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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楊柳岸]將門女的秀色田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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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0:39
第一百七十章 鬧鬼,道士
      
    吳府請了康德鎮寧雲寺的兩名高僧及普通僧眾數人到府上,請他們在府上連續頌經三日。

    自那夜之後再沒有鬧鬼的事發生,再加上這三日的頌經法事做下來,吳府所有人都覺得這鬼是壓服住了,便安下心來。

    吳葉氏也覺得這頌經法事起了作用,整個人精神了一些,也不再疑神疑鬼地草木皆兵了。送走了僧眾們,吳葉氏覺得自己終於活了過來,總算安穩地睡了一晚。

    第二日,她便恢復到從前,端回了當家主母的架子,坐在上首,先是招集了他們二房所有的妾室及子女,說話不溫不火地很是收拾了幾個趁機興風作浪的妾室及庶女。二房沒有庶子,只有庶女。因為她絕對不允許他們二房有庶子存在,為了不留後患,她都早早處理了的。

    再之後,她叫來了大房和三房的嫡夫人,即大夫人和三夫人。人到了,她卻像沒看到一樣,低著頭擺弄手指,既不請她們坐,也不說讓她們走。大夫人和三夫人心裡極不痛快,卻也沒有調頭走人,而是面色不虞地坐了。

    許久,吳葉氏似乎擺弄夠了手指,慢慢抬頭,見到大夫人和三夫人,一臉驚訝狀地說道,「喲,原來大嫂和三弟妹已經來了,我這兒想著事兒,一下就走神了,也沒注意大嫂和三弟妹是何時進來的,真是該打。」

    大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沒說話。

    三夫人慵懶地抬眼,一臉溫婉狀地說道,「俗語說的好,這貴人多忘事,像我們這樣無足輕重的二嫂自然容易忘。」

    吳葉氏挑眉,「哎呦弟妹,二嫂錯了還不行?你也知道,二嫂最近太忙,身子都拖垮了,在這種時候,弟妹你可不許挑二嫂的理兒! 」

    三夫人理了理雲鬢,「二嫂要忙的事情多,忙著為二哥的事情跑前跑後的還不算,還得為天斌的病操心,再加上近些日子二嫂院中並不太平。這事兒趕事兒的,身為貴人的二嫂自然沒閒情把我們這些妯娌放眼裡。我們明白的,二嫂不必勞累了自己解釋這些,我們明白,我們一點都不怪二嫂。是吧,大嫂?」

    大夫人並不接三夫人的話,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吳葉氏,「二夫人,請問有事嗎?我家浩兒病了,正是離不開娘的時候。」意思是,有話快話,有屁快放,她沒工夫陪吳葉氏耍嘴皮子。在以前,無論如何,面子上她都要喊吳葉氏一聲二弟妹,現在連弟妹的稱呼都免了,直接叫了二夫人,擺明了要和二房劃開界限。

    吳葉氏氣的不輕,一拍桌子,「我們還是一家人嗎?是一家人嗎?兄弟還關在衙門裡,你們便個個不安生,不幫襯兄弟就算了,還處處挖自家人的牆角。趁我病的幾日,你們手伸的多長?你們搜刮走了公中多少東西?我心裡明鏡似的。」

    大夫人冷了臉,「二夫人,飯不可亂吃,話不可亂說。你想栽贓陷害,對不起,你找錯人了。」說罷就站起來往外走。

    吳葉氏恨極,「你!」

    大夫人在邁出門檻時回頭,「二夫人,說話要憑良心。這些年,爹娘偏疼你,讓你管家,你從公中搜刮走了多少,我們大房沒興趣知道,我們大房感興趣的只有屬於我們的那一份兒家財。再者,別再跟我提什麼一家人,讓外人聽到,可是會笑掉大牙。前年夏天,大老爺有事求到二老爺跟前,二老爺只顧摟著艷妓褻玩,可曾幫過大老爺一絲一毫?還有你,二夫人,為了一千兩銀子裝頭疼避不見面,讓我們大房在人前低聲下氣地受盡了嘲弄。」

    吳葉氏萬萬沒想到大夫人會提舊事,立刻回過味兒來,看來今日對大夫人只能來軟的,不能來硬的。想明白了這點,她立刻站起來,要過去拉大夫人,「哎呦大嫂,不是都說清楚了嗎?那時候我可是真病了,娘都能作證的,還有……」

    大夫人一把揮開吳葉氏伸過來的手,「少來這套。」然後頭也不回地走掉。

    吳葉氏鐵青了臉色,氣的轉過臉瞪向坐在一旁看熱鬧的三夫人,「三弟妹,你和大嫂前日從公中的賬上拿走了三千兩銀子,給你三日時間,三日內必須一個子兒不差地還回來。聽到沒有?」

    三夫人嘆了口氣,「二嫂,那銀子是大嫂拿的,又不是我拿的,你跟我發什麼火兒?根本跟我說不著嘛!」「好了,好了,別氣了,大嫂正在氣頭兒上,來硬的不行。依我看,二嫂最好說給爹娘知道,省得爹娘偏聽偏信的著了大嫂的道兒!」她說著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嘆氣,「唉!這日子沒個消停的時候。」

    吳葉氏臉上的怒氣立刻煙消雲散,一臉平靜地坐了回去。

    她身邊的嬤嬤一臉擔憂地道,「夫人,大夫人和三夫人怕是聯手了,怎麼辦?」

    吳葉氏不甚在意地道,「隨她們折騰去,她們越折騰,爹娘越看不上她們,本夫人當家主母的位子坐的便越穩。」

    嬤嬤,「可是老爺還關在衙門裡,老爺若是倒了,對夫人十分不利。」

    吳葉氏哼了一聲,抿緊嘴不說話。只要她娘家不倒,她在吳家照樣獨大,大夫人和三夫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對手。吳鎮江的風流無情她早看透了,將來她能依靠的只有兩個兒子。她得救兒子,她得想辦法救兒子的命,吳鎮江是死是活她已經不想管了。那個男人實在是傷透了她的心,否則她怎麼會失控地錯手殺了葉藍!

    目前,適合給她兒子沖喜的還是只有古青舒一個。她殺了葉藍又如何?既然明的不行,既然不能正經八百地用八抬大轎抬了古青舒進門給兒子沖喜,她便來暗的。她有的是手段。哼!八抬大轎的抬不幹,明媒正娶不答應,好,她就讓古青舒為婢為妾地給她兒子當一輩子的奴才。

    她靜靜地坐在那裡思謀了一陣兒,覺得此事得慢慢來,不能急於求成。這一次,一切要安排妥當了,萬不能像當年對付葉藍一樣,中間出了差錯,讓人攪了局。當年她原本可以毀了葉藍的清白的,萬萬沒想到讓古雲虎給破壞了。

    想到這裡,她去了吳老夫人那邊請安,順便一臉為難地提了一句大夫人和三夫人私自從公中的帳上取了三千兩銀子的事。

    吳老夫人聽了蹙眉,卻沒有說話。

    吳葉氏聰明地不再提這話茬兒,陪吳老夫人又坐了片刻,回去了。夜裡,她在枕下放了一把剪刀躺下,屋中還有一個丫鬟一個婆子打地舖陪她,她便安穩地睡了。

    到了丑時,吳葉氏院中的屋頂上無聲無息地出現兩個黑影兒。不多時,一個黑影身上套了女子素白的長裙,再拿了個面具戴上,然後束髮的帶子一扯,頭髮立刻披散開來。此人用手指梳理了幾下頭髮,最後繫上準備好的素白的女子腰帶,向同伴點頭,表示準備好了。

    立刻的,黑衣人雙腳倒勾著屋簷,整個人掛在屋簷上,一下就弄開了窗栓。窗戶開了,黑衣人手扶窗框,勾著屋簷的腳挪開的同時,像個雜技演員一樣身體柔軟且輕巧地跳進了屋中,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雖然屋中的光線非常昏暗,可他沒有任何磕絆地迅速來到床前,從身上拿出一塊兒布摀住了吳葉氏的口鼻,心中默默地從一數到十,然後把布拿開,收好。之後,他先探了一下吳葉氏的鼻息,再扯開吳葉氏身上的被子,把毫無知覺的吳葉氏抱下床放到地上,再從身後特製的包袱裡拿出一樣水袋之類的東西來。他拔開這東西的塞子,往床褥上倒裡面的東西,然後用被子的里側擦了擦這東西的口兒,再按好塞子,裝回身後的包袱裡。

    他把被子蓋到倒在床褥上的東西上,然後把吳葉氏像扛麻袋一樣地扛到窗口。

    白衣人從窗外接了吳葉氏,等黑衣人從屋裡跳出來,並關好窗子上了屋頂,他才扛著吳葉氏「飄」到院中的花叢跟前,然後居高臨下地把吳葉氏丟到了花叢根下。

    黑衣人藏身在屋頂上居高臨下地觀察著整個吳府。

    而白衣人站在吳葉氏的院牆上,在吳葉氏醒來第一眼便能看見的地方,算計著時間,等待吳葉氏醒來的那一刻。

    時間並不長,也就數五十幾個數的工夫,白影兒站在院牆上以柔弱女子低柔且淒婉的聲音哭了起來。

    躺在花叢下的吳葉氏動了一下。

    白影兒哭的更加淒婉,間或還呼喚著,葉紫,紫妹妹等。

    吳葉氏痛苦地低吟出聲,雙手抱緊了身子,很快便驚醒。她睜大了眼,當她捕捉到身下的冰涼,眼前的昏暗及那低泣中不時呼喚著紫妹妹的白影兒時,她抱住頭尖叫出聲。

    白影兒口中呼喚著「紫妹妹」,慢慢飄了過來。

    恐懼使得吳葉氏眼睛瞪的大大的,尖叫個不停。

    白影兒嘻嘻笑出聲,自她頭頂上飄過。

    被吳葉氏的尖叫聲吵醒的丫鬟婆子正從屋子裡衝出來。在昏暗的夜裡,白色就是最扎眼的存在。躺在地上尖叫的吳葉氏,及吳葉氏頭頂上正飄過的「鬼魂」,使得丫鬟婆子閉緊了眼睛尖叫了起來。

    白影頭也不回,嘻嘻笑著飄到了對面的屋頂上,並不動聲色地觸動手腕上的機關,呲呲幾聲收回細似線的某種東西來。而這不大的呲呲聲在下邊幾人賣力的尖叫聲中成了最微不足道的的動靜,根本沒人會注意。

    吳葉氏的院中吵雜而燈火通明時,兩個黑影兒已經離開了吳府,借助著獨屬於他們的工具,已經滑行著接近縣城的城牆。

    這是第二次了,已經第二次了。吳葉氏崩潰了。同樣的,她在院中花叢下醒來;同樣的,鬼魂呼喚著她向她飄來;同樣的,她的床上留下了觸目驚心的一大攤血。

    驚懼加上著涼,吳葉氏這次沒有上次那麼幸運了,她病了,病的起不來床。

    吳老爺暴怒,親自帶人查也沒查出什麼名堂來。最後他私下找來一個欠他人情的捕快,讓這名捕快幫忙看現場,希望能找出蛛絲馬跡來。遺憾的是,那捕快看了又看,也是一無所獲。若是人為,把人從屋子裡挪到院中的花叢下,至少院中該留下腳印吧!可蹊蹺就蹊蹺在這裡,偏偏院中沒有可疑的腳印。再者,門窗都好好的,一點都沒有人為破壞的痕跡。這下,整個府中除了吳老爺之外,人人都相信是古葉氏的鬼魂在作怪。

    吃,吃不下;睡,睡不著。僅僅是兩日的時間,吳葉氏整個人都脫相了。臉色蒼白如紙,雙眼無神,眼下烏青一片。一到夜裡,她就拉著丫鬟的手不鬆開,還不讓熄燈,油燈一定要點到天亮才讓人吹熄。

    吳老夫人也是嚇的夠嗆,整日坐在庵堂裡敲木魚。

    在吳葉氏病倒的第三日,縣城裡來了一名遊走四方的道士。這位道士白鬚白眉白髮,滿臉的褶子,看年歲至少七八十了,不過整個人非常健朗。老道士手持拂塵,背上背著竹製的箱籠,裡面裝的桃木劍的劍柄露在外面。而箱籠上插的一個小小的幡上寫著「斬妖除魔,驅鬼辟邪」八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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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0:59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吐血
      
    「斬妖除魔,驅鬼辟邪」的老道從集市上走過,卻沒有吆喝生意,而是停在賣麵的攤子前,吃了一碗素面後離開了集市,往縣城裡富貴人家聚集居住的區域去了。

    在經過吳府前時,老道咦了一聲,停了下來,瞇了老眼打量了又打量吳府,口頌道號,掐指算著什麼。

    吳府的家丁見府門前停了個老道,出來驅趕,「去,去,去,這裡豈是你能停留四看的地方。」

    老道再次口頌道號,操著南部地方的口音問道,「敢問小哥,這裡是否夜間不太平,有污穢之物現身作亂?」

    趕人的家丁張大了嘴巴,看向老道的眼神立刻就變了,不再是轟蒼蠅一樣的嫌惡,而是滿滿是敬畏。

    另一名家丁表現的比較淡定,「請問道長從何處來?如何稱呼?」

    老道不答,卻是搖了搖頭,往吳府上空看了一眼,轉身就走,邊走邊嘴裡嘀咕,「怨氣太重,不好收伏。」

    吳府的兩個家丁驚愕地面面相覷,最後先前表現比較淡定的那一個一推另一人,「趕緊跟上去看看,別讓道長走遠了。」然後讓第三個家丁守好門戶,自己往府中急走。

    管家得了信兒,也不多說,將前來稟報的家丁領去了吳老爺跟前。那家丁又把老道的事情說了一遍。

    吳老爺沉吟片刻,向管家一擺手,「讓二夫人自己拿主意。」

    不多時,二夫人得了信兒,吩咐管家趕緊把老道請到府上來。吳老夫人也得了信兒,叫了管家過去問話,也有意請了老道進府。

    因為派了人盯著老道的行蹤,因此吳府的一名管事很快就找到了老道,請老道到吳府幫忙驅鬼辟邪。

    那老道起初不肯,說是在吳府的東南角作亂的厲鬼怨氣太重,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收伏住。二房佔據的就是吳府的東南角,那管事立刻對老道點頭哈腰的纏著,定要請了老道回去。

    吳管家冷眼看了片刻,拿出了五兩銀子往老道手裡塞,並說這是主子們的小意思,還說若是道長能把事辦妥,主子們另有賞賜。

    老道接了銀子,並沒有見財竊喜的表現,而是一臉鄭重地一手拿了五兩銀子,一手掐指算著什麼。過了片刻,他把銀子放入袖袋中,「這個差事,老道接了。」

    老道被請進了吳府。由吳管家親自領著老道去了吳葉氏居住的小院前。老道瞇著眼睛從外邊打量片刻,往回走。

    吳管家陪著小心問,「不知道長都看出了什麼?」

    老道當時沒有說話,回到為他安排出來的房間,他才對吳管事說,「在此作亂的鬼魂怨氣太重,戾氣太重,你們主子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臥床不起。要想收伏它,不僅老道要設壇作法驅鬼,你們主子也得辦下兩件事安撫此鬼。」

    吳管事便說道,「有話道長儘管說。」

    老道弄了弄道袍的袖子,「備筆墨。」

    有小廝很快端了筆墨及紙張進來,並把墨磨好,這才垂手退下。

    老道伏案,迅速寫下幾行字,吹乾墨跡,把紙折了三下,交給一旁的吳管家,「交給你們主子。」又從箱籠裡拿出兩張靈符來,同樣交給吳管家,「靈符貼於床頭,保你家主子安穩睡上一晚。天亮後,揭下靈符燒成灰,用溫水沖了,讓你們主子喝下。」

    吳管家將疑問放在心底,告別老道出來,往二房的院子方向走。經過花園時,遇到吳老爺,他停下來見禮。

    吳老爺背著手,「這是去哪裡?」

    吳管家便把事情說了。

    吳老爺說道,「拿上來。」

    吳管家把老道交給他的紙交給了吳老爺。

    吳老爺拿過來,展開了看,立刻沉了臉,把紙丟回給吳管家,「別提見過本老爺,只管把信交給二夫人。」

    吳管家諾諾地答應著,揀了落地的紙恭敬地後退。

    吳老爺追加一句,「見了此信,二夫人會有什麼反應,儘管報來。再者,盯牢那老道。」

    吳管家諾諾地答應著退下。

    老道寫的信到了吳葉氏手裡,吳葉氏看罷,青白的臉色更加難看,差點暈厥過去。她喘著粗氣,無力地由婆子扶著躺下了。不由自主的,她的眼角流出淚來。這輩子,她最後悔的莫過於年少時遇人不淑,瞎了眼、託付錯了終身。那些難以啟齒的事,現在成了她欠下的債,她都病怏怏的了,還得替羈押在牢裡的那個混帳男人收拾爛攤子。她不甘,她恨。

    夜裡,吳葉氏只留了當年陪嫁過來的嬤嬤在身邊,讓其他人全部退下。

    吳葉氏無聲地落淚,「奶娘,當年紫娘年少無知,不聽奶娘的勸,執意要和老爺相好。現如今,紫娘悔不當初,可一切都晚了。」

    葉嬤嬤一邊為吳葉氏輕輕拭淚,一邊低聲勸道,「小姐,人生在世誰不犯幾個錯誤,一切要往前看,即便是錯,也要抬頭挺胸往前走。您看,兩位少爺既孝順又有出息,往後呀,只有您享福的份兒。那些遭心事只管拋一邊兒去,為了兩位少爺,您也得挺過這一關去。」

    吳葉氏點頭,把老道給的紙拿給葉嬤嬤。葉嬤嬤看罷,忙看吳葉氏的臉色,心裡亂糟糟的不知如何是好,遲疑地道,「小姐,此事不可信。」

    吳葉氏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恨意,「雖然老爺不肯承認,可我心裡清楚的很,幾年前老爺的確從葉藍手裡拿了大筆銀子。否則,當時他哪裡拿得出四五千兩銀子在京中秘密置辦私宅,養小妖精。到頭來,他欠下的債全部算到了我的頭上,我怎能嚥下這口氣!」

    葉嬤嬤一臉愁容地問,「小姐,道士的話可信嗎?」

    吳葉氏幽幽地嘆了口氣,「『欲驅怨鬼,必先還清欠怨鬼之財物,並祭奠其亡魂一次,而後作法驅之,事半功倍。若不減弱其怨恨之氣一二分,貧道不敢保證能將其徹底驅除。』嬤嬤,有了這句話,我對道長是深信不疑。老爺向葉藍伸手拿銀子的事,這世上根本沒幾個人知道。道長能算出此事,證明他的確法力高深。」

    葉嬤嬤遲疑地提醒,「小姐,您別忘了,前段時間那古青舒可是提過讓老爺還銀子的話。這道長會不會是古青舒派來的?」

    吳葉氏皺眉想了想,很快搖頭,「不會。那古青舒所提只有兩千八百兩,實際上,不止這個數。這說明,古青舒當時只是在詐本夫人而已,實情她並不清楚。」

    葉嬤嬤想到一事,「小姐,這古青舒也太過安靜了一些,怕不是什麼好事。」

    吳葉氏虛弱地閉上眼睛說道,「她只是在積蓄力量而已,她明白,扳倒吳府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派人盯緊了她,我要在她發難前先一步動手,我要讓她永無翻身之日。」

    葉嬤嬤應下,問道長的信該如何處理。

    吳葉氏低低地說道,「放我枕下。再有,明日午前讓葉掌櫃來見本夫人。再不情願,我也得咬牙還了這債。記住,不要驚動任何人,別讓爹娘知道,也別讓兩位少爺知道。無論如何,不能讓少爺他們知道老爺辦的糊塗事。」

    過了片刻,對老道深信不疑的吳葉氏問葉嬤嬤,「道長給的靈符可是貼了?」

    葉嬤嬤說貼好了,要吳葉氏安心睡。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過不多久,吳葉氏竟難得地睡著了。

    葉嬤嬤心下大喜,對著貼在吳葉氏床頭的靈符拜了又拜,覺得請的這位道長確實不是俗人,是有大本事的。她只顧高興,根本沒注意屏風後藏了個人,此人把她和吳葉氏先前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等到坐在床前守著吳葉氏的葉嬤嬤開始打盹兒,藏在屏風後的一個丫鬟悄悄出去了。

    過不多時,吳管家去見吳老爺稟報事情。

    吳老爺聽罷,眉頭皺的死緊,最後罵了一聲混賬東西,再不言語。

    第二日,安穩睡了一晚的吳葉氏氣色好了許多。等她洗漱過了,葉嬤嬤傳飯。有丫鬟端了三菜一湯加一碗白米飯進來,葉嬤嬤親自擺飯。端飯菜的丫鬟趁葉嬤嬤不注意的時候,向吳葉氏輕點了一下頭,然後立刻垂下腦袋,等葉嬤嬤擺好飯後安靜地退了出去。

    吳葉氏不動聲色地用過早飯,稍作整理後由丫鬟扶著去給吳老爺和吳老夫人請安。

    吳老夫人一邊勸吳葉氏身體沒好前不必前來請安,一邊數落了幾句大夫人和三夫人,說她們沒病沒災的都不肯來請安雲雲。

    近段時間對吳葉氏很不滿的吳老爺今日不再板著臉,而是和顏悅色地吩咐吳葉氏要好好養身子,近幾日不必前來請安。再有,他讓小廝拿了一個小小的錦盒,說裡面裝了五百年人參的鬚子,讓吳葉氏拿回去補身子。

    吳葉氏虛弱地謝過吳老爺的賞,讓人左右扶著回了。回到了房中,她只留葉嬤嬤一人在屋中,其他人都讓退下了。打開錦盒,裡面的確裝了人參鬚子,而人參鬚子的下面,是三千兩的銀票。

    葉嬤嬤吃了一驚,「小姐,這是?」

    吳葉氏面無表情地將銀票收起,面向裡躺在床上不言語。她是誰?她是從不吃虧的葉紫。吳鎮江欠下的債,她憑什麼還?她順勢略施小計,既得了吳老爺的心,又讓吳老爺心甘情願地拿了銀子出來替兒子還債。無論何時,她都是最後的贏家。不過,戲要作全套,絕不能捨不得銀子壞了自己的事兒。

    於是,午前葉掌櫃來時,她吩咐葉掌櫃準備一千兩銀子出來。然後,叫來他們二房的一名管事,她把吳老爺給的三千兩銀票和自己準備的一千兩銀子都交給了這名管事,讓這名管事把銀子送到康溪鎮的古府上去。

    這名管事帶著人午後出發,在第二日正午前到達康溪鎮,來到古府前。

    一聽是德縣吳府上的人,蔡鐵牛等人揮棍趕人。那管事一邊躲一邊說明是他們二夫人派了他來送銀子的,引來數名路人駐足觀望。

    蔡鐵牛向一個家丁使了個眼色,那家丁忙進府去稟報。

    許久,青舒由丫鬟、家丁們簇擁著站在府門口,冷眼盯著吳府人等,「我古家未曾找上門去報仇雪恨,吳家倒是恬不知恥地上門來鬧了,豈有此理!」

    吳府的這名管事是得了囑咐的,還銀子要高調,還要盡量誤導他人。因此,他也不怕外人聽到,也不要求進府去說事兒,站在那裡向青舒作揖,「小的是德縣吳府的管事。小的得了主子吩咐,帶了四千兩銀子給表小姐。」他對還銀子隻字不提,只說是給表小姐送銀子。不知情者,對此肯定會多般猜測。

    果然,有人竊竊私語起來。

    甲:難道是兩府有了說法,四千兩銀子抵古夫人的命不成?

    乙:殺母之仇不報,居然收銀子抵消恩怨,這古家小姐真是……

    丙:噓,不要亂說話。

    青舒並不理會竊竊私語聲,沉著臉,「你們主子吩咐的,是哪個主子?再者,這四千兩銀子是要還你們二老爺欠我古府的舊債不成?」

    那管事又作了個揖,「回表小姐,小的是得了二夫人之命前來送銀子的。舊債一說,二夫人並未交待,小人不知。」

    青舒冷哼一聲,「我不管你們二夫人是如何交待的,銀子先拿出來看看。」

    那管事覺得,有這麼多人在看著,沒什麼可怕的。於是他示意下邊的人把車上的一個木頭箱子搬下來,放到地上,當著眾人的面打開。

    白花花的一千兩銀子躺在箱子裡,銀子上是攤開的一千兩面值一張的三張銀票。在眾人的盯視下,古強上前確認,須臾向青舒點了一下頭。

    吳府的管事大聲問,「三千兩銀票,一千兩現銀,可對?」

    古強答的干脆,「對。」

    青舒面無表情地下令,「來人,抬銀子。」

    吳府管事擋在木箱子前,「且慢。」

    吳府派出來的家丁也上前,護住箱子。

    青舒冷眼看過來。

    吳府管事說道,「表小姐抬銀子可以,請給小人寫下已收銀兩的親筆信,小人好拿回去向二夫人復命,證明小人沒有貪墨一個子兒,小人已把差事辦好。」

    青舒冷笑一聲,「且等著。」她轉身進府,來到前廳坐下,然後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來,一伸手,「剪子。」

    小娟趕緊遞了剪子過來。

    青舒讓小娟和小魚退後之後,把信展開看了幾眼,斟酌不過幾秒,只要有「藍妹」二字出現,便小心地剪掉其中的藍字。確定沒有其他不妥之處,她放下剪子,為求妥當又仔細讀一遍信的內容。她覺得可以了,把剪下來的字裝入信皮中,「小魚,拿火折子。小娟,拿痰盂過來。」

    小魚和小娟迅速把青舒要的東西送上。

    青舒打了火折子,親手把裝了一些剪下來的字的信皮點燃,在就要燙到手的時候,她將其丟入痰盂中,眼見著信皮完全變成灰燼,她拿了手邊的半碗茶水往痰盂裡倒了進去。

    元寶拿了信皮過來,交給小娟,「小娟姐姐,少爺聽說小姐要用,給拿了兩個。」

    小娟拿給青舒。

    青舒接過一個,「另一個還給少爺。」她把剪了部分字的信裝入空信皮中,交給小娟拿了,背著手再次來到府門前。

    吳府來的家丁加上管事一共十一人,古府此時聚在府門前的家丁加上管家和丁家寶這個管事,一共十三人。

    青舒一點頭。

    小娟便把手中的信丟向吳府的管事,「拿去。」

    青舒一揮手,「搬。」

    青舒一聲令下,古府這邊的人一擁而上,將準備彎腰揀信的吳府家丁撞倒,並撞開吳府的管事,同吳府的其他人動起手來。

    趁著兩方人起衝突的工夫,丁家寶已經擠到了木頭箱子跟前,一把舉起木頭箱子,扛到肩上往府裡走。

    吳府人要攔,古府這邊的人擋著。吳府的管事嚷嚷著這是要幹什麼。

    小娟叉腰站在青舒的面前喊,「借契都還你們了,你們還攔著不讓搬銀子,是何道理?」

    小魚幫腔,「你們不會是打算騙小姐拿出借契,然後搶走借契,還把銀子原路帶回去吧?」

    吳府管事有嘴說不清,急的不行。

    不過片刻的工夫,古府這邊的人已經退到了府門前,而丁家寶已經把裝銀子和銀票的木頭箱子扛進了府裡。

    吳府的管事這時候才拿到丟到地上的信,他取出裡邊的紙,展開一看,當時變了臉色,慌亂地將紙塞回信皮中,看著青舒,「這,這…… 」

    「不認得你們老爺的字?還是不認得你們老爺的名兒?拿上借契滾。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古吳兩家勢如水火,再敢多呆,惹得本小姐壓不住脾氣遷怒於你們,將你們打殘,到時候可別怪本小姐沒有提前警告過你們。」青舒警告完畢,一甩袖子,轉身進府。

    吳府管事不自覺地後退幾步,帶著人腳步不穩地急急離開。第二日他帶人回到德縣,第一時間向吳葉氏復命,並抖著手送上信,稟明當時發生之事。

    這兩日吳葉氏的床頭一日貼兩個老道給的靈符,每日還要喝燒靈符得的灰水,睡的是一日比一日安穩。再加上吃藥、吃各種補品,她的氣色已經好了許多。

    讓管事下去後,她拿出管事帶回來的信皮中的信來看。當認出上面的字跡,讀到裡面的內容並看到落款之處的名字後,她感到胸口有一團火向上翻滾而來,在一陣眩暈中,哇的一聲,她吐了一口血出來。

    葉嬤嬤先前在低頭做事,聽聞動靜抬頭,看到吳葉氏灰白的臉色及嘴邊的血絲,她當時變了臉色,迅速上前來,「小姐,小姐,您怎麼了?」

    吳葉氏呆呆地盯著地上的一口血,想到鬧鬼之時無端出現在床褥上的一大攤血,她兩眼一翻,整個人從椅子上栽歪了下去。

    葉嬤嬤哭喊著勉強扶住了吳葉氏,「小姐,小姐,您這是怎麼了?」「來人,快來人啊,夫人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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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理由
      
    昏迷的吳葉氏被安置在床上,大夫診過脈,說吳葉氏這是怒極攻心所致。大夫還說,吳葉氏先前的病沒有好利索,如今又吐血,不是好事,接下來必須讓吳葉氏靜養個把來月,否則會留下病根,再難治愈。最後,大夫開了藥方,囑咐了煎藥事項,拿了診金告辭。

    吳葉氏轉醒的時候,已是傍晚十分。

    葉嬤嬤收起臉上的憂色,一臉關心地輕聲問,「小姐,覺得好些沒有?」

    吳葉氏卻不言不語地盯著床頂。

    葉嬤嬤見了,欲言又止。

    過了片刻,吳葉氏的視線轉到了葉嬤嬤的臉上,「信在哪裡?」

    葉嬤嬤愣了,「小姐,什麼信?」

    吳葉氏急切地問道,「本夫人拿在手裡的信,在哪裡?」

    葉嬤嬤的面色一白,窟通一聲跪到了床前,「請小姐恕罪,老奴見小姐昏倒,太慌了,居然沒注意小姐的信。」她當時亂了方寸,太大意了,居然忘了信的事。

    吳葉氏氣的胸口起伏的厲害,她不能起身,便按著心口位置直喘粗氣。

    葉嬤嬤嚇的不輕,伸了手一邊替吳葉氏順氣,一邊勸道,「小姐莫急,小姐莫急,左不過屋子裡伺候的丫鬟給收起了,老奴這就找她們問。」

    吳葉氏氣的大喊一句,「沒用的廢物,還不趕緊去找!」

    葉嬤嬤不敢耽擱,趕緊去辦事。

    在吳葉氏房中伺候的丫鬟婆子,被葉嬤嬤一個不落地招集到一起問話。沒想到,所有人都說沒見過什麼信,也沒人承認拿了信。

    吳葉氏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下令,打,丫鬟婆子一個也不放過,全都打,直到問出信的下落為止。

    板子打下去,丫鬟婆子們受不住,個個哭喊著冤枉。

    這時候,一個粗使丫鬟說她看到品紅姑娘曾神色慌張地離開過院子,當時夫人正昏迷不醒,大夫還沒到。

    立刻的,一名婆子也說看到品紅姑娘出去過。

    名為品紅的丫鬟也在挨打的行列,她喊冤,說她是出去迎大夫的。吳葉氏身邊的大丫鬟賜名都帶一個品字,這品紅便是可以進出吳葉氏房中、近身伺候吳葉氏的大丫鬟之一。

    粗使丫鬟說品紅撒謊,大夫到的時候品紅還沒有回來,明顯是在撒謊。

    吳葉氏躺在床上,一聽矛頭指向了品紅,便猜到了信的去處,於是冷笑一聲,讓人喊了葉嬤嬤到床前,低聲交待,「了結了那下賤丫頭。」不管是不是品紅拿的,機會難得,正好可以除了品紅這個吃裡扒外的賤丫頭。她以前一直懷疑品紅是吳鎮江放在她身邊的耳目,不曾想鬧鬼之事擾得她心神不寧之時,品紅行事時少了往日的警覺性,露了破綻出來。

    沒想到,品紅根本不是吳鎮江的人,而是吳老爺的人。她那晚和葉嬤嬤私下談論吳鎮江曾跟葉藍拿銀子的事前,提前叮囑了可信的丫頭要盯住品紅的一舉一動。果然,品紅偷聽了她們的對話後,藉故出去將此事報備給了吳管家。所以,她在第二日得了吳老爺的三千兩銀票。

    表面上,吳老爺給這三千兩的銀票是為了補大夫人和三夫人拿走的三千兩的缺口。實際上,他在替他次子即二老爺吳鎮江安撫吳葉氏。他明白,吳葉氏得了道長指點,肯定要拿一大筆銀子出來給古府,心裡定是怨恨無比。於是他藉著大夫人和三夫人從公中拿走三千兩銀子的事由,私下給了吳葉氏銀票,想讓吳葉氏覺得他這個公公是比較偏向她的。

    這樣一來,吳葉氏心中的芥蒂會少了幾分,在救他次子出來的事情上會更賣力。現在的吳府,需要吳葉氏的娘家葉府鼎力相助。因為,吳府目前的敵人不只古府一個,還有更難纏的對手存在。不過,吳老爺萬萬沒想到,品紅露了馬腳,被吳葉氏藉故打死。

    吳葉氏房中的品紅手腳不乾淨,被亂棍打死的消息不過片刻便傳進了各院主子的耳中。

    吳老爺喝茶的動作一頓,傳管家來見。 「怎麼回事?」

    吳管家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交給吳老爺身邊的小廝,「回老爺,八成它就是禍根。」

    吳老爺眉頭皺的死緊,讓小廝把信放到桌邊,然後一揮手,讓小廝退下,只留吳管家一個在屋中,「這是什麼?」

    吳管家解釋,「二夫人昏倒後,奴才著人請了大夫,正急等大夫,品紅姑娘悄悄來見奴才。品紅姑娘將此信交與奴才,說二夫人是看了這封信才昏倒的。奴才當時斥責她行事太過魯莽,她似乎不太高興,扭頭走了。老爺當時出門會友,不在府中,奴才便收妥了信,等著老爺回府。不巧,老爺回府的時候,老夫人正派了奴才出去辦差事。奴才這也是剛從外頭回來,一進府便聽說了品紅姑娘的事,奴才便猜肯定是這信惹的禍。」

    吳老爺沉著臉,打開信,第一眼看過去發現有五六處的字被摳掉了,而且摳掉的基本都是一個字,只有一處似乎是摳掉了五六個字的樣子。他愣了一下,然後盯睛看信。待他通篇讀下來,臉色極其難看。他啪的一聲把信拍在桌子上,大罵一句混帳。

    吳管家嚇了一跳,卻是眼觀鼻、鼻觀心地垂手站在下邊。

    吳老爺已經明白了吳葉氏打死品紅的理由,同時也明白了吳葉氏吐血昏倒的理由。過去,次子的官越做越大,整個吳府風光無限,讓他忽略了次子在某些方面的混賬性子。如今次子犯了不太光彩的事羈押在衙門大牢裡,過去的風光不再,使得次子辦的混賬事一件一件地被人拿出來說事兒。

    他雖然氣憤,可因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風流好色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因此,他打心裡並不覺得次子犯了什麼大錯,只當次子運氣不好,栽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跟頭而已。即便次子被人揪住了這事兒,別人拿這事兒文章作的再大,最後定罪時肯定也不會太重。再者,他們加大活動的力度,葉府再出手幫忙走動走動,或許次子還能無罪脫身。他的想法是不錯,但他沒想到的是,他的次子居然糊塗成這樣,怎能把這樣的把柄留給他人?

    不用看落款,從字跡上他便認出這是他的次子寫下的親筆信。信裡都寫了什麼?通篇都是愛慕之語、傾心之詞,還把不知名的什麼妹給誇的天上有、地上無的。不僅如此,信中還提到,府中之妻是如何的惡毒、如何的面目可憎,與這個什麼妹比起來,府中之妻就是那母夜叉。還寫到,娶此等母夜叉不是他的本意,實在是形勢所迫,且爹娘逼的緊等等。

    這樣的一封信,別說吳葉氏看了會氣吐血,就是吳老爺見了都氣的差點掀了桌子。事已至此,這封惹禍的信自然沒有還回去的道理,不過,也不能留在他手裡就是了。吳老爺陰沉著臉坐了片刻,招手讓吳管家上前,並對吳管家耳語了幾句。

    第二日,和品紅同住一屋的品玫向葉嬤嬤稟報,說是在收拾品紅的東西時,在品紅的床下發現了可疑的灰燼。

    葉嬤嬤帶人去看,在床腿裡側不太容易發現的角落裡的確有燒東西的灰燼,同時還有未燒盡的信的一角。葉嬤嬤親自動手,小心翼翼地將其收到帕子中,捧去給吳葉氏過目。

    吳葉氏看到餘下的信的一角上沒有燒掉的兩個半字,不言語。

    葉嬤嬤低聲問,「小姐,是丟失的信嗎?」

    吳葉氏嗯了一聲,蹙眉,對先前的判斷有些不確定起來。難道品紅沒來得及把信送出去?品紅怕信被搜出來,於是燒掉了?

    葉嬤嬤不知吳葉氏的心思,「小姐,既然信找到了,您放寬了心養身子,萬不可再動怒。」

    吳葉氏回神,「道長有沒有說何時作法?」

    葉嬤嬤趕緊回道,「道長原說要明日作法的,需要的東西都已備齊。小姐,您現在身子不好,不如作法之事延後幾日可好?」

    吳葉氏一口否決,「不好,就明日作法。」她可不想再被葉藍的鬼魂纏著不放了。

    再說康溪鎮那邊,除了古府田莊,還有大古家村和小古家村的部分村民正在如火如荼地繼續著秋收外,鎮子周圍其他地方的秋收都已結束。

    古府田莊一個,還有大古家村和小古家村的部分村民會遲遲沒有完成秋收,不是他們秋收的活計動的晚,也不是他們偷了懶,而是在秋收的中間他們用了四到七日不等的時間來種冬小麥。

    大古家村的里正李初帶著村中的小半數人家,跟著古府田莊種了冬小麥。村中大半數的人家都持著觀望的態度,並沒有放開膽子跟風。

    小古家村雖然比大古家村小,但小古家村的村民是一切以里正為準的。古大樹敢種,百分之八九十的村民都敢種。而且,小古家村的村民比大古家村的村民會來事兒,種冬小麥他們可是要仰仗古府田莊的,因此在古府田莊忙著秋收、忙著種麥子的時候,每家每戶都抽出了人手,甚本都給古府田莊幫了一兩日的工。

    如此一來,在指導種冬小麥的事情上,相對而言,吳管事吳榔頭對小古家村的村民更為照顧一些,還借出了專門用來種麥子的兩個鐵犁給他們用。這讓古大樹和村民們高興壞了,過後他們村拉了兩車的白菜蘿蔔送到古府莊子上,表達他們的謝意。

    如此,古府莊子上的種麥犁杖一下就出名了,不僅是條件好的農戶來打聽哪裡有賣,就連大戶人家田莊上的管事都慕名而來。

    吳管事便指點這些人到古記雜貨舖打聽。青舒提前交待過了,這種麥的犁是他們莊子上自己弄出來的,自然要放到自家鋪子裡賣。鐵匠鋪那邊也已經說好,古記雜貨舖收一個訂單,鐵匠鋪便要打出一個犁來。同時承諾,鐵匠舖的工錢是按件兒結的,打出一個犁便給結一個犁的工錢,絕不拖欠。

    這日,青舒正坐在書房撥拉算盤,古管家過來低聲稟報了一句什麼。

    青舒聽罷說道,「很好。房間準備好了嗎?」

    古管家回道,「都收拾妥當了。還有,依小姐的意思,已經從官牙手裡買了伺候的書僮回來。這書僮原是官家的家生子,那官家沒落後,發賣了一批奴才出來。因這書僮識字,能多賣幾個錢,也被賣了出來。至於他的爹娘,奴才查了一下,早他一年賣去了別的地方。不幸的是,他的爹娘跟著新主子遠行時遭了土匪,沒能生還。他現在無親無故的,了無牽掛,日後只會忠於小姐少爺,不大可能生異心。」

    青舒點頭,「你看著給他起個名字,再觀察幾日。」

    古管家,「是,小姐。」

    青舒翻著書頁問,「吳府那邊有什麼新消息?」

    古管家,「聽說,前日午後吳葉氏吐血昏倒了。再有昨日,吳葉氏命人打死了一個大丫鬟。依傳話的說,今日吳府要設壇驅鬼。至於結果如何,明日便會有消息傳來。」

    青舒微微一笑,「咱們坐等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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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變化
      
    古府田莊的秋收完成,而留在地裡的嫩苞穀秸稈雖然也在從底下開始一葉一葉地枯黃著,可大體上仍然沒有失去它的綠色,成了左近最扎眼的存在。

    而農人們種下的冬小麥已經破土而出。這些麥苗,趁著沒有霜凍,趁著土層沒有結冰,它們努力地生長著。

    德縣那邊傳來了消息,吳府的驅鬼法事似乎很成功。不過,被吳府請去驅鬼的老道失蹤了,在吳府內失蹤的。驅鬼法事結束,道長似乎不滿意吳府給的賞賜,沒有立刻離開吳府,而是在吳府多住了一晚。就在當晚,老道失蹤了,在吳府內失蹤的。

    吳府請了老道在府中做法事,很多人都知道。老道做完法事卻沒有從吳府出來,就那麼失蹤了,便不得不令人想入非非,私下裡人們怎麼議論的都有。但大體都差不多,很有吳府卸磨殺驢的意思在。就是吳府因著某種見不得人的原因,把老道給殺了,來了個毀屍滅跡。

    這還不算完,有個自稱是老道的徒子徒孫的道童出現在德縣,找到吳府,要吳府交出他的師祖。吳府的下人一口咬定老道拿了五十兩的賞銀離開了吳府,警告道童不要亂說話。

    道童沒要到人,哭著跑去縣衙擊鼓鳴冤。到了知縣的大堂上,道童拿出一封信來,說這是幾日前師祖交給他的信。他的師祖當時給了他這封信,並囑咐他說,在吳府的法事結束的第二日,他們在縣城外的某地匯合,然後去下一個縣城。道長說自己若是不能在約定的時間和道童見面,道童就得上吳府要人。吳府不交人或說道長已離去,道童便拿著信到衙門去,讓衙門幫忙找吳府要人。

    蕭知縣雖然覺得荒唐,卻也讓人呈上信。他打開看罷,臉色異常古怪地派了兩個衙役陪小道童再去吳府要人。

    即便來的是衙役,吳府家丁也客氣不到哪裡去,說了聲等著,便把衙役和道童晾在一邊。左等右等,也不見管事的出來,道童很生氣,於是站到路中間,拿出道長給的信當眾大聲讀了起來,連落款都不放過。

    道童此舉,再次讓吳府成了縣城的焦點。

    原來這信不是別人的,正是吳鎮江吳老爺寫給某個相好的傾訴衷腸的私密信。同樣的,在此信中,吳葉氏就是那手段毒辣的母夜叉,而信中提及的某個相好就是那天上的仙女,美麗又善良,後邊還有讚頌這位相好的詩為證。

    道童第一遍念下來,路人沒反應過來,吳府的家丁也沒反應過來,連兩名衙役也沒能反應過來。但等道童念到第二遍、第三遍的時候,再加上有個經過此地、好事兒地聽仔細的窮酸文人搖頭晃腦地解釋了一下那讚頌某個女子的詩,在場的除了小孩子以外,只要是成年人就沒有一個不懂是怎麼回事的。

    吳府家丁這才慌了,往裡報信的報信,出來捉人的捉人。

    道童一見不好,喊著打人了、殺人了的躲到兩名衙役的身後。衙役不敢得罪吳府,也不敢把知縣大人交給他們的道童讓吳府捉去,正在他們左右為難的時候,道童趁機逃走了。

    且不管信的真假,吳府都鬧了個大笑話。別人不確定信的真假,但見過另一封內容大同小異的信的吳老爺和吳葉氏心裡明白道童手中的信八九成是真的。吳老爺即便知道信是真的,也不敢表現出來,怕吳葉氏起疑。吳葉氏明白信是真的,雖然沒有吐血,卻也氣的不輕,咬緊牙關說這是在有人污衊她家老爺。

    吳老爺非常非常想知道信中所提的兒子的相好的是誰,因為明顯,是這個相好的手裡保存的信成了攻擊他兒子的武器。他迫切的想知道,這樣的信,到底還有幾封?他要如何做,才能把這些不利於兒子的東西拿回來並銷毀乾淨。

    吳葉氏把房中可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卻依然不能解她的心頭之恨。她自然明白這些信的出處,第一封信既然是古青舒給的,那麼第二封必定也是出自古青舒之手。古青舒為什麼有吳鎮江的親筆信,答案很明顯,左不過從葉藍的遺物中找出來的。

    葉嬤嬤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吳葉氏砸夠了東西,喘著粗氣坐到床上,一臉陰鬱地盯住葉嬤嬤,「你說的對,古青舒的太過安靜確實不是什麼好事。她早已開始佈局,早想好了要如何對付本夫人。」

    葉嬤嬤不解,「小姐……」

    吳葉氏一擺手,「沒錯,這肯定是古青舒的手筆。我明白了,她不跟我硬碰硬,原是要這樣折磨我。」

    葉嬤嬤絞著手中的帕子,「小姐,您說,道長……會不會是老爺……」她很懷疑是吳老爺讓人作掉了道長。因為她聽到了一些消息,道長失蹤的當夜,吳管家叫了道長出去,之後道長再沒回來。

    吳葉氏按了按額角,「別管那該死的老道,既然是古青舒設的局,那老道跑不了就是古青舒派來的。」四千兩銀子,她的四千兩銀子。雖然她先前會給的痛快,是想著日後控制住古青舒,她可以拿回五千兩、六千兩甚至翻一倍的銀子來,沒想到,她一時疏忽,居然就著了古青舒的道兒。

    葉嬤嬤的心蹦蹦的跳,「小姐,既然道長是古青舒找來的,那,前些日子的鬧鬼之事……會不會是人為?」

    吳葉氏一愣,但想了想,立刻否決,「不會。」若是人為,總會留下蛛絲馬跡。再者,若是人為,怎能在空中飄來飄去?如此一想,她糊塗了。若鬧鬼是真,若道長是古青舒派來的,那道長怎麼會真的幫忙驅鬼?難道是為了取信於她,道長才拿出了真本事不成?

    當晚,吳府再次傳出尖叫聲,再次鬧鬼。而這一次,這鬼不是古葉氏,而是失蹤幾日的老道。這鬼先光顧了吳葉氏的院子,而後在眾人聚集在吳葉氏這邊的時候,又光顧了吳老爺和吳老夫人的院子。

    如此一來,吳府下人嘴上不敢說,心裡卻有了答案。原來這老道的確是死了,死在了府中的三個主子手裡。

    康溪鎮古府。

    每日都要向青舒報告最新消息的古強欲言又止。

    青舒問,「怎麼了?」

    古強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口,「小姐,從鬧鬼到道長上門,還有後邊的這些,都是您的安排?」

    青舒摸了摸鼻子,「實話跟你說吧。讓'鬼魂'夜裡照應吳葉氏是我的主意;適時準備一個道長出場,也是我的主意;銀子的事,當時只想試試能不能拿回來一些;道長失蹤和夜裡出來折騰折騰,卻不是我的主意。其實,我當時覺得我的想法太異想天開了,估計難成事,扮鬼嚇吳葉氏的事兒大概也只能來一次。沒想到,他們那麼厲害。還有他們,也很厲害。」她光有想法,沒人幫她去做、去實現也是白費。好在,將軍爹留下的黑白二衛確實有本事。

    古強看向青舒的目光變得很古怪。

    青舒不解,「怎麼了?怎麼這麼看著我?」

    古強清了清嗓子,移開視線,「老奴是覺得,小姐的主意太過孩子氣,不過,結果並不孩子氣。」沒有上門拼命,沒有喊打喊殺,卻把整個吳府給攪的烏煙瘴氣、人心惶惶的。這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再有,他覺得小姐變了。現在的小姐,不再是那個橫衝直撞地、以正面衝突的方式解決問題的小姐了。

    青舒有些悶悶不樂,「我沒有告官,也沒有直接上門找吳葉氏報仇,整日忙著掙銀子的事兒,不知道九泉下的娘會不會生氣?」

    古強聽了卻說道,「小姐,夫人不會生氣。因為,小姐正在用自己的方式為夫人報仇。夫人地下有知,一定會覺得很欣慰。」

    青舒低頭,伸了手摩挲著桌上的算盤,「但願吧!」

    古強好奇追問,「小姐,接下來有何安排?對吳府。」

    「暫時就這樣,等到吳鎮江回來了,遊戲再繼續。」周伯彥走前告訴過她,吳鎮江會放出來。

    古強皺眉,「吳鎮江會放出來?」

    「嗯。承諾藍娘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古強,「準備好了。」

    「那就好。」青舒突然變了臉色,厲聲問道,「誰在外邊?」

    古強迅速沖到門口,從裡邊打開書房的門,就見買回來沒多久的書僮初一瑟縮著跪到了門口。古強沉了臉,「誰允許你接近書房的?」

    初一今年十歲,還是個孩子,但經歷的多了,早已不是單純的十歲的孩子了。他明白自己怎麼做才不會被新主子討厭,更知道只有說實話才有機會不被賣掉。

    他跪在門外,衝著青舒連嗑四五個頭,帶著哭腔說道,「奴才該死,奴才不是要偷聽小姐說話的。是陳少爺,是陳少爺偷偷爬牆要出去,奴才見了勸陳少爺下來,陳少爺不肯,奴才著急亂了方寸,一邊喊人,一邊抱住了陳少爺腳。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不是故意讓陳少爺摔下來的。」

    古強要訓斥他,青舒卻搖頭阻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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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1:47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是禍不是福
      
    非常時期,用人這方面青舒也是懷著小心謹慎的態度,一點都不敢馬虎大意。她沒有發脾氣,語氣還算和氣,「怎麼回事?說清楚。」

    初一抹了一下眼淚說道,「陳少爺要一個人偷偷爬牆出去玩兒,奴才抱住了陳少爺的腳不敢鬆開。陳少爺很生氣,踢奴才,奴才也沒敢鬆開,陳少爺摔、摔下來了。」

    青舒這下皺了眉頭,「傷到了沒有?」

    初一趕緊搖頭,「沒有,沒有,陳少爺摔在奴才的身上,沒傷到。陳少爺很生氣,要打死奴才,奴才不敢躲,是小娟姐姐,小娟姐姐告訴奴才跑,讓奴才來尋小姐……小姐饒命,奴才不是故意讓陳少爺摔下來的,奴、奴才不是要偷聽小姐說話的。」

    青舒看向古強,見古強點頭,她便懂了。初一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古強這是聽清楚了,初一確實沒有偷聽。她便問,「你傷了哪裡?」初一這孩子給陳喬江當了肉墊,肯定很疼。

    初一愣了一下,急忙答,「沒有,沒有,奴才長的結實著呢,沒傷到,沒傷到。」說著,他趕緊把眼淚擦掉。

    這時候,陳喬江氣呼呼地追了過來,嘴裡喊著要打死初一。小娟和小魚追在陳喬江後頭,還有陳府的一個丫鬟和一個小廝。

    聽了陳喬江的威脅之語,初一嚇的直哆嗦。

    青舒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出書房的時候,陳喬江已經追到了。

    陳喬江除了袍角沾了些灰土以外,衣裳還算整潔。他氣呼呼地抬腳要踢初一。

    「你動他一個試試。」青舒警告他一句。

    陳喬江踢人的動作硬生生地停住,「這狗奴才害的本少爺摔下來,該打。」

    青舒也不管陳府的丫鬟和小廝在場,直接上手揪了陳喬江的耳朵,「臭小子,還敢惡人先告狀!說,你為什麼會摔倒?」而後對初一說道,「起來吧!錯不在你,你做的很好。」

    初一連磕三個頭,「謝小姐,謝謝小姐。」這才爬起來,退到一旁去。

    被揪了耳朵的陳喬江疼的直呲牙,「臭女人,放開,放開本少爺。」

    青舒揪著他耳朵不放,這小子滑頭著呢,不這樣控制住,說不上兩句話肯定會跑掉。 「你偷偷爬牆是要去哪裡?說。」

    陳喬江狠瞪一眼壞他事兒的初一,「哪裡都不去,不去。」

    青舒才不信,大力擰他耳朵,「不去哪裡爬什麼牆?還一個人?」

    陳喬江呲牙喊疼,「疼,疼,疼,本少爺說,本少爺說。就是想出去玩兒,昨日和別人約好的,本少爺要在街上玩兒。」整日被盧先生盯著讀書,他憋悶的厲害,很想出去和外頭自由跑跳、玩耍且不需要上學堂的孩子玩兒。

    古強覺得不對,顧不得禮數,搶在青舒前頭問,「陳少爺,您跟誰約好了?」

    在青舒的擰耳朵攻勢下,陳喬江老實招了。他說他前日踩著放在牆跟下的梯子爬到牆頭上趴了一會,於是認識了在府外玩耍的幾個男孩子。其中一個男孩子要陳喬江從牆上跳下去跟他們一直玩兒,陳喬江當時沒答應,不過約了在今日爬牆出去跟他們玩兒。只是,牆他剛爬了一半,就讓初一給看見了。

    古強二話不說,跑去陳喬江剛剛爬牆的位置,順著梯子爬上去往外看,馬上又下來,回到青舒身邊時臉色不是很好,「小姐,外邊除了幾個玩耍的孩子,還有一個可疑的中年男人。見到我,那男人快速轉過臉,急步走了。」

    青舒一陣後怕,這要是讓陳喬江這小子給混出去了,若是有個好歹,她如何向陳知府交待!她生氣,拿手指戳陳喬江的額頭,「臭小子,聽見沒有,外邊有個男人正等著抓你走呢!居然膽敢計劃一個人偷偷溜出去一塊兒,膽子不小啊你!什麼也別說,罰抄今日所學文章十遍。」訓斥過陳喬江,她交待陳府的丫鬟、小廝要時刻跟著陳少爺,一定要把人看住,不能讓亂跑亂走,更不能讓出府去。

    再有,今日這種事情再不能發生。這之後,青舒要古強提醒值夜的家丁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萬不可給宵小可乘之機。

    過了幾日,杜仲夏、洛三和胡四三人風塵僕僕地帶著灝出現在古府,他們手裡拿著一封信,說是這信是將軍當年吩咐他們去南邊尋找故人之子時交給他們的信。如今人找到了,將軍雖然不在了,但他們依然把人給帶了回來。這些事情自然都是做給外人看的。

    為了讓灝慢慢適應府中的生活,青舒讓杜仲夏、洛三二人和灝同住一個院子。灝比較粘洛三,暫時住在一起,初來乍到的灝會多些安全感。

    府裡多了一個同齡的男孩子,還是以將軍爹的義子的身份出現的,青陽他們非常好奇。不過,青陽和洛小榮的好奇只是從旁觀察灝,之後和灝打招呼,發現灝只是害羞地躲著,他們便不怎麼上前和灝搭話了。

    陳喬江不同,他覺得灝這樣的男孩子很好欺負,於是時不時地捉弄一下灝。每當灝眼淚汪汪的跑去找洛三,陳喬江便笑的很得意。

    青舒冷眼看了兩日,搖頭,覺得陳喬江以後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因為灝可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無害,他可是很會玩兒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把戲。

    果不其然,灝來到古府後的第六日開始,只要陳喬江欺負過灝,陳喬江便會很巧合地在當天被盧先生抓到他淘氣或惹事。然後,盧先生便會變著花樣罰陳喬江。

    這日,青陽和洛小榮在青舒的院子裡用飯,青陽和洛小榮對青舒咬耳朵,說灝是壞人。

    青舒以為幾個小的發生了口角,要青陽和洛小榮不要說灝的壞話。

    青陽有些不樂意,「才不是,灝壞。他前日讓喬江哥哥摔了一跤。還有昨日,他自己打翻了先生的硯台,卻賴在了喬江哥哥頭上,害的喬江哥哥被先生罰寫今日功課十遍。」

    洛小榮也有話說,「灝哥哥老瞪小榮,小榮不喜歡。」

    青舒聽了頭疼,她該怎麼辦?怎麼辦才能讓灝融入青陽他們中間?怎麼辦才能讓灝不再打心底裡排斥府中眾人。那孩子在洛三面前非常乖巧,在杜仲夏面前很膽怯,在其他人面前時便是那種不友好的瞪視。

    青舒正在愁,盧娘子過來請青舒過去,說是盧先生有話要對青舒說。

    等青舒過去,盧娘子帶著笙歌進了裡間做女紅,青舒和盧先生便坐在外間低聲說話。

    盧先生的面色有些凝重,「你怎麼敢……敢如此?」

    青舒一臉問號地看著盧先生,「先生,您在說什麼?」

    盧先生站起來在地上不停踱步。

    青舒越發不解,「先生,您怎麼了?」

    盧先生聽了,停下來,坐回椅子上,嘆了一口氣,「灝,你怎麼敢?灝,那可是灝,你怎麼敢大咧咧地留在府上?」

    青舒的神經立刻繃緊了,「先生,灝是我爹的故人之子。灝是我爹交待下來,要我們盡心照顧的孩子。灝也是我爹認下的義子。灝現在沒爹沒娘的,既然是我爹承諾的責任,我自然要大大方方地把人放在府中養了。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盧先生語塞,老半天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爹就是個傻瓜!」什麼破事都往身上扛,也不怕連累了子孫後代,不是傻瓜是什麼?

    青舒眨了眨眼睛,「啊?」

    盧先生強調,「你爹就是個傻瓜!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青舒有點搞不清狀況,「先生,我爹怎麼就是傻瓜了?」

    「灝。」盧先生握緊了拳頭,似乎隱忍著什麼,「他居然,居然把灝丟給了你和青陽,混蛋,他怎能不為你們姐弟考慮?」

    青舒想,盧先生難道知道了些什麼,關於灝的。這怎麼可能? 「先生,灝,有什麼不妥嗎?」

    盧先生忍了又忍,最後一臉氣悶地輕道,「對你們姐弟而言,他是禍不是福,你明白嗎?」

    青舒不敢確定,盧先生難道真的知道灝的身份?若是知道,又是怎麼知道的?

    「禍?先生,麻煩您把話說清楚,您說話沒頭沒腦的,我根本聽不懂。」

    盧先生賭氣地不說話了。

    青舒是被吊在那裡,心裡七下八下的,根本不知道盧先生這是怎麼了。

    盧先生搖頭,「容我再想想,你去吧!等我想明白了,自然會告訴你。」

    青舒一臉疑問地離去。等她一走,盧先生準備了筆墨,寫下一封信。

    青舒回自己的院中,坐在床沿上,把玩著手腕上的鐲子,突然有些想念周伯彥。再有,剛剛盧先生欲言又止的舉動令她很不安。

    鈴蘭提了一籃子蘋果來,進門和小娟小魚說話。

    青舒坐在裡間,似乎聽到了下雪什麼的,她起身走出來,「外頭下雪了嗎?」

    鈴蘭行禮,「奴婢見過小姐。回小姐,外邊正在飄雪花。」

    青舒推開門,往外看了一眼,趕緊又關上,「又到寒冷的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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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什麼
      
    外邊已經天寒地凍的,室外,人們的視野中再不見綠色植物。

    青舒的屋中很暖和,火炕燒的很熱乎,取暖用的壁爐也燒的很好。今日是青陽的沐休日,青陽和洛小榮一整天基本都呆在青舒這邊。青舒被他們纏的沒辦法,講了小半個時辰的故事給他們聽,然後讓他們倆個默記九九乘法表。

    她教他們默記九九乘法表的前提是,他們倆個要把這事當成秘密,不能說給別人知道。還要求他們,只能默記,有需要的時候在心裡默算,絕對不可以說出來。再有,她悄悄教他們算數知識,教他們那些把大數目的加減乘除簡單快速地運算出來的方法。這些看似簡單的東西,在人的生活中有大作用。

    青陽和洛小榮絕對是好學生,青舒教的東西,他們不僅記的牢,而且也會靈活運用。看著他們倆個正襟危坐地認真做題的樣子,青舒的神思有些飄遠,曾經,她也是個認真好學的學生,只是那些過往已經離她很遠很遠,再也觸及不到。

    青陽做完自己的題,推到青舒面前,「姐姐,看我做的對不對?」

    青舒這才回神,拿過去看。

    洛小榮也做好了,把自己的題放到青舒面前,等著青舒過目。

    不多時,青舒便看完兩個人做的題,笑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狀,「不錯,你們倆個都只算錯了一道題。」

    青陽和洛小榮急問自己做錯了哪道題。

    青舒把他們倆個做的題分別推回去,「小陽的第五道題算錯了,小榮的第九道題算錯了。你們可以互相看對方的題,看看正確算法和答案。」

    青陽和洛小榮趕緊換了各自運算的題,找自己錯在了哪裡。

    這時候,小魚稟報,灝少爺過來了。

    青陽和洛小榮立刻抬頭,一致看向青舒。說實在的,他們倆個並不喜歡灝。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倆個見灝安靜乖巧又容易害羞的樣子,覺得合的來,想過和灝友好,和灝一起玩兒。不過,小孩子也是敏感的,他們倆個發現灝對他們的友好並不理睬,再加上灝時常能讓陳喬江吃虧,於是他們倆個與灝劃清界限,跟灝並不親近。同時,他們倆個發現府中的丫鬟、家丁很多都喜歡灝,灝只要有哭的跡象,這些人便圍著灝,哄著灝。這讓他們倆個很不舒服,而且對灝動不動就哭的這一面很不喜歡。於是,他們倆個以眼神傳達給青舒一個信息,那就是別讓灝進來。

    青舒往他們的鼻子上各點一下,告訴小魚,「請灝少爺進來。」

    古灝進來,怯怯地看了青舒一眼,又怯怯地喊了青舒一聲姐姐,然後飛快地掃了青陽和洛小榮一眼,垂下頭。

    青舒讓小魚搬了把椅子放到桌邊,然後讓灝坐。

    灝再次飛快地看了青陽和洛小榮一眼,坐到了椅子上。

    青舒看青陽和洛小榮不理人,輕聲說道,「哥哥來了,怎麼不叫人?」

    青陽有些不情願,勉強道,「見過哥哥。」

    洛小榮跟著小聲問道,「哥哥冷嗎?」

    灝搖頭,好奇地看向青陽和洛小榮面前的運算題,小聲問青舒,「姐姐,這是什麼?」

    青陽和洛小榮聽見後,迅速把各自的題收了,孩子氣地抱在胸前,一臉警惕地盯著灝。

    青舒倒是沒想到他們會如此,見灝的臉上沒有那種被同齡人排斥的受挫感,安心不少,微笑著解釋,「那是姐姐留給他們的功課,就像盧先生留給你們的功課一樣。」

    灝不說話了,只是那麼坐著。

    青陽和洛小榮互看一眼,抱了各自的習題離開椅子,坐在炕上頭碰頭地研究著習題。

    灝的眼底隱隱地透著羨慕與嚮往,卻在轉過臉,發現青舒在盯著他瞅的時候,立刻把羨慕嚮往的情緒收起,對著青舒靦腆一笑。

    青舒覺得,他的性格會如此的彆扭,大概和過去的經歷有關。他,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被人劫走,從嬰兒長到八歲,時刻在死亡邊緣上,一定也親眼目睹了他人的死亡場面,被救出來後,又是逃亡,再到最後安定下來。這些經歷,很可能會影響他的一生。

    青舒第一次伸出手去,摸了他的頭

    灝霍地抬臉,一臉的不可置信。他時常能看到這個姐姐微笑著摸古青陽和洛小榮的頭,還會捏古青陽和洛小榮的鼻子。他也時常能看到,這個姐姐動不動就擰陳喬江的耳朵。每當那個時候,他心裡都怪怪的不舒服,他覺得這些人都很討厭。

    青舒揉了揉他的腦袋,「是自己來的嗎?」

    灝愣愣地盯著青舒答,「是。」

    「怎麼不讓人跟著?不喜歡初一跟著你嗎?」

    灝依然愣愣的,隨口就答,「喜歡和洛叔叔在一起。」

    青舒輕笑出聲,向對待青陽或洛小榮一樣,輕點他的鼻頭一下,「留下來,晚上在這裡吃飯,小陽弟弟和小榮弟弟也會留下來。」

    青陽和洛小榮沒有看過來,而是堅起了耳朵,希望灝拒絕。

    灝心裡想著拒絕,可鬼使神差的,他答了是。

    青陽嘟了嘴,洛小榮也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青舒假裝沒看到,一拍手,「好了,過來,都過來坐下,姐姐心情很好,接著給你們講《陳香救母》的故事。」

    青陽和洛小榮立刻從炕上跳下來,把習題迅速收好,坐回位子上等著聽故事。

    因為青舒很會偷懶,而且從一開始就是隔段時間才講一小段,因此青陽和洛小榮都習慣了,並不要求天天聽,有機會了才會纏著青舒要聽接下來的內容。

    這次,青舒只講了一刻多鐘,便停了下來。

    青陽和洛小榮聽的意猶未盡。而灝卻一臉茫然的問青舒,陳香為什麼要救娘,娘長什麼樣子。

    青舒語塞,不是講不出陳香救母的原因,也不是不會形容一個女子的樣貌,而是意識到,灝並不知道母愛是什麼,更不知道自己的娘長什麼樣子的這一事實。

    這時候,小娟的一聲彥公子來信了,打散了青舒心底凝聚起來的那股酸澀。如今,周伯彥的來信全部都是先送達到青舒這裡的,而且,從以前寫給青舒的信要夾在青陽的信裡,改為寫給青陽的信夾在青舒的信裡了。

    青舒拿到周伯彥的信,並沒有急著打開看,而是收了起來。吃過晚飯,她才拿了信出來,打開,把寫給青陽的信拿出來,交給了青陽。

    灝見青陽和洛小榮頭碰頭地一起看信,猶豫半天,小聲問,「你們的彥哥哥,長的很高嗎?」

    青陽和洛小榮一臉神氣地答是,不過很不喜歡被灝打擾,於是向青舒告辭,拿著看了一半的信回去了。

    青舒不得不替兩個不禮貌的弟弟作答,「他們的彥哥哥長的挺高的。」

    小魚自門外稟報,「小姐,盧先生請您過去一趟。」

    青舒說知道,吩咐小娟送灝回去,自己帶著小魚往盧先生的院中去了。

    盧娘子見青舒到了,牽著笙歌的手避了出去。

    盧先生讓青舒坐下,開門見山地問,「你知道灝的身份嗎?」

    青舒沒有正面作答,「先生,有什麼不對嗎?他不是我爹的故人之子嗎?」

    盧先生沉吟許久,「你真的不知道灝的身份嗎?他爹娘是誰,你不知道嗎?」

    青舒不安地動了一下,「先生,難道您知道。」

    盧先生悠悠地道,「你把那孩子送到先生的學堂上,告訴先生他叫古灝時,先生沒什麼想法。不過,第二日,當那孩子坐在先生的學堂裡聽課的時候,先生看著那孩子,總有些熟悉感,只是沒個頭緒。先生也沒太在意。直到第四日,當那孩子對著洛三笑的時候,先生看到他的笑容,還有他的側臉,突然想到了一位故人。那孩子和先生的一位故人有些像,不是特別像,是有些像,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若不是太過熟悉,先生也不會注意到這些,於是想到他是你爹派人找了多年才找回來的,再加上找他回來的那兩個護衛對你爹而言很不一般,先生便確定了他的身份。」

    青舒萬萬沒有想到,這麼快,居然就有人認出了灝,她有些懵。

    盧先生,「不用怕,先生不會做危害你們姐弟的事情。先生知道那孩子留在這裡對你們姐弟一點好處都沒有,於是寫了一封信,讓那個應該扛這個責任的人回來,把那孩子帶走。」

    青舒吃了一驚,「先生,您說什麼?」

     盧先生,「先生已經通知了那個應該扛這個責任的人。他已經回信,讓先生再確認一下那孩子的身份。所以,阿舒,這孩子的爹娘是誰,你知道嗎?」     

  青舒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   

  盧先生盯著青舒,「這樣,先生說出名字,是,你點頭,不是,你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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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勢同水火
      
    雖然預料到灝的身份遲早會被人挖出來,但萬萬沒想到那不一刻會來的這麼快。青舒張了張嘴,卻沒有找到合適的詞語。

    盧先生看著青舒無措的模樣,想到死去的古雲虎,嘆了口氣,聲音低低地說道,「長公主。」

    青舒沉默著,而且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盧先生又低聲說道,「關鍵是,他不是駙馬的孩子。」所謂的禍,就在這裡。想讓這個孩子活著的人佔少數,而想讓這孩子死的人太多了。雖然事隔多年,當年的知情者中的部分人已經淡忘了這個孩子的存在,可有三個人永遠不會忘記。還有,後來無意中發現了真相的周伯彥。

    青舒沉著臉,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抿緊唇往外走。

    就在她要推開門的時候,盧先生說了一句話,「阿彥已經知道了。」

    青舒僵立在原地。

    盧先生幽幽地說道,「知情者中,誰都不忍心讓阿彥知道這事。遺憾的是,阿彥憑自己的能力查了出來。他受了很大的打擊,很長時間不肯開口說話,而肯開口說話的時候,他開始大動作地查一些危險的事情。結果,因為他的這一舉動,死了一些人。他很自責,他住了手,然後時隔兩三年後才開始著手秘密地查那些陳年舊事。」

    青舒覺得很難過,替周伯彥難過。

    盧先生告訴她,「確認了那孩子的身份,阿彥就會派人過來。」這是他和周伯彥能想出的最好且唯一的辦法。無論如何,只要周伯彥把灝接過去,時刻把灝帶在身邊,便表明了要護住灝的態度。周伯彥擺明了態度,皇帝就會擺明了態度,除了隱藏在背後的那個神秘人外,整個大安基本沒人敢動灝。

    一聽周伯彥要把灝帶走,青舒想也不想大喊出聲,「不可以。」

    盧先生吃了一驚,「舒丫頭,你……」

    青舒轉過身,她的情緒非常激動。她快速走到盧先生前面站定,「不可以,他不可以插手。」

    盧先生不解,「為什麼?」

    青舒深吸了一口氣,「他一插手,有心人便會聯想到許多事情,到時候秘密想瞞也瞞不住。」

    盧先生想要反駁,青舒截了話過去。

    「灝是我爹的義子,我爹不在了,照顧灝長大的責任便落到了我的頭上。他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沒什麼特別的,對他而言唯有呆在我這個姐姐的眼皮子底下才會有好日子過。先生,把灝送走這種話,再不要說了。」

    盧先生並不這麼認為,「舒丫頭,你不能這樣固執。」

    青舒有自己的道理講,「先生,權貴們會時刻注意失勢的小小的古府,還是會時刻注意受聖上青睞的貴公子?」

    盧先生立刻就懂了。周伯彥突然接了一個男孩子回去照顧,立刻就會引來權貴們的注意和探聽。周伯彥不插手,窩在一個小小的鎮子上的失勢府邸的小姐,遵從親父的遺願去接納並照顧一個孩子,除了當地百姓會誇這位小姐一句善良、仁義外,沒有哪個大人物會理會這種不算事兒的事兒。如此,灝便是安全的。

    青舒從盧先生的臉色變化中明白,盧先生這是認同了她的觀點。她又說道,「先生,希望您的信不會走漏消息,不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盧先生要她安心,「放心,這麼重要的事,通信都用了暗語,就算別人看到了內容也沒關係。既然你執意如此,先生也就不反對了。剩下的,你和阿彥看著決定,先生就不參與了。」

    青舒向盧先生告辭出來,回到住處,趕緊打開周伯彥的信看。周伯彥這次給青舒的信很簡短,他要青舒安心,他說一切都交由他解決。整個信中用語隱諱且從頭到尾沒提過一個灝字。即便如此,為安全起見,青舒還是把信給燒了。

    這一晚,青舒在前半夜的時候一直輾轉反側,直到後半夜的時候才睡著。

    沉寂了幾日後,青舒決定在來年春天到來之前購置大面積的土地。平原田地也好,坡地、山地、荒地也成,只要是能長植物而且是大面積連在一起的地就成。於是她讓古強去找程牙人,讓程牙人幫忙在整個康溪鎮地界尋找符合她要求的地。

    這個時候,吳鎮江被放出來的消息傳來。過了一天,吳鎮江路遇土匪被搶劫一空的消息傳了過來。又過了一天,吳鎮江被人打暈在雪地裡的消息傳了過來。後來,又傳來消息,吳鎮江回到德縣的時候非常狼狽。

    青舒聽了這些消息並沒有採取什麼行動。等到被派出去送走陳穀子夫妻的杜仲夏回來,她還是沒有什麼動作。

    有天夜裡,十個黑衣人闖入古府,觸動了牆上用細線拉的鈴鐺,立刻就被警覺的守夜小隊發現,被打退。古府以前的家丁基本都是上過戰場的,如今又有歸來的黑白二衛,還有胡四為首的八名前虎狼衛成員在,古府的安全等級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盯著鎩羽而歸的手下們,吳鎮江陰沉著臉不說話。他在思考,他手下的這隊人可不是吃素的,為什麼輕易被古府的守衛打出來,恐怕只有一個解釋:前虎狼衛的部分人一直在暗中保護古青舒和古青陽的傳言為真。想到虎狼衛餘部,想到自己差一點就能控制住的古葉氏葉藍,想到自己敗在女色上,想到自己已經成為了廢人的丟人事,他的面色愈發的陰沉了。

    被羈押在衙門大牢裡時,他便想通了關鍵。他著了鍵。他著了古青舒的道兒。他為得到虎狼衛的餘部,沒少往葉藍身上費工夫,到頭來反倒被一個年輕小姑娘算計去,說出來都丟人。

    實際上,當時青舒給他挖的坑很簡單。吳鎮江和古葉氏雖然有通信往來,可畢竟多年未見,再加上他們倆人嚴格說起來根本算不得熟人。因此,青舒利用了這一點,先有古葉氏的親筆親相約,再準備了貌美又側臉肖似古葉氏的女子出現在約好的地點。不僅如此,青舒選的這名女子名叫藍娘,同樣和古葉氏一樣名字中帶了一個藍字。

    因為是偷偷見面,當吳鎮江看到貌美的藍娘出現時,他立刻心中竊喜,而且動了色心。再者,他也是有打算的,他來前就打算好了,趁著私會的機會,他哄上古葉氏幾句,再佔有古葉氏,到時候古葉氏便成了他的人,古葉氏再難翻出他的掌心,他便能控制古府,將前虎狼衛餘部招入麾下,供他驅策。

    於是,他見到這個貌美的布衣女子,對古葉氏的長相記不太清了的他便試著喚了一聲藍妹。他們這是私會,他覺得古葉氏喬裝打扮成農婦並不奇怪。

    當時,藍娘聞聲看他一眼,然後轉身要走。

    吳鎮江便確定自己沒認錯人,上前抓住了藍娘,藍妹藍娘地一陣叫,把藍娘拉到了隱蔽處。藍娘半推半就地被他帶到隱蔽的地方,一臉羞澀地低著頭。

    吳鎮江心中大喜,說著讚美之詞抱住了藍娘。藍娘先是驚慌地要吳鎮江別這樣,後來很快便從了吳鎮江的意思,任由吳鎮江把她撲倒在地。不過,在吳鎮江脫她衣服的時候,她又開始掙扎,嬌媚地求吳鎮江住手。她的表現,在男人看來,尤其是對好色的男人看來,簡直是一種邀請。

    藍娘不動聲色又非常有技巧性地一直掙扎著,卻又勾引著吳鎮江。直到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附近又出現了腳步聲,她才真正讓吳鎮江得逞,欲拒還迎地把吳鎮江迷的神魂顛倒的。

    因為附近有自己的護衛在,吳鎮江非常放心地隨心所欲,卻不知身邊的護衛們一個一個被人襲擊並綁了起來。再之後,便是提前有計劃地安排好的撞破吳鎮江所做惡事的好戲。

    吳鎮江被押到錦陽城,後有朝廷旨意下來,將過堂審案之事交由陳知府負責。而審案過程中,吳鎮江一是解釋不清自己出現在那裡的真實原因;二是他壓著藍娘,他和藍娘衣衫不整的樣子有太多的目擊證人;三是仇家從中作梗。這些加起來,對他來說無罪脫身成了不可能。他在大堂上挨板子,在牢房裡被其他犯人收拾,很快他的身子就垮了。

    若不是京城葉府的人脈多,若不是最後陳穀子收了一千兩銀子的補償,他根本走不出錦陽城的大牢。牢獄之苦是免了,可他的官職沒了,回來的半路上又被人打殘一條腿,還打殘了命根子,他餘下的半生算是廢了。

    吳鎮江恨,非常恨,恨設計害他的人,恨讓他變成廢人的仇家,更恨吳葉氏葉紫那嘲諷的嘴臉。回府沒幾日,他已經和吳葉氏吵了不下十次。不僅如此,他的性情大變,還動手打了吳葉氏兩次。現如今,他和吳葉氏勢同水火,已成仇人。他們看著彼此的眼神充滿了怨恨,他們恨著彼此,恨不能把對方掐死。

    吳鎮江正因手下辦事不利而陰沉著臉的時候,吳葉氏進來了。

    吳葉氏看著跪在吳鎮江腳下的黑衣人,冷哼一聲,「怎麼?失敗了?不是口口聲聲說一定能宰了古青舒那個賤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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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砸上門
      
    被黑衣人夜襲後的第三日,青舒騎著被稱為「紅將軍」的棗紅馬,帶著八名護衛出現在德縣。在德縣,沒有哪家的小姐會騎馬出行。因此,街上突然出現一名騎著高頭大馬的小姐,一下就成了經過的路人注目的焦點。

    青舒頭戴禦寒的藏青色錦帽,身穿藏青色的女子騎馬裝,披著黑色的斗篷,腳踩馬靴,挺直脊背端坐在馬背上。再有,她的馬鞍上按著一把紅纓長槍,而她的後背上背了弓和箭袋。箭袋中,則裝了九支箭。

    跟在她後頭的除了小娟是步行的以外,那八名護衛也是個個騎了高頭大馬。八人中,其中一人背著弓箭,其他七人均背著劍。

    青舒他們一路行來,最後停在了德縣大戶吳府的府門前。此時,護衛們擺開陣勢,把青舒護在最中間,小娟則站在青舒的馬下。

    吳府守門的兩個家丁,在見到青舒的紅纓長槍和弓箭後,在見到護衛們背在後背上的劍後,心裡便犯了嘀咕。

    一名家丁上前,但也不是太上前,他隔著一段距離站定,「請問小姐是哪個府上的?不知要拜訪府上的哪位主子?」

    青舒並不回應,卻是拿下了背上的弓,從後背上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放到弓上。然後,她彎弓搭箭,瞄準了問話的家丁的眉心位置。

    那家丁嚇到了,連連後退,「小姐,這位小姐,別……這,這……」

    另一個家丁也是嚇的不輕,已經跑進去送信兒了。

    青舒穩穩地拉滿弓,在倒退的家丁絆了一跤仰面摔倒的時候,她突然雙手一動,箭頭指向上方的同時,快速地射箭出去。只聽嗖的一聲,伴著箭射入木頭的聲音,一支箭羽插在了吳府的門匾上。

    很快的,自吳府內衝出數十名手持棍棒的家丁來,他們站成半圓形,一臉警惕地盯著青舒一行人。

    吳府的吳管家跟在後頭出來,大聲質問,「哪裡來的狂徒膽敢對吳府不敬?」

    青舒又抽出一支箭,再次彎弓搭箭,箭頭直指吳管家的眉心。

    吳管家大吃一驚,「住手,你要幹什麼?」

    手持棍棒衝出來的家丁們也嚇到了,戰戰兢兢地盯著青舒手中的弓箭。

    青舒不答,只是瞄準著吳管家的眉心。

    吳管家力持鎮定,「小人是府中的管家。不知小姐是哪裡人士,是哪府的人?小姐此來有何貴幹?」

    青舒的回答是,放箭。嗖的一聲,射出的箭劃破空氣,從離吳管家的臉僅有一指寬的距離飛過,噌一聲釘在了吳府府門左邊的木頭門框上。

    吳管家嚇的雙腳發軟,勉強才能站穩。那些家丁也有人嚇的雙腳發軟,有些站立不住的樣子。

    這時候,小娟拍手叫好,「小姐好厲害,再來一箭。」

    青舒卻微皺了眉頭,說道,「一點都不厲害,沒見小姐射偏了嗎?再往右一些,肯定能射中這狗奴才的一隻耳朵。」

    吳管家氣的差點坐地上去。

    自吳府側門跑出一名家丁來,那家丁對吳管家耳語了兩句什麼。吳管家一臉不信地盯住青舒。

    小娟大聲斥責道,「看什麼看?看什麼看?再敢盯著小姐不放,本姑娘便戳瞎了你的狗眼。」

    不等吳管家說話,青舒先一步開了口,「戳瞎就不必了,一箭射瞎算了。」說著話,她又抽出一支箭,搭到弓上。

    吳管家穩了穩神,硬擠出笑臉來,「小人眼拙,原來是表小姐。小人是府內的管家,小人見過表小姐。小人不知表小姐今日到訪,攔了表小姐在外頭,全是小人的錯,小人的錯,實在是抱歉。」說完這番話,他吩咐家丁們讓出路來,再點頭哈腰地要請青舒進府。

    青舒當他的話是空氣,和小娟說話,「接下來,本小姐要真刀真槍的來了,能射中幾人,替本小姐數著。」

    小娟答的歡快,「是,小姐。您還有七支箭,若能射中五人,您便可以出師了。」

    吳管家和家丁們以為聽錯,嚇呆了,這是要拿他們當活靶子的意思嗎?

    「住手,你一介女子,不在閨閣之中做女紅,卻跑到這裡撒野,成何體統?」得了信兒的吳天斌一腳剛邁出門來,就開口訓斥青舒。

    青舒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反倒眼一亮,對站在馬下的小娟說,「本小姐決定了,就拿他當靶子好了。」於是,她拉滿弓,用箭尖對準了吳天斌的眉心位置。

    吳管家意識到不好,立刻招呼人把嚇白了臉的吳天斌弄進府去,還吩咐人全部進去,抓緊時間關好府門。

    小娟喊道,「把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留下,他可是我家小姐練箭的靶子。」

    回應小娟喊話的,是迅速關上並落栓的朱漆大門。

    青舒並不言語,而是快速把剩下的七支箭射了出去,而兩支是射到了上邊的門匾上,五支全射在了吳府的朱漆大門上。

    青舒把弓背到身後,「箭拔回來。」

    胡四騎馬上前,先是拔了釘在朱漆大門門板上的箭,還有門框上的,而後他又站在馬背上拔下釘在門匾上的箭。

    青舒下令,「那門匾本小姐看著礙眼,給本小姐取下來砸了。」

    胡四把手中的箭交給其他人,與另一名護衛一起,一左一右地立在馬背上,把吳府的門匾取下,哐一聲丟到地上,任上好的門匾摔裂。

    這邊門匾已經處理,已經沒有停留的必有停留的必要,於是青舒掉轉馬頭,帶著人離開了此處,後來在一家客棧前停下,「是這裡嗎?」

    一身青衣的洛三答,「小姐,是這裡。」

    青舒一揮手,洛三帶著三個護衛留在青舒身邊,其他三個由胡四帶著騎馬上前。沒等客棧裡的人發現異常,胡四便帶著人摘下了客棧的牌匾丟到了地上。

    客棧裡的伙計和客人聽聞動靜出來的時候,客棧的匾額已經摔壞了,而青舒正帶著自己人離去。接下來,短短不過兩刻鐘,青舒便帶著人砸了吳府名下的十餘家店舖的匾額。

    等捕快帶著衙役們追到的時候,青舒正讓人砸吳葉氏名下的鋪子。

    因吳府報了官,捕快們先去了吳府,之後跟在青舒一行人後頭一個店鋪又一個店鋪地一路追過來的。被折騰夠嗆的捕快見到青舒一行人的陣仗,便猜到也是有來頭的,於是沒有直接抓人,而是很客氣地問他們來自哪裡,為何要砸人匾額等問題。

    青舒示意小娟作答。

    小娟便對捕快說,「我家小姐是康溪鎮古府的小姐。至於為何砸吳府名下店舖的匾額,理由誰都知道,沒必要講出來。」

    捕快和衙役們面面相覷。立刻的,有一個衙役想到了,便悄聲告訴捕快古府和吳府之間結下了血海深仇,沉寂許久的古府開始找吳府的麻煩了。

    捕快明白了,可吳府已經告官,他身為公職人員,必須按律抓人。

    青舒冷笑,「吳府二夫人葉紫殺害古府的當家主母在先,本小姐前來尋吳二夫人晦氣在後。想抓本小姐,可以,先把吳二夫人繩之於法。否則,本小姐不從。」

    捕快說道,「古府與吳府的恩怨如何,不在本捕快管轄之內。但,古小姐今日帶人當街砸人匾額已觸犯了律令,這事在本捕快管轄範圍內。古小姐,得罪了。」

    洛三擋在捕快面前,「吳府可曾報官?」

    捕快點頭,「已報官。」

    洛三聞言說道,「大人還是去吳府確認一次較為妥當。或許,吳府想私下解決。」

    正這時候,十數名家丁簇擁著一頂軟轎來到近前。軟轎落地,厚厚的轎簾掀起,吳三老爺從轎子裡鑽了出來。

    三老爺上來便笑著對捕快說,「誤會,一切都是誤會。」然後看了一眼青舒,「這是府上的表小姐,不是歹人。一切都是誤會,讓大人白走一趟,對不住,對不住。」他的話剛說完,就有一名管事往捕快的手裡塞了銀子。

    捕快拿了銀子,什麼也沒說,帶著眾衙役走了。

    吳三老爺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青舒,便在心裡琢磨著該如何把人弄回去。

    青舒對吳三老爺視而不見,對著自己的護衛們說道,「走了。」

    吳三老爺試圖阻止青舒一行人,沒想到棗紅馬不安地打了幾個響鼻,躁動起來,並張了嘴過去要咬三老爺和跟前兒的家丁。三老爺嚇了一跳,由家丁護著躲開。棗紅馬卻揚了前蹄要刨人,嚇得他們躲的遠遠的。

    青舒拍了拍馬頭,「紅將軍,咱們回家。」然後輕夾馬腹,騎著馬,如來時般吸引無數好奇的目光後離開了縣城。

    盯著青舒一行人走遠,吳三老爺冷哼一聲,鑽進了軟轎中。

    他身邊的管事問,「三老爺,您沒把人帶回去,老爺和二老爺會不會怪罪下來?」

    吳三老爺並不作答。他出來的並不情願,二房惹的禍憑什麼讓他們三房出人又出力地忙前忙後的跑腿。他爹和二房的派他出來想辦法請古青舒回去,他爹和二房肯定打著什麼主意。不論他爹和二房的打了什麼主意,分好處的時候肯定沒他們三房什麼事,因此他是不會真心幫助二房做事的。他會走這一趟,也是走個過場而已。

    得知三老爺沒有帶回古青舒,吳老爺和二老爺吳鎮江當時就發火兒了。三老爺冷嗤一聲,只是聽著,也不辯解,任那二人數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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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2:50
第一百七十八章 示好
      
    古家小姐專門跑去德縣尋吳府晦氣,連砸吳府門匾和吳府十餘個鋪子牌匾的消息沒幾日便傳開了。康溪鎮上消息靈通的一些人也得了信兒。

    於縣輔於正雄和師爺張景天躲在書房談事。

    於正雄背著手在地上來回踱步,「師爺,本官去見吳老爺是否不妥?」

    張師爺琢磨了一會兒,回道,「大人,依小人之見,大人還是赴約比較妥當。無論如何,大人初入官場,當地的高門大戶得罪不得,面子上一定要過得去。」

    於正雄停下來,「這點本官也想到了。不過,吳府和古府勢不兩立的局面已定,本官若是去見了吳老爺,古府會如何想?蕭大人會如何想?」雖然古府和蕭知縣明面上沒有什麼往來,但他從蕭大人的師爺那裡得到了暗示,古府有恩於蕭大夫。去年蕭府倒台之事動靜不小,他稍一琢磨便明白了。蕭大人的師爺這是在告訴他,遇到大事蕭大人定會站在古府這邊。因此,視蕭大人為恩師的他,怎能與吳府親近!

    張師爺便細細地分析起來,「大人,官場上為人處事要學會圓滑,左右逢源也是必不可少的,某些時候還要會做表面功夫。大人畢竟初來乍到,不必太過親近吳府,卻也不能與吳府劃清界限。這次約見,大人必須去,而且要聽一聽吳老爺要說什麼。」

    於正雄聽的認真,「然後呢?若是吳老爺暗示本官給古府下絆子,本官該當如何?」

    張師爺回道,「大人多慮了。以吳老爺的精明,第一次見面定會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拉攏關係。吳老爺會通過這樣一次會面觀察大人、琢磨大人。若是他覺得能夠拿下大人,定會再見一次,並試探大人能不能幫忙做些事。與之相反,他覺得大人不會靠向他,他再不會聯繫大人,會另尋目標。」

    於正雄坐到了椅子上,「依師爺的意思,赴約是最明智的?」

    張師爺一邊收拾著桌上的捲宗,一邊答,「是,大人。見一面,對大人沒有任何壞處,大人也可以觀察吳老爺、琢磨吳老爺,若是大人能夠發現什麼端倪,可說與蕭大人聽。」

    於正雄點頭,覺得很有道理,「那好,本官後天定赴吳老爺的約。」他的官職來之不易,因此他自到任之日起便做事小心謹慎,不允許自己踏錯一步。再者,他初入官場,不懂的事太多,因此公事上他基本事事都與師爺商量著來。

    張師爺,「大人,還有一事。」

    於正雄,「說。」

    張師爺,「小人聽聞,古小姐近來要購置大面積的良田或荒地,只是還沒有遇上合適的。小人查了一下,鎮外北邊的孫家村與馮家村之間有一片近百畝的荒坡。」意思是,可以把這一消息傳給古府。這是一個向古府示好的機會。古府背後有御史大人撐腰,示好是必須的。

    於正雄是個認真負責的人,為了盡快了解自己的轄地,他下足了工夫,一有時間便會查閱各方面的捲宗。張師爺一提荒坡,他迅速搜尋記憶中關於這方面的信息,立馬就找到了。他說道,「白大人離任前說過,農人們以前開墾過那邊的荒坡。農人們試種兩三年,卻發現那裡隻長荒草,不長糧食。這樣的地,說與古府不妥。」

    張師爺有自己的一套說詞,「大人別忘了,那可是種出了冬小麥的古府。再者,小人讓人傳消息時,定會把農人們所說的只長荒草、不長糧食的話帶上。」總之,好不容易得了一個示好的機會,絕不能放過。

    於正雄也想到了春季時轟動輝州的冬小麥一事,「你看著辦吧!」他本以為,朝廷會下令讓康溪鎮的農人們大面積地種植冬小麥。不曾想,關於這方面朝廷沒有任何動靜。雖然如此,在古府種植冬小麥的時候,他這個新到任的縣輔還是親臨田間地頭看了一下。

    張師爺又說道,「大人,馮家村往北到涼州的邊界,有荒地近千畝,還有一座小山頭。」

    於正雄猶豫,「這……」即便古府真的有意買下大面積的荒地,可那裡近千畝,而且還不知道能不能種出糧食來,古府敢冒這個險買下來嗎?其實他不是個沒有主見的人,現在的他正在學習如何當官,因此他在決斷前時不時地會猶豫一些,而猶豫的工夫,他一是想聽聽師爺的意見,二是在思考。到了最後,拍板的還是他自己。

    張師爺微笑道,「大人,我們只是告知哪裡有荒地而已。再者,若是古府真能在荒地上種出糧食來,整個康溪鎮食不果腹之人會大大減少,大人也能在功勞簿上記上一筆。」買不買,古府自己拿主意。他們只是好心提供了荒地的消息而已。

    於正雄點頭,「好,依你的意思辦。不過有一樣,一定要傳話的說清楚,以前有農人開墾過,但沒有多少收成這一項。」

    事情這麼定了下來。到了第二日,張師爺派人叫了程牙人過去說話。

    程牙人從張師傅那邊告辭出來,立刻去了古府見管家古強。

    送走了程牙人,古管家立刻派蘇媽媽去內院找青舒。

    青舒得知古管家有事稟報,放下手中的針線去了書房,並通知古管家到書房說話。

    青舒坐在書案後,「聽說程牙人來過?」

    古管家稟報,「是的,小姐。衙門裡的張師爺讓程牙人來傳話,說是鎮外北邊的孫家村與馮家村之間有一片近百畝的荒坡。還有,馮家村往北到涼州的邊到涼州的邊界,有荒地近千畝,還有一座小山頭。」

    青舒的眼一亮,「正愁找不到大片的土地,這是個好消息。」

    古管家,「小姐還是不要高興的太早。先說近百畝的荒坡,聽說過去有農人開墾出來種過糧食,只是那裡只長荒草、不長糧食。因此,農人們放棄了,再沒人去動過這處荒坡。再說近千畝的荒地,開出來種,雖然不至於顆粒無收,可交完極低的荒地稅,基本就剩不下什麼了。再有那座小山,又不能種糧食,小姐要來何用?」

    青舒笑問,「這些都是張師爺要程牙人轉告的?」

    古管家,「是,小姐。程牙人也說張師爺說的一點不差,要小姐慎重考慮。若是小姐有意買下來,程牙人自會去衙門問價。」

    青舒起了心思,光說沒用,要親眼看過才成。於是她沉吟片刻,「安排下去,明日我要去這兩處看看。」

    古管家立刻勸阻道,「小姐,這天寒地凍的,去了也看不出什麼。小姐忍上一忍,到了來年萬物復甦、春暖花開之時,小姐再去看可好?」

    青舒堅持要去,「天寒地凍怕什麼?過去看看,指不定能發現什麼好東西呢!安排一下,看程牙人明日能不能帶我去看荒地?」

    古管家便明白,這事是他阻止不了的。

    青舒評價,「這個張師爺很會做人。」

    古管家同意,「是,接觸過兩次,發現這位張師爺很會辦事,為人圓滑,且事事為縣輔大人考慮,正幫著縣輔大人一步一步地打開當地的人脈。就說荒地這事,張師爺還特意告訴程牙人這是縣輔大人授意他做的。張師爺還說,若有大面積的良田也會著人送消息過來。」

    事情說完了,青舒從書房回來,拿起針線繼續做女紅的同時,想到了杜護衛查到的關於於正雄的信息。

    於縣輔,名於正雄,人偏瘦,個子中等,長相一般,性情平日裡算得上隨和,不過在有些時候非常偏執。而這個偏執,主要表現在政見上。他的祖上是布衣百姓,曾出過一個秀才,到了他祖父那輩,家中開了一個鋪子,一大家子人靠鋪子的薄利維持著生計。他的祖父沒了,他爹接了鋪子,生意不好做,日子過的並不富裕。

    他十四歲為童生,十八歲為秀才,取得了參加科舉考試的資格。之後他參加每三年一次的鄉試(由於是在秋季舉行,又稱秋闈),連考三次才考取了舉人。參加三次的鄉試,這就用去了九年,他考取舉人時已經二十七歲。

    這個時候,供他讀書的家裡已經到了家徒四壁的程度,鋪子也賣掉了。好在,他考取了舉人,得了朝廷的補給,沒讓一大家子十幾口人餓死。

    之後,他參加了在鄉試第二年春天在禮部舉行的會試,即春闈。第一年參加他沒考過,第二年參加也沒有考過。這時候,他已經三十一歲。到了此刻,他意識到自己的前途渺茫,他沒有名師,他沒有豐厚的財力繼續在科舉的道路上前行,他代表寒門子弟的政見無人理睬、無人欣賞。於是,他放棄了,他到處尋門路,只希望能以舉人身份某得個小差事,養家糊口。

    也算他走運,輝州某地方上陳縣輔大人的師爺暴斃,陳縣輔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師爺,於是想到了已考取舉人的他,匆促地把他放到了師爺這個重要的位置上。過了兩年,陳縣輔任期只剩半年的時候,陳縣輔告訴他,讓他提前尋門路。意思是陳縣輔離任後不再需要於正雄,不會帶走於正雄這個師爺。再有,縣輔好心暗示他,來接任的縣輔有自己的師爺,同樣不會要於正雄。於正雄很愁,雖然也四處走動了,可門路有限,處境變得艱難。

    這位陳縣輔為人還算不錯,於是替他寫了幾封舉薦信。最後回信打聽於正雄的品性及辦事能力的只有一人,德縣的蕭知縣。這位縣輔見了信,立刻叫了於正雄到跟前,提示於正雄去拜訪德縣的知縣大人,並提醒他德縣知縣欣賞什麼樣的人,欣賞肯實幹的寒門子弟。

    所以,於正雄是蕭知縣向朝廷推薦的康溪鎮下一任縣輔的候選人。當朝廷公文下放,於正雄在秋季赴任德縣康溪鎮縣輔時,不僅於正雄吃驚,連替於正雄寫過舉薦信的縣輔都吃驚。他們原本以為蕭知道給他的差事左不過是某個小鎮上的師爺或師爺的小跟班而已。如此一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從官場上的規矩來講,於正雄可以說是蕭知縣的門生了。

    於正雄知道自己以後會到德縣的某個鎮子上做事,因此提前對歸屬於德縣的三個鎮子上的大致情況都略作了解,忐忑地等待著消息。任命為縣輔的公文一下來,他先是不敢置信,而後是欣喜若狂,再到努力冷靜下來,並以最快的速度找自己的師爺,最後從同為寒門子弟的同窗中選擇了年過四十且當過三年師爺的張景天。

    原本,蕭知縣也要在今年離任的,但不知為何,上頭傳下話來,他不會調動,他還是任職德縣知縣一職。得知自己還要留在熟悉的地方任職,蕭知縣喜出望外的同時,想到古府的冬小麥,於是準備利用這五年有所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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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3:10
第一百七十九章 破事兒
      
    啟用毫無經驗的於正雄為縣輔,蕭知縣也是做了多番考量,並花了大力氣的。蕭知縣不希望再來個像白縣輔那樣的老油條,把整個康溪鎮治理得死氣沉沉的,毫無變化不說,百姓依然挨餓受凍的多,吃飽穿暖的少。

    蕭知縣希望於正雄這個剛剛步入官場的舉人老爺能夠以「初生之犢不畏虎」的精神做些事,打破常規,有所建樹。他認為,也只有於正雄這樣的,還沒有被官場這個大染缸染黑的、又有抱負的人才會真正追隨他,同他一條心地努力讓百姓的日子過的更好。

    蕭知縣一手把於正雄扶上縣輔之位,滿懷期待地註視著於正雄努力適應、艱難地一步一步地學會掌控、培養縣輔威儀的過程。他覺得自己沒有看錯於正雄這個人,他所做的一切是值得的。

    看到手裡握信的蕭知縣難掩喜色的模樣,旁邊的師爺說道,「能讓大人笑的信,定是於大人寫的。」

    蕭知縣不言語,收妥了信。

    師爺見屋中沒有別人,於是問道,「大人,小人不懂,吳府讓人砸了門匾,為何又忍氣吞聲地放走了古小姐?聽捕快講,先是吳府的管家報了官,可當捕快準備抓人的時候,吳府又以一句誤會放走了古小姐,這又是為何?」

    蕭知縣端起手邊的茶碗,抿了一口熱茶,「換作是你,你也不敢輕易動古小姐,只能眼睜睜地把人放走。」

    師爺更加疑惑,「小人還是不懂。」

    蕭知縣沒有正面為師爺解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第二日來當差,師爺趁蕭知縣不忙的時候走過去說話,「大人,小人懂了,是信。」縣城裡有吳府殺死道士毀屍滅蹟的傳言時,有道童尋來,曾當眾讀過一封信,落款署名為吳鎮江的信。雖然吳府曾極力闢謠,說信是假的,是有人惡意編造的。但有人言之鑿鑿地講道童手中的信是真的,而且已經進了古小姐的手。若此事屬實,古小姐手中就有了吳府的把柄。所以,無論古小姐做什麼,吳府都得忍。

    蕭知縣沒有言語,不過笑了一下。

    正這時,有衙役請了師爺出去,對師爺一陣耳語。

    師爺詫異,「沒弄錯?」

    那衙役小聲回道,「小人打聽過了,吳府今日確實有人坐了馬車出了縣城,往康溪鎮的方向去了。」

    師爺還是不信,「那媒婆呢?」

    那衙役答道,「這事小的託人打聽了,吳府馬車剛出了縣城,城東的李媒婆就跟在後頭也出縣城去了。」

    師爺誇了這名衙役做的好,趕緊進了屋去稟報給蕭知縣知道。

    蕭知縣聽了,一下沉下臉,「沒有聽錯?」

    師爺,「大人,XXX剛來稟報,這事千真萬確。傳話出來的人,是他的遠房親戚。」

    蕭知縣立刻拿筆,寫下簡短的一封信遞給師爺,「找個可靠的人立刻送到古府去。」

    師爺答應著,把信封好,出去辦蕭知縣交待的事情。

    康溪鎮,青舒花了兩日的時間去看荒地和山頭兒,基本沒什麼收穫。荒地上都是枯草和樹;山頭兒上長滿了灌木叢,山頭兒的陰面有一個小小的泉眼。

    即便沒有多大的收穫,青舒還是很高興,並不覺得此行浪費了時間。因為她記住了一路上看到的七八個村子,大略地了解了一下各村土地情況及糧食畝產等看似瑣碎、實則重要的信息。程牙人這個人很健談,而且知道的事不少,青舒問的那些問題他基本都能答上來。

    回到鎮子上,程牙人回家,青舒帶著自己人回府去。

    青舒一進門,古管家一臉急切地表示有事稟報。青舒讓青陽他們先回去,叫管家去書房說話。

    因為青舒出門前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因此書房沒有生火,很冷。她沒有脫掉斗篷,也沒坐,書房門一關,站著問話,「什麼事?」

    古管家,「昨日古二豐來過。」

    青舒覺得奇怪,這種事沒必要告訴她不是麼,「哦,找鈴蘭嗎?」

    古管家,「不是的,小姐。古二豐是偷偷來送信兒的。他說,昨日大古家村突然來了一輛馬車,直接去了他爺家,送了他爺家不少東西。他覺得奇怪,於是想進去看看,他奶連門都沒讓他進,直接把他攆走了。他覺得不對,找人打聽,還哄了幾個孩子去偷聽屋里人說話。」

    青舒立刻變得嚴肅,「打聽出什麼了?」

    古管家,「吳府的婆子領著媒婆去他祖父家提親了。」

    青舒一下笑了,「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呢!人家的家務事,咱們管不著。」

    古管家搖頭,「不是的,小姐。古二豐著急來送信兒,是因為吳府跑去他爺家提親,提的是小姐的親。」

    青舒一臉不相信,「什麼?」

    古管家,「您沒聽錯,吳府跑到他爺家,是要請他爺作主,讓他爺把小姐許配給吳府某個少爺的。」

    青舒氣的站了起來,「吳府這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找死。古二豐人在哪裡?」

    古管家,「他怕被他奶發現通風報信兒的事兒,事情說完就回去了。老奴想派人過去打聽,又怕打草驚蛇,沒敢妄動。不過,古二豐答應會注意那邊的動靜,他說有事兒會讓同村的兄弟過來送信兒。再有,老奴讓人過去守在通往縣城的官道上了。已經吩咐下去,見到吳府馬車要離去,一定要截住一定要截住,不能把人放走。」

    青舒握緊拳頭,「看來不動真格兒的是不行了。派人去大古家村看看,吳府派過來的人一個不放過,全給我抓起來。」

    古管家準備去辦事,想起一事來,趕緊從身上掏出信放到書案上,「小姐,這是蕭大人昨日派人送過來。」

    青舒拿了信,鎖了書房門趕緊回自己的院中。屋中,鈴蘭已經生上火,但暖起來還得一會兒。這時候小娟抱了炭盆來,放到了青舒的腳邊。

    青舒顧不上別的,趕緊撕了信皮,取了信出來。看罷,她氣的恨不能把吳府裡的那幾個不要臉的個個揍成大豬頭。

    小娟注意到青舒在生氣,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小心翼翼地問,「小姐,您怎麼了?」

    青舒站起來,解了身上的斗篷扔給小魚,「叫管家過來,立刻馬上。」

    小娟嚇了一跳,「小姐!」

    青舒有些激動,「快去。」

    小娟答應著,趕緊跑去找人。

    古管家來的很快,站在外間的門內,「小姐。」

    青舒從里間出來,手裡是捏成一團的紙,「管家,我問你,我娘的親娘那頭兒都有什麼人?」

    古管家愣了一下,把「我娘的親娘」這個稱呼消化了那麼一會兒,才回過味兒來,「回小姐,您外祖母出身京城宋府。您外祖母在夫人很小的時候便辭世了,過後不久您外祖父娶了繼室。這事惹怒了宋家,當時您有位舅父年少魯莽,把您外祖父暴打一頓,丟進了湖中。自此,宋、葉兩家關係破裂,基本斷了往來。夫人在世的時候,從來不提葉府,也不提宋府。」

    這事兒,青舒是第一次聽人提起。 「你的意思是,我娘和宋府沒有往來?」

    古管家,「是。」

    青舒鬆了口氣,「還好,既然沒有往來,那便管不到我頭上。」她把信推向古強,「看看。」

    古管家拿了信看,臉現怒色,「小姐,吳府實在欺人太……等等……」

    青舒的心一緊,「怎麼了?」

    古管家,「小姐,壞了。」

    青舒疑惑,「什麼壞了?」

    古管家,「小姐,夫人在世時不喜歡宋府,更不喜歡去宋府作客。不過,夫人曾非常喜歡一個人,也很依賴那個人。」

    青舒,「誰?」

    古管家,「您的舅父,宋將軍。」

    青舒有種不好的感覺。

    古管家,「夫人的表兄,也就是小姐少爺的舅父,名宋萬里,是昔日名將。年輕時為報家仇,宋將軍曾單槍匹馬地一夜之間斬殺百餘名山匪,名動一時。十多年前,宋將軍帶領五百名官兵出海,夜遇風暴,因為船沉,整船人全部失蹤。」

    青舒,「失蹤了?」

    古管家,「是,失蹤了十來年。小姐,若是宋將軍在,夫人和小姐少爺怎麼會吃那麼多的苦!可宋將軍不在了,若是吳府和葉家連手,許了什麼好處,宋府指不定會替小姐作主,答應吳府的求親。」

    煩的就是這個。古代就是這麼煩人,什麼事都是長輩說了算,一切以孝為先,且許多時候的孝都是愚孝。

    青舒的爺爺奶奶及爹娘都沒了,按理沒人能再管束青舒。可是,宋府有長輩,葉府也有長輩,雖然早不來往了。但不公平的是,你需要幫助的時候這些長輩可以想不起你,可在你遇到婚嫁之事時,這些人定會以長輩自居要擺弄你。

    過日子就是這樣,不是這個破事兒就是那個破事兒的,沒幾天安生日子過。吳府倒是想的美,知道從青舒這邊下手沒用,因此找上了古鋤頭,想利用古鋤頭長輩的身份擺佈青舒的婚事。吳府怕古鋤頭搞不定青舒,因此還往京城葉府和宋府寫信過去,當然也沒有落下古聽福。吳府這是鐵了心要把青舒弄進府去,給吳天斌沖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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