苦掙回來的銀子,她一點都不覺得心疼。

    院子裡有急促的腳步聲。青舒把箱子鎖好,鑰匙帶到身上。

    進來的是小娟和鈴蘭。

    小娟很興奮,「小姐,小姐,杜護衛和洛護衛回來了。他們買了好多東西,整整裝了四輛馬車。小姐,您到底給了他們多少銀子?奴婢猜,他們一定是把小姐給的銀子花光了才不得不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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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掙銅板
      
    青舒明知道是怎麼回事,卻不能說出來。因此另有準備的說詞,「本小姐交給他們多少銀子,要你多嘴問!趕緊通知廚房給他們準備熱乎飯。他們這一走就是七八天,外邊天寒地凍的,他們還要冒著嚴寒四處去打聽和採買『採買單子』上列的物品,還要趕遠路回來。這會兒,他們不定累成什麼樣兒了!」

    小娟一向直腸子,立刻想像了一下青舒所描繪的場景,認定杜仲夏和洛三又冷又餓,認定杜仲夏和洛三馬上就要累癱了。於是,她一臉認真地說道,「小姐,奴婢這就去通知廚房準備熱乎飯,還得給他們燒洗澡水。」

    青舒莞爾,「好,你快去。」

    小娟往外走,臨出門又想起一事來,回頭問,「小姐,要不要給杜護衛和洛護衛燙壺好酒?」

    青舒批了,「嗯,別燙一壺了,燙上兩壺。吃飽喝足,讓他們好好睡上一覺,解乏。」他們倆個可是大功臣,在這天寒地凍的時節裡到處跑,替她辦事。如今人回來了,得先讓辛苦的他們好好休息上幾日才成。

    前院,古管家沒像以前一樣,讓人在前院卸貨,而是在前頭帶路,直接把四輛馬車帶到了庫房門前。

    載滿貨物的四輛馬車,車夫只有兩個人,就是杜仲夏和洛三。他們把套在第二輛車裡的馬,栓到第一輛車的後車緣上;套在第三輛車裡的馬,栓到第二輛車的後車緣上;套在第四輛車裡的馬,栓到第三輛車的後車緣上。如此,四輛馬車串到了一起,杜仲夏坐在第一輛車上趕車,而洛三坐在第四輛馬車上看管貨物。

    就這樣,他們二人一路把四輛馬車從錦陽城趕回了康溪鎮。他們這一路上,一直和過路的商隊結伴趕路,因此沒因為只兩個人看管四輛馬車而引來別人的側目。

    卸貨的時候,古管家沒叫太多的人,只叫了古元河、古元寶和丁家寶三人。杜仲夏和洛三站在第一輛馬車兩側,把固定苫布的繩子解開,齊力合作,從一頭把苫布揭開,並捲著把苫布收起來。

    這時候,古元河、古元寶和丁家寶三個上前,將車上裝的袋子一個一個地往庫房裡扛。

    前三個車上裝的,全是裝袋子的貨物。這些袋子,有份量重的,有份量稍輕的。輕些的,古元河和丁家寶會交給古元寶背;而重的,古元河和丁家寶兩人背,不讓正長身體的古元寶碰。第四個車上裝的,有背簍、有木桶、有掃把、有鋤頭、有鐵鍁、有鎬頭、有鐮刀……裝的東西五花八門的,滿滿的一大車。

    古管家見車上有農具,把旁邊的另一個庫房門打開,「簍子、木桶,這些農具,放這邊。」

    古元河抱起一個裝了草料的簍子,意外地發現它很重。但他什麼也沒說,抱著簍子往放農具的庫房處走。

    洛三一拍他的肩膀,幾不可擦地搖頭。

    古元河微愣,低頭看。他懷裡抱的簍子上面蓋的粗布掀起了一角,瞅著的的確確是餵牲口的草料不假。不過,依這重量,裡面定有乾坤。他懂了,轉了方向,把背簍搬進了放貴重物品的庫房裡。

    這時候,杜仲夏從車上搬下來一個簍子,抱進了放貴重物品的庫房裡。第四車上載的簍子,只有這兩個是有說道的。

    四車貨搬完,古元河他們幾個都冒了汗。

    古管家囑咐他們,「戴上帽子,趕緊回去,汗下去前別出來,小心著涼。」

    古元河他們哎地答應一聲,戴上帽子要走,正碰上青舒獨自一人走過來。

    青舒說了聲辛苦了,示意他們趕緊回屋去。待他們走遠,青舒笑望杜仲夏和洛三,「辛苦你們了。」

    杜仲夏和洛三說不辛苦,然後請青舒進庫房。

    確定外邊沒有別人,洛三走到特意搬進來的兩個簍子前,伸手把上頭蓋的粗布揭開,然後把簍子裡緊上面舖的厚厚的草料迅速往外撥拉,任草料掉到地上。確定可以了,他收手,退後幾步,對著青舒作了個請的動作。

    青舒湊近了看,草料下是包起來的各種顏色的綢帕。她伸手進去,將上面僅剩的一些草料碎屑撥拉了一下,取了個粉紅色的綢帕出來,將綢帕打開。綢帕裡,躺著一對外觀精美的金鐲子。她挑眉,「全是?」她是問簍子下邊是不是都裝了首飾。

    洛三答,「五副金鐲子、九支金釵,三百兩的金錠。」然後一指旁邊的另一個背簍,「八副銀鐲子,十二支金釵,三百兩的銀錠。」

    杜仲夏從旁解釋,「這些是沒有任何標記的,拿出來自己戴或送人都沒有問題。其他的金銀首飾最近不好拿出來,我們便找了穩妥的地方藏起來了。等這陣兒風聲過了,我們自會取回來交給小姐。」

    青舒相信他們,他們說的道理她心裡也清楚。她是不會懷疑他們倆個會私吞的。 「其它的,若讓你們轉手,大概能拿回來多少銀子?」

    洛三考慮了片刻,保守估計,伸了兩指出來。

    青舒猜洛三指的肯定不能是兩萬。因為任何首飾,無論古今,店家賣出時很昂貴,而到了個人賣出時,肯定是大跌其價的。再說,他們弄到這些首飾的來路不正,出手的時候考慮的事情多,肯定賣不上大價錢。兩千就兩千,再說兩千又不是小數目。想到這裡,她彎了嘴角,「我只要其中的一個數。剩下的,全歸你們。」她不能只讓屬下做事,卻不給屬下好處。

    洛三很吃驚,「小姐,這不妥。」

    「有何不妥?得多得少,全憑你們自己的本事了,反正我只要其中的一個數。不過有一樣,小心為上,別露了馬腳。」青舒說著,彎腰,把背簍中包著首飾的綢帕一個一個揀出來。

    古管家提了一個空籃子過來,給青舒舉著。

    青舒見了,把包著首飾的綢帕揀出來,全部放進了籃子裡。等首飾取完,隱約露出下邊的金錠來。

    古管家低聲說道,「小姐放心,老奴點清了數目,立刻給小姐送過去。」

    青舒沒有反駁,意思是同意了。

    古管家又說道,「待老奴與杜護衛、洛護衛點清了貨物,自會把單子呈給小姐。」

    青舒點頭,看向杜仲夏和洛三,「廚房正在準備熱飯,回去梳洗一下,用過飯早些歇著,剩下的,交給管家便是。」說完要說的話,她接過古管家手裡的籃子,轉身要走。

    古管家和洛三同時出聲。

    古管家:「小姐且慢。」

    洛三,「慢著。」

    青舒停步,不解地回頭。

    這時候,杜仲夏抖了一下手裡抓著的一塊兒粗布,確定上面的草屑掉了,他把粗布蓋到了青舒手中所提的籃子上。

    青舒意識到自己確實粗心了些,誠懇道謝,「多謝。」

    洛三走過去,在堆起來的幾個袋子上摸著什麼,「小姐請稍等。」不一會兒,他把其中一個袋子拖下來,靠在其他袋子上立到地上。接著,他迅速解開捆緊的袋子口,伸了手進去,立刻捧出一大捧的紅棗來。

    青舒心中暗想,為了把東西安全帶回來,他們倆個在細節方面到底做了多少工作?將軍爹真有眼光,居然把這麼厲害的兩個人留給了他們姐弟。她見洛三捧了紅棗過來,趕緊把剛蓋上的粗布掀開。

    洛三先後捧了兩捧紅棗放進青舒提的籃子裡,說可以了。

    青舒道了謝,手裡抓了兩顆紅棗,把粗布蓋上,回去了。在回去的路上,她還不嫌冷,吃起了紅棗,恐怕別人不知道她拿的是什麼似的。

    為了給所載金銀、各種高檔的錦、綢緞、絲綢及價格昂貴的繡花線錦絲錦線等打掩護,為了混淆視聽,杜仲夏和洛三兩個不僅把東西分開轉移到好幾處,還特意跑去錦陽城接貨,並雜七雜八地什麼都帶了些回來,還在人前做做樣子,買了些東西。

    他們運回來的四車東西,每車上都有打掩護用的散碎不起眼的貨物。第一車貨物,添了點一般的料子;第二車的貨物,添了幾袋子碎布頭子;第三車的貨物,添了一袋子的瓜子或一袋子紅棗;第四車的貨物,更是添了蜂蜜、紅棗、瓜子、鹽巴及農具等。任誰見了,都以為古府這是正常的採買,而不會往別處想。

    晚些時候,古管家和杜、洛二護衛一起,把四車貨清點完畢,把單子遞到青舒面前。遞單子的同時,他們還往青舒院中送了四簍子的東西來。青舒找了個藉口,把小魚和小娟支出去了。

    古管家和洛三趕緊把其中兩個簍子上蓋的粗布拿開,把包著三百兩金錠的包袱和包著三百兩銀錠的包袱拿出來,給青舒放到桌上。

    放下東西,古管家和洛三一人拿了個簍子,杜仲夏左右手各提了一個簍子,三個人往外走。被支開的小魚和小娟正好回來。

    古管家截住她們,說簍子裡的都是小姐愛吃的零嘴兒,讓她們趕緊去拿盤子,在放進庫房前盛了一些出來給小姐擺上。他又遞出了鑰匙,讓她們其中的一個過去打開青舒院中的小庫房的門。

    小魚和小娟不疑有他。小魚去廚房拿裝零嘴兒的盛器,小娟則是從古管家手裡接了鑰匙,過去打開小庫房。

    小魚取來的是青舒專門用來裝零嘴兒的木頭圓盤子,它的裡面柵開了三個格子,可以拼裝三樣東西,青舒稱它為果盤。小魚從簍子裡取了紅棗、瓜子和花生分別添滿木頭圓中的三個格子,然後端了盤子站在一邊,她要和小娟一起回去送鑰匙。

    古管家他們走後,小魚端了零嘴,小娟拿上鑰匙,進屋見青舒。

    這時候,青舒已經把金錠和銀錠收好了,正坐在外間看古管家送過來的物品單子。整整六頁單子,上面的毛筆字寫的很小。最前頭的都是值錢貨,只有最後一頁上列的,才是為掩人耳目從錦陽城採買的雜七雜八的東西。比如零嘴兒、比如農具,比如紅紙。這個時代,紅紙並不便宜,康溪鎮上賣的很貴,錦陽城賣的相對能便宜一些。因此,杜仲夏和洛三為她買了很多紅紙回來。因為她提過一嘴,過年時會用到很多紅紙。

    青舒把單子一收,「小娟,去請少爺,就說我有事跟他說。」

    小娟答應一聲走了,然後老半天才回來。她喘著粗氣進門,「小姐,呼……少爺,少爺他馬上就來。」

    青舒正在喝茶水,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小娟喘勻了氣,把額頭上的細汗擦了一下,「少爺不在學堂,也不在竹苑,奴婢去了好幾處再尋見少爺。小姐,少爺和陳少爺又打架了。」

    青舒一點都不吃驚,「這次又是為了什麼?」不用想,最先挑事兒的肯定是不安生的陳喬江。

    不等小娟作答,青舒便聽見咚咚的腳步聲出現在院中。之後是哐的一聲,外間的門被人大力推開,發出好大的聲響。

    陳喬江沒頭沒腦地衝到青舒面前,一頭扎進青舒懷裡,「青陽欺負我,你打他,你打他。」

    青舒被他撞的有些疼,「臭小子,幹什麼?趕緊走開,你這腦袋是什麼做的?怎麼這麼硬?」

    陳喬江立刻拿開腦袋,跳開,指著青舒的鼻子喊,「你偏心,你偏心,你都不打青陽,就知道打我,我很生氣。」

    青舒的額角滑下三根黑線。她這才看見,陳喬江身上穿的衣裳滿是灰土。

    這時候,青陽、洛小榮和灝排成一串兒進屋了。

    同樣的,青陽身上的衣裳也滿是灰土,就像在地上打過滾一樣。

    青舒故意板著臉,一指陳喬江和青陽,「你,你,給我站好。」然後一指洛小榮和灝,「你們倆個,去那邊坐著。」

    陳喬江噘了嘴,不過還是站好了,不敢亂動。

    青陽背了小手,站的筆直。

    青舒淡淡地問,「說吧!為什麼打架?」怕他們搶說話權又吵起來,她馬上指住陳喬江,「你,先說。」

    陳喬江遞給青陽得意的一眼,「是他先動的手,不怨本少爺,你得罰他。」

    青舒覺得這是一句廢話,看向青陽,「你說。」

    剛還算情緒平和的青陽,立刻怒瞪住陳喬江,說道,「姐姐,他壞,他說姐姐是兇女人,是沒人要的。我說彥哥哥要姐姐。他說彥哥哥在騙人,還說彥哥哥是壞蛋。」

    青舒撫額。她就知道,青陽忍不住動手,肯定是為了她。在青陽心裡,她這個姐姐可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當然,在青陽心裡還有一個神聖不可侵犯的人,那就是周伯彥。這下可好,陳喬江不只說了她的壞話,還說了周伯彥的壞話,怪不得青陽會找他打架。男孩子啊!

    她板著臉一指屋子的東南角,「陳喬江,過去,罰你面壁半個時辰。」

    陳喬江剛要張嘴抗議,青舒又下令了,指著屋子的西南角,「青陽,過去,罰你面壁半個時辰。」

    青陽委屈地紅了眼眶,不過乖乖過去面壁了。

    陳喬江張了張嘴,一看情況不對,趕緊也過去面壁。不過,他是好動的性子,最受不了面壁這種事了,他一會用左腳踢踢牆,一會用右腳鞋底擦擦地的。

    青舒左右一看,看見了雞毛撣子,她走過去拿了,往陳喬江後腦勺上敲了一記,「老實點兒。」

    陳喬江一縮脖子,咕噥一句,「兇女人,沒人要。」

    青舒無語。不過,她不想跟他一般見識,走到另一頭,把雞毛撣子丟掉,一把從後頭摟住青陽的小肩膀,「小陽乖,以後咱不跟他打架。」

    青陽吸了吸鼻子,「可是,可是他壞。」

    青舒搖頭,「姐姐告訴你,喬江這樣的男孩子,他最受不了的是沒人理他、沒人和他玩兒。所以啊,下次他再這樣,你告訴他你很生氣,你躲的遠遠的,不理他,為跟他說話,不跟他玩兒。到時候,他肯定會受不了,會主動找你道歉。」

    陳喬江在一邊哇哇大叫,說青舒亂說。

    青陽可不這麼認為。他覺得只要是姐姐說的,肯定有道理。不過,他想確認一遍,「真的?」

    青舒笑,「真的。」然後把沾在他頭髮上的一根草屑拿掉,「姐姐有掙銅板的差事交給小陽,小陽要認真幹。到時候掙了多多的銅板,小陽要記得請姐姐吃好吃的。」

    青陽扭過頭看青舒,眼眶中的水氣還沒有消失。這讓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明亮了,「什麼差事?小陽會好好乾。」

    青舒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什麼。

    「真的能掙銅板嗎?」

    「能,小陽會掙很多很多的銅板。到時候,姐姐可是有口福了,能吃好吃的。」

    青陽激動地也不面壁了,轉過身,摟住了青舒的腰,「給姐姐買好吃的。」

    支著耳朵聽的陳喬江沒聽到關鍵處,跑過來扯青陽的袖子,「不許說悄悄話,要大聲說話。」

    這還面壁個頭!青舒向好奇張望的洛小榮和灝招手,「你們倆個若是乖乖聽話,姐姐也讓你們掙銅板。」到時,希望沒人會指責她用童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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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掙零花錢
      
    剛吃過早飯,盧先生的課堂還沒有開始,小魚抱了一大卷兒的紅紙在學堂外等。

    元寶已經把學堂中的爐火生好了。他擦拭完裡面的桌椅,提了空竹簍推門出來,「小魚姐姐,你在這裡等誰?」

    小魚淺笑,「在等盧先生,小姐有事要請教盧先生。」

    元寶聽了,把剛關上的門推開,「外邊冷,小魚姐姐進去等。沒關係,先生不會說你的。」他特意解釋一下,是因為有的夫子不允許女子進入學堂,而盧先生不講這個規矩。

    小魚淺淺一笑,道了謝,抱著紅紙走進學堂。她只是拘束地靠邊站著,並不坐。

    元寶離開,不一會兒就回來了,背上背著裝滿劈柴的竹簍。學堂中的爐子燒的很好,屋裡已經上來熱氣了。元寶把竹簍放爐子跟前,取了兩塊兒劈柴,把劈柴從爐子的側口添進燒的正紅的爐火中。

    這時候,青陽、洛小榮他們陸續地來了。

    青陽身上斜挎著藍色書包,書包上繡著一隻正抱竹子吃的憨態可掬的熊貓。洛小榮身上斜挎著深青色的書包,書包上繡的是抱著竹子打滾兒的熊貓。

    灝睜大了眼,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洛小榮書包上的熊貓,小聲問,「這是什麼?」

    洛小榮抿了小嘴笑,「姐姐說,這是貓兒。」

    陳喬江衝過來,一把撞開灝,「貓兒我見過,才不長這樣。」

    被撞開的灝立刻紅了眼眶,淚珠兒在眼眶中打轉,可憐兮兮地看著青陽。

    青陽見了,繃著小臉,一把推開陳喬江,「你幹嘛撞他?道歉。」

    陳喬江小臉一揚,「才不跟愛哭鬼道歉。」

    「你……」青陽很生氣。

    門口有人咳嗽了一聲。

    青陽他們立刻各回各位,站好,然後大聲說:先生早!

    盧先生背了手走到自己的書案前,坐進椅子裡,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早!都坐吧!」

    青陽他們坐下。然後青陽和洛小榮拿下自己的書包,把裡面的書拿出來。而陳喬江的書僮和灝的書僮初一,則是把各自小主子的書抱來,輕放到桌角,退到了後邊去。

    灝的眼睛不時瞄向青陽和洛小榮的書包上。陳喬江也是。

    盧先生挑了挑眉,「青陽、小榮,你們拿的是什麼?」

    青陽和洛小榮趕緊站起來。

    青陽一臉驕傲地說,「這是書包,裝書的。姐姐送的。」

    洛小榮補充,「姐姐親手做的。」

    盧先生點頭,然後壞心地看向灝和陳喬江,「你們怎麼沒有?」

    灝又紅了眼眶。

    而陳喬江,伸了脖子大聲表達自己的不滿,「她偏心,她就是偏心。」

    一直不敢出聲的小魚猶猶豫豫地從旁小聲解釋,「小姐說,送灝少爺和陳少爺的還差一點沒有縫好,就快好了。」

    她說的小聲,可陳喬江耳尖,聽見了。他立刻看了過來,「真的?」

    小魚沒想到自己一下成了注目的焦點,不安地答,「是的,陳少爺。送陳少爺的,小姐說還差一隻貓兒耳朵沒繡完。送灝少爺的,小姐說還差一片竹葉沒繡好。」

    陳喬江心下竊喜,立刻仰了脖子,鼻孔朝天地說道,「算她識相。」

    青陽立刻嘟了嘴,有些不高興。

    盧先生笑呵呵地看著小魚,「有事?」

    小魚忙上前幾步,給盧先生請了安,「先生,小姐想請教先生,寫對聯的紅紙得裁多大?」

    盧先生捋了捋鬍子,「她又要做什麼?難道還想寫對聯不成?」青舒的字寫的如何,他心裡一清二楚。若讓青舒寫對聯,那絕對是在浪費紙、浪費筆墨。青舒的毛筆字算不得太爛,可也只是差強人意而已。在坐的青陽他們四個孩子,隨便叫出一人來隨手寫下幾個字,寫的都比青舒的好。

    小魚哪裡知道盧先生是怎麼想的,「奴婢不知。」她把抱在手中的紅紙放到盧先生的書案上,「小姐說麻煩先生給裁一對出來當範例。」

    盧先生疑惑,「範例?範例是什麼?」

    小魚忙解釋,「樣子,範例就是樣子,小姐是這麼說的。」

    盧先生沒再說什麼,把捲起來的一卷兒紅紙展開,鋪到書案上,並示意元寶過來按住一角。之後他比量著從紅紙的邊上折出印子來,收了手,「拿去,讓你們小姐自己裁。」

    「謝先生。」小魚把沒折出印子的部分捲起來,抱上,慢慢退出學堂。她把學堂的門給關好,匆匆回去見青舒。

    青舒讓小魚展開了紅紙,看了眼折出的印子,「先生有沒有說這是寫多少字對聯的?」

    小魚被問的傻眼,「小姐,對聯不都一樣的嗎?」

    青舒忍不住輕敲小魚的頭,「傻丫頭,對聯也分長對聯和短對聯的。再者,對聯有上聯、下聯和橫批。先生折的這個大小,小姐也不知道是寫長對聯的還是寫短對聯的。再者,先生沒給折出橫批的大小來。」

    小魚很懊惱,「小姐,奴婢馬上再去問。」

    青舒搖頭,「這會兒去沒用。午飯時你帶上紅紙直接去先生的住處,記得帶上一小罐子的辣椒油。」前幾日,盧先生拐彎抹角地跟她要辣椒油,她說要拿去賣錢,只給了盧先生一小碟子。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找到了拿辣椒油的藉口。

    小魚記下了青舒的交待,收起紅紙,「小姐,奴婢這就去五娘姐姐那裡做絹花,您身邊不留人沒關係嗎?」

    青舒拿起繡花針,「去吧!小娟一會兒就回來,有事我自會差遣她。」

    小魚這才放心,走前還往爐子裡添了些劈柴。

    青舒手裡拿著紫色的書包,繡下最後幾針,拿了剪子小心地把繡線剪斷。她把針線放好,拿開繡花繃子,舉起書包看了又看,覺得滿意。旁邊,還放著一隻靛青色的書包。這兩個書包上繡的也是熊貓,也有竹子,只是熊貓的姿態不一樣而已。小孩子都喜歡比較,所以她都繡了熊貓和竹子。小孩子又不喜歡和別人用一樣的東西,所以她選擇了質地相同、顏色不同的料子,而且繡的熊貓姿態不一。

    做第一個的時候,她沒有多想,只想給弟弟做一件漂亮的書包而已。可第一個做到一半,她立刻想起來,府中還有陳喬江,還有洛小榮,還有灝。她做為一個大人,怎麼可以厚此薄彼!他們都只是孩子而已。

    青舒把做好的兩個書包放進炕櫃裡收起來,然後拿出一個大布包,解開系在口子上的蝴蝶結,撐開口子,把各種顏色的錦線、絲線、繡花線一一揀出來,在炕桌上擺的滿滿的都是。

    看來看去,挑來揀去,最後她選擇瞭如天空般蔚藍的錦線,把桌角的其它線推開,單獨把它放到桌角。她下了炕,找出鑰匙打開裝重要物品的大箱子,一陣翻找。最後,她拿了兩塊兒漢白玉的環形玉佩出來。她回到炕上坐下,把玉佩和藍色錦線放到了一起。

    她發了一會兒呆,拿起錦線,拿起一隻玉佩,低頭專心做事。

    「小姐,奴婢回來了。」小娟人未到,聲先到。她進屋,沒在外間見到青舒,於是輕扣內室的門,「小姐,奴婢要進來了。」

    青舒頭也不抬,「進來。」

    小娟得了許可,推門進來。她走到青舒身邊,「哇,好漂亮!小姐,您是怎麼弄的?」

    青舒不出聲,直到把流蘇打好,她用小指勾了要掛到腰帶上的編出來的五彩錦繩,任環形玉佩左右晃動,任玉佩下的流蘇劃出藍色的波紋來,「本姑娘還算心靈手巧,對不對?」

    小娟絕對是那種盲目崇拜的人,「對,對,對,小姐是天底下最最心靈手巧的姑娘。」

    正自我感覺良好的青舒聽了,立刻無語,放下弄好的這一個,去弄另一個。

    小娟一臉垂涎地盯著擺滿桌的漂亮錦線、絲線等,「小姐,奴婢喜歡這個紅色的。哦哦,喜歡這個草綠色的,這個也喜歡,粉的……」

    青舒沒好氣地笑了,「知道了,知道了,這裡沒一個你不喜歡的。去,把你寶貝的那支銀釵拿來。」

    小娟傻愣愣地答應著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裡捧著青舒春天時買給她的首飾匣子。她把首飾匣子往青舒跟前一放,把蓋子打開,然後眼睛又粘到了漂亮的線上。

    青舒搖了搖頭,很快用彩線裝飾好玉佩,再用錦帕把兩隻玉佩包好,這才看小娟的首飾匣子。裡面有兩支木釵、一支金釵和一支銀釵,有一對銀手鐲,有一對銀耳環,有一根紅、一根暗綠、兩根粉紅色的髮帶,還有一把木梳。金釵、銀釵、銀手鐲和銀耳環是青舒賞的,小魚也有。青舒取了其中的銀釵,釵頭的樣式很普通,有點梅花的形狀,梅花的花心中空。

    青舒取了粉紅色和綠色的錦線,又纏又繞,又編花色,可怎麼也不對。她在耐心用盡前全部拆掉,托腮琢磨了一陣兒,眼一亮,把銀釵放回去,除了剛才取的粉紅色和綠色的錦線外,她又取了紅和藍,問小娟喜不喜歡。

    小娟猛點頭。

    「過來,把手腕伸給我。」青舒說道。

    小娟不解,不過還是乖乖伸了手腕給青舒。

    青舒拿線鬆鬆地往她手腕上繞了一圈兒,心裡有譜兒了,低頭編著什麼。

    小娟一臉稀罕地趁青舒不注意,把桌子上的線小心翼翼地摸了個遍。因為她的女紅不好,這些好東西平日裡她是接觸不到的。

    等青舒編好一條手鍊的時候,發現小娟的嘴角有可疑的液體。她立刻翻了個白眼,「行了,別眼饞了,趕緊擦掉口水。來,伸手。」

    小娟哦哦地傻愣愣地應著,一隻手抹嘴,一隻手伸到青舒的面前。

    青舒把編好的手鍊給她手腕上略鬆地繫了上去,並在她興奮地尖叫前把她趕出去。看來,府裡的女人們又有掙零花錢的活計了。她立刻動手,把東西全部收攏妥當,關上門出去。

    許五娘這邊,有古元河的媳婦陳琴、有陳琴的娘和舅母、有丁家妹、有鈴蘭、有小魚、有寧四的娘和媳婦,還有蘇媽媽。她們一群女人圍坐在一起,正在埋頭做絹花。

    這個時代本就有做絹花的手藝人,只因人們受時代的限制,所見所識有限。因此,如今的絹花花樣少,樣式也很單一。青舒偶然中發現,許五娘用碎布頭給小丫做了個絹花玩兒。於是她上了心,向許五娘打聽關於絹花的事,並發現了絹花的市場,也找到了讓府裡的女人們掙零花錢的辦法。

    於是,青舒琢磨了幾日,廢了老大的勁兒,才根據前世的記憶做出了牡丹、月季、康乃馨、玫瑰、紫羅蘭這幾樣花的絹花來。會編手鍊、會做絹花,這得要感謝她前世的前夫的媽。她的前婆婆婚前婚後都不喜歡她,從她嫁入莫家的第二天開始,她的前婆婆就給她安排了無數個貴婦養成班,弄的她挺慘的。

    布藝班、絹花手工藝班、茶道班、插花班、國畫班,居然還有一個育兒班。當然,這個育兒班絕對不是為了讓她生下莫家的孩子並養育的意思,而是要她當好後媽,別想其它的意思。當初,若能提前知道嫁入的是這樣一個家庭,或許,她根本沒有勇氣為愛而邁入莫家。生活,不是只有愛就可以的。有時候,她也是個懦弱的人;有時候,她也會選擇逃避,不敢面對。

    想到周伯彥,她心中喜憂參半。無論如何掙扎,她到底還是落入了他的網。他的背景,比莫雲鐸還要復雜!她嫁入了莫家,日子過的不如意,以離婚收場。若她嫁了周伯彥,日子過的不如意時,該當如何?

    「小姐,您怎麼了?」

    發呆的青舒立刻回神,「沒事,挑簾子吧!」

    小娟答應一聲,把厚簾子挑開。

    青舒推開門進去,聽到動靜的許五娘她們正放下手裡的活計要起身迎接她。

    青舒一擺手,「別起,幹你們的,我就隨便看看。」

    眾人又坐了回去。

    青舒挨個兒看做出來的成品。牡丹,有紅、粉紅、藍、紫、粉白雙色五種顏色。月季,有紅、粉紅兩種顏色。玫瑰,有藍、紅、粉紅、黃四種顏色。紫羅蘭,有紫、藍、深粉三種顏色。康乃馨,有紅和粉紅兩種顏色。還有深粉色的桃花和淺粉色的杏花。

    現在她們做的絹花,全都是要戴到頭上的頭花。至於裝飾房間的絹花,青舒沒考慮,因此沒教她們做。人們到了小年才開始正經辦年貨,因此,利用到小年前的一個來月,她們能做出很多頭花來。

    既然她們負責製作頭花的差事,那編手鍊的人只能另找了。該找誰呢?青舒暗自琢磨。綢緞莊、繡莊、茶莊、胭脂鋪和首飾舖裡的東西都很值錢,所以杜仲夏和洛三基本都打劫給了青舒。而米舖和雜貨舖裡的東西,杜仲夏和洛三在前頭開路,全部便宜了貧民、普通百姓與乞丐。因此,青舒現在最不缺的就是做頭花、編手鍊的材料。

    前幾天許五娘她們開始做絹花是用的管家從鎮上的綢緞莊、布莊收來的碎布頭。現在嘛!那可是成匹成匹的好料子堆在那裡用。當然,青舒不會傻到把成匹的好料子拿到人前來,昨晚睡前,她可是辛苦地把幾樣顏色的整匹的料子各剪了一些出來,然後摻到了碎布頭裡。

    把好布剪成一條一條的,這活兒乾起來並不輕鬆,青舒僅用半晚時間就嚐到了個中滋味。與其這樣浪費,不如好好利用,因此,她又生出一個主意來,只是愁人手不夠用而已。她想用手裡的好料子做一批書包出來,這樣一來碎布頭也有了,又得了能夠賣出好價錢的書包,一舉兩得。

    青舒一邊看絹花,一邊琢磨事,突然咦了一聲,「程娘子沒來?」

    蘇媽媽停下手中活計,「說是她娘家小輩今日成親,昨日告了假,今日去喝喜酒了。」

    青舒哦了一聲,「明日她過來,你帶她去我那邊,我有事與她說。」

    「是,小姐。」蘇媽媽答應著。

    青舒的視線在陳琴的娘和古大樹媳婦的臉上游移片刻,轉身往外走,「阿琴,你來一下。」

    陳琴趕緊放下手裡的活計,跟著青舒到了外邊。

    青舒只是默默地走,直到走出一段距離,這才停下來看著陳琴,「在你娘家村裡,你娘和你舅娘,誰更有號召力?」

    阿琴愣了,「號召力?」

    青舒這才知道說錯話了,趕緊改正過來,「就是村中的婦人更服誰?比較聽誰的話?」

    阿琴這下懂了,「小姐,村中婦人自然聽我舅娘的。我娘那人,性子軟綿綿的,說話輕聲細語又慢吞吞的。這些年我娘在村中沒吃過虧,那是全仗著我舅和舅娘的面子。」

    青舒不由笑了,「讓你娘聽見你這麼說她,看不打你的。」

    阿琴卻揚了笑臉,「小姐,從小到大,我因為淘氣乾的壞事兒多去了,我娘每次只會戳我的額頭一下,然後軟綿綿地罵一句壞蛋,從沒打過我。 」

    「哪天你幹了壞事兒,我一定鼓動你婆婆打你,讓你臭美。」青舒開起了玩笑。

    阿琴有些不好意思,「我婆婆才不打人。」

    「這倒讓你說著了。聽說,元河和元寶長這麼大,你婆婆從沒打過他們。」

    阿琴有些不信。

    「不相信?」「那好,晚上你問元河去。」見阿琴紅了臉,青舒摸摸鼻子,她沒說錯什麼啊!阿琴這是在臉紅什麼?難道是想到了兒童不宜的事情?她趕緊言歸正傳,「你娘家村裡手巧的大姑娘小媳婦多嗎?」

    阿琴點頭。

    「這就好。我想讓你舅娘和你娘回村去,讓她們帶著村中的大姑娘小媳婦掙點零花錢。」

    阿琴很驚喜,忙替自己的舅娘和娘道謝。

    「行了,行了,別那麼見外。找個時間,避開人把我的意思轉達給她們。若她們願意,你讓她們下午別急著回村,讓你婆婆帶著她們去我那邊坐坐。好了,回去忙吧!」

    阿琴高興壞了,向青舒告了罪,急匆匆地回去了。

    青舒笑笑,轉身往自己的院中走。阿嚏,她突然鼻子一癢,打了好大一聲的噴嚏。她不解地揉了揉鼻子,沒有著涼的感覺啊!怎麼就突然打噴嚏了?

    小娟搔了搔自己帽子上縫的小花,「小姐,不會是彥公子在念叨您吧!」

    青舒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不理,繼續走。

    京城,周府,兵部侍郎周大人的書房中。周大人在書案後正襟危坐,周伯彥面無表情地站在書案前。

    周大人目光凌厲地盯住名義上的兒子,「為什麼不答應?」

    周伯彥垂下眼皮,「因為晚輩已有論及婚嫁的女子。」

    周大人一臉的不耐,「別拿古青舒當晃子。不僅是爹,就是太后娘娘,就是皇上,都知道你在拿古青舒當晃子。太后娘娘是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太后娘娘認准了鍾家小姐,你什麼也別說,只管等著接懿旨就是。」

    周伯彥抬了眼,直視周大人的眼,「您錯了一次,害死了您最小的弟弟。現如今,您還想再錯一次不成?」

    啪的一聲,周大人一掌拍在書案上,臉色鐵青地死瞪住周伯彥。

    「別告訴我,我爹的死與你無關。」周伯彥冷冷地吐出這樣一句話,轉身,一步一步,邁步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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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進宮
      
    「站住。」周大人鐵青著臉大喝出聲。

    周伯彥回頭,目光清清冷冷的,不見一分溫情,「大伯,還想讓我喊你一聲大伯,那就繼續對我視而不見吧!繼續對我不聞不問吧!」意思是,還像以前一樣,不要管他,他會感激不盡。

    「你……」周大人瞬間被堵的無言。不錯,自周橋死後,他不敢面對這孩子。他一直對這孩子視而不見,一直對這孩子的事不聞不問,任這孩子四處遊走,像個無根的浮萍一樣。他只是,只是不敢面對酷似周橋的這張臉而已。

    「這天下是誰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是太后娘娘的天下。奉勸大伯一句,放聰明點,別找錯了盡忠的主子。」周伯彥的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大力推開門,走了出去。

    寒風從大開的門吹入,吹的周大人書案上的紙張嘩嘩直響。

    迴廊中,周伯初背著手站在那裡,目光復雜地盯著剛從周大人的書房中走出來的周伯彥,「你果然不是我爹的兒子。」

    周伯彥一臉寂寥地看了他一眼,「怎麼?終於不繼續裝糊塗了?」

    「你是小叔的兒子?」周伯初問罷,垂下眼,「早該想到的,所有兄弟中,唯有你長的最像小叔。唯有你,最受聖上喜愛。」

    周伯彥沒有說話,目光清清冷冷地直視前方,抬腳,與周伯初擦肩而過。

    「還會回來嗎?回來這裡?」周伯初聲音低低地問。

    「不會,這裡已經沒有了令我留戀的東西。」周伯彥雖然沒有停下,卻回答了他的問題。

    周伯初握拳,霍地轉身,年輕的臉龐上寫滿認真,「告訴我,小叔的死與我爹無關。」

    這一次,周伯彥沒有說話,徑直離開。他大步走回「橋苑」,邁進門檻的一刻就開始吩咐了起來,「石頭,收拾東西,我們即刻離開。」

    等在橋苑中的顧石頭什麼也不問,著急進屋收拾。

    周伯彥見錦衣護衛中的護衛長抱劍立在廊下,「什麼時候過來的?」

    護衛長答,「剛到。」

    「有事?」

    「無事。」

    「既然無事,搭把手,幫石頭拿東西。轉告石頭,我們自己的東西一個不能落下,全部帶走;同樣的,別人的東西一個不能拿。」

    護衛長一臉黑線地把劍背到身後,跟在顧石頭後頭進屋去了。

    不多時,顧石頭和護衛長一人抱了個包袱出來了,包袱很癟,說明他們的東西很少。護衛長抱的包袱裡,只有周伯彥換洗用的兩套衣裳,以及周伯彥非常喜歡的一副棋子,這是他爹的遺物。顧石頭抱的包袱裡,只有顧石頭換洗用的衣裳等為數不多的東西。

    這時,周伯彥正站在「橋苑」外,抬頭看掛在院門上的匾額。

    顧石頭走出來,「公子,您在看什麼?」

    周伯彥面無表情地說道,「去搬個梯子過來。」

    顧石頭不解地搔了搔臉,把手裡的包袱交給護衛長,不知去哪裡弄了個梯子過來。

    周伯彥接過梯子,比量著把梯子靠在院門左側的牆上,然後一甩袍角,順著梯子爬了上去。

    顧石頭嚇了一跳,「公子,公子,您要做什麼?讓小的來,小的來。」

    周伯彥不言語,已經爬到上邊,幾下就摘掉了已經有年頭的門匾。他把門匾夾在腋下,順著梯子下來了。

    年近五十,仍風韻猶存的周夫人由丫鬟扶著走了過來。周夫人眼中含淚,「彥兒,彥兒,你這是要做什麼?」

    周伯彥臉上有一絲動容,不過他偏過了臉,沒讓周夫人看到。他對顧石頭和護衛長說道,「走吧!」

    周夫人甩開丫鬟的手,走上前緊緊地抓住周伯彥的手不放,「彥兒,彥兒,不要走,娘再不騙你了,別走好不好?」

    周伯彥不看周夫人,眼睛看著別處,「大伯娘,請放手。」

    周夫人一驚,「不,不,彥兒,是娘,是娘,不是大伯娘,不是大伯娘,叫娘……」

    這些年,即便周伯彥回京的次數少之又少,可他每次回京,總會回周府,總會看望周夫人,喊周夫人一聲娘。如今,周伯彥不再喊周夫人娘,周夫人嚇壞了。

    「大伯娘,在您稱病騙我回京的那一刻起,我與您之間的微薄的母子情分就盡了。」說這話的時候,周伯彥也是傷心的。若不是他爹「生前」非常尊重周夫人這個大嫂,若不是他受了他爹的影響,這些年是不會如此地信任並親近周夫人的。被信任的人背叛,他心裡並不好受。既然他爹死裡逃生,活在異國他鄉,藉著這次機會,他該斷了與周府的關係。以後,他不必呆在橋苑中思念親爹。信任的周夫人又不再值得信任。周府,真的沒有任何值得他留戀的人或物了。

    周夫人聲淚俱下,「彥兒,是娘對不住你。娘不該聽老爺的,娘不知道老爺是要給你議親。原諒娘一次,好不好?」

    周伯彥狠了狠心,推開周夫人的手,「大伯娘,保重。」說罷,他帶著書有「橋苑」二字的門匾,頭也不回地離開。這是他爹多年前親自題字的門匾,他不會把它留在這裡。

    一名貴公子抱著陳舊的門匾走街串巷像話嗎?當然不像話。顧石頭連搶帶奪的,總算在周伯彥邁出周府府門前的最後一刻把門匾弄過去,扛到了自己的肩上。

    周伯彥既沒有騎馬,也沒有坐馬車,背著手在前頭走。護衛長抱了兩個包袱,顧石頭扛了個陳舊的門匾,鬱悶地跟在周伯彥後頭走。

    憋了老半天,顧石頭也沒看出自家公子這是要去哪裡,於是忍不住發問,「公子,您這是要去哪裡?」

    「皇宮。」周伯彥吐出驚人之語。

    顧石頭一個踉蹌,「公子,公子,先把門匾放回府去可好?」

    「不好。」周伯彥直接給否了。

    顧石頭瞬間沒詞了。

    於是,他們這一行三人,在引來無數目光後,走到了皇宮南門前。

    宮門守衛見到周伯彥,跪下問安。可是,當顧石頭扛了門匾要進去的時候,宮門守衛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該攔住,還是該放行。周伯彥有進宮的腰牌,他可以暢通無阻地任何時間入宮面聖。而且,宮中人都知道,在皇帝面前,周伯彥比皇子們還要有地位。

    周伯彥面無表情地向宮門守衛解釋,「這是拿給皇上的。」

    眾人驚怵。大家都在想:大概,就算彥公子拿了乞丐乞討用的破碗去面聖,聖上都會高興吧!聖上對彥公子的偏愛,原來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可怕。

    周伯彥像個無事人般往裡走。

    顧石頭愣了愣,趕緊扛了門匾跟上。

    經過一道又一道宮門,在驚掉了無數個宮中守衛的下巴後,周伯彥一行人終於到達了后宮宮門前。皇宮那麼大,一路走下來,扛著門匾的顧石頭早見了汗。

    太后宮中,有宮女細聲稟報:彥公子求見。

    妝容精緻,穿著華貴非常,頭戴吐珠金鳳牡丹釵的太后娘娘眼皮都不抬,低頭擺弄著茶盅,「宣。」

    過了片刻,由宮女引路,周伯彥腋下夾了陳舊的門匾,走入金碧輝煌的太后娘娘的宮殿。

    宮女屈膝稟報,「回太后娘娘,彥公子到了。」

    太后娘娘頭也不抬,輕揮了一下手。

    宮女垂頭,小步退了出去。

    這時候,周伯彥將門匾豎著立到地上,一手扶了門匾,單膝跪地,「微臣周伯彥見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過去,他還喊一句太后姥娘,像民間百姓一樣喊姥娘。現在,已經不必了。而且自稱微臣,已經是明顯的拉開了距離。

    太后娘娘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抬頭,盯著下首行跪禮的周伯彥。待看到周伯彥一手扶著的東西,「那是什麼?」

    周伯彥低著頭,「回太后娘娘,這是家父留給微臣的唯一念想,是家父生前親手題字的門匾。」

    一聽「生前」、「家父」這樣的字眼出來,太后娘娘的眼皮一跳,「大膽。」

    「家父為救家母,血染戰場,微臣至今視家父為英雄、為榜樣。家母為一己之私當著微臣的面跳下萬丈懸崖,離微臣而去。微臣過去沒有勇氣承認,現在已有勇氣承認,微臣恨家母入骨。」

    啪的一聲,太后娘娘手邊的茶盅已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太后娘娘的手微抖,臉色慘白。

    「微臣恨家母入骨。是她害死了家父。是她不負責任地帶微臣來到這人世。是她不負責任地拋下了微臣。是她將微臣置身於冰冷無情的帝王之家。是她留給微臣以長輩自詡卻從不考慮微臣幸福,只想操控微臣命運的一些人。是她造就了這一切,是她害得微臣苦苦掙扎卻不能掙脫這令人痛恨的命運。如果可以,微臣寧願自己是家父與鄉野中無知婦人所生之人。」

    「放肆。」太后娘娘呵斥道,氣的她胸口起伏的厲害。

    「家母自私、懦弱、自以為是,又不負責任,她妄為人母,她白活了一遭。」

    太后抖著手,指著周伯彥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自私,所以她任性而風流。她妄為人母,生下一個又一個孩子,卻又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孩子被人無情地殺死。如今想來,微臣能夠活下來,原是家父在微臣呀呀學語之時便帶離了京城,遠離是非,遊走天下的緣故。太后娘娘不必驚訝,家母生過其他孩子之事,微臣多年前便已知曉,只是沒有說透罷了。 」

    太后娘娘突然落下淚來,「彥兒,你娘沒有錯,你娘並不風流。這都是謠傳,你不能相信謠傳。」

    「太后娘娘,微臣不會像家母那般偽善。以國家大義為藉口,就能掩蓋一個人自私而任性地傷害了一個又一個人的過錯嗎?微臣不會為了那所謂的國家大義去娶不喜歡的女子。微臣的婚事,皇上心裡有數,就不勞太后娘娘操心了。」他頓了頓,又說道,「這世上,肯成全微臣的,只怕除了家父,便只有皇上了。」

    太后娘娘一驚,看向周伯彥的目光晦暗不明起來。

    「微臣告退。」周伯彥躬身站起來,帶上陳舊的門匾,一步一步退出了太后的視線,而後轉身,面無表情地離開了太后的宮殿。他原路返回,準備去皇帝的御書房。

    周伯彥到達御書房的時候,皇帝已經去用膳。不過,皇帝讓值勤的小太監轉告周伯彥,讓周伯彥到了過去一起用膳。實在是周伯彥進宮的方式太調高(扛了個破門匾),早有人稟報了皇帝,皇帝才知道他會來。

    周伯彥轉去了皇帝用膳之所。也不用人招呼,他直接坐到了皇帝對面的椅子上,拿起事先準備好的筷子,夾了菜就吃。

    準備為他布菜的太監躬身退後。

    皇帝也不生氣,指揮布菜的太監把幾樣菜餚擺到周伯彥的手邊去,然後揮退布菜的太監及一旁伺候的一干宮女太監等人。這時候的皇帝,褪去一身的威儀,像個平常百姓家疼愛子孫輩的長輩一樣說話,「別跟太后置氣,前頭有舅舅給你擋著,你跑去跟太后叫什麼板?」

    周伯彥喝了一口湯說道,「不想讓舅舅為難。舅舅和太后同住皇宮之中,時不時地要見面。彥不同,彥若是願意,一年不回京都沒有關係。不中聽的話,還是由彥來說為好。」

    皇帝一臉的無奈,「你呀你,好姑娘那麼多,怎麼就偏偏看上了古雲虎家兇巴巴的丫頭?」當日,他這外甥求到他面前,要他下令,命全京官兵不得接近以蔚然書院為中心的方圓五裡內。他訝異,問起緣由,他這外甥彥只說還恩。彥唯一認准的恩人,非故去的古雲虎莫屬。於是他成全了彥,並出於好奇,特意出宮去蔚然書院前看個究竟。這個究竟看回來,古青舒揮棍子打丁澤的一幕他至今未忘。

    周伯彥聽了嘴角微翹,「就是看上她了。」

    皇帝表示無語。只要彥回京,太后也好,皇后也好,總要招了環肥燕瘦、貌美如花的數名大臣之女入宮,讓彥過目。每到這個時候,彥不是跑出了宮,就是躲到了他的御書房裡不出來。那些能歌善舞的女子,那些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子,才華與美貌並存。只是,她們都沒能入彥的眼。最後,竟是那樣一個兇丫頭勾走了彥的心魂。皇帝想到此處,也不講究那些規矩了,夾了愛吃的菜大口吃了起來。

    周伯彥見了,站起來,挪了椅子到皇帝身邊,舅甥兩人一個沒有皇帝的樣子,一個也不再是貴公子,兩個人不顧形象,大口大口地埋頭猛吃。不僅如此,若有哪樣想吃的菜離的遠,舅甥兩個還站起來過去夾。

    等到舅甥兩個吃的撐了,放下筷子。他們懶散地往後靠在了椅背上,然後看著彼此大笑出聲。

    外頭,親自守著的總管太監臉上忍不住有了笑模樣,見有太監或宮女要過來,他無聲地揮手,示意那些人不許靠近。

    等笑夠了,皇帝問,「你真的扛了破門匾進宮?」

    周伯彥表示不滿,「那是我爹親筆題字的門匾。」

    皇帝失笑,「成,成,不是什麼破門匾。你扛它進宮是為何?」

    「舅舅不是時常誇我爹寫了一手好字麼!正好,把它帶進宮送給舅舅了。」順便,讓某些人能夠時常看到,提醒某些人回憶起往事,希望能勾起某些人的愧疚之心(如果還有心的話),不要總跟他過不去。

    「好吧,舅舅收下了。」然後嘆氣,「若古雲虎的夫人沒出那樣的事,舅舅便能下一道旨,為你和古雲虎的丫頭指婚,如此一來,也就沒了後邊的這些煩心事。算了,不提也罷,事已至此,你若執意娶古雲虎的丫頭,只能等上三年了。」

    周伯彥笑的像個孩子一樣,「既然舅舅如此體諒彥與阿舒,彥定會在阿舒面前替舅舅多多說好話,讓阿舒多送舅舅一些酸菜和果酒。」

    皇帝立刻來了興致,「送多少?酸菜送少些沒關係,果酒要多給些。」關鍵是,酸菜京城有的賣,而果酒沒的賣。

    周伯彥一點都不心疼地替青舒承諾,「三十斤。」

    舅甥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周伯彥留了門匾,帶著顧石頭和護衛長出宮去。

    皇帝回到御書房看奏摺,不知不覺就到了晚膳時辰。用過晚膳,皇帝去了太后的寢宮,給太后請安。

    太后的心情不太好,見到皇帝,發了脾氣,「皇帝,你把彥兒寵成什麼樣子了?他今日進宮,對哀家說的那些,讓哀家寒透了心。他居然,居然說對景輝恨之入骨,這像話嗎?像話嗎?」

    皇帝面無表情地盯著手邊的茶盅,「母后,他不應該恨嗎?」

    太后娘娘面色大變,「皇帝,你在說什麼?」

    「母后,景輝當著親兒的面跳下了萬丈懸崖。」

    太后娘娘無力辯駁,怔住。

    「母后,您想讓彥知道景輝跳崖的真正原因嗎?」

    太后娘娘失控地大喊一句,「不。」

    「既如此,母后,請別再插手彥的婚事!因為母后,景輝沒有點想點的駙馬。因為母后,兒失信於中意的女子,沒能把皇后之位給她。母后,景輝的一生會遇到如此多的挫折,一是她生在帝王之家,二是因為母后,三是因為兒。作為補償,請母后別再插手彥的事,別讓彥求而不得。」

    太后鐵青了臉色,「皇帝,原來皇帝還在怨恨哀家。」

    皇帝的臉色也不太好,起身,「母后,阿彥執著起來,任何人都擋不住。不想舊事被翻出來……」皇帝沒有說完,住了嘴,一臉疲態地離開太后的寢宮。

    周伯彥在京城與太后娘娘抗爭之時,青舒正熱火朝天地指揮大姑娘小媳婦賺零花錢。再者,青舒監督,青陽和洛小榮為童工,正利用每日的閒暇時間寫對聯。因為青舒答應賣對聯的時候帶著陳喬江,陳喬江才答應不搗亂,並和灝一起幫青陽和洛小榮磨墨。灝沒能被選中寫對聯,因為盧先生說灝的運筆功力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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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臘八風波
      
    時間就像指間的沙,不知不覺間,臘八就到了。再有二十來天就過年了。

    臘八,就得吃臘八粥。這個時代的人還沒有臘八吃臘八粥的概念,是青舒突然想念臘八粥的味道了,因此興致使然,昨日下午突然想到,便讓小娟去廚房傳了話,告訴廚房明早不必準備主子們的早飯。再有,青舒派人通知了青陽、洛小榮、灝和陳喬江四人,讓他們早起洗漱過了就來她這邊吃早飯。

    因此,臘八這天,青舒早早地起身,洗漱過了都沒有去練功,急急忙忙地去了小廚房。剝好的花生昨晚就放水泡上了。泡了一夜的花生,吸了水,個個鼓漲起來。

    小娟生了火,往鍋中倒了半鍋水進去,搬了矮凳坐在灶口旁,專門負責添火。

    青舒把分裝了白米(大米)、糯米和紅小豆的木盆遞給小魚,讓小魚淘米。從周大夫那邊得來的蓮子和桂圓,青舒自己處理。蓮子要去心,桂圓要去殼。蓮子和桂圓入藥,只有藥堂有的賣,市場上沒有,所以青舒走了周大夫的後門,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薏米沒有找到,因此青舒決定用高粱米來代替,勉強湊個數。再加上一個乾紅棗,八樣東西就齊全了。

    鍋中的水燒開時,青舒把蓮子、高粱米、紅小豆和花生先下鍋,蓋上鍋蓋讓小娟接著添火。

    待到鍋中的水再次燒開,打開禍蓋,用笊籬把下鍋的各種米攪一攪,以免糊鍋底。再次蓋回鍋蓋,小火慢慢煮,以免溢鍋。等先下的米和豆差不多有八成熟時,這才把白米和糯米下了。

    紅棗和桂圓是要最後加的。而且,加的紅棗最好去核兒切碎,這樣入味更好。還有一樣,加鹽還是加糖,這得依個人口味而定。愛吃甜食的,可以加糖,不愛吃甜食的,可以加些鹽。

    臘八粥,青舒個人覺得煮的軟爛的好吃。因此,她按著自己的口味來了。還有,她喜歡微甜,因此加了適量的糖。

    臘八粥不能太稠,有些稀稀的粥汁味道更好。出鍋前,青舒突然覺得粥裡應該添些綠色,因此讓小娟去弄來了幾片嫩綠的白菜葉子。白菜幫子沒要,用的只是嫩葉部分。把白菜的嫩葉部分洗乾淨了,切碎,撒到還在開鍋的粥上,再加了些調味料調味,忙活了一早上的臘八粥終於好了。

    青陽他們已經到了,正坐在青舒的小食廳等飯。陳喬江喊著餓,問什麼時候才能吃飯。

    小魚端了托盤進去,為他們擺下四樣小鹹菜,還有每人一雙筷子、一個湯勺兒。

    這時候,青舒正忙著在小廚房的爐子上煎雞蛋。她前些日子突發奇想,讓鐵匠舖的師傅依著爐盤大小,給她打了個特製的平底鍋。平底鍋可是個好東西,爐子小火燒上,坐上平底鍋,然後往鍋底抹少許的油,煎雞蛋、煎薄餅還是煎肉片,好用的很。

    青舒手邊擺了十二顆雞蛋,旁邊的案子上擺了六個白瓷盤子。平底鍋熱了,抹上油,拿一顆雞蛋輕輕往鍋沿上一磕,手移向鍋中,蛋清和蛋黃一起落在了鍋底,慢慢擴散外淌,形成一個圓。她再拿雞蛋,再磕,如此反覆,一鍋裡能煎出三顆雞蛋來。

    迅速給雞蛋翻個兒,很快就煎好了三顆雞蛋。三個三個地煎,十二顆雞蛋煎出來一共也沒用多長時間。

    鍋從爐火上移開,小娟拿去清理。

    青舒站在案前,面前擺了兩個小罐子,還有裝了六盤的十二顆煎雞蛋。一個罐子裡裝的是磨細的鹽,她捏少許的出來,往煎蛋上撒。之後,拿了勺子,用勺子的把子處從另一個罐子中舀出紅果醬,用果醬往煎雞蛋上弄出太陽的笑臉或彎月的笑臉出來。

    小魚已經把粥端去小食廳回來了。

    青舒把其中一盤的煎雞蛋點名留給小娟和小魚,剩下的全部端去了小食廳。

    陳喬江拿筷子戳著煎雞蛋上的果醬,「這是什麼怪東西?」

    青舒坐下,「快吃,一會兒就涼了,哪兒來的那麼多問題?」桌子上還擺了一個碗,碗中是糖。她說明,「覺得粥不夠甜的,自己加糖。」

    洛小榮小臉埋在盤子裡,小口咬著煎雞蛋吃,然後小聲驚呼,「姐姐,有紅果的味道。」

    青舒豎姆指,「小榮好厲害,立馬就吃出來了。這是紅果做的果醬。」

    灝顯得一臉疑惑,遲疑地去咬煎雞蛋。

    已經吃完兩個煎雞蛋的青陽抬頭,「姐姐,紅果不是沒有了嗎?」

    青舒笑著解釋,「你忘了嗎?降霜前,姐姐把紅果秧上未成熟的紅果都摘了,藏起來了。」

    青陽點頭,「我有幫姐姐摘。」

    「過了好多天,外邊都凍上了,姐姐去看藏起來的紅果,然後發現綠綠的紅果居然都紅透了。所以呀,姐姐悄悄地把它們做成了果醬。紅果做成了果醬,在寒冷的天氣裡不會壞掉,可以保存很久。快吃吧!果醬還有,過幾天再拿出來給你們吃。」

    青陽他們都是先吃完了煎雞蛋,才吃的臘八粥。

    看著四個男孩子呼呼地埋頭吹熱粥的模樣,青舒覺得特有意思。然後她吩咐站在一旁伺候的小魚,「取個乾淨小木盆,盛一盆端過來,這邊你們就不用伺候了。哦,對了,盛幾碗的份量給盧先生那邊送去,回來了你們自己從鍋裡盛了吃。」

    小魚說,「奴婢這就去。小姐,粥煮的太多,怕是吃不完,要不要讓廚房分去一些?」

    青舒也覺得粥確實煮的多了,「成,你看著安排吧!」

    於是,趁青舒他們吃臘八粥的工夫,小魚和小娟一陣忙活,留夠了這邊吃的,她們不僅用小木盆盛了臘八粥給盧先生那邊送去,還用一個大木盆盛了臘八粥給負責廚院的許三娘送去。

    這天早上,古府的人多少都嚐到了臘八粥的味道。男人們倒是沒說什麼,女人孩子都表示好吃。尤其是小孩子,問明天還有沒有。

    中午下了學堂,青陽他們四個跑去青舒跟前,問中午還有沒有臘八粥吃。

    青舒被問愣了,然後遲疑地反問他們,「臘八粥不是只有臘八早上才吃的嗎?」

    青陽他們四個面面相覷,然後跑出去了。不一會兒,青陽自己跑回來了,「姐姐,你怎麼知道臘八粥?」

    青舒被問倒了,老半天才遲疑地問,「那個,你們先生有沒有提過,農曆臘月初八是佛祖成道之日?」

    「有。」青陽答的肯定。

    青舒鬆了口氣,可下找到圓過來的地方了。 「是這樣的,相傳,佛祖成道之日,佛祖家鄉的佛寺常於臘八這日舉行誦經法事,並效法佛祖成道前的某個傳說故事,取香谷及果實等熬素粥供佛。此粥名曰:臘八粥。後來啊,佛祖家鄉那邊的民間,有了一個習俗,每到臘八,百姓用自己種植收穫的穀物、乾果等熬成臘八粥,慶祝一年的辛苦勞動碩果,並祈求來年五穀豐登,生活富足。」

    青陽睜著烏黑的眼睛,聽的非常認真。見青舒住了口,他問,「姐姐,沒了嗎?」

    「啊!」這個,這個也不算是她瞎編的,現代的民俗裡好像是這麼解釋的,至於還有沒有,她不是很清楚哎!有了,她一拍手,「其實吧,時間長了,故事流傳的廣了,大家對吃臘八粥的事給了非常多、又非常美好的意義。吃臘八粥吧,還有這樣的意思,比如溫暖、吉祥、圓滿、和諧、淡泊、結緣,對了,還有健康。」好像很多,人們把各種美好的願望都按到了臘八粥的身上,其實挺令人無語的。

    「溫暖,為什麼吃臘八粥有溫暖的意義?」

    「粥是熱乎的,所以溫暖。」青舒已經想抹汗了,因為她感覺到了不妙。

    「那吉祥呢?」

    「你看,粥裡有多麼好東西,好不就是吉祥嗎?」青舒解釋的有些勉強。她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沒了。是她嘴欠,非得把後頭的什麼意義給講出來,這下好了,好奇孩子的十萬個為什麼上來了。

    「和諧……」

    「那麼多東西湊到一處,沒打架,就是和諧。」青舒欲哭無淚,隨口搶答,也不讓青陽把話問完。

    「哦,不打架就是和諧。」青陽自以為學到了新東西,嘴裡嘀咕。

    青舒轉過臉,抹額頭的汗,十萬個為什麼終於結束了,老天保佑。

    「姐姐,那淡泊是什麼意思,結緣又是什麼?」

    青舒的額頭滑下三根黑線,居然還有?有沒有搞錯!她有些訥訥的,「淡泊,淡泊是……」淡泊是什麼來著,「淡泊啊,呵呵……這個,姐姐不是很懂,好像,好像是心胸開闊、不在意功名利祿的意思,就是想的開的意思。你看啊,臘八粥是素的,沒有肉,不吃肉,只吃素,大概,呵呵……也是比較想的開的人……比較淡泊……」不行了,關於淡泊的話題得拍死,「結緣,這個結緣……」

    青陽眼睛瞪的老大,大概是聽的高興,小臉紅撲撲的,「是什麼?」

    青舒瞬間被萌到了,哪管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一把拉住青陽的手,笑瞇了眼,「這個結緣啊,有詩為證,姐姐念給你聽。『喜到初八臘月天,門前舍豆俗相沿。信士弟子熬粥夜,善念佛生結善緣。』」

    青陽雙眼明亮,掂起腳尖,往青舒的臉上吧嘰一口親上去。

    青舒感動啊,就跟做夢似的,摸著被親到的臉頰傻笑。等她腦袋上冒出來的幸福的泡泡全部飛走了,她回神,這才發現,弟弟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她有些小失落,嘴裡咕噥了一句臭小陽。

    下午的時候,青舒與麥子、笙歌低聲說著話,經過學堂前。

    一聲輕響,元寶推開學堂門出來,喚住青舒。

    青舒不解地看過去,「元寶,怎麼了?」

    元寶古怪地看了一眼青舒,「小姐,先生請您進去說話。」

    青舒刮了刮麥子的小鼻子,「先去玩兒吧!等下去找你們。」見麥子和笙歌跑遠,她跟著元寶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走入學堂。

    盧先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青陽和洛小榮是一臉崇拜地盯著她。灝似乎哭過鼻子,而陳喬江正耷拉著腦袋站在角落裡。

    什麼情況?青舒揚了笑臉,「先生,您找阿舒有事?」

    盧先生一指下邊的一張空桌椅,「坐。」

    情況不對啊!青舒忙道,「先生,坐就不必了,阿舒和笙歌他們約好,要陪他們玩兒到晚飯時間的。」

    盧先生手裡拿了戒尺,「坐。」

    呃,戒尺,這個東西有些怕人。只是青舒不明白,盧先生這是要她坐下來聽課嗎?她可是女娃子,還是個大姑娘,難道還能上學堂不成?她狐疑地看了盧先生一眼,在盧先生指定的位置坐了。

    盧先生清了清嗓子,「青陽,解釋一下淡泊。」

    青舒心裡一突,不會吧!

    青陽很自信地站起來,「淡泊就是心胸開闊、不在意功名利祿的意思,就是想的開的意思。吃臘八粥的人比較想的開,比較淡泊。」

    青舒的手抖啊抖,終於還是舉了起來。她有必要解釋一下,她就是隨便講的,沒必要把她講的話拿到課堂上來這麼較真吧!

    盧先生對此視而不見,目視青陽,「你再說說,什麼是結緣?」

    青陽非常崇拜地看了青舒的背影一眼,「結緣,有詩為證,『喜到初八臘月天,門前舍豆俗相沿。信士弟子熬粥夜,善念佛生結善緣。』 」

    青舒舉在半空的手抖啊抖,想著世上若有時光倒流,她寧可用一年的生命作交換,讓時光倒退到早晨。這樣,她就可以不再嘴欠地亂說話了。

    盧先生讓青陽坐,再次似笑非笑地看著青舒,「有話要說?」

    青舒強忍著狂毆盧先生一頓的慾望,站起來,弱弱地表態,「先生,阿舒錯了,阿舒再不會不懂裝懂地解釋什麼淡泊了。」

    盧先生挑眉,「先生以為阿舒很懂,先生沒看出阿舒哪裡不懂裝懂了!」

    青舒想像著毆打盧先生的一幕,表面上卻低眉順眼地放低了姿態不說話。

    盧先生不懷好意地宣布,「你們幾個聽著,阿舒說還要給你們講幾個佛祖家鄉的風俗。認真聽,聽完了,明日寫一份相關的文章交上來給先生過目。」

    什麼?還要講?青舒霍地抬頭,瞪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地瞪住盧先生。

    盧先生繃了臉用戒尺指著青舒,「講,若是講不出來,罰你默寫萬字經卷五百遍。」

    青舒剛想抗議,盧先生輕飄飄地來了一句,「不服,加至六百遍。」

    青舒氣夠嗆,「先生,若是先生能背出名篇《春江花夜月》,阿舒講一個民俗也無妨。」

    盧先生的眉峰微動,目光中劃過一道不明的光亮,「背名篇《春江花月夜》?」

    青舒確信盧先生背不出來,於是自信地道,「是。」《春江花月夜》,這可是屬於另一個時空的傑出古人寫出的千古名篇,大安怎麼可能有?

    盧先生放下戒尺,撫掌,「好,阿舒既然想聽《春江花月夜》,先生便滿足阿舒一次。」說罷,他表情一變,一臉正色地盯著青舒,「阿舒怎麼知道《春江花月夜》的?」

    青舒心裡一突,突然有了一股不好的感覺。她回憶起孔老先生手裡有一本名為《蛋糕世界》的雜誌,想到黎海堂曾經營的福順齋是以蛋糕做主打的,她的後背一寒。壞了,安逸日子過的久了,她居然忘了潛在的危險,忘了大安可能還有其他穿越者。

    「承認是阿彥告訴你的,真有這麼難嗎?」盧先生戲謔地問題。

    嚇夠嗆的青舒愣住,盧先生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周伯彥也知道《春江花月夜》?她說的《春江花月夜》和盧先生說的《春江花月夜》是同一個《春江花月夜》嗎?她要自己冷靜,一字一頓地問道,「先生,《春江花月夜》寫的真有那麼好嗎?」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乘月幾人歸?落花搖情滿江樹。』阿舒,這便是《春江花月夜》,長公主筆下的名篇。」盧先生捋著鬍子,面帶喜色地說道。

    青舒瞬間凌亂,居然是長公主!長公主居然是穿越者!長公主怎麼可以這麼厚臉皮,把別人的作品當成自己的。切,原來,所謂驚才絕艷是這麼來的!怪不得她娘古葉氏曾說長公主不是才女,原來她娘古葉氏也有聰明的時候。

    上午,她引用了關於寫民俗的一首普通詩,都說有詩為證,證明人家的詩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沒想到,長公主穿過來後大大方方地把名篇納入自己的名下,靠此出盡了風頭,被人稱為驚才絕豔的女子。別告訴她,長公主風流的本錢是這麼來的。

    這麼一比較,長公主這個穿越者活的風光,活的調高。她這個穿越者,簡直有些夾起尾巴做人的低姿態了。她這個小心,那個小心的,就怕被人看出不尋常來,就怕被當成妖怪燒死。這人和人,簡直沒法兒比。

    青舒決定繼續夾起尾巴做人。因此,她低頭醞釀了一會兒情緒,突然抬頭,一臉茫然狀地看向盧先生,「先生,這就是名篇嗎?不像啊!您一讀出來,阿舒聽了都明白了大概。所謂名篇,不應該是只有文人墨客能聽懂、看懂的嗎?像我一樣只認得字的人聽了,不應該是像在聽天書一樣嗎?」

    盧先生聽了,差點氣吐血,「你這臭丫頭,臭丫頭。」這麼好的詩,她居然懷疑不是名篇。這丫頭實屬可惡。

    青舒一臉無辜地眨眼,「難道阿舒想錯了?」然後狀似無意地嘀咕一句,「這樣子就叫名篇,奇怪。」心裡默默地補充一句:張若虛先生,晚輩絕對不是懷疑你的詩不好,實在是盜你詩作的人太可惡。

    盧先生瞪眼睛,「出去,出去,臭丫頭,以後不許再進先生的學堂。」

    青舒心裡高興,在背後做了個勝利的手勢,卻假裝很傷心地捂臉,跑向學堂的門。在推開門出去的時候,她背對盧先生,面向不知所措的青陽、洛小榮和灝的方向,狡黠地一笑,還做了個鬼臉,然後閃人。

    總算逃出了盧先生手中戒尺的淫威之下,青舒站在學堂外,叉腰大笑出聲。

    盧先生似乎回過味兒來了,知道上當,拿了戒尺出來追,「臭丫頭,站住,你還欠先生幾個民俗沒講。」

    大笑的青舒見盧先生追出去,知道要不好,一手提了裙擺拔腿就跑。她一邊跑,嘴上也沒閒著,「先生,先生,文人要講斯文,您的斯文講哪裡去了?」

    剛要停下的盧先生,這下更來氣,改變了主意,繼續舉著戒尺追。

    聽到後頭追來的腳步聲,青舒邊跑邊喊,「先生哎,您可真是讓文人斯文掃地,您怎能和一個小女子如此過不去?」「先生哎,『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可以改一改了,就叫『唯小人與先生難養也『算啦!」

    這麼些年,只有盧先生戲耍別人的時候,哪有盧先生被人這樣戲耍的時候。盧先生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怎樣一個心態,舉了戒尺追不停,「臭丫頭,看先生不打斷了你的腿!」

    這時候,青陽他們四個追在先生的後頭,嘴裡喊著先生別生氣。

    青舒眼見驚動了管家及幾名家丁,她忙喊救命,「救命啊!快攔下先生,先生刺激過大,不認得人了。」

    管家和家丁弄不清狀況,不過面前的這一幕實在詭異。於是管家一揮手,「攔住先生。」

    於是,盧先生華麗麗地被青舒擺了一道。

    家丁有抱住盧先生胳膊的,有抱住盧先生腰的,也有抱住盧先生的腿的。趕到的青陽更是過去幫盧先生順胸口,要盧先生別生氣。

    盧先生被送回了所住的院中,盧娘子詫異地問怎麼了。

    盧先生來氣,甩袖子進了內室,面向裡躺炕上不動。

    乾了壞事的青舒跑回了內院,躲在自己屋中摀嘴偷笑。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這麼會搞怪的時候。

    不多時,青陽他們四個來看青舒。青陽拍了拍青舒的背,「姐姐,別怕,小陽保護你。」

    青舒差點笑出來。

    洛小榮卻學青舒在學堂時在背後做的那個小動作,「姐姐,這是什麼意思?」

    青舒打馬虎眼,「高興的意思。」

    灝歪了頭,跟著擺出所謂高興的手勢。

    陳喬江蹦蹦跳跳的,「姐姐真厲害,把先生氣倒了。」他最怕先生的戒尺了。自今日起,他決定崇拜青舒這個姐姐,因為青舒這個姐姐打敗了先生和先生手中的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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