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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楊柳岸]將門女的秀色田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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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8 18:12:04
第二百九十章 爪子拿開

    青舒聽罷此事,差點氣炸。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宋府曾和吳鎮江聯手算計她的事,她都沒去追究。沒想到,這宋府在背後還這樣算計過她一次。實在可惡。

    「一年多前。」周伯彥說著,竟以指代梳,為青舒梳理起披散開的頭髮來。

    青舒心中的暴力因子蠢蠢欲動,「你說,我把那個宋翰林拖進無人的巷子裡,然後暴打一頓,再往他臉上畫上幾隻烏龜,會怎麼樣?」

    周伯彥唔了一聲。

    她不滿,「唔是什麼意思?」

    「宋翰林此人在人前自詡為潔身自好的正人君子,背地裡卻喜歡流連煙花之地。他隔段時間便要喬裝打扮去青樓眠花宿柳,天亮前再悄悄回另外置辦的宅院,且是由後門悄悄進去。石頭摸准了這點,半路上截了他去,痛打一頓丟在巷子裡了。之後聽說,宋翰林稱病,十天沒去翰林院當差。」

    逛青樓回來的路上被不明身份的人給打了,自詡為潔身自好的正人君子的宋翰林這頓打怕是白挨了,估計是不會報官。不能報官,不能讓人知道,宋翰林只能稱病告假,還不能去追查挨打之事。顧石頭這事辦的漂亮。青舒笑瞇了眼,「那你有沒有好好打賞顧石頭?」

    「這是他份內的事,不需要打賞。」

    她覺得解氣,「你沒打賞他,那我給他補上。他平日裡喜歡什麼?」

    「當真要打賞他?」

    「當真。快說說,他喜歡什麼樣的打賞?」

    「那好,再跟你說一件事。我無意中得知顧城與宋翰林算計你的事後,便先他們一步打亂了他們的計劃。」他略過在御書房向皇帝表示非青舒不娶之事,說道,「顧城手裡有一個奏摺,能給他天大好處的折子。不過,他想得到這個好處,必須有一個位高權重的大臣擬一份保舉他的折子。他本人沒那麼大能耐,請不動位高權重者,但姚老太師能。」

    她認真的聽著,在此提出疑問,「你是如何打亂他的計劃的?」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我阻止的及時。阿舒,你要如何謝我?」

    她沒好氣地說道,「賞你一拳,要不要?」

    「石頭是得了我的命令才教訓的宋翰林。這樣他都有打賞,勞心勞力的我要點謝禮天經地義。」

    她很想說天經地義個頭,可一時不察,竟然被他偷襲成功。她微紅著臉,用手摀著嘴,「你,登徒子。」

    偷香成功的他竟然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後不懷好意地盯著她,「我喜歡這樣的謝禮。」

    她出手推他,「色狼,出去,你給我出去。」

    他卻順勢倒在床上,壞笑著問道,「阿舒,你這是想非禮我嗎?」

    這廝,越來越不正經了。 「讓你欺負我,讓你欺負我。」她嘴裡如此說著,上手掐他的脖子。

    他大笑出聲。

    她卻是嚇了一跳,也不想著掐他脖子了,而是慌張地拿雙手去堵他的嘴,「噓,要死了,幹嘛笑那麼大聲?」

    他不能說話,卻是眼中含笑地看著她,手臂摟在她的腰上。她披在後背上的長長的髮絲一部分滑到身前,發稍垂到他的臉上,似有若無地讓他覺得臉上有些癢。他伸出另一隻手,將這一綹兒髮絲纏繞到手指上把玩。她顧不得這些,只是專注地傾聽外邊的動靜,就怕丫鬟突然闖進來。

    他發現,她的注意力並不在他身上。他有些不滿,放開她的一綹髮絲,然後拿開摀住自己嘴巴的纖纖素手。見她對此毫無反應,明顯還在注意外邊的動靜。他眉一挑,抓著她手的用力一拽,同時,摟在她腰上的手用力往回帶人。

    她只來得及輕呼一聲,人已經半趴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這明明是在吃她的豆腐,嘴上卻是一本正經地說道,「顧煙兒出現在綢緞莊裡,是巧合,還是另有陰謀,我們暫時不得而知。這顧煙兒既是顧城的侄女,我們不能掉以輕心,不得不防。」

    她被迫趴在他的胸口上,按在他胸口上的雙掌勉強支撐出一點縫隙來,使得她能抬頭面對他的臉。雖然知道他的話說的有理,可說話就說話,他的舉動和登徒子何異!她瞪他,使勁兒瞪他,「防就防,先把你的爪子拿開。」他摟的死緊,她想坐起來,很有難度。

    「我是個人,何來的爪子?」

    這混蛋,她暗罵一句,卻是嘆了口氣,覺得這樣硬撐著很累人。好吧,索性隨了他的意吧!看他還能玩兒出什麼花樣來?這麼一想,她懶得和他對峙了,竟是側臉枕著他的胸口不動了。

    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屋子裡靜悄悄的,他們能夠聽到彼此輕淺的呼吸聲。

    突然,院中有動靜,隱約有說話聲。

    她本是半瞇著眼的,這下著急了,掙扎著要坐起來,「快點起來,似乎是小陽過來了。」

    他唔了一聲,挪開了手臂,不情願地放她自由。

    她忙移到床邊,掀開床幔鞋穿。一回頭,見他竟還四平八穩地躺著不動,急的不行,「周伯彥,聽到沒有?小陽過來了。」

    「嗯,聽到了。躲在這裡是最安全的。出去了,那不是正好撞上了嗎?」

    可不是!這會兒也沒工夫抱怨了。她趕緊放好床幔,而後顧不得衣裳的褶皺,趕緊走去梳妝台前坐了。她急急找出梳子,開始梳理頭髮。

    小魚從外頭進來,立在內室門外,「小姐,起身了嗎?少爺們過來了。」

    她一臉怨念地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衝著門外人說道,「讓少爺們稍等,我正在更衣。」

    小魚答應一聲,出去傳話了。

    青舒快速梳了一個姑娘家的簡單髮髻,然後整理身上的衣裳,主要是撫平衣裳上的褶皺。明顯的,她對小魚說謊了。更衣?笑話,周伯彥可在她的屋裡,她腦子進水了才會更衣。就算屋裡有屏風,她也不干。

    青舒覺得妥當了,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開門出去,並反身關門。

    對此,端了洗臉水等在外間的小魚並沒多想。這多虧了平日裡青舒培養的好。若是沒有特殊情況,青舒沒病沒災的,沒有青舒的允許,丫鬟不能隨意進青舒的寢居室。再者,現在的天氣越來越冷,也不是敞開門的季節,隨手關門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青陽和青灝過來,也沒多大的事。他們先去的夏院,想找周伯彥指點功課。可周伯彥不在,顧石頭要他們二人等半個時辰再過來。於是,他們倆個就來青舒這邊玩兒了。

    姐弟三個正在玩鬧的時候,顧石頭過來了,說是苑中養了兩隻猴子,問青陽和青灝要不要去看。青陽和青灝喊著要看,跟著顧石頭走了。

    青舒鬆了口氣的同時,找了各種藉口把小遊和小歡這兩個丫鬟支開了。為了不引起小遊和小歡的懷疑,她還支使小魚去廚房拿點心。至於小娟,她讓小娟在院門外踢毽子玩兒。說白了,玩兒是幌子,實則上是給青舒把風。

    這邊安排好了,青舒推門進了里間。她走到床邊撩開床幔,卻見周伯彥面朝里側身躺著,腳上的鞋竟不知去向。她呆了一下,忙看自己的腳下。沒有,地上根本沒有他的鞋。

    她不明所以,對著他的後背說話,「我把人支開了,你快走。」

    沒動靜。

    「動作快點,不許你再耍賴。」

    依然沒有動靜。

    她詫異,側身坐到床沿上,伸手推他手臂,「聽到沒有?」

    沒反應。

    她覺得奇怪,跪在床上,一手扶著他的手臂探頭看。 「你……」他的呼吸綿長而輕淺,眼睛自然地閉著,竟是睡著了。這叫什麼事?她使勁兒推他,「醒醒,快醒醒,困了回去睡,你不能留在這裡。」

    他醒了,半睜了困倦的眼,翻身過來。看了青舒幾眼,他唔了一聲,輕握住青舒的手,再次閉上了眼睛。

    青舒急,繼續推他。

    這次,他眼睛都不睜,「阿舒,別吵。最近太累了,讓我睡一會兒。」

    青舒這下推不下去了。她默默地看了他的睡顏片刻,輕巧地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而後下床。她放輕腳步來到床尾處,取了薄被給他蓋上,而後弄好床幔,退了出去。

    她立在院中片刻,覺得沒事可做,有些無聊。把風的小娟正探頭往院中看過來。青舒見了,招手讓小娟進來,然後主僕二人竟是在當院踢起了毽子。

    小魚、小遊她們三個陸續回來了,青舒玩兒的高興,拉了她們三個一起踢。不知過了多久,她們玩兒的都出了汗。

    顧石頭帶著青陽和青灝回來了。

    青舒她們的遊戲散了。青陽和青灝你一言我一語地跟青舒講看到的猴子。

    顧石頭回了一趟夏院,發現公子不在。他疑惑,四處跑去找公子,可哪裡都找不到。最後,他又回到了夏院,公子還是沒回來。他突然想到一個可能,竟是張大了嘴巴:難道公子還在秋院?他躊躇半天,蹭到了青舒的秋院。他支支吾吾地問有沒有見到公子。

    秋院中伺候的四個丫鬟都說沒看到,包括小娟。

    青舒一臉平靜地也說沒看見。

    顧石頭抓了抓頭,三步一回頭地離開了秋院。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顧石頭去而復返,把手裡抓著的兩個帖子遞給了青舒。

    小魚從一旁接了,交到青舒手裡。

    青舒打開上邊的帖子看,面色沉了一分,「這是給你家公子的帖子,拿給我做什麼?」

    顧石頭低頭不言語。心說:你把公子藏起來了,公子的帖子自然要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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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芸郡主

    青舒見顧石頭不回答,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他什麼好。她沉吟片刻,示意小魚把帖子還給顧石頭,並對顧石頭說道,「拿給你們公子。」

    顧石頭腦袋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拒絕接帖子。他往後退了退,吞了吞口水,「公子說了,公子不在,舒苑的一切由小姐做主。」說罷,他轉身,拔腿就跑。

    這話不僅震呆了青舒,就連坐在一旁小聲討論什麼的青陽和青灝都愣住了。隨侍在側的三個丫鬟更是面色各異,唯有小娟淡定非常。問小娟為什麼這麼淡定,理由很簡單。在她看來,她家小姐和彥公子好的蜜裡調油,都有點不分彼此的意思了。既是不分彼此,她認為,彥公子讓小姐作主舒苑的事,一點都不稀奇。

    青舒想著,等下周伯彥醒了再把帖子交給他。於是,她把帖子順手放到了桌上。她突然內急,於是去了茅房。回來後正在淨手,卻發現剛才還在她屋裡的青陽和青灝不見了。她倒是沒多想,只是隨口問遞了乾布巾過來的小娟,「少爺們回去了?」

    小娟答,「沒有。少爺們說要下棋,奴婢說棋在小姐的內室,等小姐回來請示了小姐再進去取。少爺們便說不用,自己進去找了。」

    青舒腦袋一大,手擦到一半便把布巾丟給了小娟,急急往里間去。

    門開了個縫,她心道「要死了」。她推門進去便隨手關上門,再用後背頂著門立在那裡。她本來存了僥倖心理,青陽和青灝若只是找棋子,不去掀開床幔,肯定不會發現周伯彥。可是,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呆住。她的床幔打開了一半。床上,青陽正坐在一個藍色身影旁邊,青灝則抱著藍色身影的胳膊坐在床沿上。再有就是,他們二人正小聲交頭接耳地在說著什麼。

    青舒撫額,告訴門外的小娟無事,然後認命地走到了床前。她這才發現,周伯彥是醒著的。被自己的弟弟發現,自己屋中藏了個大男人,尷尬又丟人。她假裝鎮定地收好床幔,盡量不去看床上的三個人。

    青陽不知她的尷尬,高興地匯報起來,「姐姐,哥哥說了,晚上帶我們去看京城的夜市。」

    青舒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又含糊不清地說了句,「你們小聲點。」

    也不知道周伯彥是怎麼向青陽、青灝解釋的。對於他出現在青舒屋中這件事,青陽和青灝問都沒問,只是纏著他問夜市裡都有什麼好玩兒的。

    青舒認命地出去,再次支開了四個丫鬟,然後把周伯彥趕回了夏院。青陽和青灝只想著夜市的事情,跟去了夏院。

    時刻注意秋院動靜的顧石頭,當看到自家公子大搖大擺地從秋院出來時,他衝著青舒咧嘴笑。

    青舒沒好氣地來了一句,「笑什麼笑?就你牙白?」並把他先前送來的兩個帖子甩回去給他,「拿走。」

    晚上的夜市之行青舒本不想去。周伯彥卻說已經邀請了古瑞星、步五、步六和步語嫣。若是青舒不去,到時候一行人只有步語嫣一個姑娘,步語嫣肯定會無聊。青舒這才點頭。

    京城的夜市就在西市。而夜市也不是天天都有的,逢五、逢十才會有。今日是九月廿日(二十日),正好有夜市。

    天色黑透,周伯彥帶著青舒等人到了位於西市的一家武記酒樓。武記酒樓共兩層。一層是招待普通客人的大廳,二層都是雅間。這個時間,除了達官貴人,一般人不會在酒樓用飯,因此大廳裡沒什麼人。二樓的雅間卻是半數客滿。這裡有文人學子的聚會,也有商人的買賣談判,亦有官宦子弟在宴客。

    小二在前引路,把周伯彥一行人迎進了一間名為蒼松的雅間。因提前打過招呼,小二也不問他們吃什麼茶水、用什麼點心,而是直接沏好熱茶送上來,還有精緻的八樣點心擺上桌。

    小二下去後,周伯彥把雅間的窗子打開。頓時,夜市的喧囂聲隨著吹進來的涼風飄入雅間。他笑著回頭,「過來看看,這個位置正好能看見夜市的情景。這會兒夜市的人剛上來,再過兩刻鐘左右人就多了。」

    青陽和青灝忙過去,趴在窗子上往下看。路兩側,賣各種各樣小東西的攤位一個緊挨著一個,每個攤位的上空都懸掛著一個燈籠。這麼一來,紅紅的燈籠夾道延伸出去老遠。逛夜市的人已經上來了,男女老少三三兩兩地漫步在夜市上。攤位上的小販正在放聲吆喝做起了買賣。

    這是青陽和青灝以前從未見過的。他們伸了手出去,這兒指一下,那兒指一下的,熱烈討論著哪個攤子是賣小吃的,哪個攤子又是賣小玩意兒的。

    這時候,步五他們到了。步五、步六、步七三兄弟的後頭跟著他們的侄子步沖和步勇。步語嫣的後背上趴著她的小侄女秋兒。秋兒今年五歲,是步三的女兒,是個粉雕玉琢似的小女孩兒。此刻,她頭上梳著左右兩個小辮子,身上穿著紅緞子的衣裳,腳上穿著紅色的小鞋子,正賴在步語嫣的背上不肯下來,

    見到青舒,步語嫣就開始抱怨,說秋兒是死纏爛打地硬跟來的。

    青舒笑瞇了眼,伸手要抱秋兒。

    秋兒看了看青舒,然後非常驕傲地小下巴一抬,哼了一聲,緊緊地摟著步語嫣的脖子,就是不下來。

    步語嫣衝著青舒眨了眨眼睛。青舒不名所以,疑惑地看著步語嫣。步語嫣立馬垮下臉。不過,步語嫣很快又學著秋兒的樣子哼了一聲,然後對青舒說道,「舒姐姐,明年有了紅果,一定要邀請妹妹去吃紅果。妹妹呀,就住在你那裡,從夏天吃到深秋,直到紅果吃完了才回來。」

    青舒不解,這是什麼情況?

    只見秋兒立刻把摟在步語嫣脖子上的小手臂挪開了,然後扭著身子,兩隻小手遞向青舒,「姑姑抱。」

    青舒覺得突然。從剛才的不理,直接升級為喊著姑姑讓抱,小秋兒這是鬧哪樣?想是這麼想,她笑著伸手把秋兒抱了過來。

    小秋兒摟著青舒的脖子,衝著自己的姑姑步語嫣做了個鬼臉,稚氣十足地說道,「好姑姑的紅果通通給秋兒吃,才不給壞姑姑吃。」

    步語嫣假裝生氣,「好你個吃裡扒外的小壞蛋,看姑姑怎麼收拾你。」她說著,伸了手作勢要打她。

    秋兒尖叫一聲,頭埋到青舒的頸項上,「好姑姑救命。」

    青舒莞爾,配合著秋兒躲到旁邊,然後指責步語嫣,「有你這麼當姑姑的嗎?」

    小秋兒立刻跟著說了一句,「有你這麼當姑姑的嗎?」

    步語嫣哭笑不得地罵,「小叛徒,你等著,看姑姑以後還會不會疼你?」

    秋兒非常神氣地說道,「你都沒有紅果,才不要你疼。」

    到了這會兒,青舒終於明白了癥結所在。搞半天,小秋兒就是個「有奶就是娘」的小傢伙。這個奶,自然是指紅果。她看著一臉神氣的秋兒,「喜歡吃紅果?」

    秋兒點頭,「好姑姑還有嗎?」然後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小秋兒吃的下,儘管拿來。」

    噗哧一聲,青舒笑。

    步語嫣則拿手指戳她的額頭,「小吃貨,丟不丟人?」

    秋兒生氣地偏過臉嘟嘴,一下就看到了趴在窗子上往外看的沖哥哥、勇哥哥和另兩個不認識的小哥哥。於是,她下地,跑去男孩子們中間玩兒了。

    周伯彥、步五他們佔據左邊說話,青舒和步語嫣則坐到了右邊。

    步語嫣無奈地講,「這丫頭,吃過一回紅果後就天天喊著還要吃。生的她吃,炒菜、做湯她也吃。在她沒吃飽前,誰動桌上紅果做的菜,她就跟誰急。祖母哄她,說還有很多,把剩下的紅果全部拿來給她看。你猜她怎麼著?」

    青舒,「怎麼著?」

    步語嫣咬牙,「她就跟個小霸王似的,說全是她的,誰也不能吃。祖母逗她,說饞的厲害,讓她分一個。她嘟著嘴不高興,後來拿起一個就吃,吃掉一大半後,竟把剩下的一小半給了祖母。我說姑姑也嘴饞,她直接給我一個後腦勺。氣死我了。」

    青舒聽了,忍不住呵呵笑。

    「就說今晚,一聽說我要和你逛夜市,她吵著非得跟。三嫂不讓跟,她氣呼呼地說,『你們都沒有紅果,才不和你們玩兒』。她還說,你家有紅果,她要當你家的孩子。」說話間,步語嫣讓小杏拿來一個小布包。她打開小布包,往青舒面前一推,「諾,她說要把自己的寶貝給你,以後就是你家的孩子了。」

    青舒看著小布包中的金魚、金花生、動物形狀的各種小玉飾以及不知名的一些小石頭,樂不可支。

    這時候,古瑞星姍姍來遲,身邊竟還帶了一個面覆輕紗的女子。步六本想給他一拳頭的,但見到他身後跟著個年輕女子,立刻住了手。

    古瑞星介紹道,「這是我的表侄女沈月華。」然後再把在場的一一介紹給沈月華。

    青舒信守承諾,假裝與沈月華是初次見面,隨便寒暄了幾句,然後拉著沈月華坐下。沈月華很安靜,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青舒問她一句,她才答一句。青舒不主動和她說話,她就閉口不言。青舒注意到,她的眼中一片死寂,她不再是在豐縣分別前會發自真心地淺笑的沈月華了。青舒心裡犯了嘀咕,但面上不顯。

    人到齊了,周伯彥便帶著大家出了酒樓,逛起了夜市。周伯彥他們將女子與孩子護在中間,身邊又有護衛、小廝、丫鬟等跟隨,他們這一行人的人數可不少。

    步衝、步勇與青陽、青灝很合的來。他們四個形影不離地四處看,東摸摸、西看看的,見到感興趣的小吃還會停下來買。嚐過了覺得好吃,他們還買了分給周伯彥他們吃。

    步五抱著秋兒。秋兒往哪邊指揮,他便一臉無奈地往哪邊去。

    青舒和步語嫣則是拉著沈月華四處看。

    他們就這樣走走停停地慢慢逛著夜市。

    突然,迎面來了護衛、丫鬟婆子等二三十人簇擁的一頂軟轎。那些護衛橫衝直撞地驅趕夜市裡閒逛的人們。人們緊貼著攤子讓開寬敞的路來,他們才滿意。

    古瑞星是最先發現的。他捅了一下身邊的周伯彥。

    周伯彥的注意力本來在青舒身上。古瑞星來了這麼一下,他收回視線,「怎麼了?」

    古瑞星低語,「前邊。」

    步六說道,「我們讓開吧!」按理,他們的身份、地位誰也不差。不過,他們在外頭並不張揚,因此不會去做和別人搶風頭的事情。那麼寬的路,軟轎很容易通過,毋須如此驅趕他人。他心中對坐在軟轎中的人很是不齒。

    周伯彥一打眼,便點頭。護衛們迅速護著大家退至左邊的攤位前。

    步語嫣看著越來越近的軟轎,撇嘴,「好大的排場!」然後轉過身,和青舒、沈月華一起看攤子上的小飾品。

    軟轎經過他們面前時,突然停了。有兩個丫鬟一左一右地挑了轎簾,又有一名丫鬟扶了轎中人下來。

    原來是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女子。她頭梳時下京城最為流行的少女式的墜雲髻;身穿紫色華貴的曳地長裙;繡有百花的束腰襯的她的腰身子不盈一握,纖細的令人疼惜。她有一張圓臉,勾畫的柳眉彎如月,眼睛很大,鼻子小巧可愛,嘴巴很大,耳朵是古人常說的有福氣的元寶耳。她的五官若是拆開來看,好像很美。可若是組合到一起,也不知道是嘴巴太大的過,還是怎麼回事,少了幾分美感,看著有些彆扭。

    見到該女子的瞬間,步家三兄弟全部背過身去,假裝買東西。古瑞星也不例外。

    女子不知被人嫌棄的事實,竟是神情倨傲地掃過在場眾人。她的視線在青舒和面覆輕紗的沈月華身上留的時間稍長,而後看向周伯彥,「彥公子好雅興,竟也逛起了夜市。」

    周伯彥淡漠地接道,「芸郡主好雅興,竟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此處。」

    芸郡主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聽說彥公子帶回了一個姑娘。本郡主好奇的緊,那姑娘是彥公子用來褻玩的艷妓,還是抬來作妾的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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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8 18:12:39
第二百九十二章 傻孩子

    芸郡主這話,任誰都聽的出來,她是在侮辱青舒,侮辱周伯彥。

    步語嫣怒極,欲轉過身罵人。

    青舒一把抓住步語嫣的手腕,對著步語嫣搖頭,不讓步語嫣亂來。她會阻止步語嫣,不是說她怕了狗屁的郡主。一來,步語嫣太過衝動,看到這樣的人只知動手,卻不知道對付敵人有許多種辦法。二來,她是跟著周伯彥出來的,周伯彥又是她託付終身的人,她相信周伯彥不會讓她失望。三來,經過普世子一事,她深切地了解到,當敵人的身份高過你時,不要直接跟敵人槓上。採取迂迴策略,照樣能把敵人殺的片甲不留,就像周伯彥對付六王爺那樣。

    果然,周伯彥沒讓青舒失望。只那麼一瞬間,他渾身透著冷意,一臉嘲諷地說道,「有些人外表再光鮮,但內裡太骯髒,吐出的話自然是不堪入耳又污穢的緊。有些人的內心天生太過陰暗,眼睛看不到五彩鮮亮的世界,有的只是陰暗、骯髒的事物。再美好的事物,到了這種人眼中便成了骯髒的事情。再好的話,經這種人的口吐出,便成了污穢之言。」

    芸郡主當場變了臉色,「大膽。」

    大膽?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這也叫大膽?周伯彥嗤笑一聲,「貴為郡主,卻是連說話、行事要得體這種最基本的禮儀規矩都不懂,你的教習嬤嬤是怎麼教的?小小年紀,又是女子,出口便是『褻玩』等男子都不會輕易出口的字句,你的規矩全學狗肚子裡去了?」

    芸郡主臉色鐵青,「周伯彥,你侮辱本郡主,該當何罪?」

    周伯彥搖頭,「好歹我也是你的大表哥,你竟如此直呼我的名字。六王爺、六王妃就是這麼教你的?你雖貴為郡主,可我也不是白丁,是身負聖上重託的御史。你如此言行無狀,為了皇家體面,我自會將今日之事向聖上稟明。」

    芸郡主臉現懼色,「你敢?」她從不知道,一向沉默寡言的周伯彥居然這麼能說會道的。

    周伯彥言盡與此,轉過身,一改先前冷冰冰的模樣,語氣溫和地說道,「阿舒,我們走吧!」

    青舒用手肘撞了步語嫣一下,警告步語嫣不許笑出聲來。然後,她側過身,對著周伯彥一笑,「好。」

    芸郡主在人前從未這樣丟人過。她氣的身子發抖,卻因周伯彥和青舒之間的短暫對話確定了她的目標。她伸手一指青舒,「你就是打世子哥哥的野蠻女。」「來人,拿下她,為世子哥哥報仇。」

    芸郡主已經下令,她的護衛再忌憚錦衣護衛,卻也不得不聽命行事。

    六王府護衛擁上來要抓人,周伯彥自是不允的,「放肆。」

    錦衣護衛們齊齊亮出了劍,往前一擋,不允許六王府的人通過。

    芸郡主見自己的人不敢動,喝道,「周伯彥,你敢與我六王府為敵?」

    周伯彥以看白痴的眼神看著芸郡主,然後取了洪威手中的劍。他右手握劍,走出錦衣護衛們的護衛網,目光冰冷地一步一步走向芸郡主。

    六王府的護衛不由自主的被逼退。

    芸郡主見了此番境況,嚇的面色如土,跟著不由自主地退後。她盯著那泛著寒光的劍鋒,嚇的小腿抖的不行。若不是有丫鬟扶著,或許她已經腿軟地坐地上了。當後背撞上軟轎的轎身之時,她沒了退路,尖聲喊,「該死的蠢奴才,還不快保護本郡主!」

    六王府護衛們緊張極了,在離芸郡主只有幾步距離的地方強自鎮定地停下,盡護衛之責。

    其中一個三十左右歲的護衛,大概是個小頭目。他強自鎮定地說道,「請彥公子三思而後行。」他不是個沒眼力見兒的。世子挨了一頓打,最後也是白挨。王爺說了,彥公子以後就是王府的座上賓,哪個敢得罪彥公子,他絕不輕饒。他若是早知道芸郡主出府是專為尋彥公子的晦氣,他寧可自殘身體也不會走這一趟。

    周伯彥眼中一片冰涼,「本公子不想三思,你待如何?」

    那小頭目心中苦笑,大喝一聲,「扶郡主上轎,快,動作快點。」

    聽得此言,嚇的六神無主的丫鬟們手忙腳亂地將芸郡主給塞進了軟轎中。是的,不是請的,是用塞的,是胡亂把人給塞進了軟轎裡。芸郡主本人都嚇傻了,現在可注意不到這些。

    周伯彥不由多看了這個小頭目一眼。

    小頭目緊張地回頭看了一眼,見郡主已上轎,急急地喊,「走,快走,都愣著幹什麼?快走。」

    這種時候,轎夫們哪有時間慢慢起轎。他們匆促起轎,也顧不得轎中的郡主是不是坐的穩,不做任何緩衝迅速掉頭,抬著軟轎逃之夭夭。跟隨的丫鬟、婆子及護衛也跟著跑,原地只留小頭目一人。

    周伯彥將手中長劍拋給洪威。

    那小頭目深深一揖,「多謝彥公子。今日之事,小的自會原原本本地稟報給王爺。」

    周伯彥再次打量他幾眼,「叫什麼名字?」

    「小人沈家三。」

    周伯彥背了手立在那裡,「回去轉告你們王爺,明日的酒宴本公子吃不起,罷了吧!你可以走了。」

    小頭目沈家三答是,連退十幾步,這才敢轉身離去。

    這時候,青陽一手拽著青灝自後頭跑來,並一臉崇拜地抬頭看著周伯彥,「哥哥好厲害!」

    青灝也是一臉崇拜地看著周伯彥,眼睛閃閃發亮。

    周伯彥淡淡一笑,左手掌扣到青陽的頭上,右手掌扣到青灝的頭上,若無其事地說道,「走吧!帶你們去看雜耍。」

    如此,他們一行人將芸郡主的掃興之舉拋之腦後,繼續遊夜市。

    附近那些逃離的攤販張望許久,見一切都過去了,這才敢回來繼續做生意。因為兩方人沒有打起來,再加上彥公子這邊的小少爺們拿了攤子上的東西卻留了足夠的銅板,他們的攤子沒有任何損壞,亦沒有任何損失。他們望著彥公子一行人離去的方向,不敢大聲討論剛剛的事,卻是互相小聲交頭接耳起來。

    大家在夜市又呆了半個多時辰。秋兒已在步五懷中睡著了,青陽、青灝開始犯困,就是步沖和步勇也有些睏意了。大家這才告辭分開,各自府回。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日的辰時初,六王爺來訪。六王爺來不為別的,一是帶了芸郡主過來給周伯彥道歉的,二是要請周伯彥過去吃酒宴。

    原本,六王府的帖子昨日就送到了。周伯彥也回話說會如期赴宴。不曾想,昨晚在夜市上芸郡主得罪了周伯彥,周伯彥讓沈家三傳話說不會赴宴。

    六王爺聽了,火兒的不行。他連夜訓斥了芸郡主,並警告芸郡主再不許惹周伯彥和周伯彥護著的人。他正巴望著得個一官半職的入朝做事,摘掉草包王爺的名號,哪個敢壞他的事,哪個就是他的仇人。

    就是普世子也惱了芸郡主。他雖然對周伯彥和青舒懷恨在心,但想到若是有了官職一定會很威風,所以他決定忍下這口氣,一切聽他王爺爹的。因此,他跟他王爺爹一樣,也在巴望著封官的那一日。可經過好妹妹芸郡主這麼一攪和,周伯彥若是翻臉,皇上肯定也翻臉,這官還能封嗎?他很生氣,覺得妹妹這是不想讓他當官。再想到自己去搶人、自己會挨打,全是妹妹煽風點火的過,於是他更加來氣。如此,他連夜去了六王爺的寢居室,把當日自己為何去搶人的緣由告訴了六王爺。

    六王爺哪裡還睡的著,氣都氣飽了。他想想就不甘,於是叫來芸郡主問話。他問芸郡主為何要攛掇兄長這麼做。他問芸郡主何時與古青舒有了過節?他還問,芸郡主怎麼會知道長公主府的馬車會在哪個時間點經過哪個地方。

    芸郡主起初倔強地不肯作答,直到六王爺的火爆脾氣發作時她才知道害怕,卻也支支吾吾地不肯正面回答問題。六王爺氣急,準備動粗。

    六王妃見情況不好,攬下了問話的差事,把芸郡主帶走。普世子也好,芸郡主也罷,實際上都不是六王妃所生,而是已故的前六王妃的子女。前六王妃在生芸郡主時因難產而死。王府後院不能沒有當家主母,一年半後,現在的六王妃被抬入六王府封了王妃。

    在此之前,六王爺和六王妃的關係說不上好,說不上不好,就那麼相敬如賓地過著。六王爺寵普世子過了頭,六王妃起初會從旁相勸。六王爺不但不聽,反過來還會指責六王妃不安好心、見不得普世子好過。因這,夫妻二人連貌合神離都做不到。從此,六王妃一心一意地只精心照顧自己所生的兒子,再不過問普世子和芸郡主的事情。

    如今六王爺要嚴加管束兒子,一下就想起了自己的王妃,也想起了自己王妃的好。如此,他主動與六王妃求和,說了不少好話,這才說動六王妃幫忙管束普世子。

    既是夫妻和好,六王妃心底的真實想法誰也不知道,但表面上是真拿起了管束前王妃一雙兒女的事情。六王妃帶走了芸郡主,溫言軟語地一哄,自小缺乏母愛的芸郡主覺得被關心了,便說出了實情。

    原來,芸郡主本人和古青舒根本沒有過節,她根本不認得古青舒。她會讓世子哥哥去搶人,她會特意過去尋古青舒的晦氣,完全是在為好姐妹出頭。

    六王妃聽罷前因後果,搖頭,「你呀你,真是個傻孩子,竟是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你替她強出這個頭。不出事,她嘴上定承你的情。若是出事,她定要翻臉,並一口咬定一切都是你的自作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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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由你做主

    六王妃的話,讓芸郡主很不開心。芸郡主覺得六王妃這是在冤枉她的好姐妹,並說她要去夜市尋周伯彥所護女子的晦氣時,她的好姐妹曾百般相勸,不讓她去。

    六王妃便問是怎樣一種百般相勸。

    芸郡主一時說不到重點上。她旁邊的貼身大丫鬟便斗膽插話,並將當時的情況與對話一字不落地說了出來。這麼一來,後知後覺的芸郡主才感覺到不對勁,臉色微變。

    六王妃再從旁點撥一二,細細地分析給芸郡主聽。說對方百般相勸的目的只是要激芸郡主,讓芸郡主心甘情願地給對方當槍使。芸郡主了悟,傷心地直哭到後半夜。

    不得不說,事實上,六王府基本沒什麼朋友。六王爺本人沒什麼朋友,普世子沒什麼朋友,芸郡主也一樣。

    因這,當發現多年來對自己百般關懷、噓寒問暖的唯一的好姐妹虛偽的很,並不是要真心與自己相交,一切只是為了利用時,芸郡主寒了心。藉著這一事,她回憶過往的種種,仔細去思考每件事發生的前因後果。這才發現,她替好姐妹做了太多事,而每一件事做下來,她的好姐妹的名聲越來越好,而她自己的名聲卻是越來越壞。

    賢良淑德、溫柔可人、善解人意、寬容大度、美貌與才情兼具……一切美好的詞,全落到了她的好姐妹的頭上。而她自己呢!貴為郡主,卻是被世人私下非議:心狠手辣、小肚雞腸、囂張跋扈、無德無才、女紅一竅不通、斗大的字不識一個,實屬草包的郡主……

    因哭了半宿,芸郡主的眼睛紅腫的厲害。即便早起敷過了,如今站在舒苑的正廳之中,她的眼睛依然很紅。她低著頭,向周伯彥行女子禮,「表妹知錯了,懇請大表哥原諒表妹。」

    周伯彥本不想搭理芸郡主的,但想到皇帝舅舅的心願,還有一旁的六王爺熱切而緊張的反應,他決定給芸郡主一次機會,「你何錯之有?」

    芸郡主一愣,抬頭將求救的視線遞向六王爺。

    六王爺暗罵女兒沒有眼力見兒,忙說道,「問你話呢!傻站著做什麼?你都錯在哪裡了,一一說給你大表哥聽。」

    芸郡主想到自己曾經唯一的好姐妹,眼眶一紅,忙低頭絞著手中的素白色手帕說道,「表妹,表妹不該聽信他人挑撥之言,不該鼓動世子哥哥去搶人,不該對大表哥出言不遜,不該侮辱古小姐。」說到此處,她控制不住哽咽出聲,「表妹知錯了,表妹會改好,請大表哥原諒表妹一回。」

    周伯彥雖已查到了一些事,但並不同情她,問道,「你聽信了誰人的挑撥之言?」

    這個問道,令芸郡主摀住嘴。她不想在人前哭出聲來,於是極力隱忍著,答道,「昔日姐妹,鐘想容。」

    六王爺忙從旁接道,「阿彥,你不知道,鐘太師這個老匹夫實在可惡,他的孫女鐘想容更是陰險之極。唉!也怪本王,弄得芸兒沒個可心的小姐妹。鐘太師這個老匹夫就是看出了這點,竟讓孫女鐘想容故意接近芸兒,對芸兒百般討好。芸兒也是個笨的,竟上了鐘想容的當,將她視為此生唯一的朋友,為了她什麼事都敢做。這七八年來,鐘想容高明地利用了芸兒,讓芸兒的名聲越來越壞,反倒捧高了自己。 」

    周伯彥假裝不知,皺眉問道,「此事怎會牽扯到鐘太師府?至於你們說的鐘太師的孫女,我與她無怨無仇的,她為何要算計與我?」

    芸郡主突然忿忿,「她算計你,自然是要除去古小姐,掃清一切阻礙,日後好嫁你為妻。」

    周伯彥的臉色一沉,心裡暗道,果然如此。

    芸郡主負氣地一抹眼淚,忘了剛剛要自己隱忍的決定,一臉怨恨地說道,「我與她交好七年零一個半月,她的心思我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六年前她曾私下告訴過我,皇后娘娘曾向鍾太師暗示,太后娘娘做了承諾,將來大表哥的嫡妻之位非她鐘想容莫屬,長公主府的未來當家主母只能是她鐘想容。當時年幼不知事,她要我保密,我便替她保密至今,從未對人提起過。時間久了,我依然記得對她的承諾,可是她似乎是忘記了曾向我透露過此事。」

    此話一出,周伯彥立馬變色,而六王爺卻是愣住。想來,芸郡主的確從未對人提過,否則六王爺不會有這樣的反應。

    一眨眼的工夫,周伯彥已經斂了神色。他至此才想通一些事,原來太后曾屬意蕭家小姐為他正妻之事只是個幌子,怪不得當時他鬧了兩回,太后便歇了心思。太后真正想讓他娶的,原來是後來才提到的鐘太師府的孫小姐。想來,這個人選就是京中人所認可的美貌與才情共存的鐘想容了。

    這會兒,負氣的芸郡主只想著抖摟了鐘想容的老底,說話自然是無所顧忌的。 「她可恨,為了抬高自己,竟是故意與我交好。我九歲那年,她私下告訴我討厭大房的大姐鐘想伊,並說鐘想伊一直在暗地裡欺負她。我傻的要為她出頭,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鐘想伊推入荷花池中。她見了,當眾跳下荷花池救鐘想伊。事後,大家暗地裡都說我蛇蠍心腸,反倒對她的讚揚聲一片。」

    「我心裡很不舒服,可她事後悄悄給了我許多小禮物,說是感謝我幫她出了這口惡氣。我相信了她,自那時起直到現在,我掏心掏肺地為她出頭過太多次,連我自己都數不清多少次了。她的名聲越來越好,而我的名聲卻越來越壞。可她沒有與我斷交,我便傻傻地繼續相信她,繼續為她出氣。」

    她越說越激動,「母妃昨晚對我說了許多,我卻半信半疑地,心里希望是母妃錯了。可是,今日早起,我便派了丫鬟過去太師府,轉告她我辦砸了事情,惹怒了大表哥和父王,父王要重重地罰我。我希望她能過來陪陪我,順便在父王面前幫我求情。她,她居然連我的丫鬟都沒見,只讓人轉告了一句話:『郡主這次太過分了,若不真心悔過,本小姐只當不認得郡主。『」

    她負氣地將手中的帕子往地上用力一丟,紅著眼眶上腳使勁兒踩,「我恨你!我恨你!鐘想容,你辜負了我的一片真心,遲早有一天,你會遭報應的。」「你這個瘋子,每每大表哥回京,你都派人跟蹤大表哥。你暗中收集了大表哥用過的多少東西,你當我不知道嗎?你每每利用我,跟著我進宮,無非是要討好太后娘娘,想著早日嫁給大表哥。」

    「去死,去死。大表哥看不上你,有了喜歡的人,你總在我面前唉聲嘆氣的。大表哥接了漂亮的古小姐進京,我們皇家之人都不知道,你卻早早得了信兒。你在我面前要死要活的,還說什麼古小姐看著就不像正經人家的小姐。你說古小姐兩年前當街對男人動粗,如今又不顧顏面地貼上了大表哥不放,定是個視禮教為無物的放蕩不堪的女人。你對著我哭,問我如何才能讓大表哥清醒過來,不再被古小姐迷惑。」

    「你這個虛偽的女人,我瞎了眼才叫了你這麼久的姐姐。若不是你暗示我,我怎會想到當眾毀掉古小姐清白的辦法?若不是你暗示我,我怎會傻的去鼓動世子哥哥去做這件事?」她一腳跺空,摔在地上,然後放聲大哭。

    芸郡主這人雖然沒什麼腦子,行事囂張,性格執拗偏激,但她從不說謊,也不屑於說謊。想來鐘想容傷她極深,否則她也不會如此的歇斯底里。

    驚愣的六王爺回神,急忙起身。他吆喝候在廳外的丫鬟進來,然後看向周伯彥,等著周伯彥發話。周伯彥還沒說原諒的話,而且女兒如今的模樣,若不找個地方梳理,怎能出去見人?

    周伯彥收到六王爺小心翼翼的視線,心底不覺嘆了口氣。太后娘娘實在狠心,竟是讓自己的親兒子、親孫子與親孫女戴上了草包之名。他看著下頭傷心得大哭的芸郡主,不由心中一動,「來人,備軟轎,將郡主送去秋院。」

    芸郡主的名聲再壞,也只是個直腸子的姑娘,是個願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姑娘。她會變成今日這番模樣的原因,六王爺、六王妃沒有盡責管束是其一,有人故意放任她如此是其二,鐘想容是其三。他可以不給六王爺面子,可不能不給皇上舅舅面子。在下人準備軟轎的工夫,他傳喚顧石頭入內,並低聲吩咐了幾句什麼。

    顧石頭得令,退下辦事。

    很快的,軟轎到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芸郡主被丫鬟扶了出去,並坐進軟轎之中,被人抬去了青舒的秋院。

    軟轎落地,芸郡主被丫鬟扶了下來。一抬頭,她看到帶著丫鬟立在門口的青舒,尷尬地低了頭。

    周伯彥已讓顧石頭先一步給青舒傳了話。青舒不知其中的緣由,但既是周伯彥的意思,其中定有什麼道理。因此,她並沒有擺臉色,而是淺淺一笑,作了個請的動作,「郡主請。」

    芸郡主訥訥的低聲喊了一句古小姐,跟著青舒進了秋院。

    屋中,洗臉水已打好。芸郡主的貼身大丫鬟上前,向小遊道了謝,接過了伺候芸郡主梳洗的差事。青舒打量幾眼芸郡主的身段,吩咐小娟取來她的三套衣裳,讓芸郡主挑喜歡的換上。待一切弄妥當,丫鬟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芸郡主紅著眼眶,低頭不語。

    青舒命人上了茶水,「郡主請用茶。」

    芸郡主訥訥的言謝。她見青舒一直微笑著,猶豫再三,低聲說了一句,「昨晚在夜市,十分抱歉。」

    青舒坦然自若地說道,「我接受了。」然後讓丫鬟端來蘋果,伸手從盤中取了一顆又大又紅的蘋果,自顧自地低頭削皮。她削的認真,削的一氣呵成,削出的蘋果皮中間沒有斷掉,是整個一條。再把果肉擺在盤中切成小塊兒,這才放下手中的小刀擦手。

    小魚拿來竹籤,將竹籤一個一個扎到切成小塊兒的果肉上,這才退開。

    青舒取了一個,遞給芸郡主,「嚐嚐,很甜的。心情不好的時候吃上一塊兒,可以轉換心情。」

    芸郡主盯著青舒遞出的果塊兒,微怔。

    「吃呀,吃了它心情就好了。」

    芸郡主這才伸手接了,拿到嘴邊小口吃蘋果。

    青舒笑笑,自己也取了一塊兒吃,然後一臉享受地說道,「嗯,真甜。」她把盤子往芸郡主跟前一推,「多吃點,姑娘家多吃蘋果,小臉像蘋果一樣水靈。」

    說實在的,平日裡,芸郡主並不喜歡吃蘋果。可這會兒,她的情緒大起大落的,而青舒的臉上並沒有厭惡她的神情,還一直對她微笑。她感覺自己心裡好過了一些,於是依青舒之言伸手過去,連吃了幾塊兒蘋果。

    這時候,小歡入內請了安,對著青舒稟報導,「小姐,公子派人傳話了。讓小姐準備準備,兩刻鐘後前往六王府作客。」

    青舒說知道了,然後陪著芸郡主略坐一會兒,接她們的軟轎便到了。

    六王府此行,周伯彥只帶了青舒去的,青陽和青灝被留在了舒苑之中。進了六王府,周伯彥由六王爺親自作陪,旁邊還有六王爺的兒子普世子等三人。青舒則是被請去了芸郡主居住的蘭院。其間,六王妃來了一趟蘭院。六王妃抓著青舒的手,對青舒好一通誇,弄得青舒都不好意思了。

    回去的路上,周伯彥與青舒面對面地坐在馬車裡。

    周伯彥輕聲問,「沒人給你受氣吧?」

    青舒答,「沒有。」然後若有所思地說道,「我覺得,郡主並沒有傳聞中那樣跋扈。她似乎很喜歡可愛的小東西。」接著又搖頭,「看她昨晚那樣,說她不跋扈,誰信?挺矛盾的一個小姑娘。」芸郡主才十四歲,可不是個小姑娘嘛!

    他嘆了口氣,「她不怎麼聰明,被人賣掉了都不知道。」這些年,她傻乎乎地被鐘想容耍的團團轉,便說明了一切。他又道,「若是她過來找你玩兒,你應是不應?」

    她不解,「嗯?」

    「你別多想。你想應就應,不想應就拒絕,我自有辦法回絕那邊。」據他猜測,六王爺現在是巴不得天天請他吃酒,自然也會從青舒這邊入手,讓女兒不時來找青舒。

    她抿了嘴笑,「這事,你替我做主吧!」她對權貴之間的彎彎繞繞可不擅長,周伯彥覺得可以來往的,她便來往。等步語嫣成了親,她就回鄉了,這期間也沒有多少日子,權當提前適應他的生活圈子了。將來,他們若真能走到一起,他的身份擺在那裡,她必須適應這樣的應酬。

    他眼中滿是笑意,「真的?」

    「嗯。」

    他低低地笑出聲,然後湊近了對她低語,「明日我們拜訪步府,後日拜訪古大將軍府。之後,參加十三王府的鬥詩會,景陽公主府的全魚宴。」

    她愕然,十三王府的鬥詩會?景陽公主府的全魚宴?她和周伯彥還沒成親呢,這就往人家十三王府、景陽公主府鑽,會不會太那個了?她會去六王府赴宴,是因為六王府請他們是在變相地陪理道歉。

    他不知她心中所想,繼續說道,「徐副將的夫人明日會遞帖子,邀你們姐弟三人過去玩兒。你們商量好日子,記得回帖子。」

    青舒答應一聲。他們姐弟三人人未到,但各府的禮已經全部送到了。收到禮物的各府也都發了帖子邀請他們姐弟三人去作客。她打普世子傷了手,洛府、步府、古府不敢明著來,但暗地裡給她送了不少名貴的補品。

    徐副將更有意思,特意出城去進山打獵,並獵了不少野味回來。之後,他給周伯彥送來一車的野味。自然,名義上是給周伯彥的,可實際上卻是要給她吃野味補身子。那麼多的野味,她一個人吃,那得吃到猴年馬月去才能吃完!

    依著青舒的意思,讓大家分著吃了,或者送到周伯彥的酒樓去。可周管家不同意,說要全部製成臘肉,讓青舒他們帶回康溪鎮去。

    馬車不緊不慢地往舒苑走。洪威突然瞇了一下眼睛,喊了聲石頭。和他並排而行的顧石頭看過來。洪威便示意顧石頭看左邊。

    顧石頭側過臉掃視一下,立刻轉回臉,咧嘴笑,「你猜是哪邊的人?」

    洪威咳嗽一下,「我哪裡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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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8 18:13:14
第二百九十四章 俏佳人

    顧石頭戲謔地看著洪威,「你就裝吧!」然後掃視周圍一圈兒,說道,「右邊那個,掩飾工夫做的太差。這裡又不是東市或西市,真正的小販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挑了擔子出現在富貴巷裡。」突然,他眼一亮,「咦!」

    洪威不解,「怎麼,發現什麼了?」

    顧石頭向左後方努嘴,「洛護衛過去了。」

    洪威忙看過去。的確,洛三過去了,竟是直接將作了偽裝的兩個男子攔下,並在說著什麼。

    顧石頭好奇的緊,「這些人在跟蹤我們的事,難道他也發現了?」

    洪威收回視線,「大概吧!」

    「呃。」顧石頭眼睛都直了。

    洪威專心趕路,倒是沒注意顧石頭此刻的神情變化。

    突然,顧石頭唯恐天下不亂地大喊,「洛大哥,不必手下留情。」

    洪威這才察覺有異,「出什麼事了?」當看到地上蜷縮著一個人,而一旁的洛三正在痛毆另一個人時,他詫異,卻又擔心出什麼意外,忙掉轉馬頭過去查看。

    揮出最後一拳,洛三把打人的左手往對方的衣服上擦了擦,再將對方的領子鬆開,看著對方倒在地上。

    到達跟前的洪威抽了抽嘴角,「等下京畿巡邏隊到了,你還要解釋。不想浪費口水解釋,那就快走。」

    洛三甩了甩胳膊,看也不看地上躺的兩人,邊走邊說,「忠武將軍府的小姐,豈是這等雜碎能出言侮辱的!」

    洪威跟上,「即便如此,你也不能當街打他們。你可知道他們是哪個府上的?」

    洛三的臉上閃過輕蔑之色,「不就是個太師府嗎?有什麼了不起!」若是哪天惹毛他家小姐,他與杜仲夏聯手出擊,一晚上就能讓鐘太師的腦袋搬家。他們能在多方勢力的追殺下逃出生天,並安然回歸,那可不是說著玩兒的,他們自有他們的過人之處。

    洪威覺得意外,沒想到洛三是在知情的情況下動的手。 「兄弟,知道你還出手這麼重?這不是結仇嗎?」

    洛三腳下不停,理了理白衫的袖子,「這個仇早就結下了,那還客氣什麼?」他可是黑白二衛之一,會的不單單是護衛主子的身手,還有收集情報的能力。來京短短幾日,有件事他早打探清楚了。

    為了他家小姐,彥公子曾兩次向太后娘娘拒婚。第一次拒婚的對像是蕭家小姐。第二次拒婚的對像是鐘太師府的小姐。蕭家已經倒台,不必提,但鍾太師府有些人可不怎麼老實。只要小姐在京中走動,鐘太師府的人便會暗中跟蹤。目的不言而喻,有人不死心,肯定在醞釀對他家小姐不利的事情。

    剛剛探了一下,一交手便知道,鐘太師府派出來的人並不怎麼高明。若他的猜測無誤,這應該不是鍾太師府上掌權者所為,應是下頭的什麼人幹的。總之,不管是不是太師府掌權者所為,但鍾太師府的敵意表現的很明顯了。

    回到舒苑,洛護衛向青舒稟報了自己打人的事實,還有就是彥公子曾兩次拒婚的事情。青舒說知道了,並沒有訓斥洛護衛的自作主張,只是讓洛護衛退下。

    另一邊,洪威見了周伯彥,稟報說洛護衛動手教訓了太師府的跟蹤者。他還說對方都是小角色,不像是高明的跟蹤者。

    芸郡主說的那麼明白了,周伯彥哪會不知道這些小角色是鍾想容的手下。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重的心計,還一天到晚的只想著嫁人之事,哪個正常的大家小姐會如此!簡直無恥。

    此時,若是鍾想容知道,她在周伯彥眼中只是個無恥的女子,不知道會不會吐血。再說挨了一頓揍的鐘太師府的兩個家丁。他們不敢在原地停留,勉強爬起來,互相攙扶著回了太師府。他們是私底下替小姐辦事的,現在又挨了一頓打,自然不敢從前頭回去,怕引來管家的注意。於是,他們繞道後門處,停在專給下人出入的小角門那裡,叫門。

    一名四十左右歲年紀的婆子打開小角門。見到二人臉上有血,婆子頓時嚇的退後幾步,吸了一口冷氣。等弄清了狀況,那婆子指揮守門的小廝弄水給他們洗臉,自己回內院,直奔孫小姐鐘想容的院落。

    進得院門,隱約有悠揚的琴聲自屋中傳出。見到婆子,院中做事的丫鬟一一向婆子問安。另有一個瘦高個子的丫鬟自廂房中走出來,「三婆子,小姐正等著呢!快些進來。」

    三婆子答應一聲,進了屋去。

    這裡是鍾想容平日裡用來彈琴、做畫的小書房。此刻她正坐在簾後彈琴。

    三婆子在距離簾子足有十幾步遠的地方停了,行禮問安,「三婆子見過小姐,小姐萬福。」

    琴聲停。女子輕如羽毛的聲音自簾後傳來,「可有什麼消息?」

    「回小姐,那位今日隨彥公子去了六王府作客。蹊蹺的是,六王爺帶著郡主親自接的人。那位在六王府足足呆了一個時辰,這會兒剛回舒苑。」

    簾後寂靜無聲。屋中伺候的丫鬟與三婆子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個個噤若寒蟬地立在那裡。過的片刻,簾後人語調平靜地說道,「沒什麼事,下去領賞吧!」

    三婆子一下跪地上了,「回小姐,還有一事。」

    「說。」

    「派出去的人,被彥公子的人發現了。」

    「什麼?」

    三婆子戰戰兢兢地答,「彥公子的人出手很重,把派出去的兩人打傷了,其中一人的鼻樑骨被打斷了。」

    簾後,啪的一聲脆響,緊接著是茶杯啐裂的聲音,「廢物。」

    三婆子硬著頭皮說道,「對方打了人就離開了,什麼也沒說,連他們是誰、哪個府上的都沒問。他們怕有人跟蹤,繞了很遠的路,確定後頭沒人才敢回來。」

    簾後人聽了,沉默片刻,啟唇輕語,「下去吧!你們都下去。」等所有人都退下了,簾後的粉衣女子取了剪子,再從擺在身旁的椅子上拿了一件寶藍色的男子衣裳。她將這件男子的衣裳抱在胸前片刻,然後忿忿地像個瘋子一樣拿剪刀使勁兒剪,嘴裡嘀嘀咕咕的「周伯彥,你混蛋,混蛋,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誰也不能,古青舒那個臭婊子更不能。」「恨你,恨你,恨死你了。」「姑母,廢物,真是個廢物,竟敢出爾反爾……」「安海芸,你這個白痴,草包,這麼點事情都做不好,你怎麼不去死?」

    在鐘想容抓狂發瘋的幾日裡,青舒並不得閒。她應約拜訪了步大將軍府、古大將軍府和徐副將的府邸。青陽和青灝比青舒還忙,除了跟著青舒走訪外,他們還要在洛府、步府和舒苑之間往返。他們去洛府,自然是為了跟洛小榮玩兒。他們去步府,自然是要和步衝、步勇一起玩兒。

    洛小榮難得回家一趟,洛郭氏寶貝的不得了,堅決不讓兒子出門,離了她眼皮子底下。出於這個原因,洛小榮要青陽他們天天來看他。青陽同意了,偶爾還會帶著步沖和步勇到洛府玩兒。

    九月廿四(二十四)這天,正是十三王府舉辦鬥詩會的日子。

    用過早膳不久,周管家往秋院送來兩個年輕婦人。一個名叫張六娘,是專為京中貴婦及名門小姐梳妝的。另一個叫名阿長,聽說是很有名氣的繡娘,不僅刺繡水平一流,另一項特長相當於現代的服裝設計師。

    不得不說,張六娘的手藝真的不錯。她一手拿梳子勾勾挑挑的,一手不停將一綹一綹的頭髮挽著髻,再配上特定的小頭飾,不多時便給青舒梳了一個穩重又不失俏皮的玫瑰髻。聽說,這玫瑰髻是張六娘去年所創,風靡整個京城,到今日還未過時,依然受眾多貴婦、少女們的青睞。聽說,現在很多手巧的人都會梳。不過,很少有人能梳出張六娘那樣的風韻。

    頭髮梳好了,張六娘又為青舒化妝。好在張六娘的審美觀不錯,沒給青舒上濃妝。這讓青舒十分滿意。

    張六娘領賞離去,阿長便上陣。

    淺藍色的曳地衣裳,領口繡著一片一片的尖細的小綠葉,裙裾上點綴有似浮於水面的淺粉色花瓣。配上兩個環型漢白玉的玉佩,淺藍色金邊的束腰繫上,再穿上繡有金蓮的繡花鞋。青舒往那兒一站,正是那婀娜多姿又楚楚動人的俏佳人。

    青舒剛打扮好,芸郡主便到了。芸郡主是得了六王爺的命令,要和青舒一同前去參加十三王府的鬥詩會。

    青舒打量芸郡主幾眼,突然問道,「你信我嗎?」

    芸郡主一愣。

    「若是信我,你便重新梳頭。墜雲髻不適合你。」她也是剛想明白的,為什麼芸郡主的五官分開看個個很漂亮,組合到一起看卻很彆扭了。其實原因不在五官上,而是在髮型上。她每次見到芸郡主,芸郡主都梳的這個髮式。若是換一下髮式,她覺得芸郡主就是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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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果然很鬥

    因鐘想容之事,芸郡主最近很消沉。再加上身邊沒有能說上體己話的姐妹,她整日裡把自己悶在屋子裡,精神萎靡得很。若不是得了六王爺的吩咐,她近來不會邁出府門一步。今日她本不想出席十三王府辦的詩會。因為去了,她估計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形單影隻的,只會讓人看了笑話。

    可六王爺下了令,讓她必須出席,還要她陪著青舒。最近的六王爺變了個人似的,對世子、對她,管束的很厲害。世子那邊,六王爺已經請來了西席在教授。六王爺誓要將世子頭上的草包之名砍掉。她這邊,六王妃正在物色教習嬤嬤。只要找到合適的教習嬤嬤,她就得從頭開始學習女子禮義。

    這會兒,她坐在青舒的梳妝台前,低著頭,任青舒擺弄她的頭髮。她會答應換髮式,不是信得過青舒的手藝,而是不想失去青舒這個可以說的上話的人。目前,她也只能來青舒這邊坐坐,而且打心底里,她也是喜歡來的。

    因為青舒不會拿厭惡的眼神看她,當面不會,背後也不會。她遇到過不少那樣的人。當面對她百般討好,背過身去便說她的是非,將她說的非常不堪。當面對她笑臉相迎,她一轉過身去,便將譏笑、厭惡的眼神投注在她的身上。

    在青舒這裡,即便她不說話,即便她只是安靜地坐著,她也不覺得遭心。算上今天這次,她已經來了青舒這邊四次。第二次和第三次來的時候,她總能看見青舒姐弟三人相處的其樂融融的場景。他們王府中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她看的有些羨慕。

    青舒沒注意芸郡主的走神,而是專注地為芸郡主弄著頭髮。

    青舒把芸郡主的頭髮上下一分為二,然後把上邊的部分讓小魚抓著,下邊的部分用髮帶簡單繫住。下邊的先放一邊不管。她從小魚手中接過上邊部分的頭髮,然後用梳子再左右一分為二。

    她抓著分出來的右邊的頭髮,讓小魚把左邊的部分挽出包包頭式的蓬鬆髮髻來。因這個時代的女子的頭髮都特別長,而且芸郡主的頭髮很厚,蓬鬆的包包頭髮髻的效果一出來,餘下的一扎多長的髮梢部分便留了出來,自然垂在芸郡主的腦後。左邊的弄好,小魚再對右邊分出來的頭髮如法炮製。

    青舒看了看先前芸郡主頭上戴的首飾,覺得沒有適合的。她打開自己的首飾匣子翻看,最後選了一對蝴蝶造型的珠花,為芸郡主別上。她打量一陣,覺得這樣太過樸素了些,於是吩咐小娟去取另一個首飾匣子。

    匣子拿來了,放到梳妝台上打開,美麗而精緻的兩排絹花映入眼簾。紅、粉紅兩色的康乃馨,藍、紫、深粉三色的紫羅蘭,個個像真花一樣。

    青舒示意芸郡主挑,「喜歡哪個?」

    芸郡主的眼一亮,卻是盯著它們不說話。去年她也買過這樣栩栩如生的頭花,還高興地戴到頭上給鐘想容看。鐘想容打量她半天,說不好看,說她不適合戴頭花。於是,她失望地將頭花束之高閣,再沒去動過。可是,哪個小姑娘不愛美,她心底是十分想戴的。

    青舒以為她沒看上,將三層匣子的最上面的這一層拿開,露出第二層來。 「這些呢!有你喜歡的嗎?」

    紅、粉兩色的月季,藍、紅、粉紅及黃色的玫瑰。芸郡主指著月季,「這是什麼花?」去年她買的頭花裡好像沒有這個。

    「月季。看來你比較喜歡月季,那好,就它了。」青舒說罷,吩咐小娟,「你去,兩樣顏色的都要,各拿三朵過來。」

    很快的,小娟捧來了六朵月季的頭花。小魚接過,三兩下便為芸郡主簪上頭花。左邊的髮髻一朵紅、兩朵粉的搭配到一起,簪出簇擁盛開的效果。右邊的髮髻則是一朵粉、兩朵紅的搭配。

    青舒左右看了又看,滿意地點頭,「很漂亮,這才是小姑娘該有的打扮。素淨又不失俏皮,有青春年少的味道。」

    芸郡主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呆住。她的丫鬟見了主子的此番模樣,喜上眉梢地誇主子漂亮,誇古小姐心靈手巧等等。

    青舒笑笑,把先前系的髮帶解開,然後下邊留的這部分頭髮與上邊兩個髮髻挽剩下的一扎多長的髮梢放到一起,梳順。 「小魚,你覺得怎麼樣?」

    小魚柔聲答,「奴婢覺得非常漂亮。」

    青舒看了幾眼芸郡主的劉海,覺得不需要修剪了,很好看。於是,她問芸郡主,「喜歡嗎?若是喜歡,我們這就出發。」

    芸郡主看著鏡中人,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臉,再往上,輕碰頭花的花瓣,一臉喜色地說道,「喜歡。」

    青舒和芸郡主攜伴走出秋院時,正碰上等在夏院前頭的周伯彥。

    周伯彥直勾勾地盯著青舒,視周圍其他人為無物。

    青舒臉上一燒,把走在身邊的芸郡主往前一推,「郡主這樣打扮是不是很漂亮?」

    周伯彥看了芸郡主一眼,點了點頭,說道,「走吧,小陽已經等不及了。」

    果然,當他們從舒苑出來,坐進等在府門外的馬車裡時,青陽說他們太慢了。

    一行人出發,先是繞到了洛府,把青陽和青灝放下。

    洛小榮正帶人在府門口等。見到青陽和青灝,他著急忙慌地向周伯彥見了禮,隨後扯了青陽和青灝進府去了。

    洛小榮的大哥洛銘川,長的也是一表人才,且素有才子的美名。因此,他也在受邀之列,今日要攜同堂妹洛黛兒前往十三王府。他目送自家最小的弟弟洛小榮跑進府去,便搖頭嘆息說太猴急了些,而後同周伯彥他們一道出發。

    進了十三王府,男賓和女賓要在不同的地方聚會。周伯彥和洛銘川被請去了男子聚會的場所,而芸郡主、青舒和洛黛兒則被請去了女子聚會的場所。她們三人聯袂出現,引來不大不小的騷動。

    洛黛兒本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而且長的又漂亮,認識她的人自然不在少數,引來他人的注目實屬正常。

    青舒對京中的大家小姐而言是個生面孔,穿著打扮又是不俗,自然會引來各種猜測。

    芸郡主,她以從未有過的小清新模樣現身,震呆了在場的眾多佳麗。她不僅形像上來了個改頭換面,而且走在她身邊的人也變了,不再是鍾想容,而是洛黛兒與生面孔的小姐。

    大家習慣了芸郡主萬年不變的墜雲髻,習慣了芸郡主只和鍾想容一起出現在這種場合的事情,一時之間還無法適應芸郡主清新美麗的一面,無法適應沒了鐘想容在身邊的芸郡主。

    不可否認,芸郡主是忐忑的。她自己明白,過去的自己有多驕縱囂張,過去的自己基本將京中有名的小姐都得罪了個遍。鐘想容總對她說,何必管她人的目光,她貴為郡主,有驕縱囂張的本錢,自該驕縱囂張地活著。那時的她對鍾想容的話深信不疑。可如今,她卻驕縱囂張不起來。因為她已知道鐘想容這是在害她,害她一個好朋友都沒交到。

    芸郡主低頭,咬著唇,寬大的水袖下的手微抖。她往旁邊伸過去一些,小心翼翼地去抓青舒的手。

    青舒臉上有怔忡之色一閃而過,在芸郡主的手碰上她手的那一刻,她差點就甩開了。但是,她感覺到了芸郡主的手指在抖,於是想也不想,回握住了芸郡主的手,繼續目不斜視地跟著在前引路的丫鬟走。

    芸郡主差點就哭了。理由自然不會是傷心,而是喜悅。她不知道,自己鼓足勇氣伸出去的手,若是被拒絕了,該如何收場。她心裡明白,洛黛兒會與她同行,完全是看在青舒的面子上。洛黛兒沒在背後用厭惡的眼神看她,也是看在青舒的面子上。

    此刻的青舒還不知道,今日她一時心軟的舉動,竟換來後日芸郡主的捨命相助。

    諾大的花園之中,遊廊、假山流水、亭台樓閣不少。芸郡主、青舒和洛黛兒走過的地方,眾家小姐紛紛走避,沒有一人上前與她們說話。

    洛黛兒將惱意壓在心底,臉上卻不顯。她心中有怨,不明白青舒為何要帶了芸郡主在身邊。

    最後,王府丫鬟帶路,將她們帶進了一處華貴的大廳之中。

    蓉郡主,即十三王爺的嫡長女,今年十六歲。作為主人之一,今日她負責招待參加詩會的各家小姐。此刻她正坐在主位上,與身邊的幾位小姐說話。

    引領的丫鬟報過青舒三人的身份,退下。

    芸郡主第一個向蓉郡主行禮,「芸兒見過蓉郡主。」

    蓉郡主眼皮不抬,嗯了一聲。那樣子,看著很敷衍。

    芸郡主的臉上閃過怒色,但按捺住了。換作平常,她自是會發作一番的,可今日她與青舒同行,自然要考慮青舒。於是,她勉強一笑,「這位是聖上追封的忠武侯的長女,古青舒。」

    青舒立刻見禮,「古青舒見過蓉郡主。」

    這次,蓉郡主直接轉開了臉,竟與身邊的一位小姐攀談起來。

    芸郡主立刻惱了,「蓉郡主,你什麼意思?」

    青舒嚇了一跳,忙去扯芸郡主的袖子。

    蓉郡主轉過臉,冷冷地盯著芸郡主,「滾出去,這裡沒你說話的地方。」

    芸郡主氣的身子直抖,「你,你竟敢……」若不是青舒拽著她,她早衝上去了。大庭廣眾之下,竟敢讓她滾出去,這種羞辱,她怎能忍受?

    蓉郡主目光一轉,一臉輕蔑地盯著青舒,「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什麼地方都敢鑽?」

    立在蓉郡主身後的一個瓜子臉的丫鬟接到,「見縫就鑽,當自己是討人厭的老鼠不成!」

    芸郡主一指那丫鬟,「賤婢,找死。」

    那丫鬟一臉惶恐之色地跪在了地上。

    蓉郡主呵斥出聲,「放肆,芸郡主,這裡可不是你的六王府。本郡主的丫鬟,容不得你來定她的生死。」

    有不少小姐看著熱鬧,在下頭竊竊私語起來。

    芸郡主突然收了張牙舞爪的模樣,繃著臉,「有什麼事,衝著本郡主來,不要牽連無辜。」這筆帳,她可以過後找蓉郡主算,但現在不行。

    青舒心下暗嘆:真是個傻孩子,人家不是沖你來的,而是沖我來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洛黛兒上前一步,盈盈一拜,「小女子洛黛兒見過郡主。還望郡主見諒,古姐姐是小女子帶來的,一切都是小女子的錯,小女子這就帶她離開。」然後她後退,側過臉看著青舒,「古姐姐,我們回吧!妹妹有負彥公子所託,過後妹妹自會向彥公子請罪。」她想過置身事外,但又明白她不能置身事外。古洛兩家的關係在那裡,她不能得罪郡主,可也不能不表明態度。一句古姐姐,便是一種態度。

    蓉郡主聽了,卻是臉色一沉。

    場面頓時靜了下來。竟是彥公子帶來的女子,蓉郡主竟然給彥公子帶來的女子臉色看,這下有好戲看了。這是在場眾佳麗的一致心聲。

    青舒不是不生氣的,任何人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生氣。這個勞什子的鬥詩會,當她願意來不成!若不是周伯彥想讓她來,求她,她也不會來。可身份地位在那裡擺著,她生氣又能如何?她對洛黛兒說道,「有勞妹妹了。」然後強拽著心有不甘的芸郡主走。她要離開這裡,然後找周伯彥算帳。這就是他所謂的一切都安排好了?這就是他所謂的她只管玩兒的開心就好?

    不得不說,芸郡主的確是個嬌蠻的。她人是被青舒拽著走的,但她可沒老實地只被拽著走。所經之處的擺設,比如花瓶、比如盆栽,只要她顧得上,見一個打翻一個或踹倒一個。她的這番作派,嚇得各家小姐尖叫連連,紛紛躲避。

    蓉郡主鐵青了臉,「放肆,還不住手?」

    芸郡主回頭,「本郡主今日就放肆了,你待如何?」

    迎面走來一個一身寶藍色裝束的艷麗無雙的小姐。這位小姐的身後跟著四名大丫鬟。這位艷麗無雙小姐似是不懼這樣的芸郡主,竟是一臉譴責之色地迎上來,「郡主,還不住手。這要鬧到什麼時候?」

    聽得這聲音,正在發作中的芸郡主整個人僵住。

    青舒不名所以。

    卻見繃著臉的洛黛兒緩了臉色,與來人說話,「原來是鍾小姐。」

    艷麗無雙的鍾小姐一頷首,「原來是洛小姐。」而後皺眉看著呆住的芸郡主,「想容一刻不盯著郡主,郡主便一刻不消停。這又是怎麼了?誰惹郡主生氣了?」那語氣,竟像長輩在責備晚輩一樣。

    姓鐘,名字是想容,很好。青舒笑彎了眉眼,要芸郡主回神,而後問道,「郡主,這位小姐是誰?難道她還能大過郡主,能為郡主做主不成?」

    這問題可是問好了。

    鐘想容一臉不解模樣地看向青舒,「這位小姐何出此言?若不是你我並不相識,我定會懷疑你要害我。」

    青舒一臉驚訝狀在回視她,「你這人說話,真的好有趣。我娘曾告訴我,也只有那心術不正的,才會見個人就懷疑人家要害自己。你是嗎?」裝無辜,誰不會!

    鐘想容眼中閃過惱色,但臉上卻在笑,「這位小姐真會開玩笑。」

    青舒笑的比她更友好,「我喜歡開玩笑。」

    這會兒,芸郡主已經武裝好自己。只見她哼了一聲,下巴一抬,反過來拽著青舒走。 「小人而已,何必理她。」

    青舒煞有其事地說好,然後略提了聲音說道,「郡主,哪個敢欺負你,你便去向彥公子告狀。彥公子很厲害的,定能幫你。」

    「彥公子」三個字從青舒口中吐出,鐘想容暗咬牙根。

    芸郡主卻是眼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事情,立時拉著青舒停下。她回頭,迎上鐘想容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樣,大聲說道,「鐘想容,這麼多年,你不時告誡本郡主,不要和誰誰家的小姐走的太近,因為誰誰家的小姐不安好心,骨子裡很壞。你還說,誰誰家的小姐給你吃了暗虧,讓本郡主替你報仇。」

    鐘想容立刻變臉,「郡主,您,您冤枉我!您再生氣,也不能說這樣的氣話。」她心下不安,事情不太對。按理,她冷落了芸郡主這麼多天,芸郡主早該貼過去向她求饒了。可芸郡主沒有。今日,她已經給了芸郡主台階,可芸郡主還是沒貼過來。似乎哪裡出了問題。

    芸郡主嗤笑一聲,「還說什麼,誰誰家的小姐背地裡說本郡主的壞話,要本郡主以後千萬不要給好臉色。你利用本郡主得了好名聲,卻害得本郡主得了驕縱跋扈之名。你多年來一直喜歡彥公子,只要哪家小姐多看彥公子幾眼,你便攛掇本郡主去為難哪家小姐。以前本郡主傻,為了你什麼都願意做。如今本郡主已醒悟,再不上你的當,再不要被你利用了。」

    鐘想容氣的恨不能上前甩這草包郡主兩巴掌,但她怎會在人前犯這種低級錯誤。於是,她裝柔弱,一臉楚楚可憐地搖頭,眼泛水霧,「郡主,想容忍受你的驕縱,一心與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好姐妹,你怎能,怎能如此,如此… …」她一副說不下去的模樣。

    芸郡主決絕地大聲宣布,「自今日起,本郡主與你不再是姐妹,而是死敵。」這還不夠,「彥公子只喜歡古姐姐,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你,下輩子也不會喜歡,別再……」她一下卡殼兒了。

    芸郡主的大丫鬟忙低聲提醒,「妄想。」

    青舒挑眉,原來如此。竟是有人授意的,似乎是提前有所準備。

    被丫鬟提醒,芸郡主一點都不臉紅,只是憤怒地說道,「別再妄想本郡主會替你打探彥公子的事情,任何事情都不行。」

    那大丫鬟又說道,「茶杯。」

    芸郡主繼續,「對了,還有茶杯。上個月王大人府上宴客,你悄悄讓人把彥公子用過的茶杯藏起來,帶走了。那是王大人心愛的茶具之一,王大人一直念念不忘,你快些還回去。」

    就算鐘想容再有心計,也絕對絕對沒想過,她眼中的草包有一天會與她反目,還會給她致命的一擊。腦子裡轟的一下,腳下一軟,若不是她的丫鬟扶的及時,她便坐地上了。

    主子是有心計的,奴才也不差。只見鍾想容的一名貼身丫鬟說道,「郡主,小姐可是一心一意地與郡主交好,郡主怎能這樣冤枉小姐?」

    芸郡主的丫鬟冷笑一聲,「一心一意地交好?只要有腦子的,仔細想想郡主的壞名聲都是怎麼來的,便會知道你家小姐是如何一心一意地利用郡主捧高自己的。」

    「放肆,何人在此喧鬧?」蓉郡主以高高在上的姿態走了過來。

    芸郡主可不懼她,「熱鬧看夠了才說放肆,虛偽。」她驕傲的像個孔雀一樣,竟是挽了青舒的胳膊,「舒姐姐,我們走,找大表哥去。」雖然心裡難受,可她又為自己驕傲。她以為,有些話說不出口。可說出口了,難受之餘,又覺得心裡暢快了許多。

    蓉郡主是如何善後的,鐘想容是如何絞盡腦汁地為自己辯白的,她們並不關心。她們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十三王府的府門口。

    正在她們要登上各自的馬車之時,十三王妃跟前的嬤嬤跑的滿頭大汗地過來攔人。 「哎呦!郡主,小祖宗,您可不能這樣回去!王妃遣了奴婢來請郡主。王妃有言,今日哪個讓郡主受了氣,哪個得給郡主道歉,直到郡主原諒為止。」

    芸郡主可不吃這一套,「不要假惺惺的,你們郡主可威風著呢,竟敢對本郡主說滾出去!本郡主把話放在這裡:自今日起,此生此世再不會踏入你們十三王府半步。」然後要人攔著嬤嬤,對自己人下令,「走。」

    那老嬤嬤被人架著,著急卻又不能叫人硬攔郡主的駕。等馬車走出一段距離了,架住老嬤嬤的六王府的兩個家丁這才鬆開人,並跑去追前邊的馬車。

    這時候,周伯彥神色木然地自十三王府匆匆走出,後頭跟著顧石頭等人。

    「彥兒,彥兒,回來……」文弱的十三王爺追的辛苦。

    周伯彥不理,護衛將馬牽到,他便翻身上馬,去追青舒一行人了。

    緊接著,洛銘川帶著小廝離開了十三王府。

    這個鬥詩會,果然夠鬥的。郡主姐妹相鬥是個勁爆的話題,芸郡主與鍾想容反目是又一個話題,鐘想容肖想彥公子、為彥公子偷茶杯更是勁爆得不能再勁爆的話題。

    不過一刻鐘左右,因著為京城人新添的三個話題,詩還沒鬥上,十三王府的鬥詩會便散了。

    蓉郡主的閨房之中。十三王妃眉頭緊皺,蓉郡主低頭坐在床上。

    碰的一聲,蓉郡主閨房的門被人大力推開。帶著幾分儒雅之氣的十三王爺面色鐵青地入內,並大力甩上門。他大步走來,看著蓉郡主沒有一絲主動認錯的意思,終是忍不住,抬手便甩了蓉郡主一巴掌。

    蓉郡主疼的眼泛水光,捂著半邊臉,「父王。」在她的印象裡,父王一直是個好脾氣的。她的父王很少發脾氣,也從不動手打人,尤其是對兒女。她覺得害怕。

    十三王妃搶上前來,擠進父女之間,「王爺,您這是做什麼?」

    十三王爺踉蹌兩步,退後,然後扯開嗓子大喊,「瘋了嗎?都瘋了嗎?啊?」「竟敢對芸兒說『滾出去』,你好樣的,好樣的。」

    十三王妃嘆了口氣,「蓉兒,你這是為什麼?」

    十三王爺一臉頹色地坐進椅子裡,「你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蠢,愚蠢。今日這個詩會,你們、本王,還有前來的公子、小姐,都是綠葉,都是綠葉,懂嗎?」綠葉是陪襯紅花的,沒了紅花的詩會,光留綠葉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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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8 18:13:54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另類和好

    十三王爺說什麼綠葉紅花的,十三王妃不解,「王爺,您在說什麼?」

    十三王爺怒視蓉郡主,「你還有臉哭?本王都沒哭,你哭什麼哭,還不閉嘴!」

    蓉郡主是真的怕了,立刻摀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十三王爺坐不住,站起來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地在地上亂轉,臉上的愁色濃的化不開。

    畢竟是多年的夫妻,十三王妃終於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可她還是沒想到關鍵點,「王爺,您何必愁成這樣?這麼著,王爺親自走一趟六王府,跟六王爺好好說說,明日再擺上陪不是的宴席,這事便過去了。」

    「你懂個屁。」難得的,從不說髒話的十三王爺竟然也有失控的時候。 「六王兄那邊倒是好說,難過的是聖上這一關。」

    十三王妃的臉色立刻變了,「聖上,為什麼要說聖上這一關難過?」

    蓉郡主也是嚇到了,一臉緊張地喚了一聲父王。

    「今日的詩會,是阿彥向聖上求來的。阿彥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古小姐。古小姐是誰?是原忠武將軍,後又追封為忠武侯的古雲虎之女,被你這個沒腦子的甩臉子的那位古小姐。」若是可以,十三王爺真想打開長女的腦子看看,裡面是不是被人灌了漿糊?

    啪的一聲脆響。蓉郡主栽倒在床上,面色蒼白。

    十三王妃抖著打人手,滿面寒霜地說道,「孽障,真是個孽障。母妃昨日是如何交待你的?要特別注意阿彥帶來的女子,要好生招待,萬不可怠慢。你倒好,你好樣的!不僅對芸郡主惡言相向,竟還給古小姐甩臉子!說,誰給你的膽子?母妃只當你對芸郡主犯了渾,萬沒想到,你竟敢,竟敢違逆母妃的話。」

    活了十六年,沒人動過她一根手指頭。可如今,不僅父王打她,連母妃也打她。蓉郡主不能接受,「只不過是個死了爹,又沒靠山的孤女罷了,有什麼好怕的?我就給她甩臉子了,她能怎麼樣?她還能大過郡主不成?彥大哥生氣歸生氣,難道還會真怪罪於我?」

    「你就作吧,等著嫁去蠻荒之地吧,父王不管了。」十三王爺一甩袖子,離開了。

    門一關,十三王妃無力地坐到床沿上,默默地落下淚來。

    蓉郡主這下慌了,「母妃,母妃,父王是什麼意思?」什麼叫等著嫁去蠻荒之地?

    十三王妃眼中有淚珠滾下,神色卻是木然的。她閉眼,「意思是,朝廷正在挑和親的郡主,要和親到萬里之隔的蠻荒之地的郡主。芸郡主有霸道又不惜犯渾的六王爺這個父王在,不會被選中。佳郡主近來染病,不會被選中。而你,年紀正適合,又沒有婚約,又是份量足的郡主。」

    「不,不要,不要,我不要和親。母妃,救蓉兒,救救蓉兒。」蓉郡主大哭起來。

    十三王妃睜眼,眼中透著絕望之色,「晚了。」「你父王探過太后娘娘的意思,太后娘娘似乎也屬意你。你父王求太后娘娘,不讓你去和親。太后娘娘什麼話都沒說。你父王束手無策之時,有人提醒你父王,或許阿彥能說上話。你父王滿心歡喜地找上阿彥。阿彥雖沒有表態,但有幫忙之意。」

    蓉郡主面色慘白地說不出半句話。自詡聰明的她,竟然這麼容易就被人算計去了,她連草包芸郡主都不如。她得罪了周伯彥,再沒人肯幫她說話了。她被選中了,其他郡主就解脫了。好一個姐妹情深,竟是在這裡等著她。

    「如今,你覺得阿彥會幫你說話嗎?」十三王妃無力地問道。太后娘娘的冷血無情,她在長公主死後就看清了。在太后娘娘眼中,皇家女兒全是棋子,是可以籠絡人心的棋子。太后娘娘只會促成此事,萬沒有勸皇帝取消和親的可能。而在皇帝面前說的上話的大臣,他們十三王府請不動。他們唯一的希望,全在周伯彥身上。周伯彥不是皇子,卻在皇帝眼中比皇子們更有份量。現在,他們連唯一的希望都沒有了。

    蓉郡主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再說離開十三王府的眾人。因六王府是離的最近的,追上人的周伯彥第一個送芸郡主回王府。下一個他準備送洛黛兒回府。正好,洛銘川已經趕上來了。他便不必再繞道去洛府。於是,他帶著青舒和洛銘川兄妹告別,各自回府。

    青舒一言不發地走入秋院,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小娟,通知丁管事,整理行裝,準備好車馬。」第二句話是,「小魚,整理東西,快些。」

    小娟和小魚答應著,各自忙開了。

    小遊和小歡面面相覷。然後小歡向小遊使了個眼色,悄聲退出了秋院。

    小遊端了桌上擺的果盤走上前,「小姐,消消氣,吃點水果吧!」

    青舒不想對無辜的丫鬟發脾氣,便淡聲說話,「拿下去吧,沒心情吃。」

    小遊便小心翼翼地問,「小姐,您讓小魚整理東西,是要去哪裡嗎?」

    「嗯,準備搬出去。」

    小遊不敢再問,默默地退下。她站在秋院門外焦急地張望,盼著小歡快些請了公子過來。須臾間,公子急步走來的身影落入眼簾。小遊顧不得規矩,小跑著迎上去,急急稟報,「公子,小姐很生氣,正在整理行裝,說要搬出去。」

    周伯彥走的越發急了,「你們做的很好,在外邊守著。」他的話音落,人已經甩開了小遊,進了秋院。他匆匆忙忙的走進房間,外間無人。他腳下不停,直接走進了內室。

    正在整理衣物的青舒見了他,沒好氣地說道,「你來幹什麼?出去。」

    周伯彥讓小魚出去,然後自己站在青舒面前,「被人纏住,只耽擱了片刻的工夫,你便鬧著要搬出去。」

    青舒甩了手中的衣物,「誰跟你鬧了?今日的難堪,是我自找的,誰我讓痴心妄想要高攀你呢!我不怨你。從今天起,你我橋歸橋,路歸路,再不相干。」

    周伯彥這下生氣了,「阿舒,你跟我生氣,跟我發火,是應當的。是我做的不夠好,今日讓你受了委屈。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唯獨不能說這種氣話。」

    「你還說,你還說。」先前只是生氣,這會兒青舒覺得委屈極了,竟是掉了眼淚,「都是你,都怨你。我都說不去那勞什子的詩會了,你非勸著讓我去。還說什麼只管玩兒,高興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

    周伯彥這下慌了,過來摟住她,「別哭,別哭。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讓你去詩會。以後再有這種勞什子的詩會,咱們都不去,都不去。」

    「走開,別碰我。」她一邊哭,一邊胡亂地推他。

    他只得放手,退開幾步,「打我也好,罵我也罷,別哭,別哭。我錯了,全是我的錯。」看她哭,他心裡的火氣越燒越旺。本是他準備讓她高興的詩會,沒想到卻成了給她添堵的詩會。

    她踢他一腳,「當然是你的錯。」

    他眉頭都不皺一下,「是,是,是,全是我的錯。」

    她一抹眼淚,「芸郡主因我而被趕,你準備怎麼辦?」

    他心想,芸郡主豈是省油的燈!肯定不會讓蓉郡主太好過。但這會兒他可不敢對青舒說這話,「放心,放心,我自會幫她出氣。」

    她臉色稍緩,也不吧嗒吧嗒掉眼淚了,但也沒一下止住,「黛兒妹妹因我被人嫌棄,都沒人理她。這會兒她指不定如何傷心呢!你要怎麼辦?」

    他心下叫苦,這種事他也要負責? 「洛小姐的人緣很好,等我把今天的事處理妥當了,她自然還是那個有好人緣的大家小姐。」

    青舒放心了,不抹眼淚了,也不說話。她坐到床沿上,低頭繼續整理衣物。當拿到衣物中的一樣東西時,她心道壞了,著急往衣物下頭藏。

    看她繼續整理衣裳,他心裡咯噔一下,胡亂搶過她手裡抓的衣物。他沒看自己搶過來的是什麼,只覺得觸感很滑、很柔軟,料子很少。他說道,「就是怕你亂想、亂來,我才沒急著去找人算帳,而是隨你回來了。不許再提搬出去這種話。」

    她的眼角還很濕,有幾分梨花帶雨的模樣。她眼睛瞪老大,一臉的無措。好吧,確切地說是她覺得很尷尬,「那個……」

    他打斷她,「安安生生地在舒苑住著,哪裡也不許去。」

    她一臉的不自在,「那個……」

    他再次打斷她,「放心,敢讓你難堪,我自然會百倍地還回去,你坐等消息就是了。」

    她急了,「還我……」

    「我這就進宮去。你哪裡也別去,就呆在舒苑中。若是在屋子里呆的悶了,便去苑中各處走走。門房我會交待好,今日不見客,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見,沒人敢擾你清靜。辦完事回來,我自會順道接小陽和小灝,你不必特意派人去接。」

    她紅了臉,等他終於把話說完了,自牙縫裡擠出一句,「還我肚兜。」

    他以為聽錯,整個人一愣。她的肚兜,怎麼可能會在他這裡?等一下,肚兜?清冷貴公子終於也有清冷不下去的一天,他的臉上有可疑的紅暈出現。

    她一臉忿忿,又心里安慰自己。該覺得不好意思的是他,不應該是她。再者,現代人穿的內衣都是買的,誰能知道縫製者是男是女!大家還不是自自然然地穿在身上了。於是,她以「大無畏精神」,決定以平常心來對待這件事情。

    她忽略自己羞紅了臉的事實,自以為很淡定地出手,快且準地一把從他手中奪過自己的寶貝肚兜,準備毀屍滅跡。咳,確切地說,是想以閃電一般的速度塞進其他衣物下頭。但是,俗語說的好:人要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

    她是以閃電般的速度藏其他衣物下頭了。可好死不死的,擺在床沿上的衣物,大概是比較嚮往地面,於是,至少有一半投向了地面的懷抱。更為悲催的是,藏下頭那位,竟大咧咧地飄落到了墊底的衣物上頭,紅的刺目。更更悲催的是,就落在他腳前只有一步距離的地方。她的頭頂上飛過一群烏鴉,呱呱呱……

    他低頭看著腳下,看著據說在前一刻被他拿在手中的東西,耳根紅透。

    天要亡我。這是她此刻的心聲。隨之而來的就是對某人的遷怒。她再次以閃電般的速度出手,隨手一撥拉,又有衣裳飛撲向地。終於,在她眼中紅的刺目的那一樣東西,被埋在了下頭。

    他終於回神,說不清此刻的自己是在尷尬還是其他什麼,他試著解釋,「那個,我……」

    她瞪眼睛,使勁兒瞪眼睛,努力瞪眼睛。她要以眼神打退這個混蛋。

    大概是她的瞪功殺傷力足夠強,他摸摸鼻子,「咳,你慢慢收拾,進宮,我這就進宮。」然後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沒臉見人了,太丟人了,全是那混蛋害的。她無力地倒在床上,裝死。

    「阿舒。」他去而復返,立在門口喚她。

    她炸毛了,一下坐起來,隨手抓了個東西便丟了過去。

    一隻手工縫製的熊布偶落在他的腳前。他忍著笑,彎腰揀起來,見是個小貓大小的布偶,樣子憨態可掬,十分可人。他清了清嗓子,「大皇子、二皇子約我明日出城打獵,你想不想去?」

    她說了聲不去,氣乎乎地轉過身又躺下了。他們明明是在吵架的,她明明在對他發飆的,怎麼一下就變了味兒!都是那該死的貼身衣物惹的禍。都是他的錯。搶什麼搶?要瘋了。

    「先別急著做決定,問過小陽他們的意見再告訴我。」他想到詩會上的不愉快,追加一句,「打獵的事放心,是我們私下約的。有些人的手再長,也伸不到他們二人的頭上。」他說罷,一點還布偶的意思都沒有,竟是拿走了。

    就這樣,吵架模式因著中間出的尷尬小插曲走了調,變了味兒。不過,這也算是吵架結束,另類的和好了。至於過程,打死青舒,青舒也不想再提。實在是太丟人。

    進宮的路上,顧石頭及錦衣護衛們頻頻側目,不時看一眼主子左手裡抓的東西。他們覺得,小姑娘喜歡的布偶之類的東西,實在是與他們清冷的公子格格不入的厲害,怎麼看怎麼怪異。

    周伯彥並不理會他人的目光,只管趕路。進了宮,他沒去御書房,而是去了華貴妃的榕淑宮。華貴妃是大皇子的母妃,位份只在皇后之下,手握后宮的半個管理權。

    如果說,太后娘娘利用鐘皇后控制著半個后宮的話,那麼,皇上同樣借助華貴妃控制著另半個后宮。

    榕淑宮。宮女剛一通傳,正在教十一公主撫琴的華貴妃停手,讓人宣周伯彥進殿。

    四歲的安海康樂,即十一公主,又叫樂公主。她抬頭看著華貴妃,聲音嬌嬌軟軟地問,「母妃,彥公子是誰?」

    「康樂忘了嗎?你淘氣地在桌子上蹦蹦跳跳的時候掉了下來,然後是高高大大的彥哥哥接住了你,還捏了你的鼻子,不許你再淘氣的。」這事就發生在不久前。當時大皇子與彥公子一同來問安,康樂正在她身邊。在宮女、太監給大皇子見禮的工夫,康樂便趁著大家不注意爬上了桌子,差點摔地上。

    樂公主皺了可愛的小鼻子,「彥哥哥壞。」因為捏得她的鼻子痛痛的。

    「誰在說我壞話?是不是康樂?」邁步入內的周伯彥問道。

    樂公主噘嘴,「捏鼻子,痛痛的。」

    周伯彥晃了晃左手裡抓的布偶,「康樂不喜歡彥哥哥呢!肯定也不喜歡彥哥哥帶來的禮物。」

    樂公主眼睛盯著布偶,卻是噘嘴對宮女下令,「給本公主拿來。」

    周伯彥見了,作勢要收起來。

    樂公主著急地挪著小步子衝上來,一跳一跳地要拿。

    周伯彥笑笑,也不為難她,把布偶給了她。

    樂公主得了可心的東西,抱的死緊,一蹦一跳地跑進去了。伺候的宮女和嬤嬤立刻跟上。

    雍榮華貴的華貴妃淡然微笑,「哪裡來的布偶?瞧著倒是喜人。」

    「阿舒做的。順手拿了,正好藉花獻佛。」他倒也不隱瞞。

    華貴妃讓他坐,「十三王府不是有詩會嗎?」

    他答,「散了。」

    這時,御書房伺候的小太監來了,宣周伯彥過去面聖。周伯彥辭別了華貴妃,跟著小太監往御書房走。經過一處無人的長廊時,小太監低語,「六王爺和十三王爺正在面聖。」最後含糊不清地說了兩個字,「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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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早去早回

    第二天,青舒到底留在了舒苑,並沒跟著周伯彥去打獵。倒是青陽和青灝跟去了。

    周伯彥擔心青舒一個人會無聊,出發前把步語嫣和芸郡主請到了舒苑,讓她們陪著青舒。

    青舒覺得周伯彥多慮了。她才不會覺得無聊,因為可做之事很多。比如可以看看書、可以在舒苑中四處走走看景,可以整理採買單。來一趟京城不容易,自然要帶了許多小禮物回去的。

    陳知府府上什麼也不缺。但京城的東西看著金貴不是,她自然要備一些聊表心意的禮物。還有德縣蕭知縣那邊,康溪鎮於縣輔那邊,哪個她都記著,沒有落下。

    白慶豐白老爺的府上,石記客棧的東家等有來往的人家她也不想落下,個個都會認真對待。還有他們古府內的人,莊子上、荒地上、鋪子裡做事的,從管事(掌櫃)到下頭的人,不管禮物大小,肯定是人人都有禮物的。

    京城有名的胭脂水粉、綢緞布匹及小飾品,青舒決定多買些回去。這些東西是女人的最愛,古今皆是。再說了,哄的各家的女眷高興了,她們的男人也跟著高興了,皆大歡喜的事,何樂而不為!

    她今日本打算出門逛街的,等周伯彥走後就去逛。可步語嫣和芸郡主已經被請來了,她自然就歇了逛街的心。

    步語嫣是個坐不住的。十三王府的詩會她沒去,一是因為她對吟詩作對的事很不耐煩;二是她就要出嫁了,必須呆在府中待嫁,不能再向以前那樣隨興出府。以前,她很看不上芸郡主,但因為基本碰不到一起,倒是沒發生過衝突。可經過了昨日之事,她聽說昨日芸郡主是護著青舒的,她出於愛屋及烏的心理,覺得芸郡主這人看著有些順眼了。因此她今日見了芸郡主倒是和顏悅色的很。

    步語嫣是不會女紅的,芸郡主的女紅似乎也不怎麼樣。青舒覺得,讓不諳女紅的這兩個陪自己幹坐著不太好。於是想了想,她建議道,「要不要一起踢毽子?」

    「好啊!」因待嫁之事,被家人管束的快崩潰的步語嫣歡快地答。 「先踢會兒毽子,踢累了玩兒跳繩。」

    青舒無奈地笑,然後問身邊的芸郡主,「郡主覺得呢?」

    芸郡主覺得新鮮,「好。」她身邊的丫鬟欲言又止,最後什麼也沒說。

    青舒立刻讓丫鬟準備了毽子和繩子,把院門一關,三個人在院中踢起了毽子。

    剛開始的時候,芸郡主踢的很笨拙。不過,她一會兒就掌握了技巧,踢的有模有樣的,只是照樣踢不過步語嫣和青舒。她急的跺腳,「這次不算,不算,再來,從頭再來。」

    她們定的規矩是,每個人可以踢三局,加起來的總和最少的那一個,要學兩聲貓叫。芸郡主一直是輸的那個,已經學三次貓叫了。她覺得很丟人,開始抗議。

    步語嫣笑的歡,「不許耍賴,輸了就是輸了,受罰,要受罰。」

    芸郡主急紅了臉,「是你們耍賴,你們以前玩過,本郡主是第一次踢,這樣不公平。」

    她越急,步語嫣越是逗她。 「定規矩的時候,郡主可是沒反對。既然沒反對,那就先學兩聲貓叫來聽聽,其他的之後再說。」

    「你,你……」芸郡主一跺腳,別過臉,喵喵兩聲。然後不理會壞笑的步語嫣,她一臉豁出去的模樣,把裙擺提起來,一臉忿忿地往束腰里塞,「本郡主不信,本郡主會贏不了你。步小八,你給本郡主等著。」這聲步小八,她是跟青舒學的。

    她的丫鬟忙跑上來,「郡主,郡主,這使不得。」然後著急要把芸郡主的裙擺放下來。

    芸郡主呵斥丫鬟退下,嘴裡嘀嘀咕咕的,「早該如此,早該如此,要不然本郡主定不會輸的這麼慘。」她這是在抱怨自己沒早些學青舒步小八那樣提起裙擺。

    青舒琢磨,可不能讓芸郡主一路輸下去,要是氣哭了,她可哄不住。於是建議,她們三個每人可以挑一個丫鬟當副手。就是一組兩人,兩人三局踢的總數是最後的成績,然後與另外兩組人比哪組人踢的毽子數最多。

    步語嫣操著穩贏的心,一指自己的丫鬟小杏,「我選她。」小杏能踢,她知道。

    觀戰的小杏答應一聲,過來站在了步語嫣身後。

    芸郡主看著自己的四個大丫鬟,「你們誰踢毽子最厲害?」

    四個大丫鬟都說沒踢過。

    芸郡主氣悶地跺腳,「笨,笨,笨。」

    青舒忙一點小娟,「你,你是芸郡主的副手。」然後隨手一指芸郡主的四大丫鬟之一,「你,當我的副手。」小娟特能踢毽子,連她都不是小娟的對手。她這是明顯要照應芸郡主。實在是,總讓一個人輸,太沒意思了。

    在一群女孩子的大喊小叫聲中,這毽子也踢了,跳繩也玩兒了,跳格子和丟口袋的遊戲也嘗試過了,時間也轉到了午時。青舒留她們吃午飯,玩兒的忘乎所以的她們兩個欣然接受,嚷嚷著用了午膳再繼續。

    芸郡主和步小八迷上了丟口袋的小遊戲,一下午都在玩兒它。期間又笑又叫的,像個小孩子一樣。

    傍晚十分,左催右催不見待嫁新娘步語嫣回府。步府這邊坐不住了,派了步五過來把人接走。少了玩伴,而且這一天玩兒下來實在累人,芸郡主也跟著告辭。周管家不敢怠慢,親自帶上十人衛隊送芸郡主回王府。

    那兩個精力過盛的終於走了,累的不輕的青舒倒床上不願意起來。

    小魚、小娟再加上小遊和小歡,一路伺候下來,也是累夠嗆。小歡去傳晚膳了,小遊則是去安排主子的沐浴之事了。留下的小魚、小娟,一個要伺候青舒洗漱,一個在忙雜事。

    「小姐,該洗漱了。」小魚端來洗臉水說道。

    青舒無力地擺手,「稍等,我在想事情。」她在想,芸郡主走時對她說的那句「小心六公主」是什麼意思。見都沒見過,她是怎麼惹到六公主的?但轉念一想,不由苦笑。肯定和周伯彥喜歡她這件事脫不了關係。再堅持幾日,參加了廿八的婚宴,她定要第一時間腳底板抹油,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

    昨日在詩會上,芸郡主可是讓鐘想容吃癟一回。青舒一直想問芸郡主,是誰教她這麼做的,也很想說「反擊的漂亮」。可想想又覺得不妥,青舒便忍住了。可說實在的,青舒是真想知道指點芸郡主的背後人是誰,十分想。

    天色黑透,青舒坐在油燈下整理採買單。已經置辦下的東西,她順手做上標記。還沒置辦的東西,她想著一定不能忘記抓緊時間置辦。明日或後日她必須親自上街一趟。有些東西交給丁管事採買沒問題,但有些東西肯定不行。像採買胭脂水粉、女子偏愛的首飾、小物件兒之類的東西,丁管事肯定不擅長,必須由她親自挑選才成。

    這時候,前頭來傳話。周伯彥帶著人回來了,青陽和青灝正往秋院來。

    青舒一喜,放下採買的單子就要出去迎接。

    「小姐,天冷。」小魚說著,取了披風為青舒披上。

    青舒攏好披風,立在秋院外不過片刻,就見小廝打著燈籠在前引路,青陽和青灝好胳膊好腿兒的回來了。

    青舒伸手摸他們的小臉,有些冰,「冷不冷?」

    他們兩個一致搖頭,說不冷,然後催青舒趕緊回屋,反過來擔心青舒會著涼。晚間的天氣不比白日,已經很凍人了。

    青舒笑,吩咐人趕緊打水讓他們沐浴,給他們去去身上的寒氣。沐浴用的水提前都燒好了,是現成的。

    一夜無話,第二天用過早膳,青舒才知道周伯彥天不亮就出門了。他留了話,說是今日不讓青舒姐弟三人出門。

    芸郡主非常積極地又來了,身邊帶著兩個小蘿蔔頭。十歲的小蘿莉是她的妹妹安海蘿,六歲的小男孩兒是她的弟弟安海昌,都是現在的六王妃所生。以前,她一點都不喜歡現在的母妃,更不喜歡現在的母妃所生的三兄妹。現在嘛,她見了青舒姐弟之間的相處模式,似有啟發,於是今日主動對母妃說要帶了弟弟妹妹去舒苑玩兒。

    步語嫣沒來。想也知道,她是待嫁的新娘,哪能再隨興玩耍。步家算是開通的,沒有過早地禁她的足。換作其他府邸,在婚期定下的那刻便不會再讓女兒出門。除非有極特殊的情況才能出門,還得是在家中長輩或兄嫂的陪同下。

    轉眼又過了一天。周伯彥沒再阻止青舒姐弟三人出門。青舒便收拾停當了,帶了青陽和青灝去了一縷香包子舖。

    一縷香包子舖,開業之前青舒說要掛到步語嫣的名下。步語嫣答應了,可最後鋪子開起來了,東家的名字不是步語嫣的,而是青舒自己的。步語嫣要步五替青舒請掌櫃的。步二哥恰巧聽見了,便主動請纓當了這裡的掌櫃。

    鋪子開張之初,成員簡單。傷殘伙計三名;左腿截肢的調餡兒師傅一名,身邊帶著年少的兒子;包包子和豆沙包的婦人兩名(都是在鋪中做事的男人的媳婦)。

    現在,鋪子的營生多了,效益不錯,需要的人手也多。因此,鋪子的規模擴大了,鋪中成員倍增。伙計增加了三個。包包子和豆沙包的婦人從兩人增加到五人。聘了兩個廚子,廚房打雜的五人。還聘了一個專門負責採買的。自然,聘人這方面,步二秉承了可做事的退伍傷殘軍人優先的原則。

    青舒五天前來過一次,今天過來是第二次。青陽和青灝倒是第一次來。巧的是,步五竟然也在。

    步二哥便請了大家去後院說話。後院有他用來休息的房間。房間不大,靠牆擺著一張床,然後就是一些簡單的日常用具。因為步二哥是坐木輪椅的,為方便他出入,門沒有門檻兒。

    當初,對於步二哥屈尊當個小掌櫃一事,青舒很不理解。而步語嫣的解釋是,她二哥因腿傷閒置在家,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成了廢人,很不開心。軍營去不得,又不能再舞刀弄槍的,步二哥整個人丟了魂似的。步府老少見不得他如此頹廢,想過許多辦法,可始終不能讓他打起精神來。

    步五想帶著步二做買賣。買賣人要四處走,去各處找商機。步五覺得,只要步二跟著他四處走走,轉換一下心情,準能恢復過來。可步二哥拒絕了。之後,步五想方設法往他那邊塞帳本,不時讓人在他耳邊大談商道、商事。最後,步五成功了,步二哥開始看賬本,可到頭來卻是便宜了青舒。步二哥沒跟著步五從商,卻自願給青舒當了個小掌櫃,把一縷香包子舖經營的有聲有色的。他每日裡自得其樂地管理鋪子、撥拉算盤珠子。

    青舒也不避著步五,笑著對步二哥說道,「妹妹打算在京郊買塊兒地,明年專種紅果。只是妹妹人不在京城,自是要請人打理紅果的買賣。二哥有沒有興趣接手?」

    不等步二表態,步五笑著接過她的話,「妹妹,五哥就在這兒坐著,你怎麼不問問五哥是不是感興趣?」

    青舒笑道,「二哥不接,才能輪到五哥。二哥好著呢,每日竟想著給妹妹掙銀子了。哪像五哥,整日就會惦記著從妹妹手里分走銀子。」

    步五哭笑不得,「二哥,你看她,牙尖嘴利的。」

    步二哥明顯是護著青舒的,「妹妹哪裡說錯了?你就是一大奸商,見到有利可圖的買賣從不放過。」

    步五無奈地笑,「哪有當哥哥的這樣說自己弟弟的。我可是要傷心了。」

    青陽一臉搞怪地擠到步五面前,然後又快速走開,說道,「五哥在笑,哪裡有半分傷心的樣子?」

    青舒聽了,笑出了聲。

    步五笑罵,「臭小子,在京城這才呆了幾天!竟然這麼快就學壞了!」

    說說笑笑間,在京郊種紅果的事情便談妥了。步二哥管總賬,而栽種紅果的一切事宜則由步五找人做。

    步五不愧是生意人,他建議青舒不要一下栽種太多紅果。第一年栽種七八十畝地正好。因為向來是物以稀為貴,東西少才值錢,多了就不值錢了。趁著紅果還沒有普及的幾年,他們要多多地賺銀子。

    而分成方面也說好了。前期投入由步五出。到了後頭,賣得的所有銀子扣除步五投入的銀子,再四六開。青舒可是要當甩手掌櫃的人,根本不操心栽種及銷售之事,只出紅果種子。因此,青舒提議她佔四,步五佔六,步二哥的工錢她出。相當於是她給步二哥開雙份工錢。一份自然是鋪子掌櫃的工錢,一份是負責紅果之事的工錢。

    還有一份擔書。若是生意沒成,因天災人禍而虧了,虧損的銀子雙方各出一半。

    事情談妥了,青舒姐弟三個辭別了步二和步五,離開了包子舖。他們不直接回舒苑,準備逛街採買些東西。

    她們離開舖子沒走出幾百米遠,周伯彥便追來了。

    周伯彥叫停了馬車,鑽進了青舒姐弟乘坐的馬車裡。他與青舒低聲說話,「你是回舒苑,還是要去哪裡?」

    青舒覺得他出現的奇怪。他說今日約了朋友,不到下午不回來。可這會兒上午時間都沒過去一半,他卻追來了,有問題。 「我們要逛街採買東西。你怎麼回來了?不是約了朋友嗎?」

    周伯彥點頭,安靜了下來,似乎在想事情。須臾,他抬頭,低聲說道,「你慢慢逛,我再留幾個人給你。」然後看了眼青陽和青灝,「他們我帶走,要去見一個人。」

    青舒覺得有異,「見什麼人?」

    周伯彥往上一指,卻是不說話。

    青舒整個人一震,無措地抓著他的袖子,卻是說不出話。上頭是什麼?不是車篷,而是天。天代表的是什麼?天子。終於,她害怕的事情終於還是來了。天子為何要見青灝?她不敢猜,也猜不出。可是,為什麼連青陽也要去?

    周伯彥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別亂想。這是好事,你該高興。」

    「我……」她想說我不敢高興,我很害怕。

    青陽和青灝不明所以,盯著怪異的哥哥姐姐。

    周伯彥輕撫她的髮絲,「信我就是了,想那麼多做什麼?」

    是啊!信他就是了,她想的再多又有什麼用?她點頭,「早去早回。」

    他很想擁抱她一下,但是她肯定不依。他想想作罷,「小陽、小灝,下來,哥哥帶你們去見個人。」

    青舒一手抓住一個弟弟的手,「去吧!聽哥哥的話。」

    青陽和青灝答應著,在青舒似喜似悲的視線中坐上了周伯彥準備的馬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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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我們認識嗎

    青陽、青灝被周伯彥接走後,青舒有些魂不守捨地走進了一家胭脂鋪。

    胭脂鋪這樣的地方,因為光顧的都是女客,所以鋪中做事的一般都是女子,唯有掌櫃的性別不限。不過,女掌櫃很少見。一般情況下基本與別的店舖一樣都是男掌櫃,還有一種情況是東家娘子親自擔任掌櫃一職。

    而鋪中作事的女子,不稱呼為伙計,要稱呼為大娘子或小娘子。大娘子,是指成家的婦人,一般年齡在十八到三十之間,再大的東家不會用。小娘子,是指未婚的十二歲以上的小姑娘。有的東家不從外頭聘大娘子、小娘子,而是從自己府內選合適的人,再加以訓練,這才放到鋪子裡。

    青舒進了鋪子。鋪中的一個大娘子熱情迎接,並口沫橫飛地向青舒推銷著鋪中的胭脂水粉。大娘子說這個是時下京中最為流行的『一品紅』,又說那個是時下京城小姐最為喜歡的水粉等等,將鋪中的貨品誇的天上有、地上無的。

    青舒有些走神。她眼睛盯著那所謂的『一品紅』,而心思卻有些飄遠。不知道青陽和青灝會不會害怕?有周伯彥從旁照應,他們倆個應該不會有事吧?皇帝會是個什麼樣的人?皇帝面對他們倆個的時候,會不苟言笑地威懾他們,還是會和藹可親地跟他們說話?帝王呢,和藹可親的可能性大概是零,是她想多了。

    招呼青舒的大娘子二十一二歲的模樣,長的不出挑,卻也不醜,讓人看著很順眼。她注意到自己招呼的小姐正在走神時,眼中閃過不悅之色,可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給客人臉色瞧。她們做的就是富貴夫人、大家小姐的生意,掙的就是這些人的銀子,哪裡真敢當面得罪人!可是,她也不想浪費自己的口水,站在這裡唱獨角戲。於是,她故意在青舒面前晃了晃,「小姐,這可是實打實的上等胭脂,就是那相府小姐、尚書府小姐都在用它。」

    青舒還在晃神。

    小娟自左後方輕推青舒的手臂一下,輕喚一聲,「小姐。」

    青舒一下回神,正看到大娘子一臉希翼地盯著自己看的模樣。她抬手正了正頭上的發釵,以掩飾自己走神的尷尬。

    大娘子現在可是急死了。因為她看到,與她不和的菊大娘子已經賣出了一盒五十兩銀子的胭脂。她們鋪中的大娘子,以花冠名。她的對頭冠一個菊,她自己則被冠一個蘭。

    蘭大娘子不想被對手比下去,於是迫切地要把『一品紅』推銷給面前的這位小姐。她見客人已回神,竟一臉神秘狀地往前湊了湊,低聲對青舒說道,「小姐,看到沒有,那邊的小姐已經買了一盒『一品紅』。鋪中原來只剩兩盒,如今一盒已出,剩下的唯有它了。」她把面前的一盒胭脂往青舒手邊一推,「下批的胭脂得十日後才能到。」

    青舒嗯了一聲,沒說話。她看到了,是討人嫌的顧煙兒。這是怎樣的一個緣分啊!兩次逛街,兩次都遇到了這位疑似白蓮花的顧煙兒小姐。

    小娟聽了不解,插嘴問了一句,「為什麼十日後才能到?」

    蘭大娘子一臉得意地解釋起來,「這『一品紅』可不是滿大街賣的胭脂,是我們東家公子的花容齋才能做的出的稀罕東西。我們東家公子的花容齋不做凡品,做的個個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東西。不信出去打聽打聽,這『一品紅』只有我們左記胭脂鋪才有貨,其他各大胭脂鋪想賣都沒處進貨。」買賣人嘛!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可她的得意不是假裝的,而是真的很得意。因為,關於花紅齋與東家公子的話確實是真的。

    顧煙兒今日的目的就是替府中的嫂嫂買一盒『一品紅』。這會兒她東西買好了,卻不想即刻離去。她東看看西瞧瞧,豎起耳朵聽著青舒這邊的動靜。

    聽了蘭大娘子一通說,小娟不樂意了,「我問你為何十日後才能到,你卻扯那麼多無關的話。」

    蘭大娘子笑的花枝亂顫,「這位姐姐好生性急,人家話還沒說完呢!」

    這聲姐姐叫的,小娟忍不住一哆嗦。二十幾歲的婦人竟敢喊她一個未出嫁的丫鬟姐姐,內心真夠強大。

    蘭大娘子自作嬌羞狀地捧了紅臉蛋兒(腮紅用多了),「我們東家公子英俊瀟灑,是個謫仙一般的人物……」她用了千字的篇幅把那東家公子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然後才轉入正題,「花紅齋不做凡品,因而做出的胭脂、水粉很費工時。每一批做出來都是有定量的,而且每個月只做兩批。這最後的一盒,是九月下旬的貨。賣沒了,客人只能等十月的第一批。這十月的第一批,十日後才能到貨。」

    小娟悄悄捅了小魚的手臂一下,「你說,她說的東家公子難道長的比彥公子、古公子還好看?」

    小魚悄聲說不知。

    小娟嘀咕,「聽她說,肯定沒彥公子好看。」

    青舒假裝沒聽見她們倆個討論的內容。她問發花痴卻不忘做生意的蘭大娘子,「怎麼賣?」

    蘭大娘子不捧紅臉蛋兒了,熱情地說道,「不貴,就五十兩銀子。」

    一盒胭脂五十兩銀子?小魚和小娟倒吸一口涼氣。她們小姐在錦陽城買那上好的胭脂,一盒六兩到十兩不等,她們都嚇夠嗆。沒想到,這京城更黑!

    一旁磨蹭的顧煙兒見了,臉上閃過幾分嘲弄之色。

    蘭大娘子心裡暗翻白眼兒。她覺得,面前的倆丫鬟太土了,跟個鄉下丫頭似的,沒見過一點世面。五十兩銀子都能嚇成這樣,至於嘛!在達官貴人遍地的京城,五十兩銀子能幹什麼?她覺得自己並沒有把鄙視對方的神情給帶出來,可實際上,她嘴角牽出的譏笑沒掩飾好,一下給露出來了。

    青舒看著不順眼,淡然轉開視線,「還成吧!有沒有更好的東西?拿出來給本小姐過過目。」言外之意是沒看上『一品紅』。

    蘭大娘子懷疑青舒是專門來砸場子的,不是真正的富貴小姐。可仔細看,又不像。她的眼睛毒著呢,青舒身上的行頭沒一個次的,衣裳料子是上等的、頭上戴的發釵金步搖都是款式新穎的、就是身後跟的丫鬟臂彎上掛的披風都是上品。可是,丫鬟的表現又不像做假,這是怎麼回事?她狐疑,卻也不敢怠慢,於是臉上推滿笑,「小姐看不上『一品紅』沒關係,鋪子裡還有一樣東西,是京中尊貴的郡主們喜歡的『仙子』,二百兩一盒。」

    青舒淺淺一笑,「聽著不錯,取來看看。」

    蘭大娘子一怔,但話接的快,「小姐稍等,這就為小姐取來。」她轉身,進了後堂。

    這會兒,小娟和小魚不吸氣了,因為被二百兩的價格一下給砸懵了。

    青舒覺得,自己是被人當成冤大頭了。她覺得,蘭大娘子報價二百兩,肯定是記恨她沒把鋪中推崇的『一品紅』放在眼裡,且想在她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身上大賺一筆。不過,誰規定看了就要買的。她說過,要過過目,可沒說買。二百兩天價的胭脂長什麼樣,她一定要好好看看。

    「妹妹可是要買『仙子』?」顧煙兒蓮步輕移地過來,聲音低柔婉轉地問道。

    青舒淺淺一笑,「若是屬意,自然是要買的。」她以為,顧煙兒不會再上前搭訕了。沒想到,人家臉皮不怎麼薄,似乎挺厚的。

    顧煙兒見招呼青舒的蘭大娘子還沒回來,竟十分熱絡地小聲告知青舒,「妹妹可別花那冤枉銀子,『仙子』與『一品紅』是同一個檔次的胭脂。」她說罷,退後幾步,以鄰家妹妹的模樣一臉無害地立在那裡。

    青舒淺笑,「多謝提醒。」

    這時候,蘭大娘子回來了。她手心里托著一個精緻小巧的盒子。 「小姐,這就是『仙子』,是代表尊貴與美麗的胭脂。」她又一臉神秘狀地說道,「不瞞小姐,『仙子』可與宮中貴人所用的胭脂媲美。它的配製者,是前朝宮廷胭脂師的後人。有獨門秘技。」

    顧煙兒自來熟地加了句,「傳聞居然是真的!怪不得『仙子』與『一品紅』如此受歡迎。」

    蘭大娘子笑瞇了眼,「是真的。」

    青舒不知蘭大娘子話中的真假。可出於好奇,她示意蘭大娘子打開胭脂盒。

    蘭大娘子將胭脂盒放在一方錦帕上,鄭重、小心又一臉喜色地打開了精緻小巧的盒子。一陣淡雅的花香飄出,沁人心脾。

    青舒的眼一亮。這種淡雅的、似有若無的花香味兒,她似乎在哪裡聞過。

    顧煙兒幾步上前來,立在青舒的旁邊。她的眼睛緊緊地盯在『仙子』上,那樣子,就像看到了什麼心愛之物一樣。

    蘭大娘子很得意。因為她連菊大娘子的客人都吸引過來了。笑到最後的人,還是她。 「這是郡主們的最愛,蓉郡主更是對它情有獨鍾,非『仙子』不用。」

    青舒恍然。她想起來了,芸郡主身上有這個味道。至於蓉郡主用沒用,她可不清楚。因為她沒和蓉郡主近距離接觸過。

    不等青舒出聲,顧煙兒搶先說話了,「五十兩銀子,古小姐便買了。」

    嗯?古小姐,是在說她嗎?青舒不解。

    顧煙兒似乎想到對方不知道誰是古小姐,特意點了一下,「這位就是古小姐。」

    蘭大娘子當時變臉,合上『仙子』的蓋子。她心想:果然是來砸場子的。

    顧煙兒衝著青舒溫柔一笑,再點了點頭。之後她轉過臉,衝著蘭大娘子說道,「古小姐是來京城遊玩兒的。今日會光臨你們的鋪子,是慕名而來,心心念念的就是這『仙子』。遠來是客,又是真心喜愛『仙子』的,五十兩銀子賣給她吧!」

    蘭大娘子沒了奉承之意,冷冷地說道,「古小姐,請去別處看看吧!」說罷,轉身,竟是連『一品紅』也收了。這是在逐客。

    立時,身後有女子的竊竊私語聲傳來,還夾雜著細細的嘲笑聲。

    「那可是『仙子』,每月只賣五盒,二百兩銀子不二價的。真不像話,竟妄想五十兩銀子買走,真傻還是假傻?」

    「這女子真好笑。」

    「小聲些。什麼真傻假傻的,就是來鬧事的。也不想想,這樣子多丟人!」

    「不見得,沒聽是外地來的嗎?大概是手頭拮據,又不知『仙子』的行情,這才有了妄語。」

    「買不起別買。五十兩,真敢開口。顧小姐也是,怎麼幫這種人說話?也不怕跟著丟人!」

    「看她穿著不俗,竟是個窮的。那身行頭,大概是藉來充門面的。」

    各種嘲笑,各種猜測,紛紛揚揚的。有女人的地方,肯定少不了這種事。

    小娟狠瞪顧煙兒,恨不能上去送她一拳。敢讓她家小姐被人笑話,找打。

    小魚搶白起來,「胡說,你們胡說,你們都胡說。」她是那種柔軟性子的人,也不會跟人吵架。能說出這麼兩句,已經不錯了。

    製造這齣戲的顧煙兒一臉無措地絞著手中的帕子,「古小姐,要不,別買了。」

    青舒不怒反笑,「來人,將那『仙子』包上。」的確是她土包子了,居然不知道那『仙子』是真賣二百兩銀子的。先前她還懷疑蘭大娘子,以為蘭大娘子是故意要宰她。

    正在生氣的蘭大娘子卻是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再報價一次,「二百兩銀子。」

    青舒笑的明媚,「顧小姐何必這麼小氣!不就二百兩銀子嘛!何必心疼成這樣。是你說的,不管本小姐看上哪個,你都會買來送我的。」她也會栽贓,她也會編瞎話害人。

    蘭大娘子立刻眉開眼笑地說道,「原來是顧小姐要買來送給古小姐的。誤會,全是誤會,顧小姐真真是個大方的。請到掌櫃處交銀子,這盒『仙子』,這就給古小姐包上。」她才不管中間的彎彎繞繞,銀子進自己荷包才是正經的。

    「我,我……」顧煙兒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難道她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澄清,說沒有這回事嗎?肯定不行,只能越描越黑。因為是她先開口替古青舒講價的,鋪子裡買東西的小姐至少有三個人聽見了的。

    「顧小姐,捨不得銀子,以後別說這樣的大話。」青舒加了一句。

    剛剛還鄙視青舒的小姐們,鄙視的對象立馬變了。對啊,你不想出銀子買來送人,就別說那樣的話。到頭來你不想送,鋪中二百兩銀子的東西你竟給壓到五十兩上,還栽贓到無辜的這位古小姐身上,又惹怒了鋪中的大娘子。這顧小姐的心眼兒太壞了。

    青舒笑瞇瞇地看著顧煙兒,「顧小姐,大娘子等著呢!快些付銀子,我也好拿了『仙子』走。」

    顧煙兒強裝笑臉,「開個玩笑而已,誰也不許生氣。」

    青舒笑,「我為何要生氣?白得一盒『仙子』,高興還來不及,顧小姐開什麼樣的玩笑我都不生氣。」她要定仙子了,銀子還得是顧煙兒出。

    顧煙兒也意識到事態對自己不利,於是讓丫鬟拿銀子。可是,她只有五十兩的銀票及十幾兩的散碎銀子。她笑的溫婉,摘下手腕上的一隻金鐲子交給丫鬟,並對蘭娘子說道,「先付五十兩銀票,押上我的鐲子,明晨將剩下的銀子送來。」

    掌櫃的認得顧煙兒,從旁過來,「可以,可以。」然後收了五十兩的銀票,將金鐲子退回去,「顧小姐不必如此,明日著人將餘下的一百五十兩送來便是。」

    顧煙兒輕淺一笑,「那就多謝了。」然後對著青舒溫溫柔柔地一笑,「古小姐,可否賞臉,陪煙兒喫茶?」

    青舒客客氣氣地答,「顧小姐請喫茶,我自然是要賞臉的。」正好,她有些話要問白蓮花。經過剛才的事,她已經確定,面前這位是真真正正的白蓮花,而不是疑似了。

    想到白得了一盒價值二百兩銀子的胭脂,青舒心情大好,一指那最後一盒『一品紅』,「這個也要了。」然後吩咐小娟,「付銀票。」雖然肉痛五十兩銀子就這麼沒了,可是今天這銀子花的高興。

    想到東家過後會賞下的銀錢,蘭大娘子眉開眼笑的,恭送青舒她們出去。

    到了胭脂鋪外,顧煙兒眼含水霧,一副楚楚可憐相地立在青舒面前,「為何要如此害我?」

    青舒一臉驚訝狀地打量著顧煙兒,「呀!你誰啊?我們認識嗎?」

    噗哧一聲,小娟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青舒一臉無辜地說道,「我是真不認得這位小姐,雖然這位小姐十分慷慨地送了我一盒胭脂。」

    「你?」顧煙兒詞窮。她只能泫然欲泣地看著青舒,眼中滿是譴責之意。

    跟著顧煙兒的嬌俏丫鬟柳眉倒豎,「古小姐,你好生無禮!在鋪中,小姐好心好意幫你說話,你卻恩將仇報,硬訛了小姐二百兩銀子去。」

    青舒一臉無辜地側過臉看自己的丫鬟,「我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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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8 18:14:44
第二百九十九章 指使者

    小魚細聲軟語地答,「沒有,小姐從不訛人。」

    小娟說的很大聲,「誰訛你們銀子了?誰訛了?少在這裡胡說八道。」

    嬌俏丫鬟惱的厲害,「做了卻不敢承認。敢不敢回鋪子裡去?咱們當面與鋪中的客人與大娘子對質。」

    小娟下巴一揚,「有何不敢?走,這就對質去。今日定要讓那些沒臉的嚐嚐什麼叫自食……」什麼果來著。

    青舒撫額,臭丫頭,不會成語還要用成語。好吧,自己的丫鬟自己得幫襯,於是剛要提醒,卻聽一旁的小歡說了自食惡果四個字。

    小娟可不覺得丟人。她對小歡投以感激的一眼,然後說道,「對,自食惡果。不要臉,明明不熟,非得裝熟,硬往小姐跟前湊,還想害小姐。你當自己聰明,別人都是傻的不成?偷雞不著屎把米的事以後少幹。」

    嬌俏丫鬟變臉,「你這鄉下來的臭丫頭,你說誰不要臉呢?」破落戶家的小姐、丫鬟竟敢跟她們顧府叫板,簡直不知死活。

    小娟一臉坦蕩地說道,「自然是說那些不要臉的。」

    「你,找打。」嬌俏丫鬟竟向小娟揮手打過去。

    小娟眼一亮,抬了胳膊向對方揮過來的小嫩手用力擋去。

    「啊!」嬌俏丫鬟慘叫一聲,揮出去的手反彈回去,差點打到一旁的另一個丫鬟頭上去。她感覺手腕疼的厲害,一臉防備地盯著小娟,「你,你,你竟敢動手打人?」

    小娟鄙視她,「不要混淆是非,不要睜眼說瞎話。自己不要臉,自己說不過別人便要動手打人,還要誣賴說是別人先動的手。這就是你們顧府的教養?還禮部大人府上的小姐、丫鬟呢!連我這大字不識一個的丫鬟都不如。」一通搶白後,她偏過臉看青舒,「小姐,奴婢說的對不對?」

    青舒一臉認真地答,「小娟說的是。」說話間,胭脂鋪中有兩位小姐結伴出來。她見了,立刻衝那兩位小姐說道,「兩位小姐請留步,有人不認帳,出了鋪子便強要我還二百兩銀子,麻煩兩位……」

    顧煙兒撞了青舒一下,硬生生截斷青舒的話,「古小姐,這種玩笑開不得。」然後不由分說地挽住青舒的手臂,甜甜一笑,「古小姐,我們這就去吃茶。」

    青舒回她一個友好的笑容,「好啊,去喫茶。」說話間,她把顧煙兒的手硬從自己的手臂上推開。

    實則劍拔弩張,表面上卻友好非常的兩波人一起走在街上。美其名曰在找茶樓,實際上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都有找地方收拾對方一頓的心思。

    顧煙兒以東道主自恃,說要請青舒到陳記茶樓喫茶。

    青舒客氣地道,無論如何都要多謝顧煙兒慷慨贈送『仙子』的心意。因此,理當由她請客。她作東,一品樓或如意酒樓顧煙兒可任選其一。既可喫茶,又可享受美食,一舉兩得。

    顧煙兒推託著,堅持自己要請客。

    青舒杏眸微彎,「一品樓是步府的產業,或許能碰上步五哥也說不定。至於如意酒樓,好像有人說過,似乎是彥公子的產業。不知彥公子今日是否親自坐鎮?」

    顧煙兒的嘴角劃過譏諷的弧度,但因面上覆有輕紗,她也不怕被青舒發現。她把如意酒樓是彥公子的產業這句話記進了心裡,說道,「說好是本小姐作東,怎能言而無信!這樣,既然你喜歡一品樓或如意酒樓,那你從二者之中挑一個,自然還是本小姐作東。」

    青舒隨口便道,「那就如意酒樓吧!」

    顧煙兒眼中閃過一抹亮光。

    青舒暗自思索,看來這顧煙兒很中意周伯彥。覬覦她的男朋友,有點意思。

    顧煙兒以為別人不懂自己的小心思,從善如流狀地答,「好,就如意酒樓。」又走了十幾步,她率先往左一拐,「古小姐,走這邊,如意酒樓在這個方向。」心裡卻暗道:這輩子你別想再見到彥公子。

    青舒停步,看著通向左方的小巷,眼中有疑惑之色,「這樣的小巷子,怎能通往京城數一數二的知名酒樓?」

    顧煙兒不動聲色地向身邊的丫鬟暗示了什麼,而後解釋道,「古小姐不是京城人,不知這條巷子是去往如意酒樓的捷徑,情有可原。」

    她的丫鬟從旁接到,「以小姐的身份,自是不知這種事情的。是奴婢有次迷了路,無意中發現了這條小巷子,這才知道有這麼一條捷徑在。」

    青舒一臉恍然,「原來如此。」竟是一點都不懷疑的樣子。

    小魚卻扯了青舒的袖子一下,「小姐,不讓護衛跟著,真的可以嗎?」先前,顧煙兒以自己沒帶護衛之由,讓青舒打發了跟隨的護衛。因此,此刻的青舒身邊只有小娟、小魚,還有一個周管家堅持讓青舒帶上的小歡。顧煙兒這邊,帶了四個丫鬟,也沒有小廝或護衛跟隨。

    青舒一臉無所謂地說道,「京城不比別處,是天子腳下,是天下最為安全的地方。你看,顧小姐出門都不帶小廝或護衛。」

    顧煙兒聽了,暗道真是個傻子,嘴上卻說,「古小姐說對了,天下再沒有比京城更為安全的地方了。」

    青舒嘴上說是,心裡卻暗笑。天下最不安全的地方,就是京城。陰謀詭計、各種爭鬥、各種齷齪之事、各種仗勢欺人、欺男霸女等種種事端,哪裡也比不過京城。她怡然自得地走在不知通往何處的巷弄之中,像個不知人間險惡的稚兒一樣。

    顧煙兒一邊暗暗嘲笑青舒傻,一邊又暗自高興。心說:等下有你好看的,這輩子你別想翻身了,只能卑微地活著。左轉右拐的,當第四個轉角就在幾米遠的地方時,她突然哎呦一聲,一臉痛苦狀地靠在了身邊的丫鬟身上。

    青舒疑惑地看過來,「你怎麼了?」

    顧煙兒輕鎖眉頭,由嬌俏的丫鬟攙扶著說道,「怕是崴到腳了。古小姐先走,過了前邊那拐角便出了巷子,如意酒樓近在眼前。我在此緩一緩,隨後就到。」

    青舒一臉關心之色地說道,「一起吧,我等你。」

    「別,不用等。我得確定一下,腳傷的厲不厲害。」顧煙兒拒絕的有些急。

    她的丫鬟插了一句,「依奴婢之見,小姐的腳崴的不輕,不宜亂動。不如這樣,古小姐先到如意酒樓,然後煩請酒樓中人幫忙請大夫。大夫到了,煩請古小姐將大夫請至此處,也好為小姐看腳傷。」

    青舒面有擔憂之色地盯著顧煙兒,「好,我馬上著人請大夫,你們在這裡等著別動。」她說罷,帶上三個丫鬟匆匆往前走,不過片刻便轉過前面的拐角。而出現在她們眼前的,不是巷子口,而是吊兒郎當的五個十八九歲模樣的男子。這五個男子個個形容猥褻,眼露邪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不僅如此,她們發現,這是死巷,前方沒有出路。

    青舒與三個丫鬟均變了顏色。小娟一下護到青舒身後,「小姐,快走。」

    「美人兒,哪裡走?來了就陪小爺玩玩兒。大家樂和樂和,豈不更妙。」男子中的一人輕佻地說道。

    其他四人笑。

    青舒她們主僕四人轉身便跑。那五個男子嘴裡說著污穢之語隨後追了過來。

    青舒轉過拐角,邊跑邊喊,「顧小姐,快跑,快跑,這裡有壞人。」

    顧煙兒就站在前方,冷冷地盯著逃來的主僕四人,譏諷一笑,「好好伺候著。胭脂拿回來,其他的都是你們的。」『仙子』,她自己都捨不得買來用,怎會白白便宜了古青舒!再白得一盒『一品紅』,她一點都不虧,相當於她花了一百五十兩銀子便得到了一盒『仙子』。

    她的話落,自她後方的巷子裡走出四個家丁模樣的男子。

    她笑笑,轉身,從恭敬地貼牆而立的四個家丁面前走過,準備原路返回。她的四個丫鬟緊隨其後。

    後有五個不懷好意的男人,前有四個堵住唯一出路的家丁。青舒主僕四人是腹背受敵。被人圍困在當中,小娟一臉警戒地護在青舒身前,「你們想幹什麼?」

    小歡立在青舒背後,冷斥追來的五個男子,「滾開。」

    青舒向離去的人喊,「顧煙兒,你如此陰險狠毒地要加害於我。自今日起,你我勢不兩立。」

    一個家丁說道,「快些抓住她們,別讓她們亂說話。」

    其他人稱是,準備抓人。

    青舒冷笑一聲,「還不現身處理了這些雜碎,難道還要本小姐親自動手不成?」她又不傻,怎會一點準備都沒有?怎會任人牽著鼻子走?

    她的話音落,在眾人搞不清是虛張聲勢,還是其他什麼的時候,頭頂暗影一閃,在青舒主僕四人的前後各出現一名男子。

    大白天裡,有兩個黑衣蒙面人突然從天而降。這場面詭異又嚇人。不僅是前方的四個家丁,就是後邊的那五個不懷好意的男人都嚇了一跳。這些人嚇到,嘴裡喊著是什麼人,卻是個個反應不及,接連傳來兩聲男子的慘叫聲。

    護在青舒身側的小魚嚇的直抖。而護在前頭的小娟與護在後頭的小歡,卻是面不改色地盯著黑衣人放倒人的手段。小娟攥緊的拳頭放下。小歡探向腰間的手垂下。

    黑衣人出手狠、準,且快。不見血,卻是將對方九個男人一一打倒。巷子裡哀嚎聲一片。

    已經走出段距離的顧煙兒膽戰心驚地回頭。因她們拐過一個彎,因此看不到後方的情況,並不知道後邊發生了什麼事。沒有女子求饒喊救命的聲音,沒有女子受辱的哭喊聲,怎麼回事?

    嬌俏丫鬟卻是驚疑不定地扯了顧煙兒就跑,「小姐,快,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顧煙兒的臉色一白。對啊!情況不對,此地不宜久留。

    裹小腳的大家閨秀,又是從不鍛煉的,再快又能跑多快!有丫鬟回頭,卻見小娟飛奔而來。丫鬟嚇的花容失色,「小姐,追來了,快跑。」

    顧煙兒一聽,下意識地回頭,卻是驚的腳下一個踉蹌。連累的扯著她跑的丫鬟差點摔倒。

    「一肚子壞水的臭不要臉的,站住,看姑奶奶怎麼收拾你們。」小娟也不顧天氣涼,竟是擼了袖子邊追邊喊。她三兩下追上跑在最後頭的一個小丫鬟,自後衣領一抓,使勁兒往後扯開人,把人往牆上一推,然後繼續去追。她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顧煙兒了。敢害她家小姐,她定要打的顧煙兒連爹娘都認不出。

    沒跑多遠,過慣安逸的大家小姐生活的顧煙兒便上氣不接下氣地喘的厲害,腳下有些挪不動的態勢。若不是左右兩個丫鬟硬拖著她跑,這點距離她都跑不了。丫鬟急的不行,「小姐,不能停,快呀!」手上拽人的力道加重。

    當一個黑衣蒙面人憑空出現,跳落到她們面前不足十米的地方,並攔住她們的去路時,她們嚇的齊聲尖叫。黑衣蒙面人手中的劍泛著寒光,她們尖叫之餘亂作一團,互相拉扯著往回跑。

    追上來的小娟迎上,「看姑奶奶的飛腳,嚐嚐姑奶奶的拳頭……」她一邊喊,一邊衝上來胡亂打一通。

    青舒背著手,帶著小魚與小歡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她搖頭,主僕共五人,卻是被小娟一人打的抱頭鼠竄,這也太窩囊了吧!只有那嬌俏的丫鬟還有點反抗精神,卻是被小娟兩腳踹到巷子的牆根下了。而顧煙兒小姐,竟是不顧形像地蹲縮在牆根下,只知抱頭尖叫,什麼也不做。

    青舒走到她面前,笑吟吟地說道,「哎呦喂,這誰啊!」

    顧煙兒不尖叫了,而是抬頭,一臉慌亂地說道,「想幹什麼?你想幹什麼?我警告你,我爹是朝廷命官,是禮部四品大員。」

    青舒沖她搖了搖食指,「你爹是當官的,跟我沒有半個銅板的關係。你呢!膽子不小,敢算計到本小姐頭上來,勇氣可嘉。敢惹我,是沒打聽清楚本小姐往日的豐功偉業吧!」

    想到那個當街棒打丁老爺的傳聞,顧煙兒一縮脖子,「走開,你走開,我什麼也沒幹。」

    「先是在胭脂舖裡故意誤導我,後又害我被人嘲笑,之後又騙我至此,想要毀我名節。不對,或許不只毀我名節那麼簡單。說說吧!你原來是怎麼打算的?」

    顧煙兒哭了起來,不停搖頭,「沒有,沒有,我什麼也沒打算。唔唔……放過我吧,不關我的事。」

    這可有趣了。青舒順口問,「那關誰的事?」然後手指輕輕一勾,勾走顧煙兒臉上的面紗,隨手丟到地上。

    顧煙兒蒼白了臉,「不,不,不關誰的事,也不關我的事。」

    青舒眼一瞇,不給點顏色看看,就當本姑娘是好糊弄!她一把抓住顧煙兒的髮髻,不等顧煙兒反應過來,便把顧煙兒的後腦勺往牆上使勁兒磕。嗵的一聲,挺響。

    疼的腦子裡嗡的一聲,顧煙兒有片刻的暈眩,竟是不知發生了何事。暈眩過後,便是劇痛感襲滿全身。她一臉驚恐地揮打起來,要把青舒抓在自己髮髻上的手打走。

    青舒如她的願放過了她的髮髻,卻是抬腳一踹,正踹在她的胸口上,「說,我與你本不相識,又是無怨無仇的,你為何要害我?」

    顧煙兒悶哼一聲,差點背過氣去。

    「住手,敢對小姐動手,不要命了嗎?」那位嬌俏的丫鬟嚷嚷。

    「閉嘴,臭丫頭。」小娟一記鍋貼拍過去,並上手撕扯丫鬟的裙擺。丫鬟反抗,她再打,很快便扯下布條,既堵了丫鬟的嘴,又綁了丫鬟的手。顧府其他丫鬟見了,嚇得個個噤聲,縮到一起不敢抬頭。

    小娟這邊處理好了,青舒繼續審問顧煙兒,「說,你為何要害我?」她覺得自己本是個文明人,卻是生生被這種不長眼的給逼成了野蠻人,討厭。

    顧煙兒使勁兒搖頭,眼淚吧嗒吧嗒掉個沒完。

    青舒彎腰並俯低身體,右手伸進自己的裙擺裡。右手拿出來時,手上竟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她用匕首在顧煙兒美麗的臉上比劃了幾下,「想不想嚐嚐破相的滋味?」

    「不,不,我說,我說。」顧煙兒目露驚懼之色。

    青舒並不拿開匕首,還將森冷的匕首貼在顧煙兒的臉上,等著她說。

    顧煙兒整個人都在抖,「是,是鍾小姐,鍾小姐。」

    青舒蹙眉,「嗯?」

    顧煙兒急急說道,「是她,鍾小姐,鐘想容。我不知她為何要視你為敵,她只是告訴我,若是遇到你,一定要想盡辦法讓你當眾難堪。我問過她原因,她不說,還斥責我多嘴。巷子裡的人,是她,是她五六天前便準備的,特意為你準備的。」

    「什麼?」小娟跳腳。

    顧煙兒又說道,「你別不信,別不信。這些人其實不是我安排的,全是她提前安排的。她說,如果再遇到你,便要想辦法引你來此處。她不知你何時出舒苑,便早早準備了巷子裡的人。這些人每日從清晨到傍晚,一直在巷子裡晃蕩,只為等你出現。」

    青舒沉了臉,「你有什麼證據?誰能幫你證明人不是你安排的?」

    顧煙兒哭,「唔唔……沒人幫我證明。她,她說了,若事情敗露,我要一力承擔,她自會想辦法替我善後。若是,若是我把她供了出來,她能把自己摘乾淨,我卻跑不了。她不承認,誰也奈何不了她。真的,她是這麼說的。」

    青舒冷笑,「那你怎麼把她供出來了?」

    顧煙兒抖著身體,「我害怕。」匕首還在臉上,她豈能不怕。

    青舒拿開匕首,把玩兒起來,「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鐘想容又不是你爹,也不是你的主子,你憑什麼要被她牽著鼻子走?」

    顧煙兒一閉眼,「因為,因為,我的把柄在她手上。」

    「想讓我相信你,那就把那個把柄說出來。」

    「不,不,不能說。」

    「那好,這就讓你嚐嚐毀容的味道,再將你送官。」青舒作勢要劃花顧煙兒的臉。

    顧煙兒眼淚鼻涕滿臉,「不,不,不要,我說,我說。」

    青舒厲喝一句,「說。」

    「我中了鐘想容的圈套,摔碎了芸郡主喜歡的一隻花瓶。那是半年前的事。當時,芸郡主發了很大的脾氣,說要打死摔碎她心愛之物的人。是鍾想容,是她故意要我看那花瓶的,又是她故意撞的我,害得我跌倒,這才摔壞了當佈景的花瓶。她說,若不想被芸郡主打死,那就得一切聽她的。」

    為一隻花瓶要打死一個人,還是朝臣之女。青舒對此持懷疑態度。

    「那天在綢緞莊偶遇步小姐,我確實有引起步小姐注意,並趁機討好接近步小姐之意,也確實不認得你。之後,鍾小姐便約我見面,提了一嘴芸郡主的花瓶威脅我,而後說,我若再遇到你,一定要給你當眾難堪。再之後,她又派人傳話,若是遇到你,便要想辦法把你帶到這條巷子裡。我覺出不對,便派人探了一下,這才知道她在巷子裡安排了對付你的人。」她又道,「不能怪我,我若是不聽她的,她會把花瓶的事告訴芸郡主,芸郡主一定會打死我。」

    青舒一臉淡漠地轉開眼,「小娟,過去後頭問問,審問的怎樣了?」

    小娟剛要過去,卻有一名黑衣人找了過來。那人走近,單膝跪地,「回主子,他們召了。起初一口咬定是顧小姐指使的。屬下用了些手段,他們改口說是一個名叫關霸王的指使他們的。至於關霸王背後的人,他們說不清楚。但提到一件事。關霸王有次喝醉酒時說露嘴,他有兄弟在鐘太師府當差。」

    青舒頷首,問了一句,「他們在這條巷子裡晃蕩幾天了?」

    「七天。每日辰時初來,申時盡了再離開。」

    這與顧煙兒所說的話部分吻合。她再問,「還有呢?」

    黑衣人遲疑,卻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回主子,關霸王有交待,丫鬟歸他們,而小姐,要被賣去煙花之地。」

    青舒眼中冰寒一片,「外邊盯梢的處理一下,這就離開。」

    「外邊的,已經處理好了。」

    「走。」青舒決定,回去後要好好安排一下,然後會一會鐘想容。她得給鐘想容留一個畢生難忘的紀念意義重大的教訓。否則,就太不對起鐘想容的處心積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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