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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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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小仙有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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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38: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一章 入勢

    在悶鈍的爆響中,溫樂陽的拳頭和醜陋青年帶鞘的唐刀毫無花俏的撞在一起。

    兩個人同時怪叫了一聲,溫樂陽只覺得天、地、怪石、巨樹等等周圍所有的一切,都隨著這一刀狠狠砸進了自己的身體,幾乎擠碎了自己的骨骼血肉。醜陋青年則覺得一股冰冷與燥熱糾纏、就好像地心的熔岩和極北的冰凌匯聚而成的洪流,一路奔湧上長刀,惡狠狠的拍進了經脈血管。

    一擊之下,兩個青年都像一口氣喝了十八壇烈酒,臉色酡紅眼神散亂,各自晃晃悠悠的原地轉了兩個圈子,然後同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剛一坐倒,兩個人又立刻跳了起來,溫樂陽手腳抽搐全身急震,錯拳催動著生死毒之力,一層層把侵入體內的天地之勢湮滅。

    醜陋青年像個瘋子,雙手握刀向著地面劈里啪啦玩命的亂敲,生死毒的勁力被他從刀鞘中逼出,金褐色的土地立刻變成了詭異的黑白斑駁,不是灰色,黑是黑白是白,涇渭分明而又絲絲糾結纏繞。

    片刻之後,哥倆各自挺直了腰板,眼神都恢復了清明。

    醜陋青年一掃剛才一直以來那副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神色,換而興奮和興致勃勃,稀疏散亂的眉毛一挑:「哈哈,是你打傷的石頭?」說著雙手一挽還在鞘中的長刀,眉飛色舞的大吼一聲:「再來!」

    刀鞘橫轉再度合身撲上!

    長刀霍霍,在空氣中蕩漾起一片漣漪,周圍的萬事萬物都隨著長刀的揮舞變得猙獰起來,淬礪的氣勢氤氳妖嬈,在破空的嘶鳴中附著在刀身之上!不過剎那的功夫,醜陋青年就與周圍的一切融為一體,他揮舞的也不再是刀,而是天、是地、是怪石是巨木,浩浩咆哮著撲向溫樂陽!

    玉刀裹環的聲音像個木樁子,硬邦邦的夯進了溫樂陽地耳鼓:「這小子以刀入勢。以他的年紀算是不錯了!不過什麼時候要練成了以刀藏勢,才算是小成吧!」

    溫樂陽根本不是在和一個人對打,而是和一片自成方圓的小天地拚命!巨木怪石雖然依舊巋然不動,但是都爆發出如刀般犀利的氣勢,都在醜陋青年的帶動下,從四面八方攻向了溫樂陽。

    溫樂陽現在沒工夫和裹環說話。雙拳一錯,吆喝了一聲,生死毒奔流激盪。錯拳一施展開。他就像一頭發怒地怪鳥。每一次震盪都是水銀瀉地般地幾十上百記連擊。每一擊都蕩漾著幾乎全身地生死毒力!小天地地氣勢奔湧如刀。但是一俟接觸溫樂陽地身體。就立刻像飄到火爐上地雪花。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就消失無形!

    醜陋青年地刀法讓他和周圍溶於一體。天是他地是他一切都是他;而溫樂陽地錯拳卻是把自己從天地之中摘出來。天是天,地是地。自己就是自己。兩個年紀差不多大地青年。施展地絕學卻是玄冰對烈焰。完全是截然相反地路子。

    不說不做、蚩毛糾駱旺根等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兩個人地身影。只覺得一團恍惚在自己面前飛速地旋轉廝拼。暴戾地巨響和尖銳地嘯叫亂成了一團。想幫忙根本就插不上手。

    溫樂陽和醜陋青年打得乒乒乓乓。不過哥倆現在全都是呲牙咧嘴。左眼閃爍著痛苦。右眼綻放著興奮。兩人感覺都一樣。好像兩個娃娃互掐。你擰我肚皮我咬你肩膀。你越用力我越疼。我越疼就越使勁。誰也不肯先鬆開對方。

    在打了不知道多久之後。兩個人同時爆喝了一聲。溫樂陽一腳踹中了醜陋青年地小腹。而對方一刀鞘在半空中詭異地一兜。繞過了溫樂陽護在頭上地雙臂。狠狠抽在了他後背上。兩個人一起臉朝下。轟轟然砸在了地上。終於暫時分開了戰團。

    雖然同時臉著陸。但是相比之下溫樂陽吃虧了……溫樂陽長地比對方強那麼一點。同時毀容地話。醜陋青年佔便宜。

    溫樂陽的同行者這才一擁而上,小易一馬當先,用大喇叭牢牢頂住醜陋青年:「你別動啊!」

    醜陋青年費了半天勁才坐起來,毫不在意的一揮手把大喇叭撥到一旁:「別鬧。」跟著晃了晃,雙手摀住小腹子臉色發綠,始終沒能站起來。

    溫樂陽和他情形也差不多。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想要回手去夠自己的後背。無論如何的也摸不到,只能一個勁的挺起胸膛從牙縫裡抽涼氣。

    醜陋青年捧著小腹緩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了一起,小腹一震顫就好像有無數把刀子在裡面戳,暢快的笑聲裡摻雜進無數的痛苦。

    溫樂陽一邊在心裡罵對方是神經病,自己卻也忍不住笑了幾聲,渾身疼得不行,後背好想要裂開一樣,但從骨頭縫裡透出一陣陣歡快舒暢死乞白賴的向上湧出。自從他練成錯拳以來,對付的敵人個個凶險、要麼法寶凌厲,要麼法術精深,卻沒有一次向這樣打的酣暢痛快。

    剛才地生死搏鬥倒更像一對伯仲之間的師兄弟較技,打得激烈異常,到最後全都筋疲力盡,卻誰也奈何不了誰。

    醜陋青年笑完了之後,興高采烈的挑起一根眉毛,對著溫樂陽說:「我看走眼了,你看不是普通人!妙極了,妙極了!」

    溫樂陽不明白妙在哪,看著小易的大喇叭牢牢止住對方,心裡踏實了些,實實在在的說:「應該還是我輸了吧,你刀子還沒出鞘。」

    不料醜陋青年毫不在意的搖頭:「你沒輸,我這刀本來就沒辦法出鞘!」說著一把把唐刀拔了出來。

    所有人有意外的咦了一聲。鞘裡根本不是刀子,長長的刀柄下,連著一根薄薄的木片,木片上篆刻著密密麻麻地符文,根本就不能用來砍人。

    醜陋青年繼續笑著解釋:「我靠著它喚勢,是法寶,不能直接拔出來傷人。」

    溫樂陽有些奇怪:「你把這事告訴我們,就不怕……」

    醜陋青年哈哈笑道:「怕你們傷我?你們為啥傷我?」

    溫不做一臉小人笑:「你先來找事,我們殺了你也是理所當然。」

    醜陋青年絲毫不以為意:「我是聽到有人進來,心癢難撓出來比試一下。再說要真拚命。就算現在想跑也就是一道符地事。你們要傷我,嘿嘿。」說著他搖了搖頭,把目光掃過眾人,最後抬手指了指大喇叭:「就憑著這個東西嗎?」

    溫樂陽知道他說的是實話,自己和他打起來,憑著其他人地本事插不上手。就好像兩頭狼打起來,其中一頭狼身後帶著一群兔子根本沒用。不過看他一臉不屑的指著大喇叭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笑了,所有人都笑了,小易尤其笑顏如花,美麗地讓人發呆。

    醜陋青年看他們笑得不懷好意,臉色悚然而驚:「難道你們還有人和他一樣?」說著一指溫樂陽。

    醜陋青年的目光不停在溫不做和小易身上打轉,生怕他們也和溫樂陽一樣,外表看著是普通人。但是實力足以拼掉修真道上像樣的好手。

    溫樂陽咳嗽了兩聲,在不說不做兄弟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生死毒歡快流轉開始迅速的修復他的身體:「你就是來比試一下?」

    醜陋青年地傷似乎也在迅速痊癒著。臉色已經好了許多:「我在這裡修煉,聽到銷金窩吼天,知道有人來了,就趕來試試招。」說著指了指溫樂陽的拳頭:「你拳頭裡是什麼力道,又毒又狠,偏偏不像毒蛇陰忍倒像山崖那麼硬朗犀利,硬邦邦,沉甸甸的,厲害!我的刀勢困不住你。」

    溫不說也是個武癡。極為難得的開口搶著問:「刀勢?」

    醜陋青年一點也不隱瞞:「以刀入勢,借勢成法,和我打就是和周圍的萬事萬物打。我練得就是刀勢,藉著刀引發天地之勢。」

    溫樂陽點點頭,現學現賣:「以刀入勢不錯,不過練成了以刀藏勢,才能算做小成。」

    醜陋青年本來在得意洋洋的炫耀著自己的刀勢,聽了溫樂陽的話之後突然哎喲一聲,瞪大了雙眼愣愣地看著溫樂陽。足足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聲音顫抖而迷茫:「以刀入勢,我是天地……以刀藏勢,天地是我!」他躲在這裡修煉,就是為了提高修為,一心想著入勢借勢,現在乍然聽到藏勢兩個字,只覺得耳邊浩浩天雷震動,他自己清楚。一個全新的境界正在混沌裡緩緩出現。什麼時候自己真的抓住了、悟透了這個藏勢,立刻就會功力大進!

    又過了半天。醜陋青年才恢復了清醒,立刻瞪著眼問溫樂陽:「那藏勢之後呢?」

    溫樂陽傻眼了,裹環現在也不出聲了,嘿嘿乾笑了兩聲:「等你先練成藏勢再說……那個,你怎麼在這裡?」

    醜陋青年還是一臉沉思,似乎根本沒聽到溫樂陽地話,小易等的不耐煩,用大喇叭捅了捅他:「喂!」

    醜陋青年這才如夢方醒:「哦,哦,我叫秦錐!」

    易咯咯脆笑:「沒問你叫啥!」說著又把溫樂陽的話重複了一遍。

    秦錐也有些赧然的笑了:「金行之地淬礪倔強,最不容易為外力引動和借用,所以我才在銷金窩裡修煉,和逆水行舟是一個道理。如果我能在這裡借勢,到了外面自然如魚得水。」

    易舉著大喇叭舉累了,溫不做極有眼力價的替下了她,繼續問秦錐:「你是哪個門派的?」

    秦錐聳了聳肩膀:「沒門沒派,算是散修吧,師父他老人家死得早,我兩年前無意中找到這個銷金窩,就進來修煉了。」

    溫樂陽咦了一聲:「你不是一字宮的弟子?」他聽老兔妖說過,一字宮的高手以武入道,夏麻魏三位掌門各自以槍、刀、棍冠絕天下,這個秦錐的修為頗高,溫樂陽先入為主以為他是麻老二地門人弟子。

    秦錐聽到一字宮三個字,臉上流露出一份讓人看不懂的古怪神色,既不是憤怒也不是仰慕,搖搖頭笑道:「不是,一字宮的門牆太高,可看不上我這個散修。」話說得雖然有點酸。但是語氣裡卻沒什麼責怪或者刻薄的味道。

    溫樂陽更奇怪了:「我認識不少散修,水鏡稽非、紅姑婆、牛力士,他們的修為比著你可差遠了。」

    溫樂陽說的可都是散修裡大名鼎鼎地人物,尤其稽非和水鏡,自從在峨眉山仗義救人,早就名揚天下了。

    「我的對頭是名門之後。厲害的很……」說著秦錐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你們來這裡幹嘛?修煉?尋寶?最近這裡可來了不少人呢!」

    溫樂陽微微皺眉:「來地都是什麼人?」

    溫不做也接著追問:「前幾天我們聽到銷金窩吼天,是什麼人進來?」

    秦錐有些憤憤不平:「不知道!這些日子銷金窩吼天比公雞打鳴還頻繁,我一直在修煉,到了昨天才算大功告成,一個都沒趕上!」好像沒能遇到進來的人,跟吃了多大虧似的,不過很快他又眉花眼笑,擠出了個真心但是醜陋無比地笑容。指著溫樂陽:「今天總算堵住你們了,不錯不錯!」

    溫不做試探著問:「那你見沒見過一座大銅佛?」

    秦錐點點頭:「他來的比我早,和我一樣也只是在銷金窩邊上修煉他在那邊。」說著伸手指了方向:「距離這裡挺遠,你們來找他?來晚了,他走了。我昨天一出關就去找他,想印證印證,這才發現人家已經走了。」說話的時候又浮現起憤憤不平的神色,看來想打架卻找不到人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委屈的事情,

    溫樂陽略有些失望,秦錐沒看到三斷走,自然也不知道大穿山甲來。

    溫不做嘿嘿笑了一聲。也有點失望:要是妖僧三斷沒走,秦錐死三次都不夠人家打的,

    秦錐回手指了指銷金窩深處:「你們要進去?裡面地人不簡單,如果要是修煉地話,在這兒就足夠了。」

    「裡面的人?什麼意思?」溫樂陽、溫不做、溫小易幾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了出來,每個人都一臉關切。

    秦錐搖搖頭:「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剛來的時候沒修煉多長時間,就得到裡面傳來地消息,不讓我再往深處走。免得打擾了他們的清淨。」

    溫樂陽上身微微前傾:「什麼樣的人?」

    秦錐搔搔腦袋:「沒看見,他們用的是飛劍傳書。」

    溫不做冷笑了一聲,挑撥道:「他們說不讓你去你就不去了?」

    秦錐理所當然的笑了:「這裡夠我修煉的,我還往裡走幹什麼?」

    溫樂陽吸了口氣,和同行者對望了一眼,在他來之前,還以為銷金窩是個隱秘而淬礪的地方,根本不會有什麼人,可是現在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門口有修煉的。前幾天有不少人進來,裡面似乎還有厲害的隱修。

    溫不做臉色有些陰沉。低聲對著溫樂陽說:「未必都是進來地人,也許是出去的!」

    大河兩岸,對稱豎著巨石,進來要打石頭,出去也一樣,銷金窩震鳴吼天,未必就是有人進來,也可能是有人出去。

    溫樂陽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而是活動了活動身體,感覺背後的劇痛好了許多,對著秦錐拱了拱手:「走了!」

    秦錐卻嚇了一跳,像觸電一樣從地上彈起來,大張雙臂攔住了他們:「不許走!」

    溫不做嚇了一跳,大喇叭差點就摟火了,瞪著大眼喝問:「你找死是吧!」

    秦錐根本不理他,逕自望著溫樂陽:「不說出藏勢之後是什麼就不許走!」

    溫樂陽苦笑不得,他剛才純屬裝蒜,藏勢後面是什麼他當然不知道,玉刀裹環在他耳朵裡嘿嘿一笑:「不說!」

    溫樂陽老實巴交的重複:「不說!」

    「不說你死在裡面我找誰去!」

    溫不做向著地面啐了口唾沫:「少廢話!」衝著其他人揮手示意,一行人繞過秦錐,向著銷金窩深處走去。

    溫樂陽心念一動,停住了腳步回頭對著秦錐喊道:「要是有個大穿山甲妖怪出來,你幫我攔住他,我出來告訴你……」銷金窩實在太大,溫樂陽生怕自己會和大穿山甲擦肩而過。

    秦錐卻搖搖頭:「你要是出不來怎麼辦?你先說。秦錐是信人,一定助你!」

    溫樂陽直接點頭,大聲說道:「入勢之後是藏勢,藏勢之後就是無勢!」這句話當然是玉刀裹環剛告訴他的。

    秦錐愣了一下,醜臉上佈滿了迷茫,似乎根本就想不通。不過片刻後還是抬起頭向溫樂陽揮了揮手:「我這就去大石頭上坐著去!」說完轉身就跑,跑了幾步之後又聽下腳步:「我可只能等你一年啊,要是一年以後你還沒出來,我就得離開這兒了,我那個對頭還等我呢!」

    溫樂陽哈哈一笑,領著大伙轉身走了。溫不做一個勁的埋怨他:「傻小子你忒實在!這麼快告訴他,他要是不守信咱有啥辦法?」

    溫樂陽笑呵呵的回答:「他要是守信自然最好,他不守信的話,咱們原先也沒想著能有人幫著守住出口不是。遇到他本來就是意料之外。舉手之勞能幫就幫一下吧。」

    玉刀裹環笑了一聲:「舉手之勞?你這個舉手之勞,足夠他自己琢磨一輩子了!這小子守信也就算了,要是不守信。陰錯陽差翻遍天下也要殺了他!」

    溫不做嗯了一聲:「你老這話說的,真夠豪氣沖天地,好威風啊。」

    裹環大怒,嗷嗷怒罵……

    依舊是兩個髮偶帶路,溫不做把大喇叭還給小易,一行人捨了之字形,加快速度向著銷金窩深處而去,越向裡面走,金鐵之氣就越重。怪石依舊嶙峋,巨木依舊橫斜,但是顏色已經變成了青黃的銅色,比著入口邊緣的質地更偏近金屬。

    再度行進了五六里地的時候,地勢猛地一變了樣子!

    銷金窩裡死氣沉沉,石斜樹橫,氣氛雖然詭異但是談不上凌亂,而這裡卻是一片狼藉。附近粗大的巨木都硬生生的折斷,有的切口整齊一看就是神兵利器所為。有的則參差斑駁,彷彿被巨獸一巴掌拍斷。高聳的巨石也都變成了滿地地碎屑,亂七八糟地鋪在地面上,不久前顯然剛剛經歷了一場浩劫。

    小易和蚩毛糾緊緊跟在溫樂陽身旁,其他人悄無聲息的散開,各自凝神查探著。

    溫不做始終圍著一堆散亂地巨石發愣,過了片刻之後,開始不停的翻轉著散碎的石塊。

    溫不說則展開身形,不停的在巨木和怪石的殘骸中穿梭。

    屍煞好像有些煩躁。不停的在廢墟裡走來走去。時不時地站住,跺跺腳。駱旺根跟在他身旁,從隨身的包裡取出一個本子,不停的描畫著。

    銷金窩裡地事物都堅硬無比,別說是修真,就是普通人走進來,也不會留下一點痕跡,如果不是這裡經歷了一場激戰,即便是不說不做這樣的老江湖,也不會發現曾經有人經過這裡。

    幾個人忙活了一陣之後,終於都停下了自己的動作,跑回到溫樂陽身邊,溫不做指著自己剛才擺弄的巨石堆:「原來這是一塊整個的石頭。」

    小易白了他一眼:「用你說!」

    溫不做和小易關係很好,笑嘻嘻的也不在意:「可石頭上還有字!也是古撰,我不認識!」

    小易大奇,拉著溫樂陽趕到石頭旁,立刻心悅誠服的對著溫不做挑起一根大拇指:「有你的!」

    一座小山般的大石被巨力砸成了巴掌大地碎石,本來什麼都看不出來,經過溫不做一搬弄,竟在地面上拼出一個完整的石面,石面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也只有溫樂陽背著小易高高躍起才能一覽全貌。

    「擅入者死!」小易輕輕的把石面上鐫刻的四個大字念了出來。

    溫不說手裡捧著一捧亂七八糟的事物,一股腦的扔到了地上:「這些東西都不是這裡的!」

    他搜集來的東西全都精光閃閃,裹環嘿了一聲,告訴溫樂陽:「都是飛劍地碎片,成色一致,看樣子應該是一個門派下的!」

    駱旺根把手裡的本子遞給溫樂陽,低聲解釋:「都是染過血跡的地方,不過後來都被人擦掉了。受傷的一共有五個。」說完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我的屍煞能分辨出都是誰的血,而且那一滴是先流出的,那一滴是後流出的。」

    本子上是一副圖,從鐫刻著擅入者死地巨石下開始,無比詳細地勾勒出了傷者的行動軌跡。每一條行動軌跡地終點都被打上了一個鮮紅的叉子。

    駱旺根似乎是苦笑了一下:「血跡到了這裡就不見了。」

    玉刀裹環冷冷的笑了一聲:「那是整個人都被犀利法寶轟碎了,神形盡滅!」

    各路線索匯聚到一起,不難看出曾經有兩伙人在警示外人的巨石下曾經大打出手,其中一夥可能是守衛。

    溫不做皺眉思索了一會才開口:「會不會是萇狸師祖?追大穿山甲到此,遇到了守衛?」

    玉刀裹環的聲音充滿了鄙夷:「還自稱是小萇狸的徒子徒孫,萇狸是那種殺完人以後還收拾血跡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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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38: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二章 三通

    大伙誰都沒再廢話,繼續向著銷金窩深處追了下去,大穿山甲到底在哪根本沒有頭緒,而裡面現在肯定是風起雲湧,步步險惡。

    最前面依舊是兩個上了發條似的布娃娃,其次是溫樂陽帶頭,隊尾則是駱旺根那個會放飛劍的屍煞。

    溫不做走了幾步之後又無聊起來,走到駱旺根身邊:「兄弟,你這屍煞是怎麼回事,還會放飛劍?」

    駱旺根得意的笑了:「回溫大哥的話,這個屍煞……」說著突然壓低了聲音,充滿神秘的說:「是修士的屍體!為了找他可費了烏鴉嶺不少功夫,最後還是破了他的洞府,連人帶法寶一起給咱們挖了出來,煉成之後,比一般的屍煞聰明的多,還能勉強喚起法寶!」

    溫不做瞪大了眼睛,挑起大拇指由衷的讚歎:「高啊,控修士的屍!」說完猛地一拍大腿:「早知道把紫雀老道的屍體給搶下來,要是煉成了,五福裡咱誰也不怕了!」

    一直靦腆的駱旺根居然流露出一種可惜之極的眼神,愁眉苦臉的歎了口氣:「是啊,那可是個好材料……」

    溫不做繼續廢話:「咱先控了紫雀的屍體,然後再幫它把陰錯陽差搶回來,嘿,日月不動劫!」

    玉刀裹環張嘴怒罵:「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子!你們用炒瓜子的爐火也想煮大象嗎?那個屍煞是個小角色,活著的時候也比不上紫雀的一根小手指頭,所以才能被你們控屍!」

    駱旺根嘿嘿笑了,知道玉刀裹環說的沒錯,這個屍煞其實就是家族裡的試驗品,他可知道煉製起來有多難,幾乎是族裡的好手一起上陣同力施為才大功告成,這個倒霉蛋生前的法力絕不會太高,否則飛劍也不會生銹。

    溫不做當然不肯嘴軟,冷晒道:「咱們三家的絕技都傳自拓斜師祖。他老人家的本事,打你十個八個不用耽誤吃飯!」

    玉刀裹環怒極反笑:「拓斜小子的本事自然是不錯地,但是他那張罈子臉全都被你們這些徒子徒孫給丟盡了!要說到本事,你們連他鞋坑裡的泥巴都比不上!」說完以後又覺得打擊面太大,趕緊又笑著補充了一句:「也就溫樂陽這娃娃還不錯。」

    溫樂陽地皮膚開闔有序。靜靜地感受著一直死氣沉沉地四周。暫時還沒發現什麼。聽到話題扯到自己身上。苦笑著回答:「我們和拓斜師祖自然是比不了地。」

    前面依舊是沉悶而毫無生氣地廣漠空地。越向深處走。巨石和樹木顏色也就越像金屬。形狀也越來越犀利。漸漸地在石頭上都出現了勁銳地鋒刃。樹木也是上窄下粗。好像一根根指天地長梭。

    這些土石和植物上千年被銷金窩中地氣勢侵襲。都被磨礪出了鋒銳。小一些地石塊乾脆都被磨礪成一把把插在地面上地尖刀。偶爾發出一聲清脆地震鳴。聽在耳朵裡讓人不寒而慄。

    溫樂陽再度把小易背了起來。溫不做從旁邊笑嘻嘻地說:「丫頭。趕明哥哥送你個馬鞍子。還有馬靴馬鞭兒。全套地!」

    溫樂陽又好氣又好笑:「順道替你自己買副馬轡。」

    自從離開了那片狼藉之地後。一路上都再沒什麼異常。一群人嘴裡說笑著。精神卻不敢絲毫地放鬆。走地也不算太快。銷金窩大地無邊無際。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天一黑溫樂陽就不敢再走,溫不做找了一個石窩佈置下營地。

    除了小易沒有一點功底,早早就堅持不住睡去之外,其他人都全無睏意,在一起低聲討論著這裡的古怪,按照醜男秦錐的話和他們路上的發現看來,銷金窩裡應該有一群土著,而現在又來些外人,不知道大穿山甲是屬於哪一方的。

    幾個人越說越亂。除了有人在打架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列出了無數種機會相等的可能性,最後玉刀裹環不耐煩,乾脆岔開了話題,問溫樂陽:「小子,我不明白,都是拓斜傳人,他們怎麼和你差這麼多?」

    溫樂陽把自己練成溫辣子功法的過程前前後後說了一遍。說完之後又問道:「您說我和拓斜師祖的功法一樣。難道說溫辣子先祖悟出地功法,就是師祖當年的本事?」

    玉刀裹環先是嘖嘖稱奇了半晌。然後才解釋:「不是功法一樣,是路數一樣!拓斜當年也是靠著你那套古里古怪的拳法……」

    溫樂陽笑呵呵的說:「是錯拳,拓斜師祖留下的功夫。」

    「嗯,拓斜當年就是靠著錯拳破掉人家的法寶和法術,錯拳裡包含的力道,不光比你現在渾厚太多,而且意思也不一樣!」他頓了一頓,才繼續問:「另外兩家呢?也是拓斜的傳人?」

    溫樂陽點點頭,把溫苗駱從拓斜那裡傳承下的三門絕技簡單地解釋了一下。

    玉刀裹環這次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沒理由啊,三個徒弟三種法門……拓斜師祖當年是不是……」說著半截突然呸了一聲,對著溫樂陽怒罵:「以後少在我跟前拓斜師祖長拓斜師祖短的,讓你帶的我也說成了……」

    溫不做拚命壓低了聲音發出咕咕咕的笑聲,歡喜的不行:「裹環,你要是入咱們拓斜門宗,可得算我的晚輩……」

    大伙都低聲笑了起來,就連傻乎乎的屍煞,在它青黑僵硬的臉上,也硬生生的擠出一絲笑意,就在這時候,突然一聲好像夜梟垂死般淒厲地慘叫,從遠方傳來。在萬籟俱靜、死氣沉沉地黑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立刻收斂了聲音,小易也被驚醒了,猛地睜開雙眼,大大的眼睛裡都是恐懼。

    溫樂陽一躍而起,向著聲音地方向走出了幾步,隨即又站住腳步,皺著眉頭猶豫著,要他把這群人放下是無論如何也不放心,可是帶在身邊。他們誰也沒辦法瞞過修士的靈識。

    玉刀裹環說了句:「放心!銷金窩裡金行淬礪瀰漫,普通修士的靈識在這裡比著天生的耳力和眼力還不如,一起去!」

    溫樂陽卻一愣,自己進入銷金窩深處以後,只覺得這裡金行的淬礪逼人,好像無時無刻都有鋒銳的剃刀悄無聲息的緩緩摩擦著皮膚。但是他地靈覺一點不受影響。

    裹環知道他在想什麼:「你的功法不容天不容地,在淬礪的氣勢於你無礙,修士們恰好相反,在其他地方都無所謂,在這裡就不好使了!」

    溫樂陽這才大喜點頭,幾年前他在斬雁峰上,大慈悲寺高手施展天眼無礙智力,把所有散修的視力和靈識都封住,自己的靈覺唯獨無礙還意外發現了通往古洞的小路。最終找到了萇狸。現在地情形應該和當初差不多,修士的靈識都被銷金窩的淬礪阻擋,而自己的360度環形電影正常播放。

    溫樂陽一把背起小易走在隊首。一群人比靈貓還迅速,比毒蛇還輕捷,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疾步前行而去。

    屍煞挺實在,還想去背自己的大行囊,被駱旺根一把拽走了。

    慘叫聲並未停歇,一疊又一疊的痛呼和著金行之地的淬礪,像根錐子不停的扎進所有人地耳膜,溫不做快步趕上溫樂陽:「不對勁!好像是為了引咱們過去!」

    裹環卻嘿嘿笑道:「要引也不是引咱們,少說廢話快點過去。肯定有好戲!」

    而溫不做則力主不從正面潛行,最終領著大家兜了大大的一個圈子,從側面繞了過去。

    慘叫聲越來越響亮清晰,在潛行了一陣之後,一片明亮的篝火毫不掩飾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各自用著自家的潛行之術,溫家的人趴著像蜥蜴,苗家的人側躺像游魚。駱家的潛行術卻是溫樂陽第一次見到,他們是面朝天的躺在地上,無論駱旺根還是屍煞,都是一副吊死鬼的模樣,好像黑白無常已經已經把奪命鎖套住了他們的脖子,正一步一步拖著他們前進,根本看不出又什麼動作,卻真真切切地向著目的地直挺挺的移動著……

    溫樂陽緩緩靠近,終於能夠清晰的窺視到篝火中正在發生的事情。只覺得一身雞皮疙瘩沿著自己的脊椎迅速的向著兩面擴散了下去。小易一直趴在他的背上。此刻也用空中的那隻小手摀住了自己地嘴巴,大眼睛緊閉不敢再看!

    玉刀裹環傳音入耳對所有人說:「別動。是邪術,那個人已死,沒得救!」

    篝火中央,一顆頭顱仰面朝天的躺著,在頭顱下面有一幅白娟,白絹上畫著一幅身體,和頭顱接駁在在一起,頭顱接駁在畫捲上,竟然還不時的眨眼,作出各種痛苦的表情。

    一具無頭的屍體,就擺放在頭顱旁邊,看來應該是他真正的身體。

    一個肌肉虯結的漢子笑嘻嘻的用鞭子抽打無頭屍體,每抽打一下,頭顱都會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在篝火中還站著幾個人,溫樂陽把目光投過去地時候身體又是一震,其中一個人他見過,天下散修第一世家、畫城樂羊家地公子樂羊溫。

    溫樂陽第一次去峨眉山尋找四位大家長的時候,曾經在斬雁峰上和樂羊溫有過一面之緣。一來樂羊溫和大慈悲寺高手鬥法,以丹青催動大山之勢地手段驚人;二來他們倆的名字很有近親的神韻,所以溫樂陽對他印象深刻。

    矮冬瓜一樣的樂羊溫還是原來那副社會人的打扮,黑衣黑褲腋下夾著個小包,頭上是短短的青茬毛寸,臉上掛著萬金油的笑容。在他身旁還有幾個人肌肉男手下和一個老頭子。

    老頭子鬚髮皆白,白頭髮又長又亂,隨意的披在肩上,一看就是搞藝術的。

    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銷金窩深處,老頭子和矮冬瓜樂羊溫露出側臉,正在低聲說著什麼。如果溫樂陽沒在溫不做的帶領下兜了個圈子,直接潛行過來只能看到這些人的後腦勺,現在可以看清對方的側臉。

    裹環傳音給所有人:「都給我呆住了,一會肯定有事情!尤其是溫不做小子,你要是敢放屁老祖宗活劈了你!」

    溫不做雙目瞪圓。苦於不會傳音沒法還嘴,一口氣憋在喉嚨裡,進不去出不來,除了面對溫家四位老太爺之外,生平第一次挨罵沒還嘴。

    果然,沒過多少工夫。空氣中倏然傳來一陣清涼的劍鳴,一柄小小的飛劍從銷金窩深處急震而至,在篝火之上不停飛舞,每一次揮動,就會在空氣中留下一條黑色的傷痕,不過片刻功夫就劃出了一行大字:狂徒,意欲何為!

    幾個字閃爍著森然地寒氣,在空氣中久久氤氳不散,飛劍留字之後高聲震鳴。彷彿在發出質問。

    樂羊溫面露嘲諷的一晒,根本不理傳書的飛劍,轉頭望向正在抽打屍體的漢子。操著一嘴流利的京口片子:「六兒啊,你沒吃晚飯怎麼著?」

    大漢高聲答應了一聲,手裡的鞭子揮舞地更急了!

    飛劍一頓,停止了嘶鳴,立刻掉頭飛走,在場眾人也不去攔它。

    又過了片刻之後,一個憤怒如雷的聲音從天空中滾滾傳來:「狂徒啊!擅闖祁連仙宗重地,傷我祁連仙宗弟子!」

    溫樂陽嚇了一跳,天下都以為祁連山的玲瓏冰被毀掉以後。祁連仙宗就沒有人了,想不到他們的傳人居然躲進了銷金窩深處。

    樂羊溫根本不說話,對著揮鞭的漢子揮揮手,大漢再度加急了動作,長鞭辟啪,骨肉斷裂的聲音與人頭裡的慘叫合成了一片。

    溫樂陽瞇起了眼睛,緩慢的翻手,正想從小易手中接過了大喇叭,眼前猛的一亮。一道璀璨地劍華破空而至,剎那炸碎了濃稠的黑暗,篝火的光芒比著明亮刺目地劍華一下子變得黯淡無關!

    旋即刺目的光芒一斂,劍華散去的時候,篝火中央多了五個中年道士!

    裹環卻輕蔑的一笑:「祁連仙宗還是那麼沒出息!這種障眼法的玩意,只會讓行家笑話!」隨即又傳音給溫樂陽解釋:「劍華是劍華,他們是他們,是戲法,不是法術!」

    溫樂陽哭笑不得的心說:這戲法有機會得學。

    畫城的人可沒那麼好的眼力。眼前一道劍華急閃隨即五個老道憑空出現。還以為是真格的御劍而行,這種修為只有把身體煉地和元神一樣。亦虛亦實,才能附著在飛劍上,天涯海角盡可去的,是傳說中的劍仙才有的手段。

    正在抽打屍體的漢子立刻扔了鞭子,閃到了主人身旁。樂羊溫的臉色也驚疑不定,萬萬沒想到祁連仙宗裡竟然有傳說中的劍仙,而且一下還是五個,憑著這樣的實力都能建立地球大聯邦了。

    畫城公子樂羊溫拉著白髮老頭向後退幾步,不料老頭子卻一抖袖子摔開了他的手,罵道:「畫城之人,不懂退字怎麼寫!」話音剛落,倏地一聲好像西瓜被摔爆地悶響,剛跑回來的那個抽打屍體的漢子,眉心上不知什麼時候被老頭抹了一道墨汁,隨即從墨汁的方向,大漢的腦袋立刻裂成了兩半!

    白髮老頭又哼了一聲:「沒用的奴才!」

    樂羊溫站在老頭身旁,臉色很快恢復了正常,在目光閃爍了一下之後彷彿就想通了什麼,不但沒再退反而踏上了一步,操起一口江湖腔對著五個臉色鐵青的老道笑了:「幾位仙長總算露面了,咱們這一路走得辛辛苦苦,就是想見諸位一面,結果這些奸人橫加阻撓……」

    「住口,花言巧語的狂徒!」為首的一個老道勃然大怒,伸出手指對著地上接連著頭顱地畫卷一揮,畫著身體地長娟立刻痛苦的扭曲起來,在吱吱地慘叫中冒起無數火苗,很快化為灰燼。

    那顆頭顱發出了一聲解脫的長歎,雙眼一閉再沒了聲息。

    樂羊溫笑了笑:「仙長息怒,這個小子阻撓咱們朝仙朝聖,現在死罪已領……」

    老道忽然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暴怒的臉色迅速的平和了下來,冷冷的問矮冬瓜樂羊溫:「祁連仙宗早就退隱深山,不再過問天下之事,閣下一行人卻闖入禁地傷我弟子,究竟所為何事?」

    溫樂陽和身邊的溫不做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的心裡都是一歎,老道外強中乾,人家當面折磨你家的弟子,現在你還慢條斯理的問人家為啥,換成誰都會先打了留下活口再逼供。

    果然矮冬瓜樂羊溫笑得更加篤定了:「劍仙原來都是好脾氣,您又何必明知故問。要是做不了主地話,還請仙宗的掌門在說話,不過,五位裡得留下一位,替他!」說著指了一下地面上屍首分家已經死透了的那個祁連弟子:「幾位商量一下吧,留下誰都成,我們這邊無所謂。」

    老道臉上的怒容一現而過還沒說話,突然一個義憤填膺的聲音從畫城眾人的身後沖天而起:「天下道門豈容宵小輕慢!」旋即一柄翠綠色飛劍怒嘯而起,森然地劍氣流淌。兩個肌肉男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削掉了腦袋!樂羊溫大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身後竟然還埋伏了敵人,當先咆哮痛罵了句:「哪裡來的狗雜碎!」說著亮出一根禿毛筆。雙手如輪翻轉不停,一匹長綾凌空而起,禿毛筆再長娟上指指點點不停的書畫著!

    長綾上丹青點點,樂羊溫粗筆勾勒的,赫然是一條碩大的靈蛇!長綾在樂羊溫筆之下,豁然活了過來,翻捲飛騰著在空中和綠色的飛劍糾纏在在一起!

    隨著飛劍,一個身穿杏黃袍的老道跳了出來,手捏劍訣指揮著飛劍。嘴裡朗聲怒喝:「鵝羊道守燈真人三通!想不到畫城竟然滿門妖孽,天下正道當共誅之!」

    矮冬瓜樂羊溫毫不示弱,冷笑著反唇相譏:「三通仙長趴了不少時候了吧,這時候才假惺惺的跳出來賣人情,不嫌晚了點嗎?」

    溫樂陽敬佩的看了溫不做一眼,要不是他力主繞行,繞到了畫城眾人地側面,肯定會和這個鵝羊道老道撞上。

    溫樂陽沒見過守燈真人,不久前上九頂山的沒有這個人。聽名字應該是和鵝羊道掌門三味一個輩分。不知何時也進了銷金窩。顯然他也是被慘叫聲吸引來的,但是雙方地藏身處很遠,溫樂陽靈識的距離有限沒能發現他。

    溫樂陽本來對鵝羊道一點好印象沒有,但是看到祁連仙宗的道士軟弱被欺,鵝羊高手仗義出手的時候,心裡還是一陣由衷的暢快。而溫不做正在拚命的憋著笑,似乎根本就不關心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費力的對著溫樂陽比劃了一套複雜的口型,直到重複了幾遍溫樂陽也沒看懂。

    最後還是玉刀裹環傳音給所有人:「他說地是:這老道是水暖公出身!我讀得懂唇語。水暖公是什麼?官銜嗎?」

    不光溫樂陽。一下子所有人都差點笑出了聲。全都辛苦無比的憋住起,壓抑著身體的顫抖。三通的確是和水暖工專業對口。

    溫樂陽突然覺得,自己後背上的小易在忍笑的時候,小小的身體倏地變得柔軟起來,一下子心裡都覺得癢癢的,要不是面前猛地又一聲奔雷怒喝,他還不知道要走神到什麼時候。

    畫城樂羊溫的筆墨神通造詣頗深,在斬雁峰上曾獨立對抗大慈悲寺十力禪院地首座,當時打了個旗鼓相當,現在用畫筆勾勒長娟靈蛇,對付鵝羊道士也絲毫不落下風。

    跟在樂羊溫身邊的幾個肌肉男手下也都不是弱者,特別是還有個臉色鐵青的白髮老藝術家,看樣子應該是畫城的長輩。

    幾個肌肉男手下各自亮出法寶,紛紛向著敵人圍攏過來,三通真人不慌不忙,雙手裡捏著劍訣,威武的臉上卻綻放出一個欣喜快樂的笑容,口中放聲大喝:「喜,喜上眉梢!」

    幾個肌肉男各自一愣,情不自禁的隨著老道笑了出了聲,可是笑聲甫一出口,立刻變成了驚天動地的慘號,鮮血猛地從他們的七竅中瘋狂地噴湧而出!

    樂羊溫也似乎敵不過鵝羊道地笑神通,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正在拚命抑制著自己地笑容。

    正在和五個祁連仙宗對峙的畫城老者關心樂羊溫,顧不上身前的敵人,大喝了一聲轉身撲向了守燈真人。

    但是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五個祁連仙宗的老道,卻沒趁著這個絕好的機會聯手殺敵,卻收拾起弟子的屍體,轉身走了!

    溫樂陽心裡又是生氣又是奇怪,要是這樣的話,這五個老道幹什麼來了,就為了給弟子收斂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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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38: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三章 畫皮

    五個老道抱起弟子屍首迅速撤走,根本就不管跳出來替他們打抱不平的鵝羊道士。

    鵝羊道守燈真人三通表情一愕,隨即勃然大怒,咬牙切齒發指眥裂的爆喝了一聲:「怒,怒髮衝冠!」斷喝落處老道高高束起的髮髻啪的一聲崩斷,一頭長髮根根怒張,隨風而舞,天地間的空氣都彷彿承受不住蓬勃的怒氣,發出一陣煌煌的爆裂聲,一層層妖嬈的怒焰凌空顯出,閃電般砸在了樂羊溫的臉上。

    矮冬瓜樂羊溫慘叫了一聲,雙手掩臉翻起一個跟斗就砸在了地上,指縫間冒起了層層的青煙,半空中正在和飛劍纏鬥的長綾失去了主人的控制,立刻被飛劍撕得粉碎。

    畫城的白頭髮老頭沒想到樂羊溫這麼快就落敗了,翻手亮出了一根小楷毛筆,閃身到樂羊溫跟前,飛快的在他臉上勾勒了兩筆,立刻就撲滅了火光。

    守燈真人表情一愕,喚回飛劍護在自己身前,雙腳不八不丁穩穩踩住,寒聲喝問:「畫城,樂陽瘦金?」

    白頭髮老頭掃了三通老道一眼:「正是老夫。」說完扶起了矮冬瓜樂羊溫,冷冰冰的罵了句:「沒用的東西!可還撐得住?」他的聲音雖然冰冷,但是眼神中卻充滿了關切。

    樂羊溫的雙手一離開臉,立刻把遠處偷窺的溫樂陽嚇了一跳,他的五官都變成了一團焦黑,根本就看不出來是還是人臉。樂羊溫的聲音卻沒有一點痛苦的意思,只是訕訕的笑著對白髮老頭說:「又得麻煩爹了。」

    白頭髮老頭哼了一聲,沒說什麼,而是提起毛筆,迅速的在樂羊溫臉上畫了幾下。

    溫樂陽等人看得目瞪口呆,隨著白頭髮老頭的毛筆勾勒,眼睛、鼻子、嘴巴、眉毛又在矮冬瓜的臉上重新出現,片刻之後恢復如初!

    矮冬瓜樂羊溫皺了皺鼻子,活動活動嘴巴。隨手從兜裡居然掏出了一面小鏡子照了起來,對著他爹樂陽瘦金笑道:「每次都是這個樣子,您就不能把我畫得好看些?」

    樂羊瘦金哼了一聲:「你本來就是這副醜面孔!」

    樂羊溫頂著一副新臉孔。對旁邊嚴陣以待地鵝羊道守燈真人。居然張開嘴哈哈笑了。語氣中找不到一絲敵意:「這種畫皮地粗陋功夫。讓仙長見笑了。」

    守燈真人冷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麼。他路見不平一聲吼。吼完了以後不平還在。路卻跑了。一時也有點拿不定主意是不是繼續動手。

    樂羊溫好像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三通仙長也看見了。祁連仙宗根本就是背信棄義地小人。仙長卻始終念著道門地義氣。這又是何苦來哉?剛才地誤會就此揭過。仙長意下……」鵝羊道正道是五福之一。畫城似乎有意示弱。不想得罪這麼強大地勢力。

    守燈真人打斷了矮冬瓜樂羊溫地話:「貧道只問一句。畫城千多年一直是散修第一世家。現在也要淪入魔道了嗎?」

    矮冬瓜樂羊溫古里古怪地笑了:「仙長這話是打哪說起來地?畫城雖然是散修。可是也從沒給過那些邪門歪道什麼好臉色看。現在正道德昌。咱們畫城也出過力。灑過血。死過人不是?」

    守燈真人三通冷冷地笑了一聲:「畫城來銷金窩。也是為了這裡地神獸吧?老道勸諸位一句。就此收手離去。從此落個逍遙自在。何樂而不為。」

    溫樂陽和旁邊的溫不做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的眼神中都是驚駭,難道這些人也都是來抓大穿山甲的?

    樂羊溫臉色不變,但是沉默了片刻,突然岔開了話題:「兄弟多一句嘴,您別不愛聽。仙長道法通神,在修真道是數得上的人物,但是真要對上神獸。恐怕還力有未逮,而且這座銷金窩裡,也不止一頭神獸那麼簡單的。」

    守燈真人雙手背後,身子微微前傾,瞇起眼睛瞪向樂羊溫:「你想說什麼?」

    矮冬瓜樂羊溫的笑容親切熟絡,但是眼裡精光閃爍,毫不退讓的回瞪著對方:「神獸事關重大,這個燙手地山芋,畫城可不敢接。我只要它的一滴心頭血。要是仙長答允了,在這銷金窩之內。咱們樂羊弟子唯鵝羊道馬首是瞻……」

    畫城與鵝羊道正說到關鍵的時候,溫樂陽卻突然開始小心翼翼地向後退去,不再偷聽他們的談話。其他人都滿臉納悶的跟著他,極緩慢的開始向後退,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好在銷金窩裡沒有什麼枯枝碎葉,大大的方便潛行。

    溫樂陽越退越快,在確定對方已經察覺不到自己行動的時候,立刻跳起來發足狂奔,一面跑一面對著其他人說:「大穿山甲,剛從咱們後面過去!」

    無論畫城還是鵝羊山的老道,探查四方的靈覺都被銷金窩裡的淬礪之勢遮掩掉,只有溫樂陽地靈覺還好使,剛才就感覺到,地下有個大傢伙幾乎是擦著他們腳後跟、悄無聲息的快速經過。

    溫樂陽當然在顧不上畫城和三通道士的談判,立刻後退去追大穿山甲。

    溫不做一邊跑一邊發問:「這裡的地比鐵還硬,別說穿山甲成精,就是鑽頭成精也不能悄無聲息的跑過去吧!」

    玉刀裹環只要一有機會就開口嘲笑溫不做:「那個沒殼的王八本來就是祁連仙宗的護山神獸,自幼長在這裡,能悄無聲息的通過,肯定是有避金或者遁金的法寶!呃……鑽頭是什麼東西?」

    大穿山甲方向和祁連仙宗那五個老道一致,都是向著銷金窩深處逃去,現在已經遁出了溫樂陽靈覺地範圍。

    三寸釘溫不說突然開口:「溫樂陽背小易先走,我們在一起沒事!」

    銷金窩現在龍蛇混雜、步步危機,知道的勢力就有祁連仙宗的傳人、畫城和鵝羊道,溫樂陽不敢放開腳步丟掉同伴,只能維持著最差勁的溫不做也能跟上的速度,悶頭向著銷金窩深處追去。

    蚩毛糾、駱旺根紛紛點頭,只有溫不做大搖其頭:「太危險,我不放心!」

    所有人都拿眼角夾他。溫不做理直氣壯的補充道:「溫樂陽和小易丫頭倆人加一塊玉,用一個心眼不足都富裕,這裡步步險惡,再中了敵人的奸計!尤其那頭大穿山甲,能躲開萇狸師祖的追蹤,可不是一般的狡詐!」

    溫不做一說完其他人全都服氣。論武力溫樂陽最強、論武器小易地大喇叭最霸道,但是論心機和江湖經驗。溫不做一個唾沫星夠他們倆學半年地。所以溫家的幾位大家長讓溫樂陽出去辦事地時候,大都會派不說不做兄弟跟隨。

    玉刀裹環大包大攬的笑了:「還有我在……」溫不做根本不等他說完:「你先弄明白了什麼是水暖工什麼鑽頭再說話!」

    玉刀裹環剛要發怒,溫不做就已經岔開了話題:「祁連仙宗藏在銷金窩裡兩千年,大穿山甲本來就是他們的護山神獸,逃回到這裡多半是求他們庇護地,估計這趟差事,又得打上幾架。」

    一群人不停的低聲議論,腳下卻沒有放慢半步,就像幾頭矯健的黑豹。在夜色中無聲的縱躍馳騁。溫樂陽的皮膚迅速的開闔,把靈識一層層向著周圍蔓延開,不敢有絲毫的放鬆。聽到溫不做的話,低聲回答:「咱們就是問問那頭穿山甲萇狸師祖的下落,應該犯不著和誰動手。」

    不料溫不做卻少有地怒喝了一聲:「糊塗!穿山甲在峨眉山見過你,萇狸師祖折了祁連仙宗的根本,你以為就問一句話了事,人家卻跟你不死不休,咱們和祁連仙宗只要一照面,就是生死仇敵!在你心思裡卻還不把他們當敵人?」

    「而且,」溫不做的語氣全沒了平時地不著調。換而低沉森嚴:「萇狸去追大穿山甲之後就杳無音信,是被它傷了、被它騙了、還是得到了師祖爺爺的消息之後,顧不上通知咱們就自己追下去了?這些未知之數,全都要著落在那頭大穿山甲身上,你不拿它當敵人,怎麼能審出真相!」

    一向極少開口的溫不說點點頭正要說話,剛剛閉上嘴巴的溫不做又搶過了話頭:「咱們這一趟,是抓、是審、不是問!甭管祁連仙宗、畫城或者鵝羊道,誰跟咱搶穿山甲誰就是咱們的敵人。仇人!兄弟,你想說啥?」最後一句溫不做是對著他三寸丁弟弟說的。

    「跟你說的一樣!」三寸丁的語氣有點鬱悶。

    溫樂陽模稜了一下牙齒,這個動作是他在峨眉山腹打洞的那十個月裡養成地習慣,當時每到要拚命砸牆的時候就會咬牙切齒,久而久之成了條件反射,只要一著急一認真,身體裡的生死毒隨著心意流轉驟然加速,就會模稜牙齒。

    原本在他看來,其他在銷金窩的勢力再多跟他也沒關係。但是現在照著溫不做的話一說。祁連仙宗肯定會迴護自己的神獸、畫城鵝羊來搶神獸,一下子全成了自己的對頭。

    溫不做嚴肅了一百多字兒。覺得天高雲淡渾身上下舒坦的不行,又恢復了那一臉小人笑,快跑了幾步和溫樂陽並肩而行:「不過我就不明白了,你猜鵝羊跟畫城抓大穿山甲幹啥?」

    溫樂陽的眼神挺無助地。

    溫不做繼續說:「大穿山甲在兩千年前就是護山神獸,實力總不會比兩個兔妖差勁吧,畫城和鵝羊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憑個啥呢?」

    三寸丁哼了一聲:「管他們!」

    溫不做嘿嘿訕笑:「乾跑怪無聊的嘛……」

    溫樂陽聽了溫不做的話卻皺起了眉頭,想到了一個以前一直忽略掉的事情:

    在峨眉山,彩虹兄弟的義父,那個疤瘌頭老頭子,實力雖然不錯但充其量也就是五福高手的實力,在一字宮魏老三和小結巴的聯手合擊下不得已自爆以求同歸於盡。

    大穿山甲的實力肯定不在兩個兔妖之下,可是他卻是從瘌痢頭老頭手裡千辛萬苦逃出來地。

    溫樂陽剛想把自己想到地事情告訴其他人,突然像根釘子一樣,在急速的奔馳中一下子把自己釘在了地上,順便一把拉住了收不住腳地溫不做……

    一把猩紅地長劍。就像正在逐漸黯淡的火苗,悄然斜插在溫樂陽視線的盡頭,銷金窩深處,包括地面在內所有的一切都是沉甸甸的銅色,紅色的長劍異常醒目。小易再次舉起了大喇叭,警惕地望著四周。雖然她兩眼一抹黑,有效視力不超過五米,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眸子在黑夜中,依舊閃爍著泉水般的清澈。

    長劍刃口鋒利,溫不做把它從已經化成金石的地面中拔出時,發出嗆的一聲輕響。隨即溫不做低聲驚呼,手一鬆長劍直挺挺的掉落,溫樂陽手疾眼快。一俯身在它落地前抄住了劍柄。

    溫不做的右手像過電一樣顫抖著,低聲對溫樂陽說:「它狠掙了一下!」溫樂陽點點頭,他已經感覺到。長劍在他手中也掙動了兩下,不過很快就失去了力量;同時一抹隱然的光華消失在劍身上,徹底失去了光澤。

    「飛劍還有主人殘存地神識,所以掙動。飛劍的主人剛死不久!」不知道鑽頭和水暖工,不耽誤裹環對修真道法的認識:「這把劍煉地火行之力,克金的!」

    「克金?有人要在銷金窟裡克金?」溫不做小聲嘟囔了一句,也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隨著大伙繼續向著深處搜索。

    除了一柄已死的飛劍之外,周圍只有刻骨的黑暗。粘稠而濃郁,就像無形的水蛭,把所有人都緊緊包裹著,在急步狂奔的時候沒什麼感覺,但是此刻一旦放慢速度開始搜索,所有人才恍然發現,在這天自成方圓的天地中,除了自己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與漸如擂鼓的心跳之外,什麼都沒有!

    直到再緩緩前進了三四里之後。溫樂陽再度站住了腳步,深深地吸了口氣,十幾個與真人一般大小的道人銅像,擋住了他們的道路。

    一共十八個銅人道像看似雜亂的擺在一起,或五心朝天、或仙人指路、或魁星踢鬥,姿勢各異的佇立在眾人面前。三寸丁溫不說害怕有詐,抬手擲出一把短刀,噹的一聲脆響,短刀與銅像之間濺出了一連串的火花。在晦澀的黑夜中一閃寂滅。

    溫樂陽等人這才小心翼翼的圍攏了過去。銅像刻畫地栩栩如生,每一具都神色緊張。彷彿在應付大敵生死一線,身上的道袍一疊一疊好像還在迎風招展,在道袍的下擺上,還紋飾著一支形狀飽滿、好像珊瑚似的樹枝。

    玉刀裹環冷哼了一聲:「祁連仙宗的標誌,玲瓏冰。」

    剛才在畫城的篝火營地,溫樂陽等人不敢靠的太近,更沒仔細看五個祁連仙宗老道身上有什麼標誌。

    蚩毛糾畢竟還是小孩性子,饒有興趣的動敲敲西摸摸,笑嘻嘻的正想感慨兩句,倏然覺得自己地肩頭一緊,一雙手已經牢牢地抓住了自己!

    蚩毛糾大驚失色,嘴裡低喝一聲正要喚出自己的命火施巫,耳邊突然想起了一個熟悉地聲音:「別動!」抓住他的人竟然是溫樂陽。

    不說不做兄弟快步跟上來,解開自己隨身攜帶的百寶囊,取出一根根翠綠的中空竹針,手腳麻利的開始灌入藥粉,直到這時候,小蚩毛糾才恍惚猜到什麼,張開嘴巴愕然問道:「我中毒了?」

    話一出口,蚩毛糾自己先嚇了一跳,他的聲音變得又尖又啞,好像兩把銹跡斑斑的鐵挫在互相摩擦!隨即整個身體都是一僵,彷彿皮肉骨骼都在一瞬間變成了鋼鐵銅精,硬邦邦冷冰冰得再也不能稍動。

    溫不說沉聲回答了兩個字:「金毒!」

    三個溫不草全都面色凝重,就連溫不做都斂去了臉上的笑意,眉宇間飽蘊戾氣。溫樂陽小心翼翼的把蚩毛糾放到在地,不說不做在火紅色的藥粉灌進竹針裡,迅速的圍著他心口的幾個大穴。

    駱旺根不用囑咐,立刻帶著屍煞退開了幾步,滿目警惕的盯著周圍,防止有敵人趁機偷襲。

    蚩毛糾現在不能說不能動,就連目光之中都漸漸沾染了昏黃的銅色,但是感覺還在。竹針一插入胸口,立刻勾連成一條滾燙的火線,而四肢那種冰冷僵硬的感覺,正一次次地衝擊著火線,想要向著胸口蔓延!苗不交就算不懂毒術,也知道一旦劇毒侵入胸口。自己這條小命就算完蛋了。

    小易也從溫樂陽的背上跳了下來,掏出根胡蘿蔔輕輕一敲蚩毛糾的腦門,竟然也發出了噹的一聲響。

    蚩毛糾現在也才十歲上下,一聽見自己腦門發出銅鑼音兒立刻就嚇得想哭。

    想哭卻哭不出來……

    溫不說運指如風不停的把替換竹針,低聲說了句:「火性不夠!護不住心脈!」

    小易卻一點也不著急,笑嘻嘻的一指溫樂陽:「我服了!」說著用胡蘿蔔又敲了一下鑼,鐺鐺輕響悅耳。

    溫樂陽嘿了一聲,伸手一拍自己地腦門:「一著急就忘了……」話音未落猛地臉色驟變,低聲吼道:「我服了別跑!」

    佛燈蟲我服了一聽說主人要自己去給小蚩毛糾解毒。立刻從他胸口爬了出來,沿著溫樂陽的肩膀後背倉皇無比四處亂爬,不停的發出忽忽的叫聲。

    小易笑得顧不上敲鑼。拚命壓低著自己的笑聲:「它怕以火克金,會消減了自己的毒性。」

    溫樂陽千辛萬苦終於捉住了蟲子,我服了看主人堅決,可憐巴巴的認命了,跳到小蚩毛糾的胸口上之後,先是一通搖頭擺尾,把竹針一股腦的都給掃飛了。小易哎喲一聲笑道:「狗東西發脾氣了!」溫樂陽也哭笑不得。

    隨後我服了亮出一身鋼刺,圍著小蚩毛糾地心口賣力氣的翻滾了一圈,蟲子雖然不願出場。但是一旦開始幹活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小蚩毛糾就覺得自己胸膛霍然燃燒了起來,比著剛才地火線要熾烈無數倍的炙熱一下子逼退了漸漸圍攏上來的劇毒。

    劇毒就像被鋼錐刺到的八爪魚出手,開始劇烈的收縮,我服了不依不饒,小小的身體迅速遊走躍起,火行鋼刺不停的扎入小蚩毛糾的身體,每一次都準確的擊中毒素地末端。

    溫不做表情愕然:「我服了什麼時候毒性變得這麼熾烈?」我服了只是佛燈引的幼蟲,溫樂陽在收服它的時候毒性有限,現在死字號控不住的金行劇毒都能對付。雖然其中包含五行相剋的至理,但是相生也好相剋也罷,歸根結底毒力強弱才是硬道理。

    溫樂陽看著我服了大顯神威,心情變得大好,笑呵呵的解釋:「它咬過鼎陽宮大師兄…我記得是叫玉靈子,玉靈子的紅色小劍,還有一頭火紋老虎,把人家的火性都煉成了自己的火毒,現在也算是不得了了。連雞籠道地青鳥都被他傷過。」

    我服了是火行毒蟲。天性喜吞噬火行之力,玉靈子那柄火尾小劍和火紋老虎身體裡的火性都不算太凌厲。但是被我服了煉化成毒力之後可就不一般了,就好像把鐵礦疙瘩百煉成精鋼快刀,雖然數量少了許多,但是屬性比著原來霸道犀利上不知多少。

    蚩毛糾覺得我服了所到之處,僵硬的皮骨就像遇到高溫的石蠟,迅速鬆軟下來,整個身體又漸漸的回復了知覺。

    三寸丁溫不說脫掉小蚩毛糾的鞋子,伸手在他後腳跟刨開一道不大的血口,我服了不停的驅趕著毒素,漸漸從胸口跳到了小腹,又爬上大腿、小腿一路向下,半晌之後,終於一縷銅黃色的膿血,緩慢笨拙地從腳跟上地破口中流淌出來,滴落在地,發出啪啪的脆響!

    我服了在趕出毒素之後,原本暗紅光澤地身體也暗淡了一些,立刻一翻身肚皮朝上,開始裝死,小易笑罵了一句把它小心翼翼的碰在手心裡。我服了打了個滾,算是跟小易打過招呼,隨即肚皮朝天繼續裝死。

    蚩毛糾剛要跳起來,又被不說不做按住,溫樂陽收起我服了也跟著一塊忙活,用換過藥粉的竹針輕輕刺:「以毒攻毒是沒錯的,不過可不是克制之後就萬事大吉,身體裡會有殘留的毒素,還得小心處理,別著急,一會就好。」

    劇毒已解,剩下的調理中和、驅除殘毒對溫不草來說只是小菜一碟,溫不做笑嘻嘻的說:「不好意思啊,您老剛練成的金剛不壞之體讓我們給破了。我說大龍根您以後別逮啥都要摸一摸成不,要是你在我們跟前被毒死了,二娘一準得用黑籐子來勒死我,嘿,那我總算是把夢給圓了。」溫不做在苗疆對付一窩蜂時候做的噩夢還耿耿於懷。

    蚩毛糾小臉通紅,瞪著那十八個銅人道士像怒罵:「誰這麼卑鄙,在銅像上下毒!」

    溫不做笑呵呵的說:「哎喲,您這話可把咱們溫不草也罵進去了……」說著,突然變幻了語氣,瞇著眼睛森然說:「小子,還沒看出來嗎?那些可不是什麼銅像!你剛才要是死了,也是這麼一具硬邦邦的好像銅澆鐵注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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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四章 磨牙

    自從溫樂陽一行進入這座金行之地後,天空始終密佈著厚重的烏雲,彷彿老天爺在告訴銷金窩,再熾烈、再淬礪、再戾暴的氣勢,也刺不破天!

    濃稠而滑膩的黑暗,牢牢裹住了銷金窩。

    蚩毛糾聽到溫不做的話,愣了一會之後猛然啊的驚呼了一聲,瞪著十八尊神態各異的銅像:「他們…他們都是屍體?」

    溫樂陽點點頭:「被利金所侵,屍體都變成了銅骨鐵皮,不腐不蠹,死不瞑目!不過這些屍體,不像是用來害人的!」

    駱旺根看小蚩毛糾沒事,溫不草解毒的已經接近尾聲,長長吐出一口氣,領著屍煞退了回來:「什麼意思?」

    小易替溫樂陽聲音清脆的解釋:「蚩毛糾沾染的是屍體上的殘毒!」溫不草都是用毒的大行家,小蚩毛糾沾染的是殘留的毒性,還是有人刻意用屍體來做毒媒,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駱旺根小心的看著面前的屍體,好像這些死人隨時會復活撲上來咬他似的:「殘毒就這麼厲害?」

    十八個道士姿勢各異,手裡卻全都捏起法訣,其中幾個人手上還擎著已經變成銅片的符篆,顯然臨死前正在施法。

    溫不草這時候也忙活完了,溫不做伸手拍了拍小蚩毛糾一本正經的說:「沒事了!七十二個時辰之內切記不能有刀劍金創之傷!否則很疼!」

    蚩毛糾跳起來活動著身體,聽見溫不做的話噗嗤就笑出來了。

    溫樂陽也仔細打量著面前十八具銅屍,沉吟著說:「他們結陣禦敵,結果還是中了淬礪至性的金毒……」,說著半截,突然心念一動,溫樂陽吸氣收腹高高的躍起,再落地的時候臉上略帶出一絲驚訝:「這些道士,擺了個炎字!」

    在居高臨下時。他明明白白地看清楚。十八個道人在地面上擺出了一個炎字陣法。乍一望去。就像一抹已經失去生息地火苗:「以火克金。道士們擺炎字法陣用來對付金行地敵人。結果還是被人家用至性地金毒變成了銅屍!」

    裹環突然開口了。一副皇帝做派。用懶洋洋地口氣說:「從找到飛劍地地方一路走過來。大約三四里。你們散開沿著其他方向去找。三四里處一定能找到另外十七件飛劍法寶!這些道士擺陣地範圍不小。從法寶所在一直到這裡。越靠近威力就越大。」

    溫不草早就知道。什麼修真之人真元庇護百毒不侵純屬自吹自擂。他們不怕毒是因為毒量太少。毒性不夠。但是能驅動這樣淬礪地劇毒。讓十八個道人在死前都沒機會動一下身體。屍體上遺留地殘毒就難倒了死字號。別說四位老太爺。就是溫家宗族裡天資最高地溫辣子復活也做不到。

    溫不做臉色有些驚疑不定:「難道是用毒地高手?」

    溫樂陽搖搖頭剛要說話。突然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還在他胸口賭氣裝死地我服了一個跟頭翻到了地上。高高地昂起頭顱。嘴裡發出了急促地忽忽叫聲示警!

    溫樂陽就像一頭嗅出危險地頭狼。模稜著牙齒面色猙獰地把所有人都攏在了身後。迅速地退到十八具銅人屍體背後。彼此肩膀頂著肩膀、胸膛貼著後背密集地站好。嘴裡低喝:「我服了!」

    佛燈蟲主人心意相通。開始游弋起來,小小的身體彷彿變得萬鈞沉重,每挪動一寸,都好像用盡了它全身的力氣,一條小指粗細地火紅色印記,在它身下緩慢而沉重的畫出。

    不過一會功夫,一陣好像潮水湧動的嘩嘩聲,就從著遠處漸漸響起,不說不做兄弟凝神傾聽了片刻。臉色猛地變得和溫樂陽一模一樣!而我服了地身體,肉眼看見的暗淡了下去,等到把圈子畫完,一翻肚皮再也不肯動彈了,這次不是裝死,是真脫力了,小蟲子辛辛苦苦攢了好幾年的火行毒力幾乎耗盡。

    駱旺根知道肯定是來了敵人,雙手一翻就要亮出定魂針,三寸丁鐵鉗般的手一把握住了他的腕子。面色鄭重的低聲說:「別動!」隨即又補充了兩個字:「千萬!」

    駱旺根這才發現。一向果敢隱忍的三寸丁,此刻額頭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聲音漸漸清晰起來。駱旺根這時才發覺根本不是什麼潮水聲,而是好像三萬六千根鐵棍子在互相摩擦、好像三萬六千名士兵在同時磨刀!

    就在摩擦聲越來越吵鬧,從耳朵一路亂炸炸的砸進血脈心肺,和血肉糾纏到一起、讓人再也忍受不了地時候,倏的,死一般的安靜毫無徵兆的降臨了!

    從讓人發狂的嘈雜摩擦,到比死人手指還要更加蒼白的寂靜,只過渡了一眨眼的時間。

    天地間沒有了一絲聲響。

    沒有人敢稍動,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此刻除了擂鼓般的心跳與亙古大河般浩浩的血流聲之外,任何一點動靜都足以崩斷所有人地神經。

    霍然,眾人頭頂一片柔和的清亮,一輪明月破雲而升,悄無聲息的灑下了層層月華。

    濃郁的黑暗瞬間退卻,銷金窩的淬礪在月光的氤氳下,讓人刺眼的痛。

    蚩毛糾幾乎在圓月閃出的同時,終於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恐懼,驚駭地低呼了一聲:「什麼東西……」

    緊貼著地面,一層一眼望不到邊際地暗銅顏色影子,正在悄無聲息的掠過!

    天上除了雲月,空無一物,地上地影子更像是一層銅水化作的暗潮,毫不停歇的輾轉滑過,所過之處無論尖石還是巨木,都在被影子般的暗潮爬滿全身後,不發出一絲生息的融化掉!放眼望去,暗潮來的方向上一片空曠,平坦通天!

    小易顫抖著深深吸了口氣,清脆的聲音在至靜中顯得有些突兀與單薄:「至金流轉。流毒!天下果然有這種毒?」鍛金成水,在生老病死坊的記載中,天下金毒至性到極處,就會如水流轉。

    就像苗疆裂地蛤秀兒的那一縷至性生金地土毒一樣,劇毒一旦到了極致,就會變了形態和屬性。

    不過這種記載。也只是溫家先祖的推測,即便是煉毒兩千年的溫家,也從未見過這種至性之毒。

    溫樂陽也想打破這種比死還難受還讓人無法呼吸的寂靜,跟著搭話:「也只有銷金窩裡才會有這種至性金毒!大伙小心著腳尖腳跟、衣衫手臂都別出我服了畫的圈子。」

    駱旺夫強作鎮靜,結果一張嘴全是綿羊音:「道士們就死在這種毒上?」

    出乎意料的是溫不做聲音一點沒變:「狗屁,和至金流毒比起來,把道士變成銅人地毒只能算醬油,還是不鹹的醬油!」

    至金流毒的暗潮看著好像緩慢,但是在幾個人說話的功夫就滲到跟前。十八具銅像屍體甚至連片刻也沒能堅持住,就被融化成銅汁,融入了地面。與至金流毒合於一處!流毒就像鐵嘴銅牙的蝗蟲匯聚而成的洪流,所過之處只留下一片光禿禿的地面,寂靜彷彿是死人的樂章,正無聲的催促著毒流,片刻不停地衝向溫樂陽等人!

    蚩毛糾都快哭了,瞪眼望著溫樂陽:「撐得住嗎……」話音未落,最邊緣的流毒已經貼著地皮蜿蜒滑至,天地間猛的炸起了一聲好像電鋸與鋼筋摩擦地刺耳嘯叫!尖銳的聲音在瞬間抹去了所有人的聽力,就連溫樂陽的眼前都變成了明晃晃的一片。在幾乎一彈指之間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感覺不到!

    過了片刻之後,所有人才恢復神智,這才發現我服了不知何時又重回了地面,正昂首而立,全身長刺怒張,好像一個威風凜凜的紅鎧勇士,牢牢的守在火圈的最頂端!

    暗潮般的至金流毒在於火毒較量一下之後。彷彿猶豫了起來,不停地盤繞蜿蜒,把我服了畫出的圈子層層包圍起來,至金流毒足足盤踞了一片足球場大小,正中間,是我服了畫得那個直徑不過一米的圈子。

    我服了則在圈內不停的盤繞,每有金毒想要試探衝擊,它都會忽忽怒吼著跳過去!

    蚩毛糾已經站不住了,小小的身子都倚在了溫不做身上:「這些毒…都是活的?」小易哼了一聲。清澈美麗的眼睛已經恢復了光彩:「毒不是活的。驅毒的東西才是活地……」話音未落,不久前剛剛停歇的那種可怕的摩擦聲再度嚓嚓響起。一下子把小易的聲音撕得粉碎。

    在流毒湧來的方向上,圍困著溫樂陽等人的毒潮立刻裂開了一條一尺寬的縫隙。

    兩頭……螞蟻?

    兩隻巴掌般大小的銅黃色螞蟻,正耳鬢廝磨著,施施然從流毒閃開的裂隙中,親親熱熱地爬進來!

    一隻稍大,一隻稍小。

    長鬚、大顎、六足,和一般地黑螞蟻沒有一點的區別,只是顏色銅黃,身體大如麻雀,而響徹天地就快要撕裂耳鼓地摩擦聲,就是這兩頭螞蟻不停的親密蹭觸的聲音!所有人都充滿疑惑的對望了一眼,兩隻蟲子竟然發出了只有千軍萬馬才能有的聲音!

    溫不做低聲啐了一口:「搞對象嗎?」他的聲音一出口就被震耳欲聾的摩擦聲湮滅,沒人能聽得見。

    兩隻銅蟻一出現,威風八面的我服了在氣勢上立刻矮了半截,彷彿遇到天龍的惡蛟,雖然依舊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但是再不足吸引別人的注意力。

    溫樂陽替我服了不服(這句話很彆扭),伸手拍了拍小易,不料小易突然像觸電一樣:「你要幹啥?」

    溫樂陽指了指兩隻銅蟻,眼睛又黑又亮,做了一個打的手勢。

    小易卻好像嚇了一跳,使勁搖了搖頭,但是手裡的大喇叭,還是緩緩的對準了兩隻銅蟻,搞得其他人都是一頭霧水。

    兩隻銅蟻一路走到我服了布下的圈子之前,暫時分開了,不再膩膩歪歪的蹭來蹭去,安靜再次突兀的塞滿了銷金窩的每一個角落。個頭小銅蟻的停留在原地。個頭較大的那隻獨自上前,圍著去圈子溜溜躂達地轉悠了一圈,移動中螞蟻的腳步聲噠噠響起,彷彿踩在所有人的心頭。

    我服了如臨大敵,在圈子裡緩緩的游弋著,大銅蟻到哪它就跟到哪。溫樂陽,生怕自己的寶貝蟲子受傷,俯首彎腰做身子微蹲,只要銅蟻一動哪怕拼著中毒受傷也要一巴掌捏死。小易看到溫樂陽的姿勢,嚇得差點暈過去,拚命橫身半擋在他身前。

    大銅蟻根本無視我服了,在轉了一圈之後,低下頭,用銅絲般地觸角。在我服了畫出的紅線上輕輕一搭,隨即就像觸電一樣,身體迅速的後退了幾步。過了片刻之後再度上前,這次那一對長鬚已經緩緩的壓過了地上的紅線,所有人只覺得額頭上血管崩崩直跳,一顆心全都懸到了嗓子眼。

    溫樂陽習慣性的一模稜牙齒,體內生死毒流轉陡然加速,已經準備出手!

    不料大銅蟻彷彿突然意識到了危險,身子一晃閃電般一下子爆退到七八米,同時昂起頭顱,望向溫樂陽。

    溫樂陽立刻覺得自己的臉正被一隻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剃刀緩緩擦過。

    另一頭小銅蟻搶到同伴身邊,好像萬分心疼似的蹭了蹭它,大銅蟻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終於調轉目光不再看溫樂陽,兩隻螞蟻又是一通驚天動地的親熱。

    銷金窩,烏雲漏月,遍地腐肉蝕骨的至金流毒,兩隻麻雀大的銅螞蟻親密廝磨,發出撕天地巨響。壓抑、恐懼、驚駭和不知所措僵硬了所有人的身體,溫樂陽幾次忍不住都想撲出去一把捏死兩頭螞蟻,都被小易橫著大喇叭攔住。

    終於兩隻螞蟻停止了親熱,竟然沒在繼續探索圈子,而是四隻長鬚上下搖擺,彷彿對著我服了打了個招呼,我服了也發出了兩聲忽忽的吼叫,隨即緩緩收斂了一身長刺。而兩隻銅蟻卻搖頭擺尾的走了。

    螞蟻一離開,流毒立刻潮水般的散開。繼續向著銷金窩深處迅速滲去。不過片刻之後就盡數消失,而此時。眾人眼前一暗,天空上的一輪明月似乎看到沒有熱鬧,又無聊的鑽回了厚重的烏雲中。

    溫不做取出隨身的短刀,試著往外面一扔,當地一聲,短刀彈了兩彈,橫在地面上,既沒有變成銅色,也沒有被融化。眾人這才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試探著踏出圈子。

    我服了也癱軟在地面上,連跳回主人身上的力氣都沒有了,溫樂陽趕忙把它捧起來,心疼的撫摸了兩下之後收回到胸口。這才問小易:「到底是什麼東西?」說著抬起胳膊,用袖子的抹掉小易額頭晶晶的冷汗。

    小易一放鬆下來,立刻覺得兩腿發酸渾身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著大喇叭心有餘悸的說:「這個東西,叫做磨牙」

    溫樂陽聽著這個名字,腮幫子忍不住一緊,磨了磨牙齒,小易似乎是怎麼看溫樂陽都好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種蟲子一出現必然是一對兒,一輩子都親熱無比不停的磨蹭著,聲音震天動地,所以叫做磨牙。不是你磨牙,是天磨牙地磨牙!」

    說完,小丫頭又吃力的喘了幾口粗氣,臉色這才恢復過來:「我服了是佛燈蟲,長大之後變成佛燈引,是火行地至毒蟲王。剛才那對磨牙是金毒裡的蟲王,不過它們可不是幼蟲。而且……」小易的聲音再度沉重了起來:「生老病死坊裡記載的磨牙,最大不過一寸長短,可沒有麻雀那麼大!」

    「也就是銷金窟,才能養出這麼大的蟲子精!」溫樂陽勉強的笑了笑,又替自己的寶貝蟲子撐場面:「再大不還是被我服了的火毒給逼退了,五行相剋,烈火鍛金。」

    小易撐著大喇叭剛想站起來,溫樂陽一搭她的胳膊,忽地一聲,把她穩穩地負在了後背上。

    小易從後面美滋滋的把下頜搭在溫樂陽肩膀上:「相剋是不假,但是差地太多也就沒用了,就好像拿著個煙頭煉不了鐵一樣,剛才兩隻磨牙驅趕那麼一大片流毒,想要攻破咱們佛燈蟲的布下的禁制易如反掌。不過這種蟲子都通靈性,一來是我們身上應該沒有它們要找的東西;二來同為蟲王,彼此心意相通,我服了雖然還小,但畢竟是火行,對它們也有些威懾;第三。應該就是你了!」

    溫樂陽點點頭苦笑:「我也蟲王了?」剛才大銅蟻漸漸越過紅線,他剛忍不住要出手,大銅蟻立刻退去,看來是發現了他地危險,最終還是選擇繼續前進,放過了他們。

    溫不做卻毫無來由的問了句:「這個磨牙,平時一出來就會驅趕劇毒到處跑?」

    小易搖搖頭:「肯定不是,它們要驅毒,事先肯定得經過一段時間來聚斂劇毒。否則也無毒可驅!」

    這時候溫樂陽對著大夥一揮手:「跟著走吧!」

    蚩毛糾嚇了一跳:「跟著誰走?磨牙?!」

    溫不做嘿嘿一笑:「大龍根怕了?」

    蚩毛糾和不說不做、溫樂陽熟稔得不得了,撇著嘴巴哭喪著臉:「不怕……不怕是假的!」

    兩隻麻雀那麼大的螞蟻,輕輕一碰就發出洪鐘爆碎的巨響。毫不費力的驅趕著足球場那麼一大片侵蝕萬物地劇毒,要說不怕吊死鬼都得氣樂了。

    溫不做伸手抹了一下小蚩毛糾的額頭:「兩頭螞蟻驅趕的流毒和害死祁連仙宗老道的劇毒同宗同源,只是更暴戾了些,現在螞蟻向著銷金窩深處趕去,很可能是跟祁連仙宗為難,大穿山甲自然會幫自己的門派,咱們可不能讓大穿山甲死了!」

    溫不做是老江湖,話嘮從來都不耽誤他那副縝密的心思,就算是異蟲仙種。也不會無緣無故驅趕著這麼大片的劇毒到處走,肯定是要對付大敵或者做什麼大事。

    這座銷金窩裡,除了祁連仙宗的修士,恐怕也沒什麼人能值得兩隻蟲子這麼拚命。

    溫樂陽也笑著拍了拍小蚩毛糾:「咱們想辦法把大穿山甲弄出來就好,未必就會和螞蟻拚命!」說話的時候腳步匆匆,繼續向著銷金窩深處趕去。

    蚩毛糾還是不放心,有些自我安慰:「這個流毒……速度雖然不慢,但是咱們要撒開腿跑地話,應該還能逃的掉吧?」

    溫不做立刻正色說:「記住了。不到萬不得已,一定不能跑!要是在外面,流毒速度不會太快,但是這裡的地面都已經變成金石,金毒一旦流轉開,比著閃電還快!人力絕跑不過它。」

    這也是溫不草剛剛察覺至金流毒湧來時,不肯逃跑地原因,在已經金屬化的土地上,人是無論如何也跑不過金毒的。

    駱旺根這時候突然插嘴:「那剛才幹嘛不開槍呢?」他早就聽慕慕說過。知道大喇叭的厲害。

    小易搖搖頭:「兩隻蟲子要是沒驅毒。我早就開槍了。這種蟲子靈性通天,死前會知道是誰害它性命。流毒肯定會反噬!」

    蚩毛糾氣哼哼的一跺腳:「跑不掉,打不得,沒點活路了!」一群人全都笑了,他們大都在苗疆見識過這個小子拚命時候的樣子,知道他抱怨歸抱怨玩命歸玩命,誰都沒當真。

    溫不做一邊走,一邊給大伙列出了時間順序,大穿山甲先跑過,十八個祁連弟子放它過去,隨即慘遭身死,在其後溫樂陽等人趕到,不久磨牙驅毒而至,現在磨牙已經趕到了他們前面,算完,溫不做苦笑了一聲:「前面肯定是祁連仙宗和磨牙的一場大戰……」話音未落,居然可怕的金屬摩擦聲從遠處沖天而起,同時一道道紅色的劍光不停起落,巨大地轟鳴與摩擦聲糾結到一起,卻壓抑不住一聲聲讓人肝膽俱裂的慘叫!

    溫不做怪叫了一聲:「打起來了!」邁開踏步就衝了出去,全都加快了腳步!

    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來捉大穿山甲,此刻是萬萬不能讓它被螞蟻給毒死,眼看著劍華如火燒天、摩擦聲像金山崩裂,顯然雙方都在全力發動,生怕大穿山甲會戰死,也不顧上再隱形潛蹤,勉強保持著隊形,一路狂奔而去。好在金毒流淌之後地面平整無比,根本就不用辨認方向,只要沿著這條河床般的大路悶頭跑就可以。

    而當溫樂陽等人在不久之後趕到巨戰邊緣的時候,全都狠狠的抽了一口寒徹肺腑的涼氣,眼前亂成了一團,事情似乎根本就不是他們猜測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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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五章 日蝕

    兩隻麻雀大小的銅蟻擠在一起拚命的廝磨著。身體周圍暗潮般的流毒就像魔鬼的影子。一層層不停向著前面蕩去!

    在流毒的另一端。是密密麻麻一大片。幾百隻身體如幼猿、卻長著一張猙獰鬼臉的小怪物。正不停的呲出一嘴尖牙怪聲嘯叫。其中一部分怪物不停的用爪子拚命的撓著地面。每一抓之下。地面上就會湧出一層與流毒顏色相似但略顯暗淡、好像毒癬似的東西。緊貼著地皮迎向流毒。兩股暗潮一相遇。立刻發出驚天動的的金屬撞擊聲。刺的人耳鼓發乍。

    磨牙的至金流毒。比著怪物們的暗銅色的毒癬明顯要犀利的多。接觸片刻之後銅癬就被流毒吞沒。怪物們的空間越來越小。不時有狂怒發狠的怪物高高躍起。硬生生的想要趟過流毒暗潮去捏死螞蟻。不過沒跑上兩步就矮了半截。兩條腿都被腐蝕殆盡。長聲哀號著輾轉而死。

    一部分鬼臉銅猴子在奮力抵禦流毒。而另外的怪物則張牙舞爪。不停向著他們身後的一群道士撲擊!

    道士們人數也不少。大約二百人左右。分出一半吃力的應付著怪物的撲擊與銅癬。其他人則指揮漫天飛劍。在朗朗的法咒斷喝中。狂風驟雨般向著不遠處一片晶瑩如玉的石林狂暴傾瀉!

    從裡向外算起的話。晶瑩似玉的石林在最深處聳立。祁連仙宗的老道正在指揮法寶想要砸毀石林;鬼臉猴子圍住老道猛打。看樣子想要保護石林;而兩頭磨牙驅趕至金流毒不停的殺猴子。看起來很像老道們的盟友。

    誰也沒想到在他們眼前竟然是這樣的一個陣勢。溫不做吞了口口水。望著不遠處的混戰。若有所思的苦笑:「咱們遇到的那十八具銅道士。是被鬼臉銅猴子毒死的。」

    玉刀裹環嘿了一聲:「什麼鬼臉銅猴子!這些東西叫金魑子。也是山魈石怪的一種。都是金行怪物。銷金窩裡氣勢淬礪。而那片石林卻別具一格如水圓潤。剛柔相濟。本來就容易生出這種東西來!要是銷金窩裡沒有金魑子。那才叫奇怪了。」

    溫不做一愣。低聲笑著說:「金虱子?這個名字古怪。」

    「金魑子!」裹環沒好氣的重複了一句。隨後又補充道:「這些東西都太小。根本就沒有神智和妖元。和野獸沒什麼區別。成不了氣候的。時間稍長就死乾淨了。」

    溫不做笑嘻嘻的問他:「老祖宗看著徒子徒孫都死了。不打算出手?」

    裹環的語氣充滿了無所謂:「我是土行。他們是金行。既不是同宗也不是同山。他們現在靈智未開。還不能算是妖身。差的遠呢!」

    從溫樂陽等人進入銷金窩之後。一切都氤氳著淬礪與暴戾。山石土木也都被利金氣勢磨礪成斜指蒼天的暗銅色巨刃。唯獨不遠處的那片石林。顏色如白玉似的晶瑩剔透。一層層柔和的光芒流轉不息。石頭的角度也圓潤柔和。好像曾經被清泉細細打磨了千萬年才有的輕柔。在四處橫戟斜刀戾芒閃爍的銷金窩中。顯的格格不入。看上去讓人說不出的舒服。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按照裹環的說法。這片怪異的石林應該是金魑子的老巢或者出生地。祁連仙宗的弟子圍攻石林。在外面的山魈石怪趕來救援。破了道士們的防禦殺過來。而一對磨牙又驅趕劇毒。來幫助老道們。

    溫不做望著遠處圍著石林猛攻的老道。臉色越來越納悶:「老道們又在幹什麼?砸石頭?」

    話一出口。包括溫樂陽在內的所有人望向玉刀裹環。溫不做把所有人心裡的疑問都給問出來了。祁連仙宗的紅色飛劍也好。磨牙的至金流毒也好。都在不停的向著石林衝擊。可是一個敵人也沒見到。

    幸虧他們還有一個明白人。裹環硬邦邦的聲音裡。掩飾不住一種心理上的優越感:「石林是陣。是甲。石林裡肯定藏著什麼東西……」

    溫不做最不待見玉刀裹環這種腔調:「想好了再說。石林裡有東西。就直接進石林裡去抓唄。砸石頭有什麼用?」

    玉刀裹環一點也不著急。好像大數學家在幫著小學生算二元一次方程似的和藹親切:「法陣不破。道士們根本進不去。」

    果然。三五個道士在飛劍流紅的掩護下闖上石林。旋即慘叫聲響起。老道剛剛觸碰石林的瞬間。就變成了幾具軟綿綿的屍體。好像身體裡所有的骨頭都被抽掉。又被注入百十斤的自來水。屍體摔在地上。肉眼可見的開始流淌。一會功夫就變成了一灘白花花的軟肉。根本就分不清四肢和身體。

    小蚩毛糾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愣愣望著幾個死在石林上的屍體。

    溫不做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對著溫樂陽笑道:「祁連仙宗當然不會怕了畫城的人。他們現在有大事要辦。所以才不願和畫城動手糾纏。」說著。停頓了一下。喃喃自語的嘀咕了句:「石林裡到底有什麼東西。要是能看看就好了。」

    溫樂陽顧不上他的專業八卦精神。皺著眉低聲說了句:「來了!」

    石林外比著金石還要堅硬的地面。正緩緩拱起一個碩大的土丘。不久之後。一隻幾十米長的巨大穿山甲破土而出。青黑色的鱗甲在紅色飛劍的映襯下。閃爍著墨刀般的冰冷。在它後背上竟然還騎著一個身高不到一米卻鬚眉皆白的侏儒老道。

    祁連仙宗的道士們霍然發出了一聲歡呼。溫樂陽遠遠盯著大穿山甲一隻明顯要細了一些、鱗片的顏色還很新鮮的前肢點點頭:「就是它!」

    大穿山甲破土享受祁連仙宗弟子們的歡呼。神態威嚴莊重。儼然一副長者的派頭。和峨眉山遇到萇狸時那股子惶惶逃命狼狽相判若兩人。

    穿山甲出現之後。那些鬼臉猴子般的金魑子變的更加惶急起來。根本就不再管身後磨牙驅趕的至金流毒。紛紛轉身向著老道們拚命攻擊。

    坐在穿山甲上的侏儒老道淡淡的吩咐坐下弟子:「全力對付山魈。我與護山神獸。遁地進去就好!」

    祁連仙宗的弟子們大聲喝應。手裡劍訣一轉。正在不停轟擊石林的漫天劍華繼續兜轉。向著大群的鬼臉猴子呼嘯而至。

    穿山甲破土回頭吆喝了一聲:「坐穩了!」隨即高高躍起。大頭朝下一頭扎進了土中。隨即眾人能聽到一聲震天動的的慘叫……穿山甲消失了。老道被留在了地面上。

    銅澆鐵鑄般的土地被老道硬生生撞出一個大坑。老道四仰八叉爬在地上……過了一會吃力的翻了個身。額頭鮮血淋漓。

    破土的大腦袋又鑽了出來。小眼睛裡閃過一絲赧然:「事出惶急。忘了施法護你……你還去不?」侏儒老道平時隨它遁地的時候。都是要穿山甲施法護住他。自己不能施展任何法術。否則會破掉穿山甲的遁地術。這次猝不及防被來了一下狠的。沒撞死他就算走運了。

    侏儒老道兩眼無神的搖搖頭。破土訕訕笑著囑咐了句:「萬事小心!」隨後再度消失。

    石林上有禁制。祁連仙宗喚出漫天飛劍砸了半天也沒能破掉禁制。大穿山甲破土看來是想從地下鑽進去。

    幾個祁連仙宗的弟子一邊手忙腳亂的去扶侏儒老道。其他人則騰出手來對付那群銅猴子。一時間氣勢大增。銅猴子被兩面夾擊。看來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就在這時候猛的一聲穿金裂石的長嘯。從溫樂陽等人的側面沖天而起。滿頭白髮怒張的畫城首腦樂羊瘦金。凌空高高躍起。一個跟頭就翻向了兩頭耳鬢廝磨正在催動劇毒剿殺山魈的磨牙銅蟻。

    這下可把溫樂陽等人足足嚇了一跳。樂羊瘦金父子本來正在跟鵝羊道的守燈真人糾纏。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悄無聲息的跟了上來。他兒子樂羊溫和鵝羊道的守燈真人卻不知道哪去了。

    兩隻磨牙乍遇偷襲。各自狂怒者一震鬚子。只能貼著地面遊走的至金流毒像憤怒的熔岩轟然暴起。不再理會山魈。瞬間把樂羊瘦金層層包裹

    溫不做撇著嘴說了句:「完了。老頭完蛋了……」話音未落。從潑墨般的至金流毒裡傳出了一陣大笑。能夠消金鍛水的流毒竟然傷不到他的一根頭髮。樂羊瘦金已經破繭而出。手中的小楷毛筆毫不留情的向著兩頭磨牙按去。

    兩隻的磨牙動作也快的不可思議。各自一閃身躲避開敵人的襲擊。正要再度反擊的時候。樂羊瘦金已經大笑閃電般衝進了金魑子的群裡。根本就不在乎腳下遍佈的銅癬。手中的毛筆指指點點。不停的刷在金魑子的身上。每一隻金魑子無論被他的筆點中哪裡。都無一例外的身子一震。腦袋發出啵的一聲脆響之後破碎成兩半。無頭的身體原地轉了半圈。伏地而亡!

    玉刀裹環的聲音也充滿了驚訝。對著溫樂陽說:「這個老東西身上帶著庇赦金行法力的寶貝!」

    這些金魑子開始看樂羊瘦金偷襲銅蟻磨牙。還以為是朋友來的。不料他一衝進來就大開殺戒。在反應過來的時候。老頭子已經閃電般衝過了山魈群。一頭扎進了祁連仙宗的道士中。

    侏儒老道指著畫城的樂羊瘦金。有氣無力的對著弟子們喊了聲:「攔住那兩個人……」

    伏在溫樂陽背上的小易遠遠聽見侏儒老道的話。微微一愣:「兩個人?」

    溫不做低聲笑著說:「剛才他撞的忒狠。」

    無數把紅色長劍流光溢彩。立刻向著敵人激射而去。遽然無數條青色的長綾從樂羊瘦金的身上翻捲而起。真到這時他才真正使出了畫城的神通。筷子粗細的小楷毛筆像潑風一樣在長綾上急速書寫著什麼。長綾幾乎遮天蔽日。每有筆墨濺落都會發出撲啦啦的破空聲!

    小楷毛筆。寫出的字卻大逾磨坊。幾十丈的長綾根本就寫不了幾個字。一個個漆黑的大字。在天地間閃爍著奇異的光芒。無論溫樂陽還是其他人。都認不出他到底寫的是什麼。絕不是楷、行、草。也不是古撰。倒有幾分像甲骨文。彎彎曲曲歪歪扭扭。在青綾上呼之欲出。

    小易低呼了一聲。篤定的告訴溫樂陽:「他寫的是鬼神書!驅鬼哭風。是古湘人的神術……」果然話音未落。銷金窩中炸起了一片淒厲的嘶號。好像的獄中萬鬼齊哭。一層層暗綠色的疾風帶著比刀子還要狠辣鋒利的速度。轟然砸進了群道之中!

    祁連仙宗的弟子立刻炸了窩。紛紛召回飛劍護身。努力對抗著神鬼書喚出的鬼哭風。樂羊瘦金腳步毫不停留。繼續向著石林衝去。

    畫城是天下散修第一世家。按照修真道公認的實力劃分。畫城比著五福的實力還差的遠。可樂羊瘦金此刻展現出的實力。不敢說比老兔妖不樂。但是比著小兔妖善斷。恐怕也遜色不了多少。

    眼看著樂羊瘦金眼看就要衝上石林的時候。滿頭大包的的侏儒老道突然消失了蹤影。

    幾乎同時。侏儒老道又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距離樂羊瘦金七八米的天空上。獰笑著伸手一抓。什麼都沒有。

    樂羊瘦金嚇了一跳。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是身形毫不停留。圍著石林詭異的轉了兩圈。竟然通過了禁制。一溜煙的鑽進了進去!

    樂羊瘦金一遁入石林。鬼神書失去了主人的指引。軟綿綿的從空中掉落。碎魂蝕魄的鬼哭風也立刻消失於無形。

    侏儒老道兩眼無神。但是臉色鐵青。大聲吩咐弟子:「立刻殺光這些金魑子。再集全力攻破石林!」。說完以後轉著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祁連仙宗的弟子再度祭起飛劍。毫不留情的向著那群猙獰的鬼臉猴子斬殺而去。

    兩隻銅蟻磨牙被樂羊瘦金戲弄了一下。變的懊惱而憤怒。猛的分開身體不再親熱摩擦。掰動著自己強壯的下顎。狠狠的啃在了地面上。高高翹起的屁股一顫一顫的。那一片至金流毒霍然向著四下蔓延開去。一下子面積擴大了許多。顏色也變的更加濃郁了些。

    前面是祁連弟子的萬劍傾瀉。後面是磨牙驅趕的利金毒潮。被困在中央的金魑子慘叫連連。被迅速斬殺。徹底失去了還手之力。

    小易低聲告訴溫樂陽:「兩隻磨牙把自己的金毒也釋放出來了!」

    溫樂陽身子一動。回手把小易放了下來。

    小易人明白他的心意。雖然下來但是一隻空著的手卻牢牢抓住了溫樂陽的胳膊:「你怎麼進石林?」

    溫樂陽一行人和畫城樂羊父子、以及不知去向的鵝羊道弟子。都是衝著祁連仙宗的護山神獸來的。大穿山甲破土前腳遁的而去。樂羊瘦金就有恃無恐的追了進去。這下溫樂陽立刻就呆不住了。

    溫樂陽皺著眉頭:「錯拳破法!」

    玉刀裹環在他頸下冷笑了一聲:「這個法倒是能破。不過你身子骨太弱。不等破掉禁制。就先變成一灘白肉了。」

    這時候一直在皺眉發愣的小蚩毛糾突然開口了:「這個石林。也許我能帶你們進去……」

    沒人理他。溫樂陽皺著眉頭:「那雷心痧呢。轟的開不?」

    玉刀裹環又潑冷水:「就算你能轟開。也是徹底毀掉禁制。到時候老道、山魈、銅蟻一股腦的衝進去。你還能活嗎……」

    小蚩毛糾憋的小臉通紅。聲音又低又快:「死在石林上的老道中的是巫。叫水黃蓮。中者身骨如水!石林上的禁制是巫蠱。不是法術!」

    直到他這麼一說。大伙才把目光轉向了他。神情都關注了許多。溫不做搶著問他:「事關重大。你可別逞能。」

    蚩毛糾小臉一紅:「不信你一會去按按拿幾個死人。手上就會沾些清水。放在嘴裡苦澀的要命。不過可以明目去火……」

    溫不做嚇了一跳。趕緊點頭:「信的過你。不用嘗。不用嘗。」

    小易依稀記的以前在生字號裡看過這種巫法的記載。小臉上明顯作出了一個驚悚的表情:「這是古巫。你真能破?」

    蚩毛糾猶豫著點點頭:「有點時間…差、差不多吧!」

    小易大包大攬的嗯了一聲:「那就算你能破!」

    駱旺根嚇了一跳:「什麼叫就算能破?破不了怎麼辦?」

    溫不做低聲笑著拍了拍他肩膀:「破不了再說。反正石林咱們是一定的進去不是。」隨後開始討論下一個話題:「螞蟻、老道。怎麼過去?」金魑子在兩面夾擊之下。現在已經死的七七八八。幾乎剩不下幾隻了。不足為患。

    裹環猶豫了一下。幾乎是咬著牙說:「用雷心痧吧!我喚陽差出來。應該能擋的住至金流毒的反噬!」他的陰錯陽差一旦施展。就會崩裂身體。現在已經有了一道口子了。不過為了追大穿山甲找萇狸。他也顧不的那麼許多了。

    小易大喜。揮舞著大喇叭笑道:「第一槍之後。你們再幫我擋上片刻。我就能開第二槍。老道不在話下……」

    幾個人大概商量了一下。幾句話的功夫就算是定下了個破綻百出的主意。溫樂陽接過小易的大喇叭高高躍起。對準了流毒中心正在耳鬢廝磨的兩頭磨牙。

    兩頭磨牙彷彿發現了巨大的危機即將降臨。大的那隻哀號了一聲猛的翻身。把自己的身體徹底掩住了同伴。而我服了也突然從溫樂陽胸口跳了出來。忽忽的焦急大吼。已經暗淡的身體全都擋在了大喇叭跟前。在奮不顧身的阻止主人。

    手指已經扣上了力量。大喇叭業已激發。就在電光火石的剎那。溫樂陽又驚又怒的奮力抖手。勉強讓槍口錯開了半路跳出來的我服了。

    半空中傳來浩浩湯湯的神雷轟鳴。萬道紫弧妖嬈而舞。在一瞬裡奪走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華!

    溫樂陽揮手把大喇叭拋給小易。雖然不明白我服了到底是為啥阻止他。另外一隻手依舊如電伸出。接回了蟲子。在跳到地上之後。才感覺到自己一後背的冷汗。

    我服了委屈巴巴的趴在主人手心裡。一動不動。看來這次也是被嚇破膽了。

    雷心痧裹動著天雷之威。狠狠的夯在了流毒之上。不過最後槍口的一顫。沒能正正砸中兩頭磨牙。而是稍偏開了幾米遠。轟在了他們身旁。

    雷心痧是當年萇狸把拓斜炸的引雷而遁的犀利法寶。一俟發動就是天威浩浩。根本不是兩頭怪蟲能夠抵擋的。雖然沒有直接擊中。但是神雷蕩起的巨力依舊把兩隻磨牙震的四肢抽搐身受重傷。在飛起來幾米多高之後。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全身的銅色也變的蒼白起來。兩隻蟲子卻都掙扎著。拚命的向著對方爬去。

    就在滾滾驚雷擊怒擊而下的同時。地面上的流毒也像活了一樣。猛的收縮身體。隨即匯聚成一盞巨浪。帶著嘶啞的金屬斷裂聲。狠狠向著溫樂陽撲了過來!

    玉刀裹環彷彿再給自己打氣。鏗鏘的咆哮了一聲:「斷妖身!」

    溫樂陽頸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裹環再度大吼:「陽差!」

    空氣中狠狠的蕩起一陣漣漪。裹環的法寶陽差破空而起。穩穩的擋在了溫樂陽的胸前!

    在一旁提心吊膽著觀戰的小易等人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誰也沒想到這口大氣還沒喘乾淨。就在暗銅色的流毒堪堪撲至的時候。法寶陽差無力的跳動了兩下。隨即又消失了。

    溫不做差點就一口血噴出來:「這是陽差嗎?這是日蝕!」

    溫樂陽算是讓裹環給坑苦了。現在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只來的及模稜一下牙齒。就被迎上了暗潮流毒匯聚成的驚濤駭浪。

    旋即。一種久違了的感覺。再度爆發!

    至金流毒一接觸他的身體。立刻被他瘋狂的吸斂進去!流毒本來是鋪天蓋的的衝過來。一下子拍住了溫樂陽。可是剎那之後就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渦。暗銅色的至金劇毒圍著溫樂陽暴躁的旋轉著。肉眼可見的被他迅速吸斂。

    溫樂陽腦子裡嗡的一聲。自從他在苗疆吸斂了裂地蛤的土行劇毒之後。就已經幾乎百毒不侵。但是身體也不再吸斂毒素。根本沒想到這次遇到至性的金毒。又老戲重播。

    和上次一模一樣。每吸斂一絲劇毒。身體就沉重了一分。

    玉刀裹環也覺的自己快要死了。他是貨真價實的施展斷妖身。這次玉刀上崩裂的縫隙比著原來還要大上許多。但是他的妖元實在太弱。也就勉強把陽差喚出來片刻。

    現在溫樂陽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只能任由金毒流淌而入。體內的生死毒則飛快的流轉著。每進入一絲金毒。就立刻被生死毒的洪流捲走。在掙扎一陣之後最終消融。

    無論是不說不做。還是祁連仙宗。所有人現在都傻了眼。

    溫樂陽隱約的明白了。自從苗疆之後。他的身體不是不再吸斂劇毒。而是不吸斂普通的毒素。他挑食了。

    這次遇到比著秀兒那一縷至性土毒毫不遜色的金毒。他的身體就像饕餮附魂。立刻開始貪婪的吞吃起來。對於修煉來說。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一旦吸斂了劇毒之後。修為肯定會再上層樓。

    但是日子不對啊。

    溫樂陽真恨不的能再有隻大蛤蟆跳出來。把他們所有人都一股腦的吞進肚子裡去。

    滿頭大包的侏儒老道已經回過神來。伸手一指溫樂陽對著弟子們大喝:「殺了那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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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39: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六章 對峙

    侏儒老道騎著大穿山甲被狠狠撞了一下,他修為高,但是說到底還是個人,穿山甲一躍入土的勢子何其猛烈,他又沒用真元護身,一下子被撞得七葷八素,老命沒丟就算走運,一顆和身體不成比例的大頭疼得好像要炸開一樣,一直都沒能回過神來觀察周圍。

    直到雷心痧炸起萬道雷光,他才知道來了敵人,目光投過來的時候,正好是陽差消失,流毒怒漩開始被溫樂陽吸斂。侏儒老道是識貨之人,陽差一閃即逝,足足把他嚇了一跳,他當然以為是敵人有心隱藏這件厲害法寶。

    溫樂陽此刻的情形更讓他心驚膽戰,侏儒老道在銷金窩裡修行了二百多年,比誰都明白至金流毒的厲害,現在也不知道是一個還是兩個人,竟然與劇毒相持起來。

    迴盪著煌煌天威的神雷、一閃而過的黑色法寶、與至金流毒抗衡的普通人,侏儒老道想也不想,直接吆喝著弟子們全力出手誅殺敵人。

    溫樂陽呆呆的站在地上,身體保持著一個剛轉身還沒來得及跑的姿勢,如果不是表情猙獰橫眉立目,挺像畫上的美人回眸。暗銅色的至金流毒,在他周圍層層圍攏,飛快的旋轉著,時而發出一陣讓人牙齦發酸的摩擦聲。

    祁連仙宗弟子祭起數不清的紅色飛劍,就像一條從天而降的紅河瀑布,向著溫樂陽席捲而去!一剎那火焰轟鳴與金屬撕摩糾纏在一起,變成響徹天地的怪響;熾烈的紅色光芒像一蓬燒天的怒焰,在溫樂陽周圍縱情怒放,轉眼彷彿燒熔了銷金窩所有的一切。

    溫樂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炬,遠遠望去很神聖。

    至金流毒急速旋轉,在溫樂陽身前擠成了一團,無形裡已經變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飛劍匯聚成的赤煉一至,立刻與金毒攪成了一團。

    不說不做等跟著溫樂陽來的人,都發出了一聲怒吼,跳起來就衝上去拚命。小易目眥盡裂,死死咬著牙齒,遏制著雙手的顫抖,往大喇叭裡裝填著雷心痧。

    直到大喇叭再次裝彈完畢,小易才哇地一聲大哭出來,正要站起來隨著溫不做等人衝向老道的時候。倏地一個硬邦邦的聲音,把一句無關的話塞進了她的耳朵:「想進石林就住手!」

    溫樂陽的隨行者們臉上同時一喜,既然玉刀裹環沒事,溫樂陽自然也還活著,雖然變成火炬還能活這事聽著挺玄。

    侏儒老道地表情也是一愕。但祁連仙宗地其他道士沒有一點反應。

    溫不做反應最快。眨了一下眼就明白了裹環這句話是對侏儒老道說地。不過來不及對自己人解釋乾脆一起傳音。滿心歡喜地暗讚了一聲:老妖怪不傻!

    現在祁連仙宗已經動手拚命。裹環無論是出言恫嚇還是說別地人家理都不理。但是進石林這三個字對老道們來說。實在太重要。

    果然侏儒老道沒有一刻地猶豫。直接一揮手喝令弟子:「住手!」

    隨即裹環地聲音一下子變得虛弱到了極點。幾乎連蚊吶都不如。極低地傳音給溫不做:「剩下看你地……」

    沖天地火光一斂而空。溫樂陽地身影再度出現。身前流毒依舊旋轉。只不過面積減少了許多。都被祁連仙宗地赤色劍陣消磨掉了。

    漫天地飛劍也在侏儒老道的喝令下停住了狂攻,依舊匯聚成赤煉般的勢子,像一頭驕傲的紅色蒼龍。在溫樂陽頭頂蜿蜒翻轉,隨時準備再次一擊而下。不過其中的不少飛劍已經赤芒黯淡,勉強跟在劍陣裡,祁連仙宗修行的是火行功法,飛劍也是如此,剛剛在大火炬裡金火相剋拚命糾纏,至金流毒被毀掉許多,飛劍的火性也被消磨了不少。

    侏儒老道的目光掃過了不說不做等人:「是哪位高人傳音,還請……」

    話音未落。猛地一聲雷霆轟鳴從四面八方狠狠的壓了過來,萬道紫弧狂放地扭動著身體,匯聚一條讓人無法直視的怒濤,狠狠砸在了懸空的赤色劍陣上!祁連仙宗的劍陣一下子被天雷削掉了快四分之一,一大片飛劍就像挨被大炮轟了的魚塘中的死魚,從天上毫無生氣的掉下來,其他的赤色飛劍鳥獸狀一哄而散,倉皇的回到主人身邊。

    祁連仙宗地弟子也倒下了一片,凡是飛劍被雷心痧毀掉的人。都元神劇震身受重傷。沒受傷的人在微亂之後。紛紛叱喝著就要再出手。

    侏儒老道臉色鐵青,對著自己的弟子大喝了一聲:「退下!」他的一個心腹弟子面露不忿。快步走過來滿臉的不甘心,剛要說話就被侏儒老道低聲打斷:「蠢材,剛才那一擊天雷神通要是打在大群的弟子之間,會怎樣!」

    那個弟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小易的雷心痧要是轟在人群裡,猝不及防之下祁連弟子肯定傷亡慘重,不過要真是那樣地話,祁連宗肯定會暴起拚命。

    小易當時就沒想那麼多,一看溫樂陽沒死,滿滿一副小心思裡地悲痛立刻變成了歡喜雀躍,隨後看到天上的劍陣虎視眈眈不懷好意,一個大喇叭就打上去了。她那一槍是躲在不說不做等人身後開地,到現在為止對方根本不知道驚雷打哪來。

    溫不做雙手背後,挺起胸膛,語氣裡同時充斥著不屑與威嚴,目光卻淡淡的平和,甚至在嘴角還掛著一絲笑意:「祁連仙宗?有點意思!」

    八個字分成兩句,好像是讚揚,更像自言自語。

    侏儒老道目光毫無來由的盯住了老實孩子駱旺根:「剛才傳音的是哪位,還請現身相見。」

    溫不做突然笑了,像個神經病似的,笑得很突兀,笑得自己很陶醉:「誰說都是一樣的,只看你想不想進石林了。」

    小易笑眼忒忒走到大伙身旁,橫了溫不做一眼,從神態、表情、語氣,溫不做都在學萇狸師祖。

    萇狸是貓妖,天下雖大但是能裝進心眼的。除了拓斜之外,只有她自己的那一點快活,永遠透著的一股只顧著自己開心好玩的神態,不管對面是天王老子還是十殿閻羅,都不能耽誤她自己哄自己高興。

    這種神態,放在別人眼中。就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驕傲。溫不做雖然不能學個十足十,但是現在大模樣已經有了。美中不足地是,一樣的笑容,掛在萇狸的臉上很驚艷,掛在溫不做臉上很驚人。

    小易就站在他們身旁手腳麻利的裝填大喇叭。

    任憑溫不做怎麼變換表情,侏儒老道始終就不瞅他,目光一直牢牢的壓住駱旺根:「沒有諸位,祁連弟子以劍破法也未必做不到。」

    溫不做挑了挑眉毛,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該嘲笑地時候。他反而收起了笑容,只在唇角留下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紋。

    老實孩子駱旺根突然開口接過了話:「護住石林的不是法,是失傳了七千年的水黃蓮。天下巫蠱七百六四門,排行第七!」說著,自信的笑了,伸手指了指剛才死在石林上,現在已經變成一灘軟肉的道士屍體:「屍濯紋水,清苦黃蓮!道長要是不信,去摸摸屍體,看看是不是會抹上一手清水,在把清水放進嘴裡。嘗嘗苦不苦吧!」

    這番話本來應該小蚩毛糾說,但是駱旺根生怕他年紀小,一個應答不慎就會引來滅頂之災,直接開口接過了話題。溫不做站在原地不動,心裡對駱旺根大大的讚揚了一聲:老實孩子會騙人!

    沒人知道巫蠱到底是怎麼回事,排行典故隨他信口去說,第七比著第一要逼真的多了。

    駱旺根一開口,侏儒老道晶亮的目光如電斗轉,一下子盯住了三寸丁溫不說:「當真?」

    駱旺根心裡挺鬱悶。自己說地頭頭是道,人家卻轉開了目光。

    溫不做卻大概明白了,侏儒老道應該是個斜視。

    駱旺根不理侏儒老道的問題,逕自向下說:「論威力水黃蓮當能排進三甲,但因為收放不易,所以最後在駱天神排名的天下巫蠱中,列為第七。祁連劍陣能攻破禁制不假,但是最後也就落得個玉石俱焚吧。」

    溫不做心裡無奈地撇了撇嘴,駱旺根糾前面說的挺好。可是後面這一描。聽在老江湖的耳朵裡,就有些著落痕跡了。

    侏儒老道沒問駱天神是哪位神仙。還是看著三寸丁溫不說,語氣間已經多了一絲輕蔑:「玉石俱焚?怎麼說?」

    好在駱旺根聰明,聳了聳肩膀滿臉不耐煩:「我又沒見過,怎麼會知道,書上怎麼寫的我就怎麼說。」

    侏儒老道除了說話不瞅正主之外,神態自始至終都沉穩篤定,沒再追究玉石俱焚,而是直接問:「你能破掉石林禁制?」

    一個剛剛試探屍體的祁連弟子走到侏儒老道跟前,手裡握著一根古香古色的木枝,木枝上凝結著幾滴晶瑩的水珠。他剛才拿這個去捅屍體來著。

    這個祁連弟子的表情有點古怪,生怕師尊讓他把木枝放進嘴裡嘗一嘗,苦不苦。

    駱旺根糾突然邁開大步走到了侏儒老道跟前,伸手在那根木枝上一蘸,抹下了一滴清水放進了自己嘴裡,隨後對著老道說了聲:「苦!」

    侏儒老道難得之極的換了一個表情,瞇起眼睛盯住駱旺根身旁那個舉著木枝地祁連弟子:「你們要是能破掉禁制,老道保你們平安離開銷金窩!」

    那個祁連弟子一臉坦然,知道師父不是跟他說話。

    不料駱旺根也笑了一下,甩下了句:「跟我說沒用,我說了也不算!」扭頭走回了不說不做身邊。

    溫不做似乎是考慮了一下,好像不划算似的搖搖頭:「那你們忙吧,繼續讓那個東西去砸石林,我們不著急,等你們砸不開的時候再說」說著抬手指了指天,這才想起來天上的劍陣已經讓小易給轟跑了,裂開嘴巴笑了,也看不出是不好意思。還是真替自己覺得開心。

    溫不做害怕祁連宗的老道發動神通,自己這夥人馬上就會死於非命;侏儒老道對倏然出入的神雷和傳音的高手心存忌憚,雙方你一句我一句,侏儒老道想探出來傳音的人是誰,更要知道這群人到底會不會破解石林禁制,以及這個禁制是否像老實孩子駱旺根說的那樣。欲破則同毀。溫不做始終擺出一副淡淡地不關心,說起話來都是滴水不漏。

    溫不做心裡明白,石林裡有祁連仙宗勢在必得地東西,自己這夥人在老道的心眼裡,肯定也是衝著石林來的,這個根本就沒的解釋,總不能告訴人家我們其實是來抓你們護山神獸的、抓神獸是為了找當初掰掉你們鎮山寶物玲瓏冰的萇狸師祖。其他地借口也沒用,誰都不是傻子,解釋只能越描越黑。

    雙方各有忌憚。又誰也信不過誰。一時間都僵在了原地。

    晶瑩剔透的石林之前,金魑子幾乎被斬盡殺絕,剩下地幾隻飛快地逃跑了。兩隻磨牙銅蟻身受重傷。勉強把身體擠在一起,早就沒力氣再親熱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金行至毒被溫樂陽一層一層地吸斂掉。

    現在溫樂陽不能稍動,不說不做等人的籌碼也只有小易手裡的大喇叭。

    大喇叭不是護身符,而是光榮彈。

    侏儒老道似乎也不著急,嘴裡應付著溫不做,目光卻對準了小蚩毛糾,誰也吃不準他究竟在看誰。

    溫不做學著萇狸,一會變一種態度。但是腦子轉的比溫樂陽身前地流毒還快,一會已經想了不知道多少個主意,偏偏沒有一個可行的。無論是打是逃,最要命的就是溫樂陽動不了。上次溫樂陽被困在蛤蟆肚子裡可是十個月,這次看架勢也短不了,根本不是拖延幾句話地就能解決問題的,拖得住十分鐘,拖不住倆小時,更別說十個月。無論小蚩毛糾是否上前解開石林禁制,老道們都會發動神通。

    就在溫不做的腦漿子都開始發疼的時候,身邊倏的一靜!

    一下子銷金窩裡沒有了一絲聲音,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即便想溫不做這樣的聰明人,也要反應一下才恍然大悟,突如其來的寂靜,是因為流毒在瘋狂旋轉中發出的金屬摩擦聲消失了!

    所有跟著溫樂陽進祁連山地人立刻就轉過身子,不說不做是老江湖,明白這個時候轉身最容易被偷襲。但是大喇叭第一個就跑了。其他人就算被偷襲,估計連個慘叫的機會都沒有。還不如先回頭看看溫樂陽來的划算。

    侏儒老道愣了一下,看見對方根本不拿他們當回事,更堅定了有高手藏匿的念頭。

    小易驚喜的歡呼了一聲,就像清澈的小溪,嘩啦啦的浸潤了銷金窩的寧靜,溫樂陽居然神采奕奕的對著大家笑了。

    上次吸斂土行劇毒用了十個月,這次吸斂至金流毒才用了幾十分鐘。而至金流毒形成地漩渦也沒有全被他吸斂到身體裡,甚至都看不出減少了什麼,寂靜無聲的落回到地面上,再度變回了消融萬物的暗潮。

    溫樂陽站在流毒的中心,正是不久前那兩頭銅蟻的位置。

    小易大大的眸子裡,全是溫樂陽的笑容,根本就沒看見地面上的劇毒,抬腿就向著溫樂陽跑去。

    溫不做驚呼,溫不說虎撲,都是本能反應。

    溫樂陽的卻一點也不著急,地面上暗銅色地流毒就像活了一樣,在小易腳下地流毒隨著她的腳步不停向著兩側退開,分出一條裂隙,在她跑過之後,又悄無聲息地閉合。

    小易跑了兩步之後才發現腳下的情形,意外的咦了一聲,先是又驚又喜的看了看溫樂陽,隨即再度大聲歡呼,開始四處亂跑,和流毒鬧著玩。

    溫不說也一個跟頭摔進了流毒中,同樣,暗銅色的毒潮立刻為他讓出了地面。

    和小易不同,溫不說愣愣的爬起來之後,趕忙一個跟頭又翻了出來,跳到哥哥溫不做身旁,小聲說:「這丫頭膽子太大了吧?」

    溫不做嘿嘿一笑:「丫頭是看見溫樂陽活了高興的!」

    溫樂陽這次不僅很快就能動了。而且還替兩頭銅蟻磨牙,接管了那一片至金流毒,這個情況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

    沒受傷的祁連弟子的目光很快從驚訝變成了警惕,至金流毒的厲害,他們比誰都清楚。

    兩隻磨牙銅蟻和祁連仙宗在銷金窩裡同生共長,算是鄰居。彼此都秋毫無犯,這次還為了石林聯手,但是現在磨牙的戾毒被溫樂陽給搶走了,這個麻煩恐怕不小。

    小易玩了一會之後,跳到溫樂陽,歪著腦袋仔細的看著他:「怎麼這麼快?」

    我服了費勁巴拉地從溫樂陽的胸口爬出來,和小易一樣歪著腦袋仰視了一下主人,隨後使勁,把自己扔到了地上。在感受了一下它進流毒退、它退流毒進的幸福之後,搖頭擺尾的爬向了不遠處兩隻無精打彩身受重傷的磨牙。

    這三隻蟲子都是靈種,先是兩頭磨牙放過了我服了。隨後又是我服了在槍口前救下了它們,認識的時間雖短,但是淵源還挺深。

    溫樂陽知道兩頭磨牙現在身受重傷,毒力盡喪,傷不了我服了,也不管蟲子們地話題,拉起小易的手對她笑呵呵的說:「這個回頭再說,看!」說著用另一隻手指了指地面,在地上暗銅色的流毒倏然流轉起來。眨眼間,在地面上擺出了一個巨大的胡蘿蔔形狀。

    小易哈哈大小,把大喇叭奮力扔給溫不做,伸手從兜裡拎出了一根胡蘿蔔,塞到溫樂陽手裡。

    自從溫樂陽又能活動之後,一直沒說話的侏儒老道突然開口了,對著溫樂陽說:「閣下的神通,讓老道大開眼界!」

    溫樂陽向著侏儒老道點點頭,剛要說話突然一愣。試探著問:「您跟我說話呢?」老道的眼神,死死盯在了小蚩毛糾身上。

    侏儒老道的聲音不算響亮,也沒有什麼殺意,但是充滿了堅決:「剛才你在行功時,祁連仙宗收回劍陣已經仁至義盡。無論你們是什麼人,馬上退出銷金窩,否則便是祁連宗地生死大敵!」

    一條條火紅色的流蘇,隨著侏儒老道的話,被祁連弟子無聲地放飛到空中。

    溫樂陽沒有元神。看不透修士的修為。但是剛才祁連弟子發動的赤煉劍陣,至少看上去。比著崑崙道在九頂山對付哭佛施展的萬劍朝宗也差不了多少。

    溫樂陽剛才和流毒相持不下,在老道看來雖然匪夷所思,但是心裡卻暗地高興,任誰都會以為溫樂陽會有自己的功法,藉以抵抗磨牙的劇毒,僵持之後,就算他能破掉至金流毒,自己也會元氣大傷。

    沒想到溫樂陽不僅沒受傷,而且還收了磨牙的流毒,不知從哪來的神雷已經夠難應付的了,暗中還隱藏著一個有利害法寶地高手,現在又多出了一個能夠指使流毒的大敵。

    侏儒老道現在心裡後悔的恨不得騎上穿山甲再去撞一次地面,在擺明了立場之後,緊緊盯住了小蚩毛糾,準備火拚。

    小蚩毛糾回頭看了看溫樂陽,表情挺無奈。

    溫不做現在就從容多了,只要溫樂陽能活動,打不過還可以逃,笑呵呵的正要替溫樂陽說話的時候,腳下的大地突然猛烈的震動了起來!

    溫樂陽一步踏上,大片的暗銅流毒立刻蔓延過來,把身邊的人都護在了其中。

    而老道們地表情也是驚訝無比,飛劍流轉護住了主人,以為是對方突然發動了攻勢。

    大地劇烈的跳動著,一個巨大的土丘緊貼著石林的邊緣,轟轟烈烈的拱了起來。

    侏儒老道心中一寬,叱喝了一聲:「為神獸護法!」所有的飛劍再度結成粗大的赤煉,像一條永遠也無法逾越的熔岩直河,橫亙在雙方之間。

    大穿山甲從小丘裡露出了腦袋,還沒等侏儒老道鬆一口氣,大穿山甲兩隻粗壯的前爪拚命地抓著地面,一張又尖又大地臉上,每一塊鱗片都閃爍著恐懼與驚駭,張嘴狂呼:「拉我出來……」話音未落,倏地發出了嗖的一聲響,彷彿在另一端有一股根本無法抗拒地力量,一把又把它拽了回去。

    祁連仙宗裡,侏儒老道的反應最快,大穿山甲被拽回去的同時,他已經如箭激射而起,快的根本就看不清身影,想要抓住自家的護山神獸。

    隨即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穿山甲遁地而出用的是法術,不是挖大洞,現在它被不知道什麼東西拽回去,地面一下子就恢復了平整,侏儒老道一夜之內第二次,撞上了早被金行淬礪之勢蒸成剛石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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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39: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七章 恩人

    這邊侏儒老道趴在地上還沒爬起來,在石林的另一端又猛地傳出一聲爆喝,一條青色長綾從石林中翻轉而出,一個渾身浴血的人嗷嗷怪叫著想要踏著長綾衝出來,要不是他手裡還攥著半根已經折斷的小楷毛筆,溫樂陽根本就忍不住眼前的血葫蘆,就是不久前還威風凜然的畫城樂羊瘦金。

    樂羊瘦金踏著寫滿符篆的長綾,剛剛逃出石林半步,突然虎吼了一聲,身子既不自然的後仰,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繩索牢牢套住了他的脖子,正把他向回拖走。樂羊瘦金兩隻胳膊毫無目的的向著身後亂揮亂抓,幾乎連一霎都沒能掙扎,就被拖回了石林深處,只在石林外留下了一聲痛苦的悶哼,彷彿吊死鬼吐出的最後一口陽氣。

    撲出石林的長綾轟然爆碎,變成了寸寸青蝶無聲的四散……

    銷金窩裡一下子寂靜到了極點,片刻之後祁連仙宗的道士才一下子就炸了窩,除了幾個老成持重的高階弟子之外,全都臉色蒼白目光還駭然,大穿山甲做了幾千年的護山神獸,是他們的老祖宗,更是高高在上幾乎無敵的象徵,像只逃命未遂的土撥鼠被人抓著尾巴拽了回去;樂羊瘦金連闖三陣衝入石林的時候威風八面猶如天神,現在變成了個血人,也沒能逃出來。

    侏儒老道被幾個親信弟子扶起來,氣急敗壞的對著自己人大吼:「劈!劈開石林,救護山神獸!」

    祁連仙宗的老道們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的開始施法,火紅色長劍匯聚成的赤煉發出一聲清亮的長鳴,搖頭擺尾怒沖蒼穹,片刻之後猛地翻滾而下,就像天神的鞭子,在穿金裂石的巨響中一次又一次狠狠抽向石林。

    石林如玉圓潤似水流光,任憑祁連仙宗的劍陣赤煉怎樣轟砍抽打,都穩穩的坐在地上沒有一絲動靜。甚至連點石屑都沒濺起來。

    侏儒老道的眼神還很渙散,但是臉上怒氣蓬勃,大罵了一聲:「沒用地東西,都給我閃開!」不到三尺的身體高高的跳起,在空中踏罡步斗迅捷無比的穿梭著,雙手十指顫抖不停的捏出各種手勢。最後發出一聲刀子般的尖嘯:「火律令,畢火畢真。流金火鈴何在!」

    咒法一出,侏儒老道滿頭鬚髮怒張,眼神都變成了金紅色,彷彿要流出火來,就像一頭憤怒地老獅,猛地爆發出一生積攢的無上威嚴!在他的身後火蛇獵獵隨風翻捲,一柄足有幾層樓高的赤色巨劍凌空而現,劍身中央縱排四個龍飛鳳舞的古撰大字:流金火鈴!字字筆力蒼勁。每一筆都彷彿直衝雲霄的怒炎般讓人心神震盪不敢直視。

    剛剛怒龍般的祁連劍陣和這柄流金火鈴一比,在氣勢上下子變成了只配餵魚的紅蚯蚓。

    祁連弟子們已經收回了劍陣,個個仰臉滿目欽佩與艷羨的望著空中正在施展神威地師父。

    溫樂陽由衷地讚歎了一聲。老牌修真門宗地實力果然驚人。現在天下正道當數五福。不算大小兔妖。剩下地幾位掌門人裡。恐怕誰也比不上眼前這個貌不驚人。滿頭大包地侏儒老道。

    侏儒老道雙手捏出了一個劍訣。嘴裡雷霆般地大吼了一聲:「律令。疾!」在他身後地巨劍轟然乍起。劍鋒兜轉一斬而出!

    剎那間烈火地赤紅燒燙了所有人地眼睛。神焰地爆裂填滿了周圍每一絲空隙。整個銷金窩都在哀號顫抖。在崩裂乾坤地焦雷中。巨劍流金火鈴狠狠砍下!大劍落處。金石地面就像開了鍋地水一樣。詭異地冒起了無數氣泡。肉眼可見迅速變軟融化。一劍之威。燒熔金石!

    場中一片寂靜。既沒有歡呼。也沒有驚叫。侏儒老道落回到地面上沉默了片刻。又伸手擦了擦自己地眼睛。臉色似乎有點納悶。

    距離大劍幾米之外地石林巋然不動。

    溫不做眨眨眼睛。看著身邊和他一樣滿臉納悶地溫樂陽。試探著說:「砍歪了?」

    侏儒老道的臉不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第二次步罡斗、捏劍訣、喝咒語。重新開始揮舞巨劍……

    溫樂陽這才點點頭回答溫不做:「嗯。砍歪了!」

    一個祁連弟子小聲對著身邊的師弟解釋:「師父剛才那下撞得太重了……」說著微微翹起一根手指,隱秘指了指侏儒老道頭上頂著的幾個大包。

    大包紫得發亮。就像熟透了的李子,看上去讓人很有揪下來的衝動。

    侏儒老道一連劈了四劍。流金火鈴威力恐怖,每一斬都蕩起狂暴地火焰怒浪,但是石林卻依舊毫無反應,就像塊自得其樂的鵝卵石,任憑溪水怎樣流轉,它始終美美的望著天空。

    侏儒老道這才頹然收手,愣愣的望著石林,老臉神色黯淡,呆呆的站在地上。先前舉木枝的弟子走上來對著身後的師弟們大吼:「祁連劍陣,再轟石林!」

    天空中赤煉又起,聲勢凜然卻徒勞無功的開始衝擊石林的禁制。

    侏儒老道發呆一會之後,對著門下地弟子大吼了一聲:「都住手!」隨後邁步走向了溫樂陽等人,調整了幾次方向之後,總算走到了他們跟前,開門見山地問:「你們真能解開禁制?」

    溫樂陽篤定的點點頭,還沒說話,不喜歡說話地三寸丁溫不說卻一步跨到侏儒老道跟前,上身微微前傾,腦門幾乎碰到了李子,瞇著眼睛神色莊重:「老道,石林裡到底有什麼東西?」

    溫樂陽一門心思抓大穿山甲打聽萇狸的下落。三寸丁現在和他想得可不太一樣。

    在一路上三寸丁溫不說都覺得,憑著溫樂陽的毒功和小易的大喇叭,再加上先前不知道已經過了保質期的陰錯陽差,就算銷金窩裡有什麼危機也都能應付,強攻石林也是因為他們有信心對付樂羊瘦金。

    但是現在石林裡肯定有什麼更可怕的東西,把樂陽瘦金和大穿山甲全都坑在裡面,他們再貿然進去就跟送死沒什麼區別。

    在有關萇狸下落的消息、和溫樂陽加小易的小命之間,三寸丁溫不說當然會選擇後者。不過也不是說他們就不管大穿山甲了,立刻拍拍屁股走人,至少要弄明白石林是怎麼回事再作打算。

    侏儒老道沒說話。目光來回在他們幾個人身上巡梭,似乎在考慮三寸丁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沒回答問題,而是開口反問:「你們要破禁制需要多長時間?」

    不說不做同時望向蚩毛糾,笑呵呵的向他點點頭,示意他但說無妨。

    侏儒老道輕輕地哼了一聲。似乎很不滿意老實少年駱旺根為啥不動。

    蚩毛糾猶豫著說:「我得先看看再說!」

    溫不做哈哈笑著拍了拍他腦門:「那就去看看,咱們一起過去。」

    溫不做和他三寸丁弟弟的念頭差不多,不過他又多想了一層,雖然不知道石林裡有什麼祁連仙宗在意的東西,但是現在他們的活祖宗丟在裡面了,如果自己死活不肯破除禁制,老道們最後一定會惱羞成怒,拔刀子和他們拚命。

    劍陣赤煉不得了,侏儒老道流金火鈴更不是好惹的。現在老道似乎已經不暈了,估計再要劈歪了可能性也不太大,那把巨劍的一斬。比著小易地雷心痧也不遑多讓。

    祁連仙宗的弟子讓開道路,容他們走到石林跟前,小蚩毛糾立刻忙碌了起來,溫不做一點也不避諱老道,笑著對他說:「你可小心點,別一下子就把禁制給破了。」

    所有祁連弟子都對他怒目而視,溫不做怡然自得,驕傲的挺起了胸膛。

    蚩毛糾滿臉專注,根本就沒聽見溫不做的話。嘴唇不停的嗡動著,也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麼,一揮手金色的命火倏然出現,無聲的燃燒著。蚩毛糾就像捏蜻蜓似的,從扭動的火苗中拈出了一寸巫炎,小心翼翼地把它抹在了石柱上,隨即,把空著的另一隻手盡數伸進了自己的命火,神情莊重地閉上了眼睛。

    石柱上的火苗沒有馬上熄滅。而是像一頭迷路的蚯蚓,在石柱上費力的攀爬,小蚩毛糾臉上的肌肉隨著火苗的蜿蜒,輕輕抖動著。

    溫不做生怕打擾他施巫,一手拉著溫樂陽,一手搭著侏儒老道的肩膀,拉著他們離開了兩步,才笑呵呵的低聲問老道:「石林裡到底有什麼?」

    老道似乎有些無奈:「你們又何必明知故問。」

    溫樂陽苦笑:「要知道我們犯得著這麼裝模作樣?」

    侏儒老道根本就不信,搖搖頭鄭重說:「還是說幾句實在話吧。諸位破除禁制之後。如果立刻退出銷金窩,從此就是祁連仙宗的嫡親摯友;如果想進石林。那就是我們地生死大敵!」說著,頓了片刻之後,又語重心長的說:「你們煞費苦心,一路潛行匿蹤,還帶著能破禁制的怪小子,實在不用再隱瞞來意了,是敵是友,不過是你們一念之間罷了。」

    三寸丁溫不說在不遠處發出了嗤的一聲冷笑。

    小易有樣學樣,也跟著冷笑,不怎麼冷……

    溫不做不耐煩的擺擺手,語氣一點也不客氣:「老道你動動腦子,這座石林你們轟三月也休想打開,我們要真為了石林而來,至少也等你們轟到精疲力竭的時候再現身。樂羊瘦金那個老東西進去了沒錯,他要是不死在裡面遲早得出來吧,到時候你們有所防備,肯定又是一場打架,最不濟我們也會那時候偷襲,憑著咱們的神雷,想要做個得利的漁翁,總不是什麼難事吧。」

    溫樂陽厚厚道道的笑了,學著說瞎話:「我們來銷金窩,是為了……」假惺惺地壓低聲音:「為了那兩頭螞蟻!」別說侏儒老道,就連溫不做都被他那股故作神秘的樣子激起了滿身痱子。

    這時候小易突然驚呼了一聲!

    被蚩毛糾抹在石柱上的那一寸金色的火苗,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生機盎然的翠綠色,猛地開始瘋狂的蔓延,圍著石柱層層蜿蜒,片刻後綠色的妖嬈火焰捲住了整根石柱,就像一條綠色的盤柱巨蟒,對著小蚩毛糾不停地搖曳!

    蚩毛糾一隻手探在自己地命火中。依舊閉著眼睛對身邊地人喝道:「都別動!」他的嗓音充滿嘶啞,全不像平時那種脆生生地童音,讓人聽起來說不出的難受。

    綠色地火蛇在試探了兩次之後,閃電般的狠狠竄出,一下子把蚩毛糾小小的身體捲住,蚩毛糾再次開口對著想要衝上來救他的人尖叫:「誰都別動!」

    隨即溫樂陽眼前人影一晃。小蚩毛糾竟然出現在他身旁,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小臉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好傢伙,真厲害!」

    溫樂陽嚇了一跳,兩個蚩毛糾,一個在自己跟前滿頭大汗,一個在石柱前被綠火燒得流油。

    小易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跑過來伸手捏了捏蚩毛糾的臉蛋。

    直到半晌之後,石柱前的蚩毛糾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啪地一聲消失了,綠色的妖火才漸漸熄滅,地面上只留下一個拇指大小、被燒得黢黑的鐵娃娃。

    蚩毛糾簡單地說了句:「這是換命蠱。平時煉製起來不容易,關鍵時候能救命。」撿起鐵娃娃,用一塊白花花的皮子精心包裹好放回懷裡,隨後才篤定的點點頭:「是巫蠱沒錯!」

    侏儒老道皺起了眉頭彷彿在思索著什麼,過了突然莫名其妙的歎了口氣,這才問道:「能破嗎?」

    蚩毛糾卻所答非所問:「害死老道的,是水黃蓮沒錯,剛才差點燒死我的,是護巫蠱。專門用來對付想要破巫戾蠱,想要破巫就要先破掉護巫蠱,護巫蠱裡糾纏著木頭蠱、金刀蠱和回水蠱,」說著,他對著侏儒老道苦笑了起來:「真不是趁機敲竹槓,我得知道這座石林的來龍去脈,才能對症下藥!」

    溫樂陽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一點也不在意老道們陰森森的目光。向著小蚩毛糾挑起了一根大拇指:「好小子,好樣的!」

    溫樂陽和溫不做剛才鋪墊了半天,現在小蚩毛糾最後一壓,侏儒老道也不再猶豫:「你們既然知道祁連仙宗,自然知道,兩千年前,祁連仙宗不是現在這般落魄。」

    溫不做笑得有點猥瑣:「祁連山玲瓏冰被毀,大山失了聚斂靈氣地法寶,從福地洞天變成了凡境人間。說起來著實可惜啊……」

    侏儒老道沒心思跟他胡扯下去:「玲瓏冰沒了之後。大山遮不住金行的淬礪,所以銷金窩顯了出來。不過,利金生水這四個字總是不會錯的,銷金窩既然能長出第一棵玲瓏冰,就還能再長出第二棵來……」

    溫不做噗嗤一聲就笑了:「老道,這話你也好意思說?」

    溫不草對五行的道理也研究頗深,像玲瓏冰這種天才地寶,不是種大蔥,需要在極大的機緣巧合之下才能生長出來,再被銷金窩淬礪的氣勢氤氳培養上不知道多少萬年,才會最終成型。

    侏儒老道的表情猙獰了一下:「先祖們最初也沒這麼想,只想著能將毀掉玲瓏冰的罪魁禍首抓住,剝皮抽筋開膛剜心……」

    溫樂陽嚇了一跳,趕緊打斷了他:「扯遠了,扯遠了……」

    祁連仙宗根本奈何不了貓妖萇狸,更甭提還有拓斜師祖。最後兩位師祖力敵天下高手,從容退走從此不知蹤跡,祁連仙宗的大仇,也只能不了了之。

    玲瓏冰被毀,靈脈一夜之間變成了凡山,再不能為修士聚斂天地靈元,祁連仙宗弟子地進境一下子變得緩慢之極,比著普通的門派也強不了多少,以前惹下的厲害對頭就像嗅到鮮血味的惡狼,開始蠢蠢欲動伺機復仇。

    不過幾十年的功夫,祁連仙宗連遭重創,已經趨於式微,老一代的弟子死傷慘重,而新秀卻一個都沒有,眼看著再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就在這時候,一個陌生人上山求見掌門人。給他們帶來了一粒冰珠,殘存下來的玲瓏冰魄。

    玲瓏冰成形之後,可以聚斂天地靈元,但是殘存的冰魄,就和普通的冰疙瘩一樣,無論對於天地大山。還是修真之人來說,都沒有任何效用。

    到這裡侏儒老道猛地一跺腳又岔開了話題,怒道:「到現在我們也想不明白,我們和那頭貓妖無冤無仇,她為何要毀掉玲瓏冰,玲瓏冰一旦殘碎,就效力全失,與她根本沒有一絲好處!」他腳下金石所鑄地地面出現了一層龜裂。

    溫樂陽和小易苦笑著對望一眼,心說要是讓你想明白了。恐怕得更生氣。

    蚩毛糾地心思都在石林地巫蠱上,瞪著大眼睛追問:「那這個人帶著殘存地冰魄要幹什麼?」

    溫不做的腦筋一直隨著老道的話不停的轉動,聽到小蚩毛糾的問題。跟著回答:「估計是要種下去,種玲瓏冰!」說著自己忍不住又掛上了滿臉地小人笑,人工養殖玲瓏冰,這事不知道能不能上新聞聯播。

    侏儒老道卻一本正經的點點頭:「不錯,有了這棵殘存冰魄,原本是可以種到銷金窩裡,再長出玲瓏冰的!不過,當時銷金窩已經拱破了山勢,金行的淬礪開始四溢流淌。只怕過不了多久,連這片銷金窩都要荒敗,根本不夠殘存的冰魄生長的。」

    玲瓏冰被毀,銷金窩就像在短時間裡就像無人打理的植物,一下子開始瘋長,拱出了地面,金行戾氣四溢流淌,但是只要時間一長,至金的氣勢耗盡。銷金窩也就毀了。

    所以祁連仙宗的先祖,在這個陌生人地相助之下,連通了山間水脈,用活水圈住了這片銷金窩,讓銷金窩不再瘋長,也保住了銷金窩裡的淬礪金勢不再外溢,總算把這顆殘存冰魄種了下去。」

    溫樂陽滿臉的駭然,忍不住追問:「到底是個什麼人?」

    祁連仙宗為了種下冰魄,讓銷金窩再長出一棵玲瓏冰。竟然在那個高人地幫助下。真的硬生生引來了大山裡的各條水脈,把銷金窩圍住。阻住了金行的流淌,金行的淬礪之勢被盡數封閉起來,以盡快催生玲瓏冰。

    這番心思用的不錯,但是修真之人歸根結底也還是人不是神,神通未必比鑽頭來的更犀利,在兩千年前這個工程,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溫樂陽一下子對高人兄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侏儒老道似乎笑了一下,沒理會溫樂陽地問題:「自從河工完成、種下殘存冰魄之後,祁連仙宗就不再理會人間事物,退入銷金窟,靜等玲瓏冰再生之日。那個人也沒留下隻言片語就離開了。嘿,他可一直是咱們祁連仙宗的大恩人啊!」老道把恩人兩個字咬得極狠,怨毒就像無數根鋼針,藏在他的語氣中,悄無聲息的刺進了聽眾們的耳膜深處。

    「九百年前,種下冰魄的地方生出了一眼清泉!」說著,老道伸手指了指那一片石林:「五百年前,清泉凝成冰湖,二百年前,玲瓏冰重現人間!」

    溫樂陽啊了一聲,玲瓏冰竟然真的長出來了:「玲瓏冰在石林裡?」

    侏儒老道搖搖頭,再次伸手指向石林:「這片石林,每一根石柱都曾經是玲瓏冰!」

    溫樂陽這次連啊都驚呼不出來了,瞪著眼前高聳入雲的參天石柱:「玲瓏冰……這麼大?」自從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以為玲瓏冰就是個剛從冰櫃裡拿出來、冒著冷氣地珊瑚盆景,從來就沒想過,玲瓏冰居然是個惡搞類的名字。

    侏儒老道知道溫樂陽驚詫什麼,迅速的給他解釋:「玲瓏冰成形之後,會在冰心處結一朵珊瑚樣的冰魄,它的名字就由這朵冰魄而來!」說著抖了一下自己的小號道袍,下擺上紋飾著一朵精美的冰花,應該就是冰魄的樣子。

    溫不做從來都是不懂就問,不怕別人笑話他無知:「玲瓏冰長出來了,你們怎麼還在銷金窩裡呆著?」

    「長出來沒錯,但是還沒長成,什麼時候冰柱蓋住了整座銷金窩,形成一塊巨大的玄冰、結出冰魄才算真正長成了。到那時,也就是祁連仙宗重現人間之日、大功告成之日了。玲瓏冰從生出到長成,總要千多年地功夫,老道知道自己活不到那一天,只盼著有生之日裡,能看著玲瓏冰日益長大,覆蓋越來越多地銷金窩,也就心滿意足了。」老道的聲音很清淡。

    溫不做抬頭看著跟前地石林,沒心沒肺的說了句大實話:「這是冰嗎?看著跟石頭似的。」

    侏儒老道瞬間暴怒,幾乎是跳著腳怒吼:「本來是冰!透明、森冷、遇火不化,陽光之下瑰彩四溢!可是現在卻變成了這般醜陋無比的模樣!」說著,洩恨似的猛然跳到半空中,喚出流金火鈴,照著石林就是狠狠的一擊!

    憑良心講,石林柔和靈逸不僅不能算醜陋,甚至應該說是天下奇秀,不過現在就算把石柱換成一片世界小姐,老道也照樣會破口大罵。溫不做小聲對溫樂陽說:「那個怪人平白無故幫著祁連仙宗開山引流,重長玲瓏冰,嘿,也未必就是便宜。」

    兩千多年前,貓妖萇狸為博罈子一笑為禍天下,祁連仙宗也跟著倒足了大霉。幾十年之後,眼看著祁連仙宗就要支持不住的時候,來了一個怪人,幫著他們開山引流,封住銷金窩的淬礪之勢,重新種下玲瓏冰魄的種子。

    本來祁連弟子對這個怪人也充滿疑慮,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目的,但是兩千年下來,銷金窩日漸淬礪,玲瓏冰悄然生長,後世的老道們也就打消了顧慮,把這個怪人奉若神明。

    但現在侏儒老道似乎想通了什麼,在說到怪人的時候,語氣裡充滿了骨頭縫裡滲出的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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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八章 鑰匙

    侏儒老道在砍過石林之後,迅速收斂了怒氣,跳回到溫樂陽跟前繼續說往事。

    環河成形之後祁連仙宗就此隱退,切斷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繫,世代傳承著在銷金窩中守護玲瓏冰,當然了,不時還是會有人出谷,去偷孩子回來當弟子。

    玲瓏冰日漸增長,一棵棵巨大的冰柱拔地而起,祁連弟子歡欣鼓舞。玲瓏冰幼時,凡人的氣息對它們的生長影響極大,所以祁連弟子只是遠遠的守護,極少靠近。

    在銷金窩裡常駐的只有三股力量,祁連仙宗,兩頭銅蟻磨牙,另外則是在玲瓏冰魄初化靈泉的時候,隨之而生的一群金魑子。

    兩頭銅蟻磨牙為了擷取金魑子的金行劇毒,幾百年裡不停的捕殺它們,不過無論是磨牙還是金魑子,都和祁連仙宗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無事。除此之外,偶爾會有外來的修行,只要他們肯留在邊緣修煉,祁連仙宗也不去理會。

    「可是,在二十年前,」老道的語氣陡然一轉,變得淬礪無比:「一天裡,突然從石林中傳出了異響!」

    小易已經被侏儒老道的故事徹底吸引住了,充滿專業精神的追問:「什麼聲音!」

    侏儒老道一直古井無波的老臉上,憤怒、無助、迷茫、陰戾等等各種神情纏在一起,映襯得額頭上的李子閃閃亮:「我也說不清楚是什麼聲音,像快要病死的娃子哭,像虛弱的母狗分娩,像沒有下巴的野豬在啃肉,像脖子被折斷的公雞打鳴,又像被拔掉舌頭的羊……」

    小易漂亮的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雞皮疙瘩,情不自禁的緊緊抓住溫樂陽的胳膊,溫不做也苦笑著打斷老道:「你哪來那麼多形容詞!」

    蚩毛糾地小臉上卻佈滿了驚駭,對著老道說了句:「等等!」說著一揮手,再度喚出自己的金色命火。跟著從自己的皮囊裡小心翼翼的捏出一條四五寸長的皮革帶子

    小易興致盎然的問:「這是什麼東西?」

    「花狗舌頭。」

    小易哎喲一聲。臉蛋上都是後悔。扶著溫樂陽胳膊地手攥得更緊了。

    蚩毛糾又取出黑色地巫刺。在花狗舌頭上迅速地畫了個古怪地花紋。隨即把它扔進了自己地命火裡。雙手跟著堵住了自己地耳朵。

    花狗舌頭一進命火。立刻響起了一陣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地慘叫聲。那種只有閻王爺地手揪住了小鬼地舌頭根。正在奮力向外拔地時候才會出地、摻合著哀號與徹骨劇痛地慘叫!

    慘叫持續了幾分鐘之後。才漸漸消散。小易地小臉慘白。對著蚩毛糾怒道:「下次提前打招呼。容我把耳朵捂上。」蚩毛糾對著小易又作揖又鞠躬。這才轉頭望向侏儒老道:「是這種聲音不?」

    侏儒老道仔細回想了一會:「有些想。那股慘味兒差不多。不過當天夜裡地異響要大地多。幾乎連打雷聲都被遮住了。而且其中還對了一絲生氣。你這個響聲。一聽就是死物出來地;那股聲音裡。更像有什麼東西活過來。」

    蚩毛糾滿臉的鄭重,像個小大人似的點點頭:「是巫唱,極重大的巫法在成型前會有巫唱聲。」說著又從皮囊裡拿出七八根花狗舌頭,一邊用巫刺刻著花紋一邊問:「當天還下雨了…….」

    溫不做趕緊跳到蚩毛糾跟前,攥著他的手腕使勁把他手裡的狗舌頭往行囊裡塞:「差不多,你知道啥意思就成了,不用再學了。」

    剛才地慘叫聲太滲人。只要聽過一次就能管三年的噩夢,無論誰都不想再聽了,就連侏儒老道都跟著點頭。

    溫樂陽則開口問侏儒老道:「當時有外人進來?」

    侏儒老道篤定的搖搖頭:「肯定沒有!」

    當晚異響之後,侏儒老道生怕玲瓏冰出了問題,顧不得自己的凡人之氣會影響冰枝,連夜進入玲瓏冰林去查看,冰林卻裡一切正常。在以後的幾天裡,老道又連續進去了幾次,依舊是什麼都沒現過。當時雖然滿頭霧水,但是也沒太在意,畢竟誰也沒種過玲瓏冰這種大個蔬菜,這種異響也許本來就是正常的也說不定。

    一天兩天、一個月倆月自然看不出來,可是幾年下來之後,祁連仙宗就看出不對勁了,玲瓏冰林從那晚開始就停止了生長,老道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偏偏又束手無策。誰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冰林裡明明就什麼都沒有。

    侏儒老道說道這裡,慘笑了一下:「我當時還在自我安慰。也許玲瓏冰長到這般程度的時候,就會停歇一陣,孕育冰魄也說不定,嘿!」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幾個月前的一天,那種異響再度劃裂長空!

    侏儒老道伸出一根手指,顫抖著指向石林:「那一片玲瓏冰林,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當天傍晚地時候我來看,還是晶瑩剔透流光溢彩,到了晚上就變成了這一片枯石頭!」

    同時石林也被禁止封閉了起來,老道急怒攻心,想要施展神通劈開石林,結果因為心神巨震差點走火入魔,吐血三升身受重傷,直到不久之前才勉強痊癒。在他養傷的時候命令弟子出谷,去尋找平時都在外面胡混的護山神獸。

    同時其他弟子也試圖攻進石林,沒想到一直和他們相安無事的金魑子一看老道要打自己的出生地,立刻翻臉了。祁連仙宗的掌門重傷修養,普通弟子擋不住金魑子,也始終沒能正經的去攻打石林,直到幾天之前,侏儒老道痊癒復出,大穿山甲也聞訊趕回,這才結陣去打石林,想要攻進去找出到底是什麼妖物作祟,把欣欣生長的玲瓏冰變成了這樣一片石林。

    溫不做不屑的撇了撇嘴巴,似乎是隨口地嘲笑:「你們地護山神獸平時都在外面亂晃?就不怕被和尚老道誅了妖?」

    侏儒老道怒道:「破土前輩兩千年前就威震天下。有什麼人能傷它?」

    不說不做兄弟對望了一眼,知道大穿山甲回來的時候,至少沒受傷,其他地暫時不敢多問,生怕祁連仙宗會起疑心。

    後面的事情溫樂陽基本都看到了,金魑子成群結隊地趕回來拚命。兩頭磨牙追著獵物而來,大穿山甲遁入石林,侏儒老道在額頭上種李子…….

    畫城進入銷金窩的時候,祁連仙宗正在一面抵禦金魑子一面轟擊石林,無暇顧及他們,五個老道去搶回弟子的屍體之後,又急著趕回去支援同伴。

    侏儒老道說到這裡,突然岔開了話題,把目光投向了溫樂陽:「剛才你已經試探出來。石林上的禁制是巫蠱。而玲瓏冰林二十年中兩次慘叫似的異響,也是施巫的聲音?」

    小蚩毛糾插話:「不是他,是我試探出來地。兩種慘叫就是肯定是巫唱。」

    侏儒老道依舊盯著溫樂陽怒道:「我就是在問你!」

    溫不做對著蚩毛糾露出一臉小人笑:「小子,你成心的吧?」

    侏儒老也省起了都是斜眼惹的禍,神色不變的再次岔開話題:「先祖之間口口相傳,那個高人會引妖火驅鬼開山,畫神撰領魚分水。他的法術先祖聞所未聞,曾經有人問過他,他說這種法術就叫:巫蠱!」

    小蚩毛糾的思路就像只青蛙一樣,隨著老道的話四處亂跳,現在已經亂成了一團:「你到底想說什麼?」

    侏儒老道陰冷的笑了:「有人用巫蠱無端的幫我們。玲瓏冰二十年間連續兩次巫唱變成石林,現在又被巫蠱地禁制封住,嘿嘿!我是怕,祁連仙宗辛苦了兩千年,結果給人家做了嫁衣裳,成了幫人家護寶的狗子!」

    小蚩毛糾長出了一口氣:「兩千年前借冰魄種巫,兩千年後動成形,也不是不可能的。」

    祁連仙宗不懂巫蠱之術,但是把前後地事情串在一起。侏儒老道幾乎是立刻發現了一種可能性:那個恩人幫著祁連弟子種下冰魄,根本不是想要重生玲瓏冰,而是藉著冰魄的生長,來培育什麼其他的東西。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祁連仙宗可就是先當免費的苦力開山,又做了兩千年的家丁保護玲瓏冰,而且還一直念叨著人家的好處,就差建個牌位了。

    侏儒老道頓了頓,才繼續說:「先前我們以為是有冰林裡悄悄長出什麼厲害妖物。所以玲瓏冰變了樣子。所以說什麼也要打進去看看。現在看來,也許是我們祁連仙宗被人牽著當了兩千年的傻狗。嘿,要是這樣,他那一番心思也休想得逞!」

    溫樂陽看了溫不做一眼,心裡也充滿了疑問,巫蠱之術雖然神奇,但是在修真眼中,也只能算是小術,苗不交是頂尖的巫門,但是像稽非水鏡那樣差勁地散修,在七娘山下都安然無恙,要不是妖女蚩椋出手,他倆早就大搖大擺的逃出去了。

    想來想去,能用巫蠱之力折服祁連仙宗這樣大門派的人,似乎也只有他們拓斜師祖一個人才能做到。

    但是那個高人上山的時候,距離拓斜萇狸兩位師祖大戰天下修道高手不過幾十年,估計拓斜師祖就算化成灰混進糨糊,再抹在金魑子身上,也照樣能被日夜詛咒他的仇人認出來。

    小蚩毛糾面色正常的問:「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還有什麼特徵。」

    溫樂陽在心裡誇了小號大龍根一句,從小易手裡接過了一根胡蘿蔔。

    侏儒老道說這一段往事的時候,語速一直極快,事情雖然略有複雜,但是說起來並沒有花太多功夫,現在臉上已經有些不耐煩:「怎麼,這個人的長相名字,也和你破除禁制有關係?」

    小蚩毛糾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天下巫蠱流傳了幾千年,也許那個人你不認識,但卻是咱們苗人裡了不起地人物,要是能猜出他是誰,就能知道他用的是哪一門巫。破解起來會省事很多。」

    侏儒老道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師祖相傳,這個人長的又黑又瘦,後背上背著一個巨大的小香爐似的大肉瘤,平時用一根僵硬的鐵頭蛇做枴杖,好色嗜酒,自稱掠落。」

    小蚩毛糾越聽越皺眉頭。把目光望向了溫不做。

    溫不做哈哈一笑,對著侏儒老道拱了拱手:「道長,榮個空子,我們兄弟之間有幾句話要說。」

    侏儒老道地臉抽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阻攔,只問了句:「盡快!」帶著弟子們後退了幾步,不過還是在石林之外,把溫樂陽等人圍了起來。

    至金流毒緩緩的流淌過來,就像一條蜷曲地蛇。把溫樂陽等人護在了中心。

    而侏儒老道也說了句:「諸位見諒!」巨劍流金火鈴和祁連弟子地赤煉劍陣凌空而起。老道怕他們有什麼辦法,就像樂羊瘦金那樣,一閃身就鑽進石林裡去。

    一俟老道們退開。小蚩毛糾立刻低聲對著大伙說,小臉上壓抑不住的興奮:「石林巫術地路子,跟我們七娘山地路子極像,但是高深的多,就算把歷代大龍根都加在一起,也封不出這麼厲害的禁制。但是……」

    溫不做卻做出了一個愁眉苦臉的樣子,低聲提醒所有人:「老道們都在外面看著呢,表情動作都注意點!」

    蚩毛糾驚了一下,立刻低下頭低聲說:「這個禁制。就是為了我們才封的!」

    「什麼意思?」所有人都是一愣,隨即表情各異,有難過,有無奈,有愁……遠遠看過去就像一群兩天沒吃過飯的倒霉

    「苗不交裡有一項的蠱術只能大龍根來煉,叫做紅印子,煉製的時候要在兩個月裡抽調身體裡快五分之一的血液,還要……」

    三寸丁溫不說吐出了四個字:「長話,短說!」

    小蚩毛糾委屈吧啦地哦了一聲:「反正痛苦無比。基本上每天都要死去活來一次,而且煉成之後根本就沒有用,但是祖宗遺命,每一任大龍根都必須煉成這個蠱,我們誰也不知道為啥要煉這個紅印子,不久前我還問二娘……」

    三寸丁溫不說再次打斷他:「長話,短說!」

    溫不做也笑著罵:「沒看出來,你小子話還挺多。」

    小蚩毛糾委屈啊,居然被溫不做罵話多:「剛才我一試探石林的禁制。一下子就明白了。憑著紅印子,想進石林的禁制易如反掌!禁制是鎖。紅印子就是鑰匙!」

    小易低低地驚呼了一聲,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難道師祖早就知道咱們有一天會過來?這個禁制真是拓斜師祖留給咱們的?那個…掠落和拓斜師祖,長相上差的也太多了吧。」她這幾個問題,根本沒有人回答的了。

    掠落是個又黑又瘦的砣子,拓斜師祖是個富富態態的罈子,兩個人差異太大。

    老實孩子駱旺根的見識也不少,皺著眉頭好像在喃喃自語:「用僵硬的鐵頭蛇做枴杖,是嶺南巫地習慣……」巫術在修真道上是不入流的東西,但是民間煉巫的人可不少,按照地域分成了不少的流派,有苗巫、嶺南巫、湘巫等等,苗不交與世隔絕,和這些巫蠱的流派沒有一點關係。

    小易聳了聳秀氣的肩膀:「也許師祖爺爺易容了吧,不過紅印子真的是鑰匙?剛才還可差點讓綠火燒死。」

    小蚩毛糾的眼神裡,都是狡黠的靈動,卻在臉上擺出一副哭喪像:「假地!綠火是我自己的蠱,裝模作樣來騙老道的!做做幾下,才好問他們來龍去脈。」

    溫樂陽這才明白,二娘為啥放心大膽的讓小蚩毛糾跟著自己來銷金窩,這孩子不僅巫蠱不錯,而且實在太聰明。

    七娘山的苗不交從來不和外人接觸,世代之間在大龍根身上流傳著紅印子鑰匙,就算風雨彩虹組合都能想明白,這把鑰匙肯定是當年拓斜師祖刻意留下的,現在拿鑰匙的人,終於找到鎖了。

    溫不做他本來顧慮石林裡有什麼厲害東西,會害了大伙的性命,但現在看來這座石林根本就是在等他們到來。裡面就算有妖怪,大家也是自己人,做出語重心長痛心疾樣子:「那個侏儒子,也沒跟咱們全說實話!要真是像他說的那樣,石林裡只有妖物和厲害法術,他們祁連仙宗何必不許外人進去?找我看。這裡面有寶!」

    溫樂陽拿著半截胡蘿蔔眉,垂頭喪氣地問:「您是說,拓斜師祖在裡面給咱留了寶貝?」短短地一句話,幾次都沒繃住,差點樂出聲來。

    小蚩毛糾和老實孩子駱旺根聞言,也一起搖搖頭歎口氣,滿臉的心酸難過。

    大穿山甲關係萇狸師祖地下落,石林有關拓斜師祖留下的線索,裡面的凶險對於他們來說都是自己人。這趟石林無論怎麼看也都肯定要進去了。

    三寸丁溫不說最乾脆利索,石林是無論如何也要進去了,就直接開始和小蚩毛糾討論戰術:「禁制怎麼算破?」

    溫不做幫著他弟弟補充:「是你自己能穿進去禁制不變?還是徹底毀掉禁制?又或你能帶人進石林?那個…長話短說!」

    小蚩毛糾想了一會。似乎在措辭:「紅印子是鑰匙,禁制是鐵門,鑰匙能在屋外打開鐵門,就誰都能進。鑰匙也能在屋裡關掉鐵門,但是需要點時間。」

    「多長時間?」不說不做異口同聲,表情關切。

    「不知道!」小蚩毛糾長話短說,乾淨利落。

    幾個人又低聲商議了幾句,最後小易揮舞了一下大喇叭,對著大伙點了點頭。

    侏儒老道在外面看著這群人假惺惺的垂頭喪氣。整個人都心驚肉跳,短短的幾分鐘,好像過了一輩子那麼長,總算等到他們差不多說完了,身形一晃就到了溫不做跟前:「老道說過,破開禁制,諸位離開銷金窩,從此就是祁連仙宗的嫡親摯友!」

    溫不做也不說什麼,拍了拍小蚩毛糾地肩膀。

    蚩毛糾作出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從自己的行囊裡拿出蛇頭骨、老鼠牙、蜈蚣珠、五彩斑斕的蠶蛹、風乾的金頭蒼蠅等各種各樣氣息古怪的東西,小易看得毛骨悚然,一本正經的告訴小蚩毛糾:「以後你那個背囊離我遠點!」命火緩緩的旋轉,把那張小臉映襯的忽明忽暗,小蚩毛糾最後從懷裡摸出一隻紅色地竹哨咬在了嘴裡。

    哨音既不尖銳,更不響亮,而是一種低低的,滑膩的濕泥摩擦地聲音!這種聲音溫樂陽、不說不做再熟悉不過了,當初在苗疆他們遭遇苗不交一窩蜂的追殺。四下裡就一直是這種聲音。也不知道小蚩毛糾究竟是在裝模作樣。還是施展紅印子就得如此。

    銷金窩裡正是黎明之前,黑暗最最濃稠的時刻。兩撥人各懷鬼胎,都屏住了呼吸,靜靜望著小蚩毛糾施展巫術破除禁制。稀泥摩擦的聲音,就像潮水一樣,遠遠的向著周圍蔓延而去,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溫不做情不自已的看了看周圍,有沒有長出黑色籐子來捲自己的脖子。

    蚩毛糾的表情莊嚴而痛苦,隔一段時間,就會從身邊撿起一樣東西扔進自己金色的命火了。每有一樣古怪地事物在命火裡燒起,外面的稀泥聲裡就和進了相應的聲音。

    蛇頭骨被燒,稀泥裡摻雜進毒蛇游動吐信的絲絲聲;老鼠牙被燒,稀泥聲裡立刻冒出喀喀嚓嚓的老鼠磨牙聲;金頭蒼蠅被燒,又多出了一股嗡嗡的聲音……

    不知道多少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摻和在一起,所有人都覺得滑膩的稀泥已經把自己層層裹住,身邊正有不知道是老鼠還是毒蛇的東西迅速地穿行著,就連原本清涼的夜風,也夾雜了陣陣讓人作嘔的惡臭!

    清玉般的石林,在讓人心煩意亂的聲音裡也慢慢生了些變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樂陽彷彿覺得,那些高聳入雲的巨大石柱,彷彿正漸漸的活過來,就像一個個參天巨人,正鄙夷的低下頭,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他們。

    豆大地汗水一顆一顆從小蚩毛糾地臉上滑落,金色的命火就像貪婪地青蛙,靈活的翻捲著火舌,把晶瑩的汗水裹進肚裡,隨即,火勢更加旺盛了。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周圍的一切正在無聲的變化,同樣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哪裡變了。

    侏儒老道的臉色陰晴不定,針一樣的目光死死盯住溫不做。溫不做挺煩的,知道老道看得不是他。天天上那只巨大的流金火鈴紋絲不動,就懸在眾人頭頂,偶爾翻捲出幾條烈焰,就像惡獸在舔嘴唇。

    天邊的雲隙間,緩緩露出一陣慘白,破曉時分。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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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40: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六十九章 錯亂

    無力的陽光根本沒能像祁連弟子盼望的那樣,來驅散身邊滑膩的煩躁,反而像幾滴摻入糨糊的油脂,讓一切變得更加混亂與噁心。

    竹哨啪的一聲,爆碎成無數碎片,而周圍的時緩時急的異響更加的歡快起來。

    小蚩毛糾猛然睜開雙眼,伸手閃電般抄住身前竹哨的碎末,連著自己的手一起塞進了已經吞飽了汗水、正妖嬈勁舞的命火中。金色的命火就像被鋼錐刺傷的毒蛇,在所有人的耳鼓深處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狠狠的跳躍起來,在半空中的剎那就已經變成殷然的血紅火焰,一頭撞進了石林!

    小蚩毛糾同時淒慘的尖叫了一聲:「快逃命,禁制爆發了!」站起來做了個轉身欲逃的姿勢。

    溫樂陽等人都在臉上擺出了一個驚駭欲絕的表情,身子卻紛紛詭異的扭動著,就在祁連仙宗老道們心神巨震的瞬間,所有人都退進了石林!

    快逃命,是溫樂陽等人提前和小蚩毛糾約定好的暗號,只要一聽到這三個字,就說明石林的禁制已破,大伙立刻往裡衝。禁止爆發了,是小蚩毛糾的臨時發揮,雖然他只是一個群眾演員,但是始終以大腕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侏儒老道第一個回過神來,憤怒的怪叫了一聲,半空中的巨劍與赤煉劍陣怒嘯而斬!與此同時一聲焦雷徹底擊碎了慘薄的陽光,萬道弧光盡情綻放,就像無數把天刃,帶著磅礡的神芒狠狠的迎向那把熾烈的流金火鈴。

    石林的禁制被小蚩毛糾的紅印子蠱破掉,變成了普通的石柱,在禁制恢復之前,根本抵禦不住威力巨大的法寶,這段時間裡就得靠著溫樂陽和小易,來擋住祁連仙宗。

    溫樂陽站在石林內最靠外的邊緣,身前地至金流毒瘋狂的盤旋而起。暗銅色的怒濤就像捕食的巨蟒,準確而敏捷的迎住了劍陣赤煉。

    小易站在他身後,剛打出第一槍正手忙腳亂的準備填彈,同時心裡信誓旦旦地發狠,第二槍一定不手軟,一定要照著老道打。

    不說不做等人幫不上忙。退到了石林中更深一些的地方,溫不做來不及欣賞周圍的景色,不住口的催促:「大龍根,趕緊的吧!」

    小蚩毛糾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裡兩根巫刺上下如飛。指揮著自己地命火不停地翻滾著。額頭上大汗淋漓!

    石林邊緣。焦雷轟天、巨劍震鳴、糾和著至金流毒地摩擦聲與赤煉劍陣地尖嘯。把黎明地清淨恢宏壯烈地砸了個粉粉碎碎。

    雷心痧喚出地萬道霹靂。好像雷公地千鈞之怒傾瀉而出。

    巨劍流金火鈴首當其衝。在激烈地震鳴中蕩起燒天地怒焰。奔騰破曉著裹向雷霆!

    兩股聲勢足以讓天地震顫萬山哀鳴地力量。無論是溫樂陽還是祁連仙宗地弟子。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咬牙切齒地等著兩股巨力相撞、天崩地裂地那一剎那。

    獵獵燃燒。幾欲碎天地流金火鈴卻在天雷湧動而下之前。在接觸第一道細小地可憐。只能用玉米鬚子來形容地閃電地瞬間。猛地哀號了一聲。就像一條被電翻了地胖頭魚。跳了一下之後笨拙地摔向地面。

    那麼大個的寶劍迎上雷心痧。居然像只遇到神龍的雞一樣不堪一擊,而且還是母雞。

    天上的巨雷不停,盡數砸在了正在和至金流毒滾滾相纏的赤煉劍陣上,赤煉被天雷正中腰身,嘩啦一聲立刻被截成了兩段,飛劍被毀,大批地祁連弟子哀號摔倒。

    劍陣一破,游散的飛劍雖多卻再也抵擋不住至金流毒的怒濤,紛紛哀鳴著。現在流毒之中掙扎不出。

    一切都發生在星火之間,溫樂陽看到巨劍一觸而潰,先是一愣,跟著猛地跳起來,對著身後的小易大吼了一聲:「跑!」

    半空中正在剿殺飛劍的至金流毒隨著他的心意,陡然轉向,閃電般射向小易身前!

    一聲只屬於烈焰的咆哮!

    在至金流毒撲湧而來的時候,一方碗口大小的紅玉法印毫無徵兆地從空氣中跳躍出來,帶著暴躁地怒吼。和流毒糾纏在一起!

    暗銅色的流毒肉眼可見地迅速被燒灼成灰。簌簌落地,而法印也像落進了泥沼的惡禽。奮力的撲騰著卻始終掙脫不出。

    巨大的流金火鈴,只是侏儒老道的障眼法,徒具聲勢卻沒有一點威力,先前劈裂地面的力量都是老道自己的真元,跟大劍一點關係沒有。隱在半空中的這只紅玉法印真火鑒,才是他修煉的法寶。

    侏儒老道最忌諱的,就是溫樂陽這伙外人中倏然出沒的萬道雷霆,一直就用流金火鈴虛張聲勢,剛才小易上當,老道毫不猶豫的發動真火鑒,先要去除這個最大的危險。

    溫樂陽到現在為止,還不明白天上那麼大個的一把寶劍,怎麼連被廚子飛上天的菜刀都不如,晃晃悠悠的就掉下來了,但是他身體裡的生死毒流轉,皮膚開闔,靈覺一直牢牢覆蓋住周圍的一切,倏地發現一個好像實心大碗似的東西向著小易如電而至,立刻指揮流毒攔截。

    侏儒老道鬚髮怒張,顧不上研究自己用道法精心隱藏、悄無聲息擊出的真火鑒是如何被溫樂陽發現的,矮小的身體一轉,閃電般衝向了小易。

    小易根本就沒看清眼前發生了什麼,打完雷心痧之後大眼睛一眨,巨劍飛了、赤煉炸了,至金流毒兜轉到自己跟前攔住了一隻大印。

    大眼睛再一眨,侏儒老道突然出現,瞪著她身邊的溫樂陽,森然怒吼道:「小賤人受死!」隨即十指箕張,向著自己抓了下來,隨即眼前一黑。

    在一瞬間小易既不害怕也不倉惶,而是本能性的奇怪了一下,這次沒眨眼。怎麼黑了?

    溫樂陽像一座不怎麼魁偉的小山,就在侏儒老道要撕碎小易的剎那,倏然橫亙在兩人之間。隨即,山倒了!

    侏儒老道擷著萬鈞之力一頭撲進溫樂陽的懷裡,二百多年修煉的火行真元,就像萬把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了溫樂陽的身體;溫樂陽剛剛吸斂了至金毒性的錯拳也像暴風驟雨一樣。數百擊重擊幾乎在剎那爆發,毫不留情地轟擊老道瘦小乾枯的身軀。

    流毒、真火鑒、以及天空中殘餘的飛劍各自咆哮呼嘯著,紛紛湧向兩人,想要救主傷敵。

    抱成一團的溫樂陽和侏儒老道都站立不穩,像一對滾地葫蘆,連帶著他們身後的小易,亂七八糟的摔進了石林。同時小蚩毛糾焦急地呼叫傳來:「禁制成形,退後……」話音未落,突然驚呼了一聲。就此杳無聲息。

    整座石林都猛的一震,剛剛一直在石柱上妖嬈燃燒的金色命火毫無徵兆的消失了。

    石林邊緣轟然巨響,至金流毒和諸般法寶全都砸上了石林。雖然聲勢凜然,卻根本無法撼動重新封印石林的禁制,都被留在了外面。侏儒老道和溫樂陽翻滾了一陣,彼此都挨了不知道多少下狠擊,直到小易的一聲痛呼響起,兩個人才猛地分開,一起撲向了小易!

    侏儒老道現在心眼裡就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也要先把小易斃了再說,溫樂陽寧可自己死八回。也不能讓小易掉一根頭髮。小易被摔的七葷八素,正晃晃悠悠的坐起來,大眼睛一眨,倆人迅猛如鷹隼向著自己猛撲,百忙之中又把眼閉上了。

    隨即覺得小易覺得身體一緊,一股熟悉的味道霍然將自己包圍,再睜開眼睛地時候,溫樂陽的一隻手正牢牢抱住自己。

    侏儒老道卻不見了。

    不止老道,不說不做、小蚩毛糾、老實孩子駱旺根再加上屍煞。全都不見了。

    石林裡一塊石頭都沒有,身邊既無風掠過,天上也沒有太陽星辰,眼前一望無際,遍地黃土直鋪天際。

    小易皺了皺眉頭:「老道呢?他們呢?」

    溫樂陽身體微弓,像隻嗅到危險的豹子,警惕地望著周圍:「不知道。老道剛撲起來之後一下子就不見了。」小易滿臉的稀奇古怪:「不見了?隱身法?」

    溫樂陽搖搖頭,從兜裡拿出了一根胡蘿蔔,對著小易說:「就是這樣不見的。」說著把胡蘿蔔用力一擲。胡蘿蔔剛剛飛出四五米。倏地消失了。

    沒有任何徵兆,連一聲被咀嚼的脆響都沒有。一下子就消失無形。

    小易哎喲一聲,兩隻眸子裡都是驚疑,也從自己兜裡摸出根胡蘿蔔,猶豫了一下,掰成了兩截,其中一截依樣扔出去。

    這次更奇怪了,胡蘿蔔明明向前飛,飛到半截之後猛地一震,突兀的拐了個直角,翻著愉快的小跟頭向著橫出摔了出去,在地上彈了幾彈之後,落在十幾米之外。

    小易試探著得出一個結論:「半截的…會拐彎?」

    溫樂陽苦笑著搖搖頭:「你再看看。」說著伸手一指。那半截掉在地上的胡蘿蔔,莫名其妙的又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片毫無生氣地黃土連天。

    小易只覺得全身毛孔發乍,手一鬆,另外半截胡蘿蔔向地面掉了下去。隨即只覺得頭頂一沉,明明掉到地上去的胡蘿蔔竟然從半空跳了出來,砸到她的腦袋上。一向膽大包天的小易這次都快嚇傻了,顫聲說了句:「這地方鬧鬼!」像條靈巧的魚似的一翻身,一隻手還牢牢攥著大喇叭,手腳麻利的爬上了溫樂陽的後背,跟著又充滿詫異的驚叫了一聲。

    她明明是向著溫樂陽後背爬地,這個業務她熟練無比,都快成本能了,結果完全沒想到,翻身爬了兩下之後,竟然和溫樂陽臉對臉,胸膛對著胸膛,爬進了他的懷裡。

    很詭異。

    就好像躺在床上,雙手一抻把被子抖起來往身上蓋,結果被子沒了。屁股底下多了床褥子……

    小易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溫樂陽的臉,生怕自己一眨眼,溫樂陽會變成侏儒老道。

    溫樂陽用一隻手穩穩的托住她:「懷裡後背都無所謂,你千萬別離開我就是了,這個地方古怪的很!」

    小易像隻小章魚一樣。圈手圈腳把自己抱在溫樂陽身上,墊了墊屁股覺得坐的挺穩,把下頜舒舒服服的搭在溫樂陽肩膀上,紅著小臉笑了。

    溫樂陽覺得那副小小身軀異常地柔軟,好像快要融化在自己懷裡,心臟在胸膛裡不爭氣地砰砰亂跳,小易的長髮軟軟斜斜地蹭在自己臉上,出奇的癢,一時間什麼靈覺都沒有了。就想側頭去親親小易吹彈可破的臉蛋。

    小易不知道第幾次驚叫,一下子敲碎了他地胡思亂想,溫樂陽霍然轉身。背後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以他的眼力都沒能看清楚是什麼。小易把腦袋從溫樂陽的肩膀上縮回來,和他四目相對,大大的眼睛裡都是不敢置信:「溫…溫不做…剛才在我眼前轉來著……到底怎麼回事,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溫樂陽伸出另一隻手,在小易的眉心上揉了揉,幫她放鬆:「這個地方……什麼都是亂的。東南西北、前後左右都在不停的變化,摔一跤未必是向下,跳一步也許一頭就頂到了地面。」

    小易笑得甜美而清澈:「不懂!」

    溫樂陽也不著急。雙臂微微用力把她抱下來放在地面上,不過一隻手扔牢牢抓住她的柔荑,兩個人四目相對。

    溫樂陽囑咐她:「你向後退一步試試。」小易抓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向後退開,結果腳明明向後邁出,人卻一頭扎進了溫樂陽的懷裡。

    小易又驚訝又奇怪,死死抓住溫樂陽的手,不停邁步向著前後左右試探,一下子就明白了怎麼回事。這裡地空間和順序根本就是亂的,有時候像左走,實際人卻向後退開;有時候向前撲,人卻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跑到了右邊。

    溫樂陽苦笑著等她玩夠了,才解釋說:「這裡的方向亂成了一團,動作小的話就會前後顛倒左右調換。」

    小易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動作大的話呢?」「這裡的空間被割成了無數塊,你看不出來,不過咱們眼前這一塊,也許是剛剛從咱們背後繞出來的。也許不久之後又會跑到咱們頭頂上去。你能明白不?」說著,自己也額頭冒汗:「就像咱倆。如果距離稍遠,面對面的站著不動,也許一會我就跑到你身後去了,也有可能跑到遠處你看不見地地方。不是我在動,而是我所在的這一小塊空間,把我給帶走了。」

    小易這下算是明白了:「他們….不說不做他們,還有老道,都被空間帶走了?」

    溫樂陽的臉上卻突然鄭重起來,好像沒聽見小易的話一樣,拉起小易詭異的左右跳躍著,好像在一片飄移的石板上選擇道路一樣,迅速衝出了幾步,隨即伸手一抓!

    就在溫樂陽伸手的同時,老實孩子駱旺根突兀的出現,被溫樂陽一把抓住了胳膊揪了出來。

    駱旺根面如土色,在看到溫樂陽,先愣了一會,才顫聲說:「這裡鬧鬼!蚩毛糾一封上禁制,他們就全都不見了……」

    小易卻一聲歡呼,滿臉歡喜的看著自己地英雄:「你能看得見?」

    溫樂陽的靈識在進入石林之後依舊四散鋪開,把周圍的一切都如實呈現,這次和以往的環形電影稍有不同,屏幕都碎裂成無數塊,在電影院裡四處亂飛。不過溫樂陽還是能勉強分辨方向,及時發現正在靠近自己的同伴。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溫樂陽才能左躲右閃著撲到小易身旁,而侏儒老道不知道一頭紮到哪去了。

    三個人手拉手,溫樂陽屏息凝神,靜靜的尋找著其他人。第二個被溫樂陽抓出來的人是溫不做,溫不做臉色如常,告訴大伙:「我看見侏儒老道了,奶奶的,沒來及罵……」

    所有修真法門的靈識都是將自己漸漸融入天地,借萬物之眼來觀察周圍,就是所謂地天眼。即便是道法高深地修士。到了這裡也只剩下暈頭轉向,溫樂陽的靈覺和他們迥然相異,是把自己地感覺抽離於四周,從第三者的角度來看天下,石林中地空間雖然破碎移動,但是他還能勉強分辨。

    只不過他的靈覺距離有限。只能帶著救出的人,不停的向著四周移動,費力無比的去尋找失蹤的同伴。

    就在這個時候,小蚩毛糾突然拉著三寸丁溫不說和屍煞,從溫樂陽跟前跳了出來,六個人立刻手拉手串成了一串,溫不做這才滿臉驚奇地瞪著小蚩毛糾:「你也能看得見?」

    小蚩毛糾滿臉得意的點點頭,充滿敬佩的咱了聲:「師祖爺爺算無遺漏!」在他心裡已經牢牢的認定,留下禁制的人一定就是拓斜師祖。說著跑到隊首。拉起溫樂陽的手:「跟著我走,我能看清楚出路!」隨即邁開雙腿跑了起來,前面明明什麼都沒有。小蚩毛糾卻帶著大伙東躲西鑽,不停的跳來跳去。而溫樂陽眼中的疑慮,也漸漸變成了信任,放心大膽的跟在他身後。

    蚩毛糾在前面帶路,嘴巴也不閒著:「石林地禁制一共兩層,外面下的封印堅固無比,任憑再厲害的法寶轟擊也巋然不動,只有施展紅印子蠱才能解開!進到石林之後,還有一層法術。顛倒乾坤錯亂空間,我本來也暈頭轉向難辨東西,但是一施展紅印子蠱,立刻就能看清楚了!」

    溫不做似乎不甘心把話全讓小蚩毛糾說了,聽到這裡地時候猛地喝了聲彩:「明白了,紅印子是兩層禁制的鑰匙,當初布下禁制的高人,生怕拿鑰匙的人會被敵人脅迫進入石林。」

    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臉上都洋溢起由衷的佩服。如果蚩毛糾是被對頭挾持著一起進入石林,那在第二層顛倒天地乾坤的法術裡,只有蚩毛糾自己才能看清道路,想要逃跑易如反掌。

    小蚩毛糾臉上的敬佩之色,比所有人都更甚,嘴巴嘖嘖有聲的感慨:「兩道禁制,都是巫蠱之力啊!什麼時候我才能煉出這樣的禁制!」

    小易撇撇嘴巴:「師祖爺爺地本事,你基本不用想了,那個侏儒老道呢?」

    小蚩毛糾哈哈一笑:「正亂竄呢。臉色又青又白。嚇人的很……」

    大伙隨著領路的蚩毛糾繞來繞去,個個神采飛揚。兩層禁制都是為了紅印子而設,在加上侏儒老道說過的話,溫樂陽、小易、蚩毛糾和駱旺根彷彿已經看見師祖爺爺留下的寶貝,正忽閃忽閃的爍爍放著光、向他們拚命招手。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蚩毛糾歡呼了一聲,對著大伙說:「跑出來了!」隨即拉著溫樂陽用力一跳!

    所有人只覺得一陣清涼徹骨的風猛地吹過身體,腳下無邊黃土在清風的吹拂下,就像稚嫩的雪花,迅速消融瓦解;眼前地光亮好像在跳躍著,每一震就會明亮一些,片刻後周圍景象就徹底變幻了,清晰而穩定!

    腳下是冰一樣的地面,光可鑒人,周圍都是粗大、高聳入雲的石柱,如玉般的溫潤光澤層層流轉,幾個人終於從那邊除了黃土什麼也沒有的錯亂天地中,又回到了石林。

    但是溫樂陽甚至還沒來得及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就一伸手把小蚩毛糾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在他們面前,一條粗大斑駁的血線,彎彎曲曲一直通向了石林的深處。

    溫不做只看了一眼,就篤定地告訴其他人:「有個血人,從這裡爬過……」小易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給大喇叭裝彈,手腳麻利地把雷心痧和火藥灌了進去,溫樂陽的靈識如水鋪展,小心翼翼地帶著大伙,沿著血線而行。

    沒走多久,他們就找到了血線的盡頭,一具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人形的屍體,癱軟無力的趴在地面上,幾根被鮮血浸透的長綾歪歪斜斜的擺在屍體旁邊。

    溫樂陽皺著眉頭,低聲說了句:「樂羊瘦金!」

    話音剛落,突然有人輕笑著在他耳邊問道:「他叫樂羊瘦金?」

    天籟般的聲音,清新而動聽,問話者嘴裡輕輕呵著氣,吹的溫樂陽耳朵癢癢的。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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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40: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初振眉 第七十章 錐子

    溫樂陽只覺得頭髮根發乍,像隻發現了毒蛇的母雞一樣,張著雙臂手忙腳亂的把小易、蚩毛糾等人掩在身後,手忙腳亂的向後退。

    自從進入石林之後,溫樂陽的靈覺就始終牢牢控制住周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有人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他耳邊輕聲說話。

    直到溫樂陽失聲驚叫,其他人才發現,有個陌生人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們的隊伍裡,一下子就炸了窩。

    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身上胡亂裹著幾條樂羊瘦金施法用的青色長綾,正饒有興趣的側著頭,目光不停在他們身上打轉。

    長綾下的身體凸透有致,高挑而妖嬈,一頭長髮好像烏黑的瀑布,溫順的直鋪到腳踝,把女子的白皙映襯的有些刺眼。雙眉修長,鼻樑通透,下頜尖尖,眼睛靈活而有神。

    萇狸的美麗,是在魔術般不停變換中的完美,絕不屬於人間;小易的美是天然的溪水,清澈,清涼,不帶世俗的顏色;慕慕的美麗如火,第一眼望去就會被她燙傷,但是誰都忍不住,再去被她燙傷第二次第三次。一字宮的十九也算美麗的女子,初望時處處平淡,細看下堪稱完美。

    溫樂陽沒有大伯那麼眼界開闊,見過的美女不多,除了這四個人之外,排第五的是二娘,成熟穩重,熱情大方,第六就是小紅溪紅姑婆了,滿臉掉白堊,一動彈就掉粉……

    以五官和身材而論,眼前這個年輕女人都算得上很不錯,不過比起萇狸小易等人也不見得有多精彩,但是她帶著一股其他女子全都沒有的神韻,就好像快要被露水壓彎的稚草,好像剛剛被暴雨淋傷的雛鳥,她的頭髮明明乾爽而柔順,偏偏讓人覺得好像有些濕漉漉的……

    一種從柔弱中透出來的誘惑。

    誘惑。被她精心的隱藏著,從而變得更加誘惑(自己覺得這個形容很雷,獨雷雷不如眾雷雷…)。

    剛剛闖過兩道禁制,地上一具猙獰的血屍,就算是最專業的色鬼,現在也沒心思琢磨別地事情。溫不做低聲喝問:「你是誰?」說著,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

    少女側過頭。斜斜地看了溫不做一眼:「我不和你說話!」說著。目光像水一樣。悄無聲息地流轉到溫樂陽臉上:「你是誰?」

    蚩毛糾立刻低聲提醒:「別告訴她!」

    石林裡地兩層禁制。都是最厲害到匪夷所思地巫術。沒準這個性感少女就是個巫術大家。巫者對弈。最忌諱地事情之一就是把名字告訴對方。

    溫樂陽把三個年紀比自己小地少年都護在身後。身體裡地生死毒如水奔湧。讓他驚訝地是這個女子明明就在他面前。說句誇張點地話。一個人打個噴嚏。另外一個肯定得擦把臉。這麼近地距離但是靈覺裡卻始終察覺不到。

    性感少女充滿期盼地目光。輕輕地在溫樂陽臉上游弋著。好像要是不回答她地問題。是一件天大地罪惡。溫樂陽搖搖頭。少女早知道會失望似地。輕輕歎了口氣。隨即長長地睫毛一眨。似乎想到了什麼快樂地事情似地。像朵草原上地小花一樣笑了:「不說就算了。咱們走吧!」

    溫樂陽愣了一下:「去哪?」

    少女的大眼睛裡寫滿了幽怨,好像在責怪溫樂陽明知故問:「懲惡揚善,救濟天下,挽蒼生倒懸於水火……好玩不?」

    溫樂陽瞪大了眼睛,臉上一不小心露出了個笑容,少女一看到溫樂陽衝著她笑,立刻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受寵若驚,溫樂陽讓自己的表情又放鬆了些。把話題拽了回來:「那你叫什麼?怎麼在這裡?」

    少女在快樂的時候,也透著一股讓人心疼的可憐:「我叫錐子!」

    溫不做咳嗽了一聲,忍不住要說話,少女就像躲色狼似的向著旁邊一跳:「你不許說話」似乎又覺得力度不夠,補充了一句:「否則我就殺人。」說著,伸出芊芊細指,指了指他身旁三寸丁溫不說。

    三寸丁臉上錯愕,反應了一會之後才重重的哼了一聲,心說自己招誰惹誰了。

    溫樂陽嚇了一跳。叫錐子地少女只是輕輕一躍。但是全身上下沒有一個關節稍動,就像一片落葉突然被風吹遠了些似的。

    小易舉著大喇叭對準了少女。挺秀的眉頭微蹙著:「那你姓什麼?」

    錐子倒是不抗拒小易,楚楚可憐的委屈著:「姓錐唄……」她的話還沒說完,倒斃在地上已經快變成一堆碎肉樂羊瘦金竟然倏地跳起起來,手一翻抄起地上的半截毛筆,鬼魅般的欺身而進,光禿禿的筆頭凝聚著一點飽滿的墨汁,陰狠地劃向了駱旺根的眉心!

    誰也沒想到早已經死透了晾涼了的樂羊瘦金還能再活過來,更想不到他毫無來由的去偷襲老實孩子駱旺根!一群人裡只有溫樂陽的勉強反應了過來,手腕一翻就牢牢的抓住正從自己身邊掠過的樂羊瘦金,生死毒一簇而發,正要合身撲上的時候,手底下發出了啪的一聲悶響,跟著腥血四濺!

    樂羊瘦金地身子詭異地一抖,不知怎麼竟然卸掉了自己的半個肩膀,另一隻手擎著毛筆毫不停歇,追向駱旺根!

    溫樂陽忙不迭地放手,把手裡半截濕漉漉軟綿綿的肩膀扔到地上。

    駱旺根根本就來不及有任何動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團血肉模糊,舉著根毛筆鬼魅般的撲向自己。

    尖銳的破空聲遽然響起,所有人都覺得渾身一愣,不知道多少把晶瑩透亮、大小不一的冰錐就在禿毛筆堪堪點到駱旺根眉心的時候破空而出,無一落空盡中詐屍的樂羊瘦金。

    血肉模糊的屍體被不知多少冰凌同時擊中,瞬間被凍成硬邦邦的一大坨堅冰,凝集著厚厚白霜的鼻尖,距離駱旺根的眉心只剩下不到一尺的距離。

    駱旺根身旁地屍煞慢慢騰騰的舉起大腳丫子,狠狠踹在冰坨子上,啪的一聲脆響,急凍屍立刻炸成了無數碎片。劈里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少女錐子滿臉歉意的對著駱旺根說:「對不住對不住,我一時不察,剛才應該殺透了他。」

    駱旺根喉結動了動,憋了半天才問出來:「現在…殺透了?」

    錐子依舊是那副楚楚的神情:「殺透了,放心吧……」

    殺透了這個詞很彆扭,但是一點沒妨礙溫樂陽一下子對這個少女錐子地感覺親近了許多。畢竟人家出手救了自己人,而且憑著錐子的身法和漫天自己根本無法察覺的冰錐,要是想害他們易如反掌。

    身體也放鬆了下來:「這個人剛才也是你殺的?」

    溫不做也算是看清楚了錐子的實力,為了三寸丁弟弟的小命,緊緊的閉上了嘴巴,生怕不小心露出一個字,但是心裡忍不住想,要是萇狸師祖對上錐子少女,會是件多值得期待的事兒。

    錐子看見駱旺根還驚魂未定的樣子。臉上地歉意更濃了,指著碎成一地冰渣的樂羊瘦金無限傷心的說:「他不是好人,偷著進來。帶了寶貝來想要殺我。」又抬起手指,一一點過溫樂陽、小蚩毛糾和駱旺根,隨即猶豫了一下,又勉強指了一下不說不做兄弟:「你們都是通過禁制進來地,是好人,來救我的!」

    要是換成另外一個女人,即便是第一流的演員像錐子這樣不停的委屈,不停的可憐,也早就挨打了。但是錐子那種可憐卻是實實在在從骨子裡滲出來的,甚至有時候大家明明知道她這是她裝出的委屈,卻仍舊情不自禁的會心疼一下。

    溫樂陽立刻緊張的追問了句:「那神獸呢?神獸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們來銷金窩就是為了祁連仙宗地護山神獸,結果意外帶著蚩毛糾牌鑰匙進了石林,如果那個掠落就是拓斜師祖的話,那師祖爺爺留下的東西多半和眼前這個錐子有莫大的關係。

    師祖爺爺留下的東西當然要找,師祖奶奶下落也一定要查,別是師祖爺爺留下的東西把師祖奶奶下落的線索當成壞人給殺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錐子一聽溫樂陽地話。幾乎有些嗚咽的回答:「神獸當然是好人!」

    溫樂陽剛鬆了一口氣,不料錐子小姐抬起胳膊,伸出手指指著自己問:「難道你們覺得…覺得…覺得我不是好人?」大大的眼睛裡,充盈著委屈的淚水,身上的長綾卻隨著她的動作,露出了一絲絲若隱若現的誘惑。

    「我們是覺得你不像神獸!」,溫樂陽嚇了一跳,要不是見過穿山甲的人形是個拖著粗尾巴的大漢,現在真該懷疑錐子小姐是穿山甲了。趕緊搖著頭說道。

    錐子愣了一下。好像在琢磨著自己該不該為了不像神獸來委屈一下:「那神獸應該是什麼樣子?」

    溫樂陽覺得自己心口發悶,很有越問越糊塗地煩躁。乾脆直接發問:「大穿山甲死了沒有?」

    錐子恍然大悟,這才明白溫樂陽說地神獸是那頭大穿山甲,輕輕的笑了:「大穿山甲算什麼神獸!它當個妖怪都馬馬虎虎,別說它了,就是你脖子底下掛著地那個,都算不上神獸!」說話的時候,看似輕柔的一揮手,溫樂陽只覺得胸口上微微一涼,玉刀不知怎麼就到了對方的手裡。

    小易很不高興的說了句:「你別動手動腳的!」錐子既歉然又難過的看了小易一眼,小易一點不買帳的揮舞了一下大喇叭。

    溫樂陽生怕又扯跑了話題:「穿山甲死沒死?」

    「沒死,它很凶,我沒辦法,只好拔了它全身的鱗……」錐子的表情萬般無奈,好像又一大群凶神惡煞逼著她拔穿山甲鱗片似的:「後來它就暈了,光禿禿的真難看,就像…就像……」

    穿山甲害得萇狸師祖下落不明,溫樂陽對它一點好印象沒有,知道它還沒死就放心了,笑呵呵的接下她的話:「就像只沒殼的王八!」

    錐子一下子就笑了。用力的點著頭:「像極了!」隨手掂了掂溫樂陽的玉刀,正笑著半截,倏地臉色一變,滿臉柔弱可憐地笑容突然變成了極度的驚訝,繼而萬分的感慨,好像千年裡積攢的各種情緒。盡數的爆發了,愣愣的低著頭一言不發,誰也看不清她地神色,直到半晌之後,錐子才又重新抬起頭,勉強的笑了笑,好像在自言自語的輕聲說:「惹了禍,躲到這裡就沒事了嗎?」,隨即又把玉刀拋還給溫樂陽。

    玉刀裹環自從第二次施展斷妖身。召喚了個日蝕、隨即出言恫嚇祁連仙宗之後,就一直沒有了動靜,元神損耗的太厲害。陷入了沉沉的昏迷,在錐子的手裡轉了一圈之後,突然被驚醒了,先是抗聲罵了句:「老子惹什麼禍了?老子活了不知多少年,就從沒躲過什麼,再說有這麼躲的嗎……」他的聲音比著錐子可委屈多了,但是說著半截,突然好像被蠍子蟄了舌頭尖似的,猛然驚叫了一聲。聲音發顫地說:「你…你…你是…你是……」

    你是了半截,又沒聲音了,溫樂陽嚇了一跳,生怕他就這麼死了,下意識的抓著玉刀晃了晃。

    錐子噗嗤一聲就笑了:「他元神虛弱,得睡上一陣了,死不了放心吧!」說著隨手扯下身上的一截青綾,露出了一截雪白地肌膚,在場男人的心集體猛跳了一下。

    卡嚓一聲。小易惡狠狠的咬了一口胡蘿蔔。溫樂陽伸手摸了摸小易漂亮的瀏海兒,露出了個讓人踏實的笑容。

    錐子在布條上輕輕劃了兩下,走上兩步把布條塞進溫樂陽手裡:「用這個包裹玉刀,管些用處。」

    溫樂陽接過布條的手立刻乍起了一層白霜,看似柔軟的青綾,竟然透著徹骨的奇寒,渾身三萬六千隻毛孔都猛烈的開闔了一下,說不出地舒服。溫樂陽一邊包裹著玉刀,一邊疑惑的問錐子:「你認識裹環?」

    錐子點點頭:「當然認識!要不是他和那隻貓妖惹下了滔天的大禍。我又怎麼會在這裡?不過…….你們會救我出去的對吧?」

    溫樂陽根本沒聽到她的後半句話。貓妖兩個字突然從錐子那雙永遠濕漉漉的唇間輕輕吐出,就好像小易突然舉起大喇叭照著自己的耳朵狠狠轟了一記雷心痧似的。腦子裡嗡的一下子,仔細想了一下裹環和自己說過地關於萇狸師祖的事情,認真的望著錐子:「滔天大禍?怎麼說?」

    「他們兩個在黑白島打得昏天黑地,硬生生砸折了一根釘妖的天錐……」

    這個事情裹環曾經說過,萇狸趁他修煉分身的時候,搶走了陰錯陽差,兩個曠世大妖一路追逐到極北的黑白島。

    洪荒惡獸九頭蛇柳相就被九根天錐死死釘在黑白島上,萇狸和裹環一翻驚天動地的大戰,最終打碎了一根釘妖的天錐,又引出了三個隱世護天的劍仙,這才逼出了自己地菜罈子師祖,在蜀地兩位師祖聯手,和天下修真地高手打了一場惡戰。

    錐子繼續說:「那隻九頭蛇可是了不起的妖物,混沌開地時候就有它,與天地同壽,不知修煉了多少年,九根天錐分別是金、木、水、火、土、日、月、星,外加一根混沌錐,用陣法借了乾坤之力,才算勉強把它封住。嘿,一根錐子被砸碎了,乾坤借力的陣法自然也就破掉了一門,九頭蛇柳相早晚有逃出來的那一天,這個算不算滔天大禍?」

    溫樂陽點點頭:「算...算嗎?」他對九頭蛇柳相一點概念的都沒有。

    錐子似乎有些發愁的看了他一眼:「反正柳相要活過來,會有大麻煩就對了。貓妖和這頭裹環惹了這麼大的麻煩,是一定會造天劫的,無赦天劫,根本就沒得渡。躲在玉刀裡也沒用的,漫天神雷絕不容他還有一絲魂魄融於天地間的。」

    溫樂陽立刻模稜了一下牙齒:「胡說!萇……裹環在玉刀裡好的很!」

    錐子柔弱無依的向後縮了縮身子,彷彿被溫樂陽的樣子嚇到了,楚楚可憐的說:「那就是柳相還沒活過來唄,陣法雖然被破壞了,但是總還剩下的八根天錐,柳相想要掙脫、徹底毀掉陣法。總得花上些功夫。」

    溫樂陽換算了一下,這些老妖精地時間概念和他差異太大,人家張口閉口,就是百年千年,跟不要錢似的,要是有誰到他們跟前說一寸光陰一寸金。立馬就得挨打。

    小易對這個錐子一點好印象都沒有,皺起鼻子問:「柳相這麼厲害,還會被釘在黑白島上?」

    錐子似乎站累了,找了根石頭柱子懶懶散散的依著:「能降伏柳相的,自然都是開天闢地的大神,九根天錐也是凝結了天地靈元所鑄,現在大神們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溫樂陽搖搖頭,還是不甘心,替萇狸師祖開脫罪名:「那也不對勁。天錐要是這麼厲害,得結實成什麼樣啊,能那麼容易就被打碎了?」錐子小姐瞪大了眼睛。幾分柔弱的銷魂和不可思議糾結在一起:「容易?你知道那個貓妖和裹環地力氣有多大?而且九根天錐也不是多結實,它們只是和柳相的九頭屬性相剋,佈陣之後能接引乾坤之力。」說著一指小易的大喇叭:「就好像這個法寶,打出的雷兒挺厲害,自己去比木頭棍子強不了多少,它就是個引子。」

    小易啊了一聲,滿臉警惕的問:「你怎麼知道的?」小易可從沒當著錐子小姐的面用過大喇叭。

    錐子聳了聳肩膀:「裡面包蘊雷力,能激發雷火,我早就感覺到了。剛才你還用它對著我呢。」說著,在唇角抿出了一彎傷心。

    小易伸了伸舌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只屬於清純的笑意清涼地蕩漾開,穩穩抵擋住錐子那股可憐中透出的性感。

    溫樂陽把玉刀層層包裹好,放回到懷裡,望向錐子的目光裡充滿了友善:「那你到底是誰,怎麼會在這裡?」在他心裡,已經隱隱地出現了答案。但還是飄渺著,模糊著,必須要問個明白。

    錐子毫無來由的歎了口氣:「他是怎麼搞的,人沒錯,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她的聲音雖輕,可是要有不知道內情的人突然聽到這句話,立刻就會挽起袖子去把掠落找來痛罵一頓才覺得出氣。

    一向好脾氣的溫樂陽終於受不了這種又像哄小孩,又像擠牙膏似的問話,狠狠的一跺腳:「錐子……」

    錐子立刻眼睛一亮。挺起胸膛回答:「在!」

    溫樂陽的話一下子就被嗆了回去。喘了兩口大氣之後才繼續說:「到底怎麼回事,從頭到尾。你快點說吧!」

    錐子皺著眉側著臉,似乎是在想自己哪裡不對,隨即抬起頭也不再廢話:「我就是鎮壓柳相地九根天錐之一,水行冰錐……被貓妖和裹環打碎的冰錐!」

    像心思機敏細密的不說不做、小蚩毛糾,包括溫樂陽這樣稍微有點心眼的人,都已經從她的名字和談話中,隱約的猜到了她的身份,但現在聽她親口確認,還是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當然了,小易和老實孩子駱旺根的驚呼是二十四K的含金量。

    「九根天錐凝結天地靈元,早就有了神識,我們都是秉承天地正氣而生,算是神獸,不算妖魔。」

    溫樂陽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在遇到祁連仙宗十八銅人之前,曾經在畫城地營地偷聽樂羊溫和鵝羊道三通真人的談話,他們口中的神獸,估計是面前這位錐子小姐,不是那位不知道在哪昏厥的破土師傅。

    錐子的聲音,好像生病少女的呢喃,聽著讓人說不出的心疼:「貓妖和裹環在島上打得驚天動地,護島的人來的太晚,我已經被打碎了,元神基本都已經散去,只剩下一絲,附著在自己一小塊身體上,就是棵殘存地冰魄,在大海裡隨波逐流,也不過就是苟延殘喘罷了,堅持不了幾百年地……」

    溫樂陽心說你也夠能喘的。

    「後來有人找到了我,又有人帶我來到這片聚金之地,」錐子說著,臉上也不由自主地顯出了佩服和驚奇的神色:「利金生水是沒錯的,但是想要幫我重塑水身可難愈登天,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神奇的法術,竟然真的讓我重活了回來!」說著,天錐又恢復了一臉可憐相:「還差一步,我就能重回天地間了,你們能過那兩道禁制,自然是他讓你們來的,一定會幫我的,對吧。」

    溫樂陽點點頭,心裡卻在想著其他的事情,喃喃自語的重複了一遍錐子剛才說過的話:「有人找到了我,又有人帶我來這片聚金之地……」隨即猛的抬頭:「找到你的,和在這裡施法助你重活的不是一個人?」

    錐子點點頭:「幫我施法重活的,是個駝背的好人,在大海裡把我撈起來的人,是個矮墩墩的菜罈子……」說著,錐子又肯定的補充了一句:「他也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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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0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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