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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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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小仙有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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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43: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五章 磨礪

    不說不做哥倆正笑著,一個蒼老的聽不出男女的聲音,陰測測的從門外傳了進來,替他們回答小易:「是我讓他們以後不許再隨便開口!」

    溫樂陽愣了一下,驚喜的喊了聲:「四爺爺!」忙不迭的打開房門,溫四老爺正背著手站在門口,微微瞇著眼睛,還是原來那副冷冰冰的樣子,除了四老爺之外,其他的三位老太爺一起來了。

    不說不做早就知道四位老太爺回來,立刻張羅著把幾個老頭迎進來,房間本來就不大,屋子裡人又多,老頭子們一進來立刻就站不開了,溫不做指了指自己的床,慇勤的笑著:「要不您四老上炕坐著?」

    四個老太爺一起撇了他一眼,隨後彎腰拖鞋,排成一溜把自己碼在床上,屋子裡卻是沒地方站了。

    幾個晚輩手忙腳亂的給他們施禮,大爺爺笑著搖搖頭:「免了免了,站都站不開了,幾位少爺小姐就不用鞠躬彎腰了。」說著從床頭櫃上拿起了一本精緻的畫冊,跟著咦了一聲。

    畫冊小易去城隍廟的時候討來的宣傳冊,溫不說用它來夾購物小票,準備回家報賬來著。

    大爺爺翻開畫冊,隨便看了幾眼小票,立刻眼皮就跳了起來,一把把畫冊砸進了話嘮溫不做的懷裡:「你夠趁錢的!」

    溫不做滿臉冤枉,又不能揭發自己的兄弟。

    三寸丁也不知道哪來的機靈勁,目光裡都是委婉,牢牢的瞪住了自己的話嘮哥哥,知道的人看上去,那目光是在求情,不知道的看上去,好像在埋怨似的。

    溫不做拿著畫冊,猛地摀住小腹:「肚子疼。上廁所……」扭頭跑進了衛生間。

    屍煞扶著大穿山甲破土。很有眼力價地走了,屋子裡稍微鬆快了些,溫樂陽恭恭敬敬地給四位老太爺倒茶,不料大老爺又搖搖頭:「換人,你斟的茶不成。」

    溫樂陽愣住了。不明白大爺爺地意思。過了片刻之後才恍然大悟。滿臉扭捏地看了一眼比他還扭捏地小易。

    溫大老爺哈哈大笑。指著小易:「丫頭。不想要紅包了?」

    小易地臉紅成了個蘋果。眼角眉梢都是羞澀地開心。接過了溫樂陽手裡地茶。換回了四個老太爺手裡沉甸甸地大紅包。

    四位老太爺吸溜著茶水也不說話。目光就在小易和溫樂陽臉上轉來轉去。老眼裡都是笑意。就連一向冰冷陰森地二、三、四三位爺爺。現在看著也跟老不正經似地。

    溫樂陽覺得自己都快被四位老太爺看裂了。趕緊隨便扯了個話頭:「四位爺爺怎麼來上海了?」他是明知故問。按常理來說用袖子都能猜出來。溫家四老是衝著萇狸師祖地下落來地。

    不料四老爺倏然收斂笑意。放下了茶杯。語氣依舊是陰測測地沒有一絲溫度。說地話更是莫名其妙:「萇狸師祖、銷金窩裡地錐子、兩千年前地奇人掠落還有畫城地樂羊家。這些人都牽扯到咱們拓斜師祖地下落。以前拓斜師祖來說只是個傳說。所以咱們也算不上太上心。但是現在線索越來越多。是無論如何要也要查下去地。」

    三老爺也很難得的開口長篇大論:「一字宮十九還在村子裡,有什麼企圖咱們不知道;雞籠道積仇難解;鵝羊道在溫家村丟了臉也不會善罷甘休,還有家裡有個事關正邪氣運人物的消息,溫不草兩千年裡,第一次捲進了修真道裡的是非,而且還是在風口浪尖上。」

    溫樂陽地表情鄭重了起來,垂手肅立在床前。連聲大氣都不敢喘。

    三老爺說完。二老爺繼續開口:「無論是追查拓斜師祖的下落、幫著萇狸師祖尋找殺妖擷元的神秘人物,還是對付想要對溫家不利的那群修真道上的敵人。都是極大的凶險事。拓斜門宗之下的溫家,也只有你才有一拼的希望。」說著。目光牢牢的扣住了溫樂陽,語氣中糾纏著幾分無奈:「無論是我們這四塊老棺材瓤子,還是溫家地殺手鑭死字號,現在能做地也只是幫襯著你打打下手,真要硬抗敵人的時候,還得靠你自己!」

    溫樂陽表情大驚,剛開口說了聲:「二爺爺……」立刻又被大老爺地話打斷了。

    「剛才的事情,是我們不許不說不做開口,否則次次都有人幫著你去想,任誰都會偷懶!」大爺爺地聲音和藹而堅定。

    四位老太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溫家兩千年裡稱雄川西,只有欺負別人的份,從沒有過吃虧的時候,每一代當家都自負到了極點,要說出剛才那樣一番話不是件容易的事。

    溫大老爺繼續說:「這次上海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溫不說溫不做兩個人一會就跟我回去。如果找不到萇狸師祖的下落,你也就別回九頂山了。」

    溫樂陽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胸口裡惴惴不安和決心糾纏在一起,讓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用力的點點頭,目光堅定而明亮,望著自己的四位爺爺。小易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敢開口。

    溫大老爺的臉上又恢復了笑容,望著小易笑道:「丫頭,你是不是想問,那當初為啥又派不說不做跟著溫樂陽?」

    小易戰戰兢兢的點了半下頭,又趕忙開始搖頭,小臉憋得通紅,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謊話,無厘頭的從兜裡摸出了四根胡蘿蔔。

    四位老太爺愕然的對望了一眼,隨即都哈哈大笑,大爺爺笑得身體直顫,語氣中卻沒有一絲笑意,鏗鏘而有力,好像利刃斬斷鋼鐵般的堅決:「出來之前溫樂陽只是個娃娃,現在他成了男人,溫不草的娃成了男人,自然要有男人的擔當!」說完,對著衛生間吼道:「溫不做。你長在馬桶上了?」

    溫不做手忙腳亂的從衛生間裡跑出來。臉上的神色卻稀奇古怪,好像有驚喜、有意外還有些不忍心:「大當家,等辦完這件事我們哥倆再撤吧,溫樂陽出來的日子畢竟還短,萇狸師祖的下落又事關重大……」

    話還沒說完,二老爺就冷冷地哼了一聲:「你們守在他身旁,他出來地日子再長也沒有一點用處!」

    三老爺的聲音沒有陰陽頓挫,每個字都像被砂紙打磨過一樣:「以後他要辦的每一件事都小不了。」

    四老爺看了溫不做一會,直到看得他手足無措。才淡淡的問:「你上完廁所,不沖水嗎?」

    大爺爺沒說話,跳下床一揮手:「走了!你留在上海一心一意的找萇狸師祖,其他的事情都等你回來以後再說!小易……就留在你身邊吧!」

    溫樂陽的心裡亂糟糟的,本來還想問問善斷追查九頂山隱藏著影響天下正邪氣運之人的事,現在聽到溫大老爺地話,也不敢再說什麼了,恭恭敬敬的垂手肅立,突然手心裡一涼。一隻柔軟的小手鑽了進來,小易站在他身旁,偷偷的拉住了他。

    這種小把戲哪能瞞得住幾個老頭子,大爺爺老懷暢慰大笑:「結婚的事情,我們四個老頭子都聽你們的信兒,少爺小姐一句吩咐。咱們就趕緊置辦。都留下,誰也不許送出房門一步!」在大笑聲中,四位老太爺帶著不說不做一起走了。

    溫不做走過溫樂陽跟前的時候,似乎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把手裡那本城隍廟旅遊手冊塞給溫樂陽,衝著他擠了擠眼睛,跟著其他人走了。

    走出賓館的時候,四老爺臉上深刻的皺紋突然收縮了一下,似乎是一個笑容。略帶沙啞地低聲說了兩個字:「老了?」

    大爺爺聞言哈哈一笑。轉頭望向自己的老兄弟:「老了?早就老了!所以小的才得快點長大!」

    二老爺點點頭:「總得磨礪磨礪!」

    四位老太爺不是來追查萇狸師祖下落的,而是把不說不做兩個老江湖帶走了。讓溫樂陽自己留在上海處理這件事。

    駱旺根是老實孩子,小蚩毛糾的心思縝密但畢竟才十歲。漢字都不認識幾個,小事還成,大事上根本幫不上忙。今晚本來就誘敵未遂,現在不說不做也走了,蚩毛糾和駱旺根都有些悻悻的,對望了一眼之後回房間打俄羅斯方塊去了。溫樂陽也和小易回了自己地房間。

    不說不做一走,溫樂陽的心裡還真覺得有些惴惴不安,除了幾年前第一次去峨眉山之外,以後每次出門幫著家裡辦事,身邊都有能幫到他的人,基本都不用怎麼動腦子,只到了關鍵時刻掄起拳頭拚命就是了,現在大老爺帶走了兩個老江湖,一下子感覺沒有了依仗。

    正倚在門框上發呆,身上一暖,小易已經擠進了他懷裡,抬起頭在他下巴上盈盈一吻:「想什麼呢?」說著舒展開身體,盡量讓每一寸身體都和心上人接觸,像一條可愛的小章魚。

    溫樂陽手裡還拿著溫不做臨走時塞給他的畫冊,他剛才就翻過一遍了,本來還以為溫不做在裡面給他夾了紙條,結果卻什麼都沒有,低下頭親暱的頂住了小易的額頭:「得先看看這本畫冊。」說著抖了抖畫冊,另一隻手卻滑進了小易的T恤,滑嫩柔軟的肌膚在溫樂陽地掌心,變成了心旌搖動地驚艷。

    小易的身體變得比水還軟,抱著溫樂陽一動也不敢動,過了半晌才軟綿綿地把溫樂陽的那隻手給拿出來,紅著臉說了句:「我去洗澡!」扭頭跑進了衛生間……

    小易站在花灑下,水珠輕柔地沖刷著她,臉蛋依舊紅撲撲的,少年男女初嘗人間滋味,那種從骨子裡泛出的甜蜜讓他們欲罷不能……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面的溫樂陽突然怪叫了一聲。

    小易還以為溫樂陽出事,一腳踹開浴室門就衝出來了,向著自己剛剛倚在床邊的大喇叭就撲了過去,沒想到溫樂陽正拿著畫冊,兩眼放光的瞪著她,嘿嘿的壞笑著問:「你裸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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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43: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六章 瓷雕

    小易和溫樂陽已經在一起了,但是赤裸相對的時候依舊滿臉通紅,手忙腳亂的就要跑回去扯毛巾,溫樂陽哈哈大笑著跳過來,一把攬住了還裹著晶瑩水珠的柔軟身體,隨即向後高高躍起,抱著小易在不怎麼寬敞的屋子裡靈活的翻了個跟頭。嫁一個高手,可以被他抱著在半空翻跟頭,這個好處不知道會不會讓女人心動。

    哧溜一下,跟頭正翻著半截,小易就從溫樂陽懷裡出溜著出去了。

    小易驚天動地的摔在地上,滑行了一米半,最終撞在門上。溫樂陽驚叫了一聲,趕緊跑過去扶她,小易又好笑又好氣:「下次好歹等我沖乾淨了沐浴液!」

    溫樂陽心疼無比的把小易抱到床上,伸手又把自己剛才看的城隍廟旅遊手冊翻開,遞到小易眼前:「看!」

    小易先滿臉納悶的看了溫樂陽一眼,才接過出,剛看了幾秒鐘突然也怪叫了一聲,又忘了自己還沒穿衣服,跳下床拉起溫樂陽:「還不快去!」

    畫冊上,幾頁特色名店介紹裡,在密密麻麻的小字裡,赫然有一行小字:公元前二二一----民俗工藝品----戊區4號。

    小易現在總算明白了溫不做從衛生間裡出來之後,表情為什麼那麼古怪,又為啥在臨走的時候把這本畫冊塞進了溫樂陽手裡。溫不做在衛生間裡避難。隨手翻看畫冊地時候,就已經看到了這行小字。

    溫樂陽伸手拉住了小易,搖搖頭:「第一趟去,最好是白天。」他們都不會掩藏自己的氣息,躲不開修士的靈覺,只要一靠近就會被發現。而他們在修士眼中又是普通人,白天扮成遊客去的話,不僅不會暴露,而且也不會讓對方起疑。

    不說不做走了以後,溫樂陽的腦筋就開始打轉了。

    小易的眼睛亮晶晶的。先是充滿了由衷的崇拜與敬佩,隨後看見溫樂陽不懷好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巡梭,馬上變成了將信將疑,笑嘻嘻的問:「真地?」

    溫樂陽滿臉正色的點頭:「真的!」說著一把把小易拉倒在自己懷裡。兩具年輕的身體火燙而濕潤,……就在兩個人地呼吸漸漸粗重,小易正吃力的去脫溫樂陽的T恤衫的時候,溫樂陽突然又怪叫了一聲,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

    小易愕然:「又怎麼了?」

    溫樂陽皺著眉頭:「不行。溫不說溫不做不在,得多上點心!今天剛誘敵,咱們可能已經暴露蹤跡,你等等。我去囑咐他們兩句!」說著,轉身向外走去。

    小易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了句狠話:「溫樂陽,以後你把事情都辦完了再來招我!」溫樂陽把我服了和一對磨牙都分別留給了另外兩個房間,在回來的時候,小易媚眼如絲,只在被子下露出一顆漂亮地頭顱。一如幾天前的那晚……

    第二天一早(好像少了點啥哈^^)。溫樂陽把溫不做在城隍廟旅遊手冊上發現的的事情告訴了小蚩毛糾和駱旺根,和溫樂陽當時一樣。兩個少年地表情也是又驚訝又鬱悶,誰也沒想到公元前221代表的不是秦始皇統一中國。而是個店舖的招牌。

    屍煞和大穿山甲破土留在賓館裡,他們倆最近處的不錯,屍煞越來越白,穿山甲越來越黑,從膚色上正在慢慢統一。

    溫樂陽這次算得上是全副武裝了,胸口盤著我服了。兜裡揣著兩頭麻雀大小的銅蟻磨牙,流毒縮小,乾脆就貼在他的鞋底上。小易在旁邊拉著他的手,肩上背個吉他包,藏著大喇叭。小蚩毛糾和駱旺根也把自己地寶貝全都帶在了身上,特別是蚩毛糾,還在背後背了個沉甸甸地書包,一走路的時候偶爾傳來叮叮噹噹地碰撞聲……

    在去之前,還特意從旅行社雇了個導遊,一個瀋陽小伙,畢業以後就在上海闖世界,叫小柳。

    小柳聽說他們只去城隍廟,有點哭笑不得,說話也挺實在:「老闆,城隍廟就是個小吃購物的地方,是老城廂,用不著導遊。你們又不去豫園……」

    溫樂陽樂了:「帶著個導遊我心裡踏實。」

    城隍廟商業區還是原來地樣子,小橋流水,店舖林立,人流如織。豫園靜靜的臥在它旁邊,就像個剛剛睡醒的恬靜少女,嘴角含笑的看著眼前與自己毫不相干的熱鬧。

    溫樂陽拿著導遊圖,沒敢直接一頭紮向公元前221,而是像個附庸風雅的敗家子似的,只要看到工藝品的店舖就進,進去以後就買,沒過多少工夫,風箏泥人瓷像彩畫皮影,反正有點特色的都買了,導遊小柳雖然對這趟差事覺得莫名其妙,但是投入工作之後還是盡職盡責,基本上每家店裡的工藝品都能說出些門道,不停的給幾個人介紹。

    溫樂陽指著畫冊上的公元前221,隨口問他:「這家店名字真怪,賣什麼的?」

    小柳一直在做上海地陪,一個月裡不知道要帶著團往老城廂跑多少次,對城隍廟瞭如指掌,想都沒想就回答:「做瓷娃娃和泥雕的,老闆是個怪人,一天到晚黑著個臉,見誰都沒點好臉色,賣東西也一口價,遊客一劃價他就冷笑一聲,扭頭不理人家了。」

    溫樂陽也笑了,對著身邊的小易說:「聽小柳的話,還以為這個店是四爺爺開得呢。」

    小易本來有點緊張,聞言噗嗤笑出了聲:「不會。要是四爺爺開地,人家一劃價,他就冷笑一聲,然後一彈手指,把人家毒死了。」

    蚩毛糾和駱旺根也都咧開嘴樂了,小柳滿臉納悶的看著他們:「你們說的是啥?」

    溫樂陽笑著拉回了話題:「是老店?多少年了?」

    小柳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這家店有幾年了,從我開始幹導遊之前就有了,再以前的事兒你得問老闆才知道,不過我琢磨著。他未必理咱。」

    幾個人現在城隍廟裡漫無目的的溜躂了兩個來小時,這才拎著大包小包,看似無意的走到了公元前221的門口,小柳笑著跟大伙說:「就是這裡了!你們要真心看上什麼東西。千萬別劃價,否則可就買不成了。」

    門臉並不大,招牌也顯得有些陳舊,除了字數多了些之外,在林立的店舖中絲毫也不起眼。和周圍或古香古色、或視覺衝擊力十足的門面裝修比起來,公元前二二一略顯寒酸,就像一群公雞中地鵪鶉,光禿禿的難看。

    溫樂陽拉著小易的手。邁過了足有一尺高的門檻,一進店子,一股裹著陰涼地寂靜倏然包裹了他的身體,外面的喧鬧一下子彷彿變得無比遙遠。

    牆面因為太久沒有粉刷,已經翻出了斑駁的黃痕,地板上的青磚有幾塊已經開裂,十幾平米地面積。三排黑褐色的長案成凹字組成了簡單的櫃檯。櫃檯上凌亂的擺著幾百個大小不一地瓷娃娃,角落裡一台古老的座鐘。噠噠的搖擺著。

    一排狹窄的木樓梯,在櫃檯後折了兩折。彎彎曲曲的通道了二層。

    外面日光充足,店裡卻昏暗渾濁,大片的和煦陽光都好像有意無意的繞開了這裡。

    小柳跟著溫樂陽進門,笑呵呵地喊:「五哥,來客人了!」說著小聲給溫樂陽解釋:「老闆姓什麼叫什麼沒人知道,常來往地人都喊他五哥。」

    樓上有人沉悶的嗯了一聲,從此就再沒了一絲動靜,小柳見怪不怪,聳了聳肩膀笑著解釋:「每次都是這樣,樓上是他地工作間,客人來了也不能耽誤他捏瓷娃娃,都得等會。他在城隍廟弄個鋪子,我看也不是為了做買賣賺錢。」

    溫樂陽笑了笑沒說話,拉著小易圍著櫃檯轉,商品也不外乎是些娃娃、人物、動物之類的小瓷雕,雖然雕琢精緻,但是也談不上什麼特色,小蚩毛糾倒看得津津有味,看上了哪個就拿出來放到一邊,看著看著,突然笑了一聲,拿起一隻張著大嘴望天地瓷青蛙問溫樂陽:「看,像不像秀兒?」

    溫樂陽剛笑了一下,卻突然瞇起了眼睛,這只瓷蛤蟆很像秀兒,而且是被溫樂陽奪走土行至毒前的秀兒。

    身上蔓延著一條條璀璨的金絲,秀兒當初在額頭上又三道金色紋路,這隻卻足足有九道,溫樂陽讀書不算多,只念到了高一,但是也知道,世上這樣的蛤蟆幾乎是不存在,除非捏它的人見過裂地蛤。

    這個時候,一個硬邦邦的聲音塞進了溫樂陽的耳朵:「小子,讓我看看。」

    溫樂陽嚇了一跳,這些天裡他一直把玉刀裹環帶在身上,趕緊轉過身背對著小柳,低聲問:「你醒了?」隨即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你…這幾天晚上沒醒過吧?」

    裹環納悶的反問:「說什麼胡話呢?」

    溫樂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把玉刀從懷裡取出來掛在脖子上,笑呵呵搖搖頭:「沒事沒事。」說著掂了掂手裡的瓷蛤蟆:「這是妖物?」

    裹環嗯了一聲:「三道金絲,坐地蟾變裂地蛤;六道金絲裂地蛤便初開靈智,叫做吞地蟆;等長到了九道金絲,就已經修成了半人之體,算是妖了。」

    溫樂陽手裡把玩著妖蛙的瓷像:「半人之體?」

    裹環嗯了一聲:「像蛇、蛙這些東西,修成人形要比貓兒、兔兒、狼子虎豹難上一些,就像那隻穿山甲,妖力比著兩頭兔妖都要強上一些,但是兔妖能成人形,穿山甲變成人的時候還拖著條尾巴。」

    裹環正說著。咚咚咚地腳步聲響起,老闆從木樓梯上下來了,小易哎喲一聲,嚇了一跳,老闆不是走下來,而是膝蓋不打彎的從樓梯上一階一階的蹦了下來。

    小柳慇勤的笑道:「五哥,你小心別摔著。」

    五哥跳下來之後,先冷冰冰的打量了溫樂陽幾個人,才咧開嘴吧衝著小柳僵硬的一笑:「摔不到,習慣了。」一邊說著。一邊提起了鼻子,像餓狼似的嗅了幾下,才緩緩的轉頭衝著溫樂陽問:「看上什麼了?」

    叫做五哥的老闆是個中年人,大約三十多歲不到四十的樣子。長相沒什麼特別,只是皮膚保養地很好,即便是店舖裡昏暗的光線,也能映出些健康的光澤,比著小易絲毫不差。瘦瘦高高的,頭髮像個業餘作家似地亂蓬蓬的讓人看著難受,總之猛地一看就是個皮膚好的普通人。但是接觸的時間稍長就會發現,這個人沒什麼表情。笑的時候眼睛不會瞇起來,說話地時候,除了嘴巴臉上的肌肉一絲也不動,除此之外動作總顯得有些僵硬,舉手投足都比正常人慢上半分。

    溫樂陽指了指被小蚩毛糾挑選出來的幾個瓷娃娃:「這幾個都喜歡,另外,除了櫃檯上的。還有其他地嗎?」

    小蚩毛糾大刺刺的點點頭:「最好的。最貴的!」

    五哥伸手從溫樂陽手裡接過他正把玩的瓷蛤蟆,咧開嘴露出了一排白森森的牙齒。作出一個笑容:「這個,你買嗎?」

    溫樂陽點點頭:「買!」

    五哥繼續笑著:「你買得起?」

    小柳似乎不願意五哥得罪客人。笑著從旁邊打圓場:「這幾位遊客都有實力,在城隍廟裡買了不少東西,問價之後就掏錢,根本不還價。」

    溫樂陽愣了一下,轉頭瞅著小柳:「你這是誇我們呢?」

    小蚩毛糾在臉上裝出了不服氣的表情:「多少錢?」

    五哥先指了指他先前挑出地那一小堆瓷娃娃:「那些十五塊錢一個,這隻,」說著掂掂手裡地瓷蛤蟆,對著溫樂陽伸出了一根手指。

    溫樂陽皺著眉頭:「一百?」

    五哥搖搖頭,依舊是一根手指,淡淡的說:「一百兩,金子。」說完頓了片刻,彷彿又想起了什麼,補充道:「二十四K地。」

    這次沒等溫樂陽說話,小柳就先跳起來了:「一百兩金子?!一百兩是五千克,一克就算二百塊,一共是……十萬!」

    溫樂陽、小易、駱旺根和蚩毛糾四個人的眉毛一起立起來了,瞪著五哥低呼:「十萬?!一個瓷蛤蟆?」

    五哥明顯地咬了一下牙,臉上僵硬的無奈著,無力的更正:「是一百萬。」

    對面五個人集體臉一紅,溫樂陽琢磨著,以後出門得把天算門的尾末帶在身邊,算賬方便。

    小柳尤為自責,苦笑著直搖頭:「五哥,那些都十五,這個蛤蟆要一百萬?這也太……」話還沒說完,五哥隨手從櫃檯上拿起一個瓷娃娃扔到了地上,辟啪一聲,瓷粉四濺,好好的一件瓷塑被摔得四分五裂,空心的瓷娃娃,和普通的瓷器沒有一點區別。

    五哥繼續淡淡的說:「看好了。」跟著雙手不停,用力的在瓷蛤蟆的身體上抹過,很快,一層瓷皮就被他剝得乾乾淨淨,在瓷皮下面的瓷塑竟然不是泥胎,而是像真的青蛙被剝皮之後一樣,骨骼、肌肉、筋絡血管都清晰可見!

    溫樂陽幾個人都愕然瞪大了眼睛。

    五哥把瓷蛙剝皮之後,又重複說:「看好了。」隨即把手裡自己報價的一百萬的剝皮瓷蛙像丟破爛似的,往地上一拋,啪的一聲輕響,瓷蛙摔碎了,外面的一層薄瓷碎裂之後,從肚子裡竟然唏哩嘩啦的滾出了不少東西。

    蚩毛糾、駱旺根和小易同時低呼了一聲,在瓷蛙摔碎的身體裡,瓷塑的五臟六腑清晰可見,就連彼此間相連的隔膜、血管也絲毫不差!甚至就在瓷蛙被摔碎的剎那,溫樂陽等人都感覺到冥冥中傳來了一聲慘叫。

    就好像一隻活生生的迷你秀兒,被人施了魔法從裡到外凍成瓷雕,現在又被五哥剝皮摔碎。

    就連玉刀裹環,也把驚歎的聲音輕輕的送進了溫樂陽的耳朵裡:「嘿,有點意思。」溫樂陽知道裹環還醒著,心裡稍微放鬆了些,有個見多識廣的大妖在身邊指點,比他自己瞎猜可強的多。

    五哥臉上的笑容僵硬而詭異,背過雙手淡淡的問他們:「一百兩金子,值嗎?」

    溫樂陽笑呵呵的點點頭:「值!」

    老實孩子駱旺根立刻補充:「摔碎了就不值了!」

    小易的補充比駱旺根更實在:「是你自己摔碎的!」

    小蚩毛糾最乾脆,直接一甩肩膀把身後的書包摘下來,打開袋子往櫃檯上一放。木頭櫃檯立刻被壓得吱吱作響,燦爛的金光照的人眼花,竟然是滿滿噹噹的一書包金錠子。

    溫樂陽這才想起來,蚩毛糾跟著自己出門,沒帶錢,帶了不少金子。

    小柳乾脆都看傻了,覺得自己的無數根腦神經也像地上的瓷蛤蟆一樣,在啪的一聲脆響中碎裂了。在他看來買東西的像怪獸,賣東西的則像超人,都已經超越了他的思維習慣。

    小蚩毛糾笑嘻嘻的看著五哥:「這是三百兩,快拿瓷雕來!也要這種帶肚腸子的。」

    小柳吞了兩口唾沫才反應過來,喃喃的說了句:「這娃子力氣不小!」一個十歲的孩子,背著三十斤金子到處跑,力氣肯定小不了。

    五哥掂了掂口袋,饒有興趣的開始重新打量著眾人,過了一會才開口:「好東西個子大,都在樓上搬不下來,跟我上樓吧。」說著拿起了蚩毛糾的書包。

    三十斤的金子在他手裡,好像比瓶飲料還輕鬆。在上樓梯的時候,五哥依舊是腿不打彎的向上蹦,嘴裡還囑咐著:「等我上去了,你們再一個一個的上來,樓梯太老了,不結實,禁不住兩個人一起……」話還沒說完嘩啦一聲,樓梯塌了,五哥拿著金子又直挺挺的落在溫樂陽跟前。

    小易忍不住笑出了聲,問五哥:「金子太沉了?」

    五哥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三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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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七章 旱魃

    溫樂陽幾次和五哥搭話,五哥都不理不睬,只是專心致志的擺弄著書包裡的金磚,看動作好像是個吝嗇的守財奴,看表情卻又像個視金錢如糞土的世外高人。

    好在沒過多長時間,小柳就從外面找來了梯子。

    五哥這次沒再蹦,而是背起書包,手腳麻利的爬上去了,動作又快又靈活,可是看上去還是說不出的彆扭,總是少了正常人那股圓潤勁。

    讓溫樂陽等人略感意外的是,樓下的店舖只有十幾平米,樓上卻寬敞豁亮,小柳也是第一次到上面來,愣了一下之後笑道:「五哥把隔壁幾家的二樓都買下了?」

    五哥點點頭:「我幹活的時候喜歡敞亮。」說著,引著問溫樂陽幾個人,穿過一間陽光充足的工作間,進了一間寬闊的展廳,三面依牆而立的架子上,擺著幾十個形態各異的瓷像,不過都比樓下的小玩意大了許多,最小的也有半米高矮。

    溫樂陽也不說話,領著小易在架子前前仔細的瀏覽,乍一看的時候,二樓這些瓷像和樓下的商品除了大小沒有什麼區別,一樣的精緻和栩栩如生,無論是人物還是動物,全都表情生動,保持著各種各樣的姿勢。但是在這間屋子裡呆得時間稍長,就會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得不舒服,所有的瓷像一動不動,卻好像都悄悄的活了過來,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屋子裡的人,彷彿每一個瓷皮下都包裹著一具已經定格千萬年的生命,有地正在笑,有的正在哭。有的正在心痛,有地正在歡喜。

    一股無法言喻的詭異,悄無聲息的開始蔓延。

    溫樂陽隨手拿起一件宮裝女子的瓷像。雲鬢高挽、美麗的面容嫵媚而嬌媚,眼角眉梢飽蘊著只有經事人才能讀懂的春意,衣袂和腰間的紅色絲帶好像正在隨風飄蕩,脆弱單薄的彷彿隨時會捲揚而開,溫樂陽把這個瓷像拿到手裡,只有一個感覺:誘惑。隨即整個人都變得燥熱起來。

    溫樂陽身上的皮膚開闔有序,清泉般地生死毒流轉了起來,迅速撲滅了心底的煩躁,溫樂陽自己不知道。僅僅剛才那一陣燥熱就會讓普通地修士靈元渾濁功力大損。他練得是成聖的路子,身體裡只有劇毒。根本沒有靈氣真元,所以才免受其害。

    看了半晌之後,溫樂陽終於明白這座雕塑為什麼會讓自己有這樣地感覺,宮裝女子斜斜挑起的杏眼中,都有半個隱瞳,藏在烏黑的黑眼珠下,正閃爍著妖冶而誘惑的光芒,接觸的時間稍長就會讓人無法自拔。

    玉刀裹環的哼聲,就像根釘子似的,牢牢釘進了溫樂陽的耳朵:「也是個妖。九尾火狐。修煉媚術到極致能煉出妖瞳。別說是人,就算是神仙也禁不住她的眼兒媚。這隻狐狸修為不淺。但也只煉出了半個妖瞳,還算不上大成。」

    只是個瓷雕。就差點讓溫樂陽心神失守,可想而之,這只妖狐當年縱橫天下的時候,淺淺一笑不知道就害死了多少人。

    溫樂陽把手裡地瓷雕放回了遠處,同時也輕輕放開了小易地手,小易會意,假裝勞累把背後裝著大喇叭的吉他包橫抱在臂彎了,右手摸住了扳機,搭在左臂上地喇叭口看似無意的對準了不遠處地五哥。

    桌子上的每一座雕像,第一眼看上去的時候都和普通的人物或者動物毫無差異,但是仔細尋找的話,肯定都有些怪異的地方。

    正在叨癢癢的瓷猴,左右雙耳之下各自還隱藏著兩隻小耳朵尖,就像雕刻時不小心劃出的毛刺,細看下卻耳郭、耳輪俱全;一頭富態的鯉魚,怎麼看怎麼彆扭,卻偏偏找不出問題在哪,過了半晌溫樂陽才恍然大悟,它的鱗片是下鱗壓著上鱗,倒長的……

    裹環的聲音已經變得莊重了起來:「六耳獼妖,九耳獼聖;逆鱗錦鯉,擰蛟真身,嘿嘿,小子,你聽了別害怕,這間屋子裡沒有一個東西不是成精成聖的大妖,有幾個在幾千年前還和我喝過酒吃過肉!照我看,天底下有名有姓的大妖怪,十有都擺在這裡了。你們小心點,這裡是正地方!」

    除了殺妖擷元的人,誰還能作出這麼多大妖的瓷像。

    老闆五哥突然向前跳了一大步,跟溫樂陽四目相對,裂開嘴巴笑了一下:「還滿意嗎?」

    溫樂陽嚇了一跳,點點頭笑了笑:「全是你做的?都跟活的似的。」

    五哥繼續僵硬的笑著,目光似乎有些渙散,看上去毫無生機,沒理會溫樂陽的前半句話:「它們本來就是活的,會想不會動。」說著,伸手指了指溫樂陽胸前的玉刀:「就和它一樣。」

    溫樂陽大吃了一驚,玉刀裡的裹環,老兔妖不樂用佛家的天眼神通都不曾看出來,五福裡的高手就更甭提,想不到竟然沒能瞞過眼前的五哥。

    五哥繼續笑著:「我不明白,你們幾個普通人,何必要管這些事情呢?」說著閃電般的一伸手抓向溫樂陽。

    溫樂陽一直在全神防備著,但是對方的動作快的不可思議,倉促中根本來不及招架,上半身猛地向後翻開,同時雙腳驟起猛蹬五哥的下頜,沒想到脖子上稍稍一緊,啪的一聲輕響,胸前的玉刀已經被對方奪走了。

    五哥得手之後迅速後退,對著溫樂陽晃了晃玉刀,繼續僵笑著說:「難道是它在蠱惑你?」話才剛說完,倏然驚叫了一聲,身體高高的躍起!在他腳下一股濃稠而輕靈的暗潮悄無聲息的席捲而至,隨著他高高躍起,流毒暗潮就像一條捕食的靈蛇,也捲揚而起。閃電般的衝向五哥!

    就在他全力躲避流毒暗潮追襲地剎那,溫樂陽也如影隨形,雙手如鐵鉗般牢牢抓住了他握著玉刀的手。身體背向蜷曲成一團縮進了對方的懷裡,錯拳一簇而發,狂風暴雨般從上之下狂毆對方!而對方也毫不留情,抬手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溫樂陽的後心上。

    溫樂陽覺得好像一座大山突兀的砸在了自己的後背,凝聚在背上的生死毒就像激浪撞上了巨岩,一下子被擊得四散粉碎,一頭紮在了堅硬的地板上。但總算是把玉刀搶了回來,掙扎著想要在跳起來,一股陰冷的死氣在他的身體裡肆意蔓延。身體中四散的生死毒再度聚合奮力流轉,勉強封住了敵人地力道。正吃力無比的把死氣逼出體外!

    小易咬著牙不敢開槍,屋子再寬敞能有多大地地方。雷心痧一打出來,估計這些人誰也活不了,溫樂陽咬著牙把玉刀扔給了小易,渾身顫抖著展開錯拳再度撲向五哥,腳下的至金流毒濃郁而犀利,隨著他地勢子一起攻向了敵人。

    五哥已經被流毒包裹住,卻嘿嘿嘿的低聲怪笑起來,隨即雙手一橫,迎上了溫樂陽,他的拳法看上去不協調到了極點。好像無形中有無數條繩索在暗中牽引著他。關節紋絲不動,全身的動作都靠肌肉的顫抖而帶動。舉手投足之間沒有一絲一毫的徵兆!

    同時一層白色的寸許長毛,也從他腳下蔓延而出。立刻和溫樂陽的至金流毒糾纏成一團!

    兩條人影在流毒暗潮與燒殺不盡的白毛中,鬼魅般的迅速移動,辟辟啪啪地毆擊聲連成了一片,偶爾夾雜著溫樂陽地兩聲痛呼。

    溫樂陽的生死毒力蓬勃而發,但是打在屍煞身上彷彿泥牛入海,最多敵人也就是晃晃身體,對方地拳頭打在他身上的時候,溫樂陽感覺就像正在挨一場流星雨,眼前金星亂竄,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能再堅持幾下。

    溫樂陽甫一撲躍迎敵,小蚩毛糾就喚出了自己地金色命火。

    命火一起,原本鋪滿屋子每一個角落的陽光立刻被火光吞噬,寬闊的展廳迅速黯淡了下來。

    在金色火苗的映襯下,一個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小蚩毛糾的腳下,蚩毛糾嘴裡哼著古怪的調子,片刻之後,整個大廳裡都開始迴盪起讓人聽上去心煩得幾欲作嘔的曲調,每一個音節都在被牆壁上撞得扭曲而破碎,又彈回到耳膜的深處。

    蚩毛糾四肢抽搐著好像羊癲瘋般的舞蹈著,他腳下的影子也興奮的扭動,片刻之後蚩毛糾遽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把一口鮮血噴進了命火中,妖嬈的金色火蛇就像貪婪的毒蛇,在吸吮了鮮血之後立刻狂舞著猛張,地面上的影子也隨之擴大,就在火焰衝到最高峰的瞬間,蚩毛糾猛地躬身在低聲伸手一劃,影子就像掙脫了桎梏的惡鬼,從他腳下一躍而起,閃電般撲向了溫樂陽與五哥的戰團!

    駱旺根卻傻愣愣的站在小易身旁,臉上佈滿了深深的驚駭,一動不動的看著正在和溫樂陽打成一團的五哥!

    小易又急又氣,拿著大喇叭卻不敢開火,對著駱旺根叱喝:「快上去幫忙!」

    駱旺根鼻尖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伸手指著五哥問小易:「像不像…像不像屍舞!」當初和溫樂陽在峨眉山無名山坡上,慕慕曾經施展過烏鴉嶺這門穿自拓斜師祖的絕學,小易也因此認出了慕慕的來歷,眼前這個五哥施展的拳法,和屍舞的路子差不多,但是更詭異,動作也更僵硬,威力比著慕慕的屍舞更不知道大出了多少倍。

    小易現在可沒心思跟著駱旺根琢磨,狠狠的跺著腳怒叫:「別發呆了!」

    駱旺根這才如夢初醒,握住了一對長長的定魂針,瞇著眼睛死死盯住五哥,身子也微微彎曲,像頭蓄勢待發的豹子一樣躬了起來,等待著出手的機會。咕咚一聲,小柳兩眼一翻,終於昏過去了,片刻之前他還想勸架來著。

    溫樂陽的流毒暗潮與五哥的白毛糾纏成一團,在攪動中不停的發出吱吱地叫聲,刺得人耳鼓劇痛。蚩毛糾的影子終於找到了個機會,猛地捲揚而起。一下子把五哥死死的纏住!溫樂陽吐氣開聲一連串不知多少下重擊,狠狠地砸在了敵人的臉上,與此同時駱旺根也低吼著。身體矯健竄出,揚起定魂針撲向戰團!

    溫樂陽連串的重拳,就算長在對方脖子上的是個鋼錠子現在也該砸癟了,但是五哥卻絲毫無恙,既沒有流血更沒有烏青,身體掙動了幾下,一隻長滿了白毛的手一翻,猛地從牢牢裹住自己的影子中拉出了一段邊角,跟著就像抽掉裹身的布條一樣用力一拉。蚩毛糾的影子巫已經被他抽離了身體,像隻泥鰍一樣拚命的掙扎著。

    五哥狠狠揮手。把影子巫像條死魚般地摔在了地上,一旁施法的小蚩毛糾哇地噴了口血。一屁股摔倒在地!

    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影子纏住敵人的時候駱旺根撲躍而起,等他撲到五哥跟前地時候,對方已經摔癱了影子巫,正滿臉獰笑著,伸手抓向了他的胸腹!五哥的手不知什麼時候赫然長出將近半尺長,鋒銳如刀卻黝黑骯髒的指甲!

    駱旺根可沒有溫樂陽的本事,能在半空裡二度發力縱躍自如,眼看著就要慘遭開膛破肚,溫樂陽突然就像一隻憤怒的八爪魚。合身撲住了五哥的兩隻胳膊。用盡全力向後扳去!

    溫樂陽不是影子巫,沒有那麼容易甩拖。就在五哥奮力掙扎的剎那,駱旺根手中的定魂針已經一橫一豎。一根從五哥的天靈插入,一根從他地雙耳貫穿!

    正在暴怒發力地五哥就像一個突然短路的機器人,身子猛地一僵,不動了。

    小蚩毛糾骨子裡全是青苗地倔強執拗,還不知道五哥已經被制住,翻身跳起來,怪叫著又把一口舌尖血噴進了命火,本來癱軟成一團,正在慢慢蜷縮消失的影子隨著金色火苗地晃動一下子又跳了起來,剛剛撲起又站住了,好像有些無奈的回頭看了主人一眼,似乎在問:還打誰?

    溫樂陽牢牢抱著敵人的雙臂不敢撒手,過了片刻才試探著問駱旺根:「成了?」

    駱旺根篤定的點點頭,滿臉自負:「駱家的十字定屍,傳承自拓斜師祖,肯定…應該成了…吧?」說話的時候,五哥彷彿掙動了一下。駱旺根心裡也沒根,伸手有取出一根細細的紅繩,仔細的圍著五哥每個大關節都繞上了幾圈。

    溫樂陽這才好像虛脫了一樣,搖搖晃晃的從敵人身上趴下來,身體裡的生死毒又開始從四處滲出,緩緩的流淌了起來。

    五哥一被制住,指甲也縮回去了,腳下長出的一層白毛也消失了,又變成了那個目無表情的中年人。

    溫樂陽緩了一會,恢復了些力氣,才感歎了一聲:「好厲害!」隨即又望向駱旺根:「十字定屍?他…這個五哥是……」他在苗疆的時候,屍煞阿蛋發狂,就被慕慕用這種方法釘住。

    駱旺根也深吸了一口氣:「他是屍,旱魃!」

    小易在生老病死坊裡讀了十幾年的書,見過旱魃的記載,剛才關心則亂,根本沒多想,現在看到心上人沒事,心肝篤定,一肚子學問又回來了,恍然大悟:「能驅趕白毛旱煞,當然是旱魃!」跟著也不等溫樂陽問,就一股腦的把自己知道的向外倒:「旱魃是成形的屍煞,傳說能吸斂日月吞吐煙霞……當然都是假的。」

    溫樂陽咳了一聲,一瘸一拐的走到小易跟前,伸手刮了她鼻子一下,又好氣又好笑的說:「說點真的!」

    小易好像誠心騙溫樂陽來刮她鼻子似的,心滿意足的嘻嘻笑了:「旱魃是屍煞裡最厲害的一種,天性喜歡金銀,能化成人形四處遊走,還能驅趕白毛煞,就是那些白毛,也叫旱煞。你和慕慕在苗疆煞地裡遇到的是陰煞,這種白毛叫旱煞,兩種東西一樣的厲害。」說完,小易皺起了挺秀的雙眉,清澈的目光裡帶著少許的疑問:「可是沒聽過說屍煞會有靈智的,除非像阿蛋那樣……」

    駱旺根也從旁邊插口:「這個東西何止有靈智,他還會我們烏鴉嶺的屍舞……不是屍舞,而是和屍舞一脈傳承的本事,路數錯不了,但是威力似乎更大!」

    溫樂陽回憶了一下剛才經歷的流星雨,心有餘悸的點點頭,隨即望向駱旺根問:「你確定?」

    這次駱旺根表情比篤定還篤定,無比堅定的點頭:「錯不了!」

    溫樂陽只覺得自己腦子裡嗡的一聲,一下子又亂成了一團,前陣子他們去銷金窩找萇狸師祖的下落,結果遇到了和苗不交同宗同源、但是威力要大得多的巫蠱之術;現在一路追尋著萇狸的線索來了上海城隍廟,又遇到和烏鴉嶺絕學一脈相傳的屍舞、旱魃。照這個規律,要是再找不到萇狸師祖,說不定就該碰上一群不姓溫但是會打錯拳下毒藥的高手了。

    溫樂陽想不通這些東西,乾脆也就不動腦子了,不管眼前這個人到底是旱魃還是五哥,總算是制住了,伸手從小易手裡接過了玉刀裹環,小易聳著肩膀告訴他:「剛才裹環跟我說了句撐不住了,就沒動靜了。」

    裹環在銷金窩裡震動妖元,現在已經重傷垂危,偶爾才能甦醒過來一陣,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好在這次甦醒的時候,比著上次就說了一句話,已經長很多了,估計下次會更好一些。

    溫樂陽又指了指五哥,問駱旺根:「能讓他說話嗎?」

    駱旺根猶豫著點點頭:「能是能,不過得先佈置一番,得花點時間……」他的話還沒說完,溫樂陽倏然臉色一變,身子向怪鳥一樣撲躍而起,抱著目瞪口呆的駱旺根就摔向了一旁,旋即一條人影外面閃電般的撲躍而至,手裡擎著一根光禿禿的毛筆,啪的一聲點在了駱旺根剛剛落腳的地方,鋼筋水泥鋪就的樓板被柔軟的筆尖一點,轟然炸出了一個大坑!

    溫樂陽救下了駱旺根,身下的流毒暗潮倏然收縮,把小易和蚩毛糾護住,自己剛要轉身撲向敵人,猛地驚呼了一聲:「樂羊公子?」

    矮冬瓜樂羊溫根本不理他近親兄弟溫樂陽,手裡的毛筆迅速的在五哥身上畫出了一個歪歪扭扭的死字,跟著伸筆狠狠一點五哥的眉心,嘴裡爆喝:「破!」

    啪的一聲脆響,兩根定魂針同時崩斷成四段,從五哥的頭上激射而出!

    同時駱旺根悶哼了一聲,正在躍起的身體又重新跌落在地,嘴角溢血臉色蒼白。

    五哥腦袋裡崩出來四根斷針,卻像沒事人似轉動了一下脖子,縛在他關節上的紅繩立刻冒起黑煙,燒成寸寸青灰。一俟脫困之後,立刻伸手指向溫樂陽等人對著矮冬瓜樂羊溫說:「他們衝著妖俑來的,殺!」

    小蚩毛糾趕忙擺手:「先別打……」

    溫樂陽反手把駱旺根扔到自己背上,身形如電一把抱起小易,另一隻手抓住了駱旺根:「甭廢話了!」說話的時候地面上的流毒轟然炸起,就像暴風驟雨般潑向了矮冬瓜和五哥。

    與此同時啪的一聲脆響,一條長綾從天而降,狠狠打在片刻前小蚩毛糾剛剛落腳的地方,鋼筋水泥的地板在地被砸出了一個桶子粗的大洞!

    溫樂陽則已經帶著三個人一頭撞破了窗子,掉進了繁華的街道中。

    樂羊溫和屍煞片刻之後擺脫了流毒的阻擋,各自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如影隨形的撲了下來!在他們身後,緊緊跟著與溫樂陽心意相通的流毒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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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43: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八章 亂戰

    與南京路的商業、外灘的壯美、東方明珠的巍峨不同,城隍廟的繁華,有著更多民間的醇厚,幾乎每一位到過上海的遊客都會去那裡轉一轉,順便吃上幾個蟹黃小籠、梨膏糖、酒釀圓子……再從豫園裡走走,領略一下江南園林的靈秀之氣,在這裡流連的人們,會不知不覺的放鬆下來,無意間已經掛起了讓其他人愜意、更讓自己愜意的微笑。

    以至於溫樂陽背著一個抱著兩個、從二樓隨著無數玻璃碎片一起摔到地面上的時候,身邊的遊客們還都保持著慣性的笑容。

    溫樂陽身子與地面一觸即起,撒腿就跑。現在他腦子裡已經成了一鍋漿糊,裡面還有幾條強壯的泥鰍在游泳。每條泥鰍的腦門上,都赫然印著一個張牙舞爪的亂字。

    畫城的祖先是誆了祁連仙宗兩千多年、施巫讓錐子復活的奇人掠落,矮冬瓜樂羊溫的爹樂羊瘦金在石林中想要抹去錐子的記憶,結果功敗垂成而死。而掠落與畫城所作的這一切,都是受到溫家的拓斜師祖所托,為了讓錐子返回黑白島重鎮九頭怪物柳相,以消弭貓妖萇狸惹下的天譴大禍。

    巫蠱奇人掠落與溫家師祖拓斜之間有著無比深厚的交誼,從這說起來的話,溫、苗、駱三家拓斜傳人與畫城也算是一家人了,後來樂羊溫在銷金窩被鵝羊道的三通真人抓走,溫樂陽先後托付秦錐和大慈悲寺的兔妖去設法營救,他自己則與大穿山甲、小易等人趕到上海尋找萇狸師祖的下落。

    萇狸在追尋殺妖擷元之人的過程中消失了,溫樂陽早就把這夥人放在了自己的對立面上,一番周折之後找到了公元前221這家瓷器店,總算找到旱魃老闆五哥,結果卻萬萬沒想到,畫城公子樂羊溫突然撲出來。救了旱魃不說。還差點一毛筆戳死老實孩子駱旺根。

    跟著樂羊溫與五哥聯手,就要和他們拚命,溫樂陽這邊所有人都覺得不對勁了,人家卻根本不由分說,小蚩毛糾還想著解釋,好在溫樂陽沒傻到家,拉起大伙就先跑了出來。

    溫樂陽沒跑幾步,矮冬瓜畫城樂羊溫與旱魃五哥也一起從二樓縱躍而出,在他們身後是溫樂陽留下阻敵的流毒暗潮。

    街上的遊客們到現在才明白。原來是打架了,紛紛驚呼著散開,稍事鎮靜之後其中大部分人有立刻滿臉興奮的圍攏了上來,到外地旅遊,看當地人打架應該也算是加了個景點吧。要是他們知道現在一追一逃地兩撥人都不是本地人,估計會掃興不少。

    溫樂陽帶著三個人多少會有些不靈便,五哥地腳底下就像裝了彈簧,跟個跳棋子似的三兩下就追到他背後,長滿了白毛的拳頭就像一座大山似的砸了下來。溫樂陽躲不開,只能把三個少年向著地上一扔,雙臂橫轉像鐵門栓一樣護在自己的頭頂。

    彭的一聲悶響,就像突然爆裂的壓縮氧氣,狠狠的砸進了所有人的耳膜!五哥一個跟頭翻向了後面,溫樂陽卻像根釘子似地。被他一拳夯進了地面直沒膝蓋,一層白毛肉眼可見的從五哥的拳頭上爬到溫樂陽的雙臂,像破土發芽的小草一樣迅速的開始蔓延。

    溫樂陽怪叫著破土而出。身體迅速地抖動著。剛剛長出地白毛被層層甩脫。至金流毒也絲絲縷縷卻快如閃電般地回到他地腳下!

    五哥地眼睛裡泛著青灰色地光芒。看上去詭異而興奮。身子在半空中一轉再度向著溫樂陽衝來!矮冬瓜樂羊溫沒參與戰團。手裡擎著禿毛筆。肥胖臃腫地身體鬼魅般地四處縱躍滑行。看似散亂而漫無目地不停在牆角、路邊、牆壁勾勒出一把把尖刀。一個帶著紅袖章地老頭無力地吐出了兩個字:「罰款……」

    溫樂陽對付旱魃五哥。與其說是在對抗。倒不如說是堅持。溫樂陽就像個堅強地釘子。五哥則是一把沉重地錘子。釘子再怎麼倔強。也傷害不了錘子。不過是堅持時間長短地區別。

    蚩毛糾地影子巫這次乾脆沒出手。在釘子和錘子地戰鬥。牙籤一般幫不上忙……

    駱旺根定魂針已毀。身受重傷臉色煞白地萎頓在旁邊。

    小易手裡拿著大喇叭臉色焦急。幾次想開槍都怕誤傷溫樂陽。

    前後不過幾十秒的功夫,樂羊溫就已經在他們周圍密密麻麻畫了不知道多少把尖刀,佈置完畢之後身子一晃,退到距離溫樂陽十幾米地地方停住身形,對著五哥笑呵呵招呼了一聲:「五哥,成了,咱先問幾句?」

    五哥說停就停,突兀地就住手了,身子筆直腿腳不動的迅速劃開幾米,和矮冬瓜樂羊溫從兩個方向穩穩犄住了溫樂陽幾個人。

    溫樂陽只覺得渾身壓力一鬆,顧不上追擊敵人,立刻退到了小易跟前,至金流毒也倏然收縮,護住了大伙。

    遠處圍觀地人都面含著驚訝與興奮,兩個人掄拳了拳頭砰砰有聲的互毆,看著多刺激呀啊。至於流毒和旱煞地糾纏,因為不知道厲害,遊客們也就當個熱鬧來看,都沒耽誤吃手裡的油炸臭豆腐串。

    城隍廟是上海最繁華的地段之一,溫樂陽等人跳出窗子到現在不過一分多鐘,已經有幾個保安和巡警大聲吆喝著趕了過來,矮冬瓜樂羊溫很有些不耐煩的一皺眉頭,抬手一揮,一條長綾毫無徵兆的出現,上面已經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神鬼書。

    青綾迎風而舞,矮冬瓜樂羊溫揮筆只在落款的位置一抹一勾,嘴裡斷了一聲:「破!」剎那間,一片裹雜著慘叫、戾嘯、鬼哭狼嚎的嘶號,霍然炸碎在城隍廟,陰冷的彷彿厲鬼牙齒的疾風,轟轟然砸進了人群,原本明媚的天色猛地渾濁黑暗了下來,樂羊溫嘿嘿怪笑著。在陰風裡有氣無力的說了句:「想活的。滾!」樂羊溫他在銷金窩石林前也曾經施展神鬼書喚出鬼哭風,威力比著他現在要大地多,但是樂羊瘦金當時對付地是正經的祁連仙宗修士,樂羊溫只是為了驅散那些看熱鬧的普通人和趕來的警察。

    人群一下子炸了窩,哭喊著四散而逃,誰也顧不上手裡的臭豆腐了,包蘊著彷彿十殿閻羅震怒的地獄陰風,把萬鬼齊哭一絲不落的送進了所有人的耳鼓深處,幾乎剎那就擊碎了生命的勇氣。遊客們根本不明白發生了是什麼事,全身上下都被恐懼狠狠地腐蝕著,除了本能的撒腿狂奔什麼都做不了。

    樂羊溫似乎很滿意現在的效果,裂開嘴對著溫樂陽哈哈一笑,還是一嘴流利的京口片子:「溫樂陽,咱今天別轉彎抹角,城隍廟有六百年的無主香火,都已經被我借來了,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就得萬刀穿心。」

    城隍廟商業區裡,貨真價實的有一座城隍廟,六百年香火茂盛,也許現在的人們不怎麼太在意,但是百十年前,幾乎每一位上海人都去過城隍廟。燒上幾柱清香,求真君保佑上海風調勻順、大家也能在太平中安康喜樂。

    城隍廟積攢了六百年的香火虔誠,附近又沒有人修真練氣,現在這些無主的虔誠念力都被樂羊溫布畫在四周地刀鋒化作誅魂奪魄鋒銳,只等著他一聲令下了。

    矮冬瓜樂羊溫說完,頓了一頓,才繼續說:「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慢一點這小丫頭就沒命了。」說著一指被陰風吹得睜不開眼睛,正緊緊依偎著溫樂陽的小易。

    溫樂陽模稜了一下牙齒。他是好脾氣。但是也不喜歡別人拿小易和他說事,不過現在知道時間不多。周圍亂成這樣,估計大批的警察正往這邊趕。聽說龍組總部距離城隍廟不算遠(哈哈,開玩笑)從小易手裡接過大喇叭以防萬一,皺著眉搖頭:「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換個……」

    話還沒說完,就被矮冬瓜厲聲打斷:「姓溫的,你要想那個丫頭死,就接著跟我磨牙……」兩頭銅蟻一聽見有人叫它們名字,一塊從溫樂陽的腰包裡探出頭,好奇地看了看矮冬瓜。

    溫樂陽少有的面露狠色,不等矮冬瓜樂羊溫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先把事情弄清楚你再說狠話!」

    矮冬瓜樂羊溫眼中凶光一閃,仰天打了個哈哈:「話不投機!」說著根本不等溫樂陽再開口,猛地躬身,手裡的禿毛筆往地上一勾,就要發動自己的陣勢,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彷彿天崩地裂般的巨響,轟轟然砸碎了他所有的動作!

    溫樂陽手裡的大喇叭朝天,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雷光轟鳴,萬道紫弧就像嗜血狂躁的毒蛇,猛地天空地各個角落中鑽出,帶著讓人無法直視地殘忍與暴戾,狠狠的在半空中撞擊在一起,一瞬間裡雷神地咆哮,徹底擊碎了城隍廟的萬鬼齊哭和人們地慘叫呼號,熾烈的強光霸道的佔據了每一隻瞳孔,紫弧留下的痕跡,就像貪婪的水蛭,沿著眼睛之下所有的神經迅速的鑽進了腦海,帶來一陣陣抽髓的劇痛。

    矮冬瓜正要發動自己的丹青刀陣,剎那裡耳膜都被巨雷撕成了碎片,腦子裡嗡嗡作響,眼前除了暴烈的雷光之外什麼都看不見,連意識都快散亂了,嘴裡怪叫著連連後退。

    五哥比矮冬瓜的情形要好得多,只退了兩步就筆直的站穩,望著溫樂陽瞇起了眼睛。

    溫樂陽總算是厚道,沒直接對著人轟,這也算是鳴槍示警了,不等雷聲散盡就開口說:「拓斜和掠落兩位奇人在兩千年前相交莫逆,溫不草、苗不交、烏鴉嶺本是拓斜傳人,與畫城淵源深厚,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喊打喊殺,溫不草奉陪到底!」

    這一番話說的大氣凜然,溫樂陽心裡都恨不得給自己喝彩,目光炯炯的盯著失魂落魄的矮冬瓜,想看看他怎麼說,沒想到矮冬瓜兩眼無神恍若未聞,過了一會之後,才漸漸從雷心痧狂暴的威力中回過神來,望著他問:「你…你剛才說啥?」

    溫樂陽嗯了一聲:「我們是拓斜傳人。你們是掠落傳人。咱們也算是同宗同源……」氣勢沒了,鏗鏘有力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人生中第一次激情發言已經隨著電閃雷鳴消失裊裊。

    矮冬瓜似乎也聽明白了溫樂陽的話,皺著眉頭看了另一個方向上的五哥一眼,隨即點點頭:「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溫樂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正想問去哪裡地,眼前猛地一黑,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向著自己狠狠壓了過來。旱魃五哥趁著溫樂陽放鬆的瞬間突然出手,嘴裡冷冰冰的說了句:「覬覦妖俑,必殺無赦!」

    與此同時矮冬瓜也躬身揮筆,嘴裡大喝了一聲:「破!」丹青刀陣,一簇而發!

    別說大喇叭裡沒有彈藥,就是有彈藥溫樂陽也來不及再開一槍,隨手丟掉之後,全力以赴和五哥再次對撼,心裡叫苦不迭。

    空氣、陽光、甚至看招牌上明晃晃的閃光。盡數都隨著樂羊溫寥寥的勾勒變成了殺意十足的奪命之勢。六百年的香火虔誠,一旦被勾起,足以開山碎嶺!

    溫樂陽正在力抗五哥重如山嶽快如疾風的撲擊,根本騰不出手來對付乍起地刀勢,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粗壯結實的身影矯若游龍從不遠處撲躍而來。鏗鏘的大喝:「傷九頂山傳人者,既為大慈悲寺之敵!」

    溫樂陽刀風刮身,和五哥正在全力相拼,還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大慈悲寺最兇猛的和尚,十力禪院首座希知來了。

    慈悲寺的方丈善斷早就頒下過法旨,所有寺中的僧裡都要護著溫家的人,特別是這個溫樂陽,希知本來是來上海追查靈元震動啞巴鐘的事情。無意中遇到了溫樂陽。當時溫樂陽沒說什麼,他也不多問。就開始悄悄的隨行保護,一直跟著溫樂陽進了城隍廟。

    希知肥壯地身體在溫樂陽頭頂矯健盤旋了半周。雙手各自捏成佛家手訣,手腕併攏夾著一隻渾圓的佛珠,語氣莊嚴的低聲斷喝:「心照圓融,百無禁忌!」隨即腕間的佛珠劃出尖銳的破空聲,筆直的向著天空直衝而起。

    佛珠凌空之後啪地一聲爆碎成齏粉,而大和尚立刻披上了一層盎然炫燦的霞光,藉著疾飛的勢子,一頭撞進了漫天的丹青刀影裡!

    矮冬瓜樂羊溫怒嘯了一聲,他和五哥一門心思就認定溫樂陽是衝著妖俑而來,現在大慈悲寺有人介入,更激起了他的殺心,手裡禿毛筆不停的在地上勾勒指點,催動著刀陣就和大和尚打成一團。

    溫樂陽有苦說不出,他知道畫城的先祖和自家先祖有著深厚的交誼,總覺得能把事情說清楚,結果沒想到人家一門心思要自己的命,一下子又陷入了混戰。

    遠處地警笛聲已經隱隱傳來,溫樂陽甚至都盼著警察快來,趕緊把混戰打散再說,這麼打下去,自己早晚得被五哥錘散架了。

    警笛聲還遠,但是一聲穿金裂石般地長嘯卻近在耳旁,一個破衣爛衫的年輕人從店舖地屋頂上,一溜煙的縱躍而至衝到戰團中央,兩隻眼睛死死盯著希知大和尚,根本不看其他人,嘴裡大喝了一聲:「秦錐受人所托,誰也休想傷了樂羊溫!」隨即手裡地唐刀高高擎起,連鞘向著和尚如電猛劈!

    正和五哥苦戰的溫樂陽愣了一下,不明白醜漢子秦錐怎麼也跑來了,隨即氣得一跺腳,拼著挨了兩拳,抬頭對著揮舞唐刀的醜漢大吼:「托你的人是我!」

    秦錐根本不搭理溫樂陽,手裡的唐刀沒有絲毫停留,繼續追斬希知神僧。

    和尚本來在一心一意對付矮冬瓜樂羊溫,隨即發現又有修士迅速靠近,心裡警兆剛現,人家已經一刀砍向了自己。不止是一刀,而是天塌地陷,周圍所有的一切,都隨著這把帶鞘的唐刀,向著自己奔湧咆哮著砸了下來!和尚在半空中奮力回頭望向對方剛要喝罵,心裡咯登一下子,衝到嘴邊的質問變成了一句:「可醜死我了!」

    五哥也突然甩開了溫樂陽撲向和尚。現在秦錐和樂羊溫前後夾擊希知神僧,他要趁著這個機會,先毀掉和尚這個大敵。溫樂陽說什麼也不能讓來幫自己的希知大和尚受傷,怪叫著跟住五哥的身形飛撲。

    樂羊溫正面迎擊、醜漢秦錐出刀封住後路,五哥從側面奇襲,希知三面受敵,溫樂陽跟在五哥身後發力撲擊,場面有點亂。

    一聲充滿莊嚴正義的斷喝,讓城隍廟的小亂向著大亂發展起來:「希知神僧莫慌,鵝羊道守燈弟子助你,無量壽……福!」

    旋即一道璀璨的劍光如天外游龍,向著秦錐霹閃而至!這次來的也勉強算是熟人,曾經在銷金窩出現過的鵝羊道的三通真人。

    三通真人臉色鐵青,顯然恨極了秦錐,生怕自己的飛劍扎不透他,雙手在自己面前一翻,臉上顯出了一個從骨子裡透出歡愉的笑容,隨著斷喝一個喜神通也跟著飛劍砸了過去。

    而樂羊溫看到三通突然出現,怒嘯了一聲毛筆兜轉,蕩起漫天刀影,毫不留情的劃向了三通真人。

    現在,城隍廟前,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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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43: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人世間 第九章 旱煞

    幾乎是同一時間,每個人都打了人,每個人也都挨了打,神通互撞、巨力湧動的爆響練成一串,其中還夾雜著阿彌陀佛、無量壽福、媽呀……

    一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步行街的磚石地面被砸碎了一大片。

    溫樂陽雙拳握成沖天錘,砸在五哥的後心上;五哥如山嶽般的重拳在半空擊中了十力禪院首座、希知大和尚;和尚捏起的佛家降魔手印鑲在了矮冬瓜樂羊溫的胸口;矮冬瓜樂羊溫的禿毛筆毫不留情、筆分左右同時點中了鵝羊道士的肩窩;三通真人的笑神通之力全部沒入了醜漢秦錐的右肋;秦錐的勢刀帶著一片天地之力,劈中了希知大和尚的屁股。

    希知大和尚比較吃虧,挨了兩下。

    溫樂陽不知道挨了誰一記重擊,也和其他人一起摔在了地上,心裡有點納悶,按理說應該沒人打他啊。

    大家幾乎都是在挨打的同時打中了別人,在最關鍵的時候力量大減,疼是足夠疼了,但是傷的都不算太重。各自怪叫著再次撲躍而起,片片碎布隨著他們撲躍的勢子翻飛……

    溫樂陽、秦錐、五哥、樂羊溫、希知大和尚、三通真人,從實力而論無一不是修真道上的好手,神通拳腳裡挾帶的力量沛然,雖然身體足夠結實,被打之後還能勉強支持,但是衣服可撐不住了,五哥上衣只剩下前襟、樂羊溫露出了裹著黑毛的胸口、三通真人的道袍變坎肩了、醜漢秦錐右半邊身體焦黑一片,溫樂陽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打了他,新買沒幾天的名牌襯衣只剩下了領子和袖子,看著挺像同志酒吧裡的服務生。

    大和尚希知挨了兩下。褲子和僧袍徹底被巨力擊碎,正在裸奔。

    六個人跳起來之後,都愣住了,有點吃不準到底該打誰。

    溫樂陽心裡堵得難受,他剛才一念之仁,把雷心痧打向了半空,結果不僅沒能震服五哥和矮冬瓜,反而招來了更凌厲地攻勢,要不是希知大和尚突然出現。自己這條小命現在多半已經交代了,身後的小易等人恐怕也不能倖免,模稜著牙齒死死雙眼赤紅的瞪著矮冬瓜樂羊溫和瓷器店老闆五哥。

    他本來就是個初出茅廬的淳厚青年。以前經歷的事情雖然不少,但是要麼敵我分明,好像紅葉林中遇到的娃娃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什麼可顧忌的;要麼就是身邊有老江湖的指點,動手也好拚命也罷都不用考慮太多,這次陷在敵我難辨的境地裡,一時心軟差點釀成大禍。

    就在六個人彼此對峙地時候。溫樂陽身邊突然衣袂聲響,一個笑嘻嘻的聲音問:「溫樂陽。打架呢?」

    崑崙派小掌門劉正,還是穿著昨天晚上那身運動服,大紅色的,看著挺喜興。

    溫樂陽不用回頭,知道來地是誰:「你怎麼來了?」

    劉正聳了聳肩膀:「這邊動靜驚天動地的,我哪能不來看看。」說著臉色突然一驚,看著赤條條的希知大和尚:「大師,您這是…來去無牽掛?」

    希知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洒家熱!」

    劉正哈哈大笑,又去和三通真人打招呼,五福的三個道門淵源深厚。彼此之間都是師兄師弟的稱呼。顯得無比熟絡。

    樂羊溫施展鬼哭風、溫樂陽打出雷心痧,偌大的動靜幾乎立刻驚動了在上海調查靈元震動的其他修士。劉正地動作最快,迅速的趕來。

    就說這幾句話地空。衣袂破空聲再起,一字宮和鵝羊道派來上海的兩名好手也都來了。

    兩個好手看到眼前的陣勢,先是一愣,隨即躍了下來,鵝羊道的弟子對著三通恭恭敬敬的施禮,隨即站在了三通身旁。

    一字宮的好手則對著溫樂陽親切的點點頭,凌空一抓亮出了一條亮銀色的長棍,穩穩守在了溫樂陽上身前,目光炯炯的瞪住矮冬瓜和五哥。一字宮不知道為啥要把閨女嫁給溫家,現在處處都和溫不草透著親近,好像一家人似的。

    秦錐看著人越來越多,抽臉上泛起興奮地光芒,手裡地唐刀揮舞了一下,攛掇著:「打吧!」

    溫樂陽知道他是個武癡,沒搭理他,想濾清楚眼前的情勢,大慈悲寺和一字宮地好手,應該都是真心誠意的幫著自己;崑崙道小掌門劉正不知道為什麼要趟這潭渾水;鵝羊道兩個道士肯定有自己地目的;秦錐就是打著守信的名義來湊熱鬧。

    最要命的還是五哥與樂羊溫,兩個人裡一個牽扯著萇狸師祖的下落,另一個祖上則是拓斜的至交,現在溫樂陽想跟他們談談,但是人家卻一門心思想要他的命。

    矮冬瓜的目光漸漸變得陰沉了,琢磨了一下之後,突然對著五哥莫名其妙的說了句:「五哥,這樣不是辦法,還得靠你了。」

    五哥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居然露出了一個苦笑,喃喃罵了句:「真***!」

    矮冬瓜樂羊溫也苦笑著搖搖頭,居然收起了禿毛筆,背著手退開了。

    穿著杏黃色的坎肩三通真人一看樂羊溫退開,雙臂一振指引著自己的飛劍怒極而笑:「矮子別跑……」話還沒說完倏地一蓬鮮血飛濺而起,五哥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他身旁,伸出雙手一下子就捉住了三通的兩條胳膊。

    隨即卡吧一聲脆響裹著三通的半聲慘叫,五哥竟然硬生生的從三通身上折下了兩截小臂,三通雙眼一翻,疼得昏了過去,在天空中四處游弋耀武揚威的飛劍也像條死魚一樣,無力的墜落在地。

    溫樂陽大吃了一驚,他和五哥打了半天。知道對方的實力比自己要高出一截,但是絕不會強悍到一伸手就撕斷三通雙臂的程度。

    跟在三通身後地那個鵝羊道弟子根本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身形高高的躍起,目眥盡裂的罵了聲:「妖孽受死!」說著雙手箕張,四柄森然的飛劍首尾相銜,震鳴著在日光劃起一道厲弧,直追五哥。

    崑崙道小掌門劉正也臉色劇變,驚呼了一聲:「不可!」說著翻身撲躍,不是向著五哥。而是空中的鵝羊弟子,人剛剛竄起,天空中再度暴起一片刺眼的血色。溫樂陽根本就沒看出五哥怎麼發力,他的人就突兀的出現在剛剛趕來地鵝羊弟子身旁,根本無視四柄寒光四溢的飛劍,鬼爪子一揮,直接把那個弟子刨成了四段!

    五哥抬手就重創了三通真人,隨即在半空將鵝羊高手碎屍,還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又回到了原地。裂開嘴巴衝著溫樂陽笑了一下,他渾身上下白皙光澤地皮膚。正緩緩失去光子,變成了黯淡的灰黑色,前後不過片刻的功夫,他赫然從一個活人變成了一具行屍。

    小掌門劉正沒能救下鵝羊道的弟子,反而被淋了滿頭的鮮血,神色猙獰的退到溫樂陽跟前,嘴裡爆喝:「退開!」,同時雙手一翻,指縫間夾住了八道殷紅的符篆,嘴裡朗聲斷喝:「律令……」話音未落。猛地怪叫了一聲。一個跟頭向後翻開!

    劉正剛剛立足的地面上,爆發出一聲嘶啞地呻吟。憑空被砸出了一個黑黝黝的大洞,旱魃五哥比閃電還快地一進一退。一拳擊空之後也不追擊,又退回了原地。

    溫樂陽雖然不明白前因後果,但是也知道,旱魃五哥從人形變回了死屍模樣,實力暴增,根本就不是自己這些人能對付的了的,五哥遞過來的笑容,溫樂陽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死人的舌頭舔了一下,立刻拉著大和尚跟醜漢秦錐後退,和小易等人匯合在一起。

    小掌門劉正臉色倉皇的落在溫樂陽身旁,語氣裡早就沒有了平時的戲謔,氣急敗壞的喊:「快開槍!快快快!」小易剛才趁著他們混戰撿起了溫樂陽丟掉的大喇叭,手腳麻利的充彈完畢,根本不廢話抬手照著五哥就是一記雷心痧!

    天空中雷霆再起,千萬道刺目地狂鞭像暴風驟雨一般,狠戾地劃向已經變成死屍模樣的旱魃,溫樂陽在漫天刺眼地強光中,愕然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以前只有哭佛和石林中地錐子,正面扛住了雷心痧之威,哭佛被大喇叭廢掉了一隻手掌,錐子則是靠著整片石林的真水之力,抵擋住了雷心痧。

    而面前的旱魃五哥,在漫天的雷霆中,背著雙手,就像閒庭信步一樣輕鬆,鬼魅般在比暴雨還密集千萬倍的閃電中從容穿梭,一條條暴戾狂怒的紫弧帶著轟轟嘶號,最終不甘的劈打在地面上,竟然不能蹭破五哥哪怕一小塊油皮。

    雷光轉眼消散,旱魃五哥依舊背手肅立,臉上的皮膚開始乾巴巴的收縮,漸漸拉高了嘴唇,露出一排已經變成焦黑色的牙齒。

    溫樂陽又驚又怒,跺著腳怒罵:「這是什麼怪物!」

    矮冬瓜樂羊溫躲在五哥身後,露出了一個笑容,對著溫樂陽搖搖頭,似乎很不屑他的怒罵。

    小易又在手忙腳亂的充填雷心痧,用餘光斜忒著矮冬瓜,心說我下槍打你。

    秦錐和那個一字宮高手,目瞪口呆的看著五哥,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大和尚已經開始踅摸衣服了,死了倒沒什麼,光屁股死就有點丟人了。

    崑崙派小掌門不知何時盤腿而坐,身體離地一尺靜靜的懸浮,五心向天嘴裡唸唸有詞。

    這個時候警笛呼嘯,刺耳的剎車聲接踵響起,荷槍實彈的武裝警察訓練有素的從車上跳下來,大聲的喊話不停傳來,和電視劇裡說的一樣。

    有個警官拿著檯子向總部匯報情況:「已經抵達現場,嫌疑人懷疑攜帶重型武器……還有個和尚裸奔……」

    五哥在變成行屍之後,動作快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腦筋反應似乎慢了許多,有些僵硬也有些奇怪的側頭看了一眼最先趕來的幾輛警車和如臨大敵的警察們。

    正在匯報情況的警官突然看見一具殭屍,嚇得大驚失色,差點把檯子扔到地上,結結巴巴的繼續說:「有…一個鬼……不,兩個!」他又看見秦錐了。

    檯子的另一端傳來了一聲怒罵,警官還沒來得及聽清楚上級說的是什麼,突然瞳孔盡數被慘白的顏色佔據,所有的嘈雜都變成了極端的寂靜!

    一片白毛突然從五哥的腳下迅速的蔓延開來,越游越遠,越長越高,不過幾個呼吸間的功夫,足以與參天大樹媲比的白毛旱煞就徹底湮滅了整座城隍廟!

    至金流毒全都收縮起來,在溫樂陽跟前佈成了一個小小的圈子,勉強抵擋住還在瘋長的白毛旱煞,溫樂陽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一隻跳蚤,現在正置身於一頭大白毛熊的身上,周圍什麼也看不到,有限的靈識裡,四處都是這種白花花的、看似柔軟實則致命的長毛。

    駱旺根的聲音乾澀而難聽,斷斷續續的好像呻吟:「一個屍煞……凝出了一片煞地,一片煞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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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44: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章 崑崙

    五哥變身了。從一個反應有些遲鈍喜歡直上直下蹦來蹦去的人。變成了面目駭人的屍煞。變醜了。

    有秦錐這碗酒墊底。五哥再醜溫樂陽也不怕。但是隨即屍煞暴增的實力。真把他嚇著了。抬手就毀掉鵝羊道兩個高手、從容的躲過雷心痧、最後把整個城隍廟都變成了一片煞地!

    蚩毛糾站在流毒暗潮拱衛的圈子裡。望著眼前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旱煞白毛。一動也不敢動。心驚膽戰的問溫樂陽:「這個旱魃五哥。到底是好人壞人?」

    溫樂陽居然笑了。搖搖頭:「誰想殺咱。誰就不是好人。」開始他就把旱魃五哥擺在對立面上。腦子裡清清楚楚。可是到後來矮冬瓜突然現身。讓他陷入敵我難辨的境地裡。拿著大喇叭優柔寡斷。錯失良機。現在把一切都拋開了。腦子裡只剩下生死兩個字。心裡反而清淨了下來。

    小蚩毛糾聽了溫樂陽的話。先覺的好像是至理名言讓自己茅塞頓開。再仔細想想才發現。這話不是一般的沒味。苦笑著搖搖頭。岔開了話題:「旱魃怎麼還不殺進來?」

    一直在閉目懸空打坐的小掌門劉正突然睜開眼睛站了起來。對著溫樂陽和小蚩毛糾笑道:「因為這個屍妖放出白毛煞。根本不是為了對付你們……」他的話還沒說完。倏的一陣沉悶而壓抑、充滿殺伐與憤怒的牛角號聲。從城隍廟之外嗚嗚的傳來!

    隨著沉悶的號角響起。一聲焦雷般的斷喝。遽然從眾人的頭頂炸響:「崑崙。誅妖!」

    旋即不知道多少聲莊嚴肅穆的道號。從四面八方一層疊一層的湧進了溫樂陽的耳鼓!整個旱煞之地都狠狠的一顫。粗大的幾乎遮天蔽日的白毛。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肉眼可見的開始萎縮。一點點的變細變短。

    正和老實孩子駱旺根商量著借衣服的大和尚希知聽到號角先是一愣。隨即瞪圓了銅鈴大眼問劉正:「崑崙角?你們崑崙道的人都來了?!」

    劉正點點頭:「東崑崙、西崑崙、中崑崙三山九宮七十二位劍尊前輩、三百四十三位師兄弟盡數到齊了!」

    一字宮的那個好手用棍。看氣度和年紀應該是死在峨眉山的魏老三的師弟。對溫樂陽一直很親切。低聲給他解釋:「崑崙角就是崑崙道士的集結號。嘿。崑崙派早有準備。咱們都成了人家的問路石。」這個人看事情透徹。說話也很好懂。

    溫樂陽現在也明白了。旱魃五哥喚出煞地。根本就不是為了對付自己或者警察們。憑著他能從容躲開雷心痧的本事。要想殺自己幾個人根本用不著這麼多花樣。他喚出旱煞。是因為發現了正有大批的崑崙高手逼近。

    大和尚希知有些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崑崙道全來了。也未必能對付的了那個屍煞。這個怪物比著前陣子在溫家村遇到的哭佛可厲害不知多少。」

    小掌門劉正篤定的笑著:「我師尊他老人家也來了。今天定誅此……」劉正是上一代崑崙道掌門真人的弟子。本來在師兄弟之中不顯山不露水。但是掌門死的時候。卻把衣缽傳給了他。這個事兒只要是修真道上的人就知道。

    他的話還沒說完。大和尚希知就納悶的打斷了他:「你師父不是死了嗎?」

    劉正橫了大和尚一眼。一點沒客氣:「你師父才死了!」

    大和尚希知脾氣不好。但是實事求是。點點頭:「是啊。我師父是死了……。」

    劉正沒心思跟和尚糾纏。搖搖頭大概解釋了句:「掌門真人是我的掛名師父。我的授業恩師另有其人。十五天前師叔他老人家在上海身負重傷。崑崙道上下盡至此地。現在這個妖物總算露了行蹤。」

    溫樂陽還沒說話。大和尚就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怪叫一聲:「十五天前?!大慈悲寺啞巴鍾震盪。是因為你…師叔?」

    一字宮的使棍好手也瞇起了眼睛。目光裡充滿了震驚。五福幾家的實力有強有弱。不過不算藏在大慈悲寺裡的兩個兔妖的話。實力也不會相差太多。但是現在崑崙道裡竟然隱藏著能讓啞巴鍾震動的大高手。這個消息在大和尚和一字宮的人聽來。實在太駭人聽聞了。

    劉正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早就沒有了一絲平日裡的戲謔。年輕的臉上充滿了與他的年紀毫不相稱的穩重。沒理會其他人的驚訝。只是淡淡的說:「待會諸位且坐壁上觀。看我崑崙道誅妖的手段。」

    溫樂陽緊緊鎖起了眉頭。試探著低聲問:「傷你師叔的人。就是這個旱魃五哥?」

    劉正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除了他還有誰?」

    溫樂陽皺了皺眉頭沒說話。這事有點不對勁。

    秦錐從旁邊雙手握住唐刀。醜臉上又洋溢起由衷的興奮:「什麼時候動手?」

    劉正繼續篤定的笑著:「快了。師父正在破煞!」

    連番響起的威嚴道號。在鋼筋混凝土的叢林中不停的迴盪著。越來越響亮越來越威嚴。宛如實質般甚至連天空都封鎖住了。而旱魃五哥那邊卻沒發出一點動靜。城隍廟中的白毛萎縮的越來越快。終於溫樂陽眼前一亮。目光已經不再受到阻礙。

    原本比參天大樹還要更加粗壯的白毛。現在只能沒過膝蓋。雖然依舊濃密。但是氣勢比著原來不知道減少了多少。

    不過城隍廟邊緣的白毛旱煞。依舊高聳林立。把外面想要衝進來的警察牢牢擋住了。

    原先被湮滅的、彷彿撒歡發霉的城隍廟。重新浮了出來。在溫樂陽四周幾乎每一家店舖的房頂上。都佈滿了身穿白袍的崑崙道士。身旁飛劍盤旋護身。數百名道士面色凜然如臨大敵。

    已經變成屍身的五哥。正垂手肅立。似乎根本無視身邊的危險。陰黃色的目光。牢牢盯住了半空中一個面如冠玉。神色威嚴的中年道人。矮冬瓜樂羊溫已經不知去向。

    劉正立刻跪在地上。對著半空中靜靜懸浮的中年道士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跟著又恢復了原來那副嬉皮笑臉的表情。站起來對著半空裡的中年道士揮手:「您老人家別站的太高了。外面沒準有警察的狙擊手……」

    溫樂陽生平第一次。看見人懸浮在半空中。這是個會飛的。本事一定小不了。老兔妖不樂快兩千年的修為。平時也是蹦來蹦去的。沒見他飛過。

    天空的盡頭。一層烏雲帶著蒼蒼的震鳴。急速向著城隍廟的方向飛馳而來。溫樂陽以前見過。是崑崙道的萬劍歸宗。

    黑壓壓的不知多少把飛劍組成的烏雲片刻後。已經穩穩的壓住了城隍廟的天空。每一柄寒氣森然的長劍。都傲慢的指向旱魃五哥。中年道士微微一揮手。連綿不絕的崑崙角與鏗鏘凜然的道號嘎然而止。天的間倏然只剩下了壓抑之極的寂靜。

    一個懸浮在空中、只能用美艷來形容的中年道士。一個背手傲立、醜陋乾癟卻骨架魁偉的屍煞。靜靜的對峙著。

    過了一會。空中的中年道士才緩緩的開口。不徐不疾的問旱魃五哥:「你能說話?」

    道士一出聲。溫樂陽的後背上和小易的額頭上。同時乍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中年道士長的細皮嫩肉。跟洗乾淨的唐三藏似的。但是聲音卻嘶啞到了極點。好像剛喝過二兩濃硫酸。又像一個天生沒有聲帶的人硬生生用自己的氣管震動出了聲音。

    小道士劉正對溫樂陽低聲解釋:「師尊以前受過傷。傷了喉嚨……」

    溫樂陽沒心思追究這些東西。點點頭隨口回答:「難為你了。」

    劉正一愣:「難為什麼?」

    「難為你這麼多年聽他教誨。」

    旱魃五哥對著空中的中年老道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能說話。脖子和腦袋的連接處。發出了卡卡的骨頭摩擦聲。

    中年道士發出了能嚇哭了夜梟的笑聲:「貧道天書。有件事情……」

    旱魃五哥不等他說完。直接開口吐出了一個字:「問。」

    溫樂陽和小易還沒消散的雞皮疙瘩隨著這個字。再度洶湧而起。旱魃五哥變成屍身之後。聲音居然是清脆的童音。閉著眼睛聽就好像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在撒嬌。比阿蛋的咿咿呀呀還要稚嫩上一大截。

    天書道人的眼神也游離了一下。才繼續開口:「九頭蛇柳相在哪裡?」

    溫樂陽心裡咯登一下子。九頭蛇柳相不是應該還被鎮在黑白島嗎。據錐子所說。柳相的逃脫之日。就是萇狸師祖應遭天譴之時。要是柳相已經逃出了黑白島。那萇狸現在就應該遭雷劈了。溫樂陽恨不的趕緊找地方查查。看看最近幾天全國各地哪出現雷暴天氣了。

    旱魃五哥卻好像聽不懂天書的話:「柳相是哪個?」

    天書的聲音太嘶啞了。根本聽不出是是憤怒還是凌厲:「你不知道柳相是哪個?你殺妖擷元。還不是為了救那個妖孽的性命!」

    五哥的語氣卻平淡的很。只有簡單的兩個字:「不是。」

    「那個妖物捨卻肉身逃了出來。只要妖元才能補注它的元氣。」在天書的眉心。一抹煞紋一閃而逝。看的溫樂陽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兩千年裡天下的大妖都被你殺的乾淨。柳相也該功德圓滿。準備為禍天下了吧?」

    旱魃五哥還是那兩個字:「不是!」

    溫樂陽悄悄拉了一把正在仰望天空的小掌門劉正。低聲問:「你師父到底是什麼人?」

    殺妖擷元。原來是為了保住九頭怪物柳相的元魂。

    但是溫樂陽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復活錐子讓她去重鎮黑白島的畫城後人。居然和殺妖擷元、救護柳相的屍煞是一夥的。

    這個對立面的矛盾。按理說比偉哥和旺仔小饅頭(還記的小饅頭的功效)不得矛盾還要更尖銳。

    劉正的神色帶著幾分驕傲。幾分崇拜:「師尊他老人家。是隱世護天的劍仙!」

    溫樂陽愣住了。低聲重複了句:「隱世護天的劍仙?」

    這七個字。他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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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44: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一章 鬼術

    城隍廟外,大批的軍警被高聳入雲的白毛阻隔,只要稍一接觸就會立刻昏迷。外面的警察土掩火燒不知道想了多少種辦法,但是始終不得而入,只能等待著直升飛機的增援……

    溫樂陽仔細的咀嚼了幾遍隱世護天的劍仙這個詞兒,臉上恍然大悟,再次拉過小掌門劉正:「你師父…天書真人,來自黑白島?」

    隱世護天的劍仙這七個字,玉刀裹環曾經和他提起過。兩千年前萇狸引著裹環去黑白島,打斷了一根天錐之後,就引來了隱世護天的劍仙的追殺。

    小掌門劉正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不錯!你也知道黑白島?」

    黑白島不僅鎮壓著九頭怪物柳相,還有修為絕頂的劍仙隱居,但是這些對於現在的修真道來說,也只能算是個傳說,和兩千年前拓斜萇狸並肩對抗天下高手的煌煌惡戰一樣,早就被時光模糊成一個隱隱淡淡的痕跡,有心人看到了笑一笑,無心人乾脆就視而不見。

    一字宮的高手與大和尚希知,都是修真道上的重要人物,當然也聽說過黑白島的典故,不過他們誰也沒想到,崑崙道背後的大老闆竟然黑白島上隱世護天的劍仙。

    溫樂陽沒回答小掌門劉正的問題,而是繼續追問:「這個旱魃殺妖擷元,為了救柳相?旱魃是柳相的手下?」

    懸浮在空中的天書真人和旱魃五哥還在嘶啞一句、稚嫩一聲的對問對答,不外是天書想問出柳相的下落,而旱魃的回答始終簡潔而否定。

    小掌門劉正的臉上有些納悶,不明白溫樂陽為什麼要問這些:「這個自然,否則收集妖元沒有一絲用處……」說著半截,劉正突然面現警覺,不再搭理溫樂陽。而是仰頭望向天書真人:「師父,有人來了!」

    外面突然隱隱傳來了一陣喧嘩,電子喇叭地喊話聲和叱喝紛紛響起,跟著就是爆豆般密集的槍聲。隨即破空聲連連,近百名服飾各異、看上去和平頭老百姓沒有任何區別的人們,衝破了外面警方的封鎖之後,毫不費力的從商業區邊緣的白毛旱煞中穿了進來。快步走到公元前221瓷器店門口,聚攏在旱魃五哥的身旁。

    秦錐眉毛一挑,唯恐天下不亂地笑了:「旱魃還有幫手?」說完猶豫了一下。把醜臉湊到溫樂陽跟前:「待會打起來,咱幫誰?」

    溫樂陽搖了搖頭,回頭對著秦錐、一字宮好手和希知大和尚認真的說:「亂戰一起,請三位護送他們三個退出城隍廟!」說著伸手在小易、蚩毛糾和老實孩子駱旺根的額頭上輕輕地點過。

    和尚和一字宮的人都沒說什麼,只有秦錐那個委屈喲。駱旺根和老實孩子的臉上同時湧出了不忿,小易卻在想了片刻之後,把手裡的大喇叭給溫樂陽挎在身上,輕輕的說了句:「我不添亂。等你回來!」說著,又從兜裡摸出了一根胡蘿蔔。遞到溫樂陽的手上。

    溫樂陽笑著接過胡蘿蔔,另一隻手在那頭烏黑的長髮中輕輕柔柔的劃下,微涼而柔軟。

    殺妖擷元地人發展到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龐大的組織,旱魃五哥無疑是這個組織地首領,城隍廟旱煞一起,他在上海的手下立刻趕來支援。

    小道士劉正在這群人進來之前,神色稍有緊張,但是和他們照面之後,卻完全放鬆了下來。

    天書真人的嘴角。凝起了一個妖冶的笑容。嘶啞的聲音依舊讓人毛骨悚然:「你又何必招他們來送死?」

    旱魃的笑容像極了正在遭受炮烙的惡鬼:「他們的命是我的,想死想活不勞操心。」

    天書真人嘎嘎的笑了兩聲。對著劉正吩咐:「旱魃留下,其餘妖孽誅殺無赦!」說完在半空中雙臂猛地一張。衣袂隨風而動,就像一頭蓄勢待發地怒鷹,聚集在他身後地萬柄崑崙神劍同時疾震,在一陣彷彿怒龍的長吟中,宛如鳳凰展翅般霍然散開,幾乎遮雲蔽日,隨著天書真人地勢子牢牢壓在了旱魃五哥的頭頂,一觸即發!

    旱魃身後地修士們,和崑崙弟子一比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一看崑崙道要動手,也不等首領的號令,把身形裹在法寶的護佑下,嗷嗷怪叫著就衝向了敵人。

    旱魃五哥似乎被天書真人和漫天神劍壓得動彈不得,依舊站在原地沒有稍動。

    一直跟溫樂陽站在一起的小掌門劉正一躍而起,口中莊嚴斷喝著:「律令,崑崙,誅妖!」

    在他身後的所有崑崙弟子同聲喝斷,在掌門的號令下同時出手,懸浮在每個人身後的長劍如閃電般掠出!

    溫樂陽一俟雙方動手,立刻對著大和尚等人疾呼:「快走……在在在等會……」

    想像中的大亂並沒有發生,雙方的對戰甚至連一個彈指還不到,就結束了。

    沒有慘呼,沒有哀號,數百支飛劍破空而起,幾乎在同一時間穿透了敵人的身體,剎那血雨飛劍,一百多條性命就在瞬間消失!

    飛劍穿透屍體之後,旋即抖落劍身上猩紅的血液,劍芒又復清冽,盤回了主人的身邊。

    溫樂陽讓大和尚等人突圍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劈里啪啦屍體掉落的聲音湮滅了。

    就連老實孩子駱旺根的眼睛裡,都閃爍出幾分疑惑:「這麼快?」

    旱魃五哥彷彿也被突兀的殺戮震驚了,在幾秒鐘極度的寂靜之後,倏然發出了一聲讓人撕心裂肺的長嗥,彷彿孤獨的野獸在哀悼最後一個伴侶死去的哀傷,彷彿煉獄裡的小鬼在看著一柄斷魂鋸切入自己身體的不甘!

    鬼哭聲一出口,頃刻佔據了城隍廟的每一個角落,在半空中引著崑崙萬劍閉住五哥地天書真人倏的臉色驟變,只能用美艷形容的容貌中。透出了一股深刻的震驚與憤怒,猛地爆喝了一聲:「妖孽受死!」

    漫天神劍,狂風暴雨般轟然傾瀉!旱魃五哥在暴虐的劍雨中,再次展開了鬼魅似的移動,快的根本無法用目光捕捉!

    萬劍斜橫,帶著沛然巨力深深嵌入地面之後,都會不甘地掙動片刻。隨即再度破繭而出,追襲旱魃。

    城隍廟立刻被蒼蒼的劍鳴與浩浩巨響湮滅,彷彿末日般的淒厲銳響。瘋狂把已經支離破碎地空氣隨處亂拋,但是卻始終掩不住旱魃五哥的鬼哭!

    溫樂陽只覺得寒氣撲臉,萬劍撩蕩起的蕭殺有如實質,幾乎催得他站不住腳,趕忙喚起流毒暗潮,與大和尚希聲、秦錐、一字宮好手護著小易三人不停的後退。同樣是萬劍激盪,在天書的指揮下,比著當初小掌門劉正在溫家村施展的威力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如果正在抵禦劍雨的不是旱魃。而是哭佛,現在早就被砸成一塊鐵皮了。天書真人幾次催動劍陣都沒能襲殺五哥旱魃。臉上的神色越來越焦急,嘶啞地低吼了一聲,漫天狂舞的劍陣中倏然分出了一百餘柄長劍,每一支都釘住了一具剛剛被崑崙道殺死地修士屍體。

    森然的長劍就像莊嚴的天樁,絲毫不差的釘在屍體的心臟位置,直沒劍柄,把屍體牢牢的楔在地面上。

    秦錐愣了一下:「釘什麼屍體,還怕他們詐屍嗎……」話音未落那些剛才就已經死透了、身體上被穿出四五個透明窟窿的修士屍體,都隨著旱魃五哥的大哭,開始掙動了起來。手指顫抖著。想要拔掉釘在自己身上的長劍!

    醜漢子秦錐再次發愣,沒想到自己說的還挺準。居然咧開嘴嘿嘿笑了笑:「詐屍也沒啥,修天之人還能怕這些不成氣候地粽子?」

    小易本來小臉煞白。聽見秦錐地話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回頭看了他一眼:「你也看過鬼吹燈?」

    旱魃五哥倏然收斂了鬼哭,發出了一陣嘿嘿嘿的笑聲,不再一味地躲避,突然雙臂一掄,在他身邊的十幾把飛劍倏然爆裂得片片粉碎。旱魃終於開始反擊了,就像一條被無數獵隼圍攻地游龍,敏捷而爆裂的每一次移動都會擊碎身邊的一片飛劍!

    天書真人眼中閃過了一絲如冰凌般的淬礪,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雙手各自打出了一道血紅色的靈符,嘶啞的怪叫了一聲:「律令,劍籠,鎖!」漫天的看似散亂飛舞的長劍,隨著天書的叱喝,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食人魚,倏然加快了速度,從四面八方一振而至,萬柄長劍霍然在半空中組成了一個碩大的圓球,把正在撲躍的五哥牢牢困住,一層層剿殺而下!

    血色靈符也隨風而長,變成兩道霸道的紅綾,一橫一豎牢牢鎖住了直徑近百米的劍球!一陣陣金鐵交擊的巨響,從劍球的中心密集的響成了一片。

    天書真人用千萬把崑崙神劍困住了旱魃五哥,臉色卻沒有一絲的放鬆,左手俯在背後,右手神仙指路,飛快的圍繞著劍球不停的在空氣中畫出一道道巨大的符篆,符篆成形之後猛地一閃就沒入了劍叢之內!

    密如爆豆般的戾響直衝雲霄,沒有絲毫停頓或者緩慢的意思。

    小掌門劉正看地面上一百多具屍體都在掙動,雖然不知道旱魃的法術,但是也能明白旱魃的鬼哭,已經很喚醒了這些屍體,死人正在變成屍煞,想要掙脫釘住自己的飛劍,當機立斷的下令:「斬手!」

    立刻一片劍華如水蕩漾,幾十個崑崙弟子指揮著飛劍,呼嘯盤旋著從蠢蠢欲動的屍體上一掠而過,旋即血光爆現,一截截胳膊隨著劍光滿天亂飛,看上去煞是驚人,溫樂陽趕緊摀住了小易的眼睛。

    小掌門劉正看見這些要詐屍的死人如此不堪一擊,剛要長出一口氣,遽然在他身後炸起了一片充滿了驚駭與不肯置信的慘號,剛剛所有出手用飛劍斬斷屍煞胳膊的崑崙弟子,雙臂都毫無徵兆的突然折斷,彷彿無數把隱形的快刀,猛地剁下了他們地胳膊!

    小易的雙眼被溫樂陽擋住。卻好像知道外面正在發生的事情似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充滿了認真的說:「這不是法術,是鬼術,叫做鬼渡,渡屍成(音同虛,嘿嘿。好不容易查來的),旱魃能把這些屍體變成鬼!」

    生老病死坊裡有的是這種奇聞異志地記載,小易以前就當恐怖小說來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天竟然看見野生的了。

    小易不等別人發問,就低聲的解釋:「是最記仇地厲鬼,睚眥必報。誰傷它就已經中了它的法術,崑崙道士砍斷了它們的胳膊,自己的胳膊也斷了!」

    秦錐嚇了一跳,立刻收起了自己的唐刀。

    幾十個崑崙道士莫名其妙的斷掉了胳膊,很快就明白是那些依舊被長劍釘在地上的屍煞搗鬼。其中幾個特別悍勇的弟子不顧自己地雙臂已斷,厲聲叱吒著高高躍起。雙腳如山嶽般重重向著屍煞的腦袋踩了下去!

    天書真人全副地精神都放在旱魃的搏殺中,早已經物我兩忘,根本沒注意崑崙弟子在做什麼。

    小易從指縫間看見幾個斷臂之後捨生取義,要和屍煞同歸於寂的道士,立即驚叫了一聲:「不可!」

    清脆的呼喊與幾聲摔破西瓜般的悶響,同時響起。

    幾具失去雙臂、猶自在長劍下掙扎的屍煞,被崑崙弟子踩爆了腦袋,猛的抽搐了幾下之後,就此不動!那幾個崑崙弟子也無一例外,在片刻之後。腦袋啪的一聲爆開。身體無力的搖晃著,摔倒在地。

    場面血腥。即便是從來不把人命放在心上的一字宮好手、秦錐等人都皺起了眉頭。大和尚希聲低低地念誦了一聲佛號,隨後彎下腰問小易:「丫頭。有什麼不可?要殺這些鬼物,也只能以命換命吧。」

    小易被剛才四濺而起地頭皮、鮮血嚇壞了,再也不敢從指縫裡偷看,緊緊的閉住大眼睛,長長地睫毛都在顫抖著:「這些不是屍煞,是鬼!有陽魂,死而不散。有身體的時候,魂不能脫離身體,等它們地屍體被毀,鬼就變成了魂,不僅威力不會減小,反而用肉眼看不見了……」

    溫樂陽聽得心驚肉跳,苦笑著問小易:「那怎麼對付它們?」他哪聽說過這種厲害的鬼術,這些復活過來的不能打不能殺,否則它們受到什麼樣的傷害,動手的人也會被反射,就算有悍勇之人,拼著自己的小命和同歸於盡,煞變成了魂,照樣吃定敵人。

    小易搖搖頭:「對付不了,這種鬼術本來就是傳說裡的東西,除非把施術的人殺了……」

    小易的話還沒說,在崑崙弟子中就傳來了一陣驚呼,一轉眼的功夫,就有七八個道士莫名其妙的被偷襲,從商舖的屋頂上摔落。

    溫樂陽立刻大聲提醒劉正:「有惡魂!」

    劉正聞言一愣,氣急敗壞的跳起來,揚手向著天空擲出了一道水藍色三角幡,嘴裡大吼著:「律令,天光,照妖!」

    令旗嗖的一聲直衝蒼穹,旋即一層藍色的清涼光芒好像水波般倏地蕩漾起來,五六個快的無以倫比、正在偷襲崑崙道士的鬼影子,在藍色光芒中現了出來!

    崑崙群道的陣型微微有些發亂,幾個老成持重的道長大聲喝令住弟子,隨即捻出道符裹住飛劍,捏起劍訣追殺魂,五六個魂雖然行動如電,但是終歸掀不起太大的風浪,沒過多少工夫就被崑崙高手打得魂飛魄散。

    劉正長出了一口氣望向溫樂陽,剛要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突然在天空中巨大的劍籠中,猛地爆發出一聲嬰兒般稚嫩的怪叫:「起身,殺敵!」

    隨著旱魃的戾嘯,一層陰冷而慘白的風,毫無徵兆的掃過了所有人的身體,那些被長劍釘在地面上的鬼一起發出了悉悉索索的叫聲,身體狠狠的一挺,硬生生的把自己從長劍中拔了出來,隨即一窩蜂似的炸開,向著崑崙道士毫不留情的撲去!

    小掌門劉正的怪叫充滿了無奈與憤怒,這一仗,讓他們怎麼打!

    一直都滿臉不忿只恨打架不過癮的秦錐,恨恨的跺著腳問溫樂陽:「能跑不了?」

    溫樂陽立刻點點頭:「我送你們出去,小心外面的警察!」隨即催動暗潮流毒,向著城隍廟外衝去。

    城隍廟邊緣還有一層厚重的白毛煞,用來阻擋外人進入,溫樂陽的流毒轟然湧動著擠進了白毛旱煞,護住了大和尚等人,小易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回頭對著溫樂陽使勁喊:「我不添亂,我等你回來……」

    和尚高聲斷喝:「佛無相,眾生無相!天眼無礙智力!」

    佛偈如雷滾滾響徹了整個天空,一片熾烈的猶如實質般的金色佛光從天而降!

    希知神僧的天眼無礙神通能盡封敵人五感,在峨眉山的時候,即便是散修也都無法抵禦亂成一團,更不用說現在外面的普通人,荷槍實彈的軍警在濃稠的佛光中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和尚希知帶著另外幾個人趁機衝了出去,時不時還大喝:「醜鬼走錯了方向了……」

    城隍廟裡亂成了一片,鬼肆無忌憚的向著崑崙弟子撲擊,而崑崙弟子只能小心的躲避,拚命和對方周旋,小掌門劉正身形縱躍,一看到有同門危殆就疾撲而至,一腳把鬼踹開,跟著自己也向著相反的方向摔去,沒過多長時間身上就都是腳印子了,無意中看到溫樂陽還在,氣急敗壞的問:「怎麼還不跑?」

    溫樂陽苦笑著搖搖頭,他也想走,但是在城隍廟裡的經歷,實在有太多的迷惑了,這些事情都與拓斜師祖兩千年的苦心、與萇狸師祖的生死存亡休戚相關。他要是弄不清楚會萬萬不甘心。

    事情就像四位爺爺說的那樣,以前拓斜師祖在他們而言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其中引雷而遁還帶著幾分古典浪漫主義色彩……,但是現在一層層的線索都浮現出來,拓斜師祖從一塊木頭牌子正漸漸變成一個血肉豐滿、生死未卜的人,他們這些拓斜傳人,無論如何也是要追查下去的。

    在猶豫了片刻之後,溫樂陽也和劉正一樣,開始四處縱躍,馳援崑崙弟子。

    不只是生死之憂,溫樂陽幫著崑崙道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天書是來自黑白島的劍仙。

    天下間恐怕沒有人會比黑白島的人對柳相的事情更瞭解、更上心。溫樂陽信他所說的,旱魃五哥收集妖元,是為了護住九頭蛇柳相的元魂。

    只要把畫城樂羊溫救旱魃的事情拋開,一切就變得簡單起來:拓斜師祖是要防止柳相復活,而旱魃五哥在幫助柳相復活。溫樂陽當然要對付旱魃。

    溫樂陽突然覺得有些滑稽,黑白島的劍仙,估計一見到貓妖萇狸和拓斜師祖,就會立刻拔刀子拚命,雙方肯定是不共戴天的死敵,然而為了重鎮柳相,又在一條看不見的戰壕中並肩作戰……

    溫樂陽終於恍然大悟:都怪自己那個敗家的貓妖祖宗!

    隨即他又想了想萇狸那副巧笑倩兮、魔術般美麗精緻的樣子,第二次恍然大悟:拓斜師祖也忒可恨,非等到萇狸去砸斷天錐,才肯認下了這個美艷絕倫的女朋友,然後再大戰天下高手……這不是賤骨肉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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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18:15: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二章 驚變

    崑崙弟子雖然道法精湛。人數更多過鬼幾倍。但是依舊被打的苦不堪言。

    鬼是天生厲鬼。在鬼術護身之下根本就不懂的恐懼。反而好像巴不得被敵人殺死似的。而且一旦認定了眼前的敵人。就是不死不休。一些膽小的崑崙道人已經開始被鬼追的四處亂跑。

    溫樂陽能做的也和大夥一樣。看到鬼撲上來能跑就跑。實在躲不開的時候。就用拳腳把對方打退。流毒暗潮、雷心痧一概不敢用。這些大殺器反射到自己身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打退了三四個個鬼。但是自己也身中不知道多少記錯拳。劉正有事不跟自己那群師兄弟商量。而是跳到溫樂陽身邊:「這麼打不是辦法。怎麼辦!」

    溫樂陽被自己打的渾身酸疼。沒好氣的看了劉正一眼正要說話。突然變的神采飛揚:「你們不是會定身術嗎?」一個崑崙道定住一個鬼。還能富裕三百多人。

    劉正百忙之中還是愣了一下:「你說的那是西遊記!」

    別說。溫樂陽對修真神通的很大一部分認識都來源於西遊記。苦笑著搖搖頭:「那只能盼著你師尊盡早拿下旱魃……」

    話還沒說完。突然從半空裡傳來了一陣嘎啦啦的悶鈍巨響。溫樂陽和小掌門劉正悚然抬頭。半空裡緊緊困住旱魃的劍球正在迅速的膨脹。一橫一豎捆在劍球上的兩道血色巨符都在劇烈的顫抖中。長出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紋。再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天書真人喝醉了似的。臉色酡紅好像快要沁出血來。嘶啞的大吼:「九宮七十二劍。御邪兒!」

    御邪兒是崑崙的道法大陣。天書自己已經壓不住旱魃五哥。這才招呼座下弟子結陣相助。

    七十二劍尊現在被鬼追的鞋都跑沒了。聽見天書召喚。回答的散亂無比。讓人一聽就覺的洩氣。劉正大聲吆喝著其他弟子掩護七十二劍尊。天書真人這時候才發現地面上的鬼正在肆虐。崑崙道的陣勢早就被衝散了。衝著劉正怒吼:「蠢材。按住它們即可!」

    劉正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的傳令:「律令。三人為陣。按住這些鬼物!」說完頓了一下。又不放心的囑咐:「按住就行。讓它們別動!」

    鬼的厲害之處就在於別人打不的他們。它受到什麼樣的傷害。傷它們的人就會被鬼術把同樣的傷害反射。而且一旦鬼身體破碎。魂還能繼續傷人。但是按住應該還成吧。

    溫樂陽哭笑不的。自己這幫子人當局者迷。這麼簡單的法子都沒想到。當先身形一晃。扭住了一個正從自己身邊衝過的鬼。生死毒之力鬥轉一把把它按住。同時一股相同的力量也壓在自己身上。他和鬼一起趴在了地上。

    崑崙弟子也都神色恍然。在掌門人的號令下每三人結陣。不用飛劍不使神通。使的都是蠻力。立刻和鬼撲成一團……

    崑崙道是天下正道五大門宗之一。背後更有隱世護天的仙劍撐腰。

    鬼是世間難見的厲鬼。

    現在在城隍廟裡扭打成一團。跟幼兒園保衛戰似的。

    高人就是高人。說的法子很好使。

    崑崙三山九宮七十二位劍尊終於騰出手來。紛紛長出一口氣飛身躍上房簷。錯落有致的圍攏住正越來越躁動的劍球。

    從天空鳥瞰。地面上的七十二位崑崙高人結成了一個八卦陣。把碩大的劍球穩穩圍在了中央。

    劉正指揮三個弟子按住溫樂陽身下的鬼。溫樂陽這才爬起來。兩個年輕人並肩而立。瞇著眼睛看著眼前的鬥法。

    一俟陣型佈置好。一名劍尊緩緩開口長詠開陣法訣。聲音好像流動的水銀一樣圓潤而沉著:「六甲九章。天圓地方!」

    法訣滾滾而蕩。將息未息之際第二名劍尊立刻開口接上:「四時五行。青赤白黃!」

    第三個劍尊的聲音像焦雷一樣。聲聲如刀一字一頓:「太乙為師。日月為光!」第四個劍尊淡然入定的表情突然變的誇張了起來。好像一隻突然發現大馬哈魚的棕熊。猛的跳起來雙臂大張。一驚一乍的大喊:「噫兮……」

    旋即七十二劍宗同聲斷喝:「御邪兒!」

    溫樂陽覺的又是震撼又是好笑。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小掌門劉正:「你們這陣訣怎麼聽著跟二人轉似的?」

    劉正訕訕的笑了:「我也覺的怪。要不沒學呢。」

    雖然陣訣聽著不倫不類讓人雞皮疙瘩亂竄。但是隨著喝斷落處。每個劍尊身後背著的長劍都迎風出鞘。迅速的震顫。周圍的空氣在長劍嗡鳴中也由緩而急開始波動。先是一層層漣漪。繼而變成肉眼可見的氣浪。透明的陽光被空氣顫抖著剝離成七種顏色。一時間七彩光華四溢。漸漸匯聚成一條粗豪的宏光。在八卦陣法中層層流轉。一波一波好像溫柔的潮水。緩緩透入劍球。

    原本躁動的劍球迅速安靜了下來。可是就在劉正一口大氣還沒吐乾淨的時候。劍球再度突兀的開始劇烈震顫。一層層金屬撞擊聲響的更加猛烈。連成一片的巨響就像上百個鐵匠鋪同時在眾人的耳畔開張!

    地面上被崑崙弟子按住的鬼也開始更加猛烈的掙扎。

    旱魃五哥在萬劍中心。身體像陀螺一樣急急旋轉。一層層神劍被他的鋼筋鐵骨砸的粉碎。但是始終無法破繭而出。天書真人施展的劍籠鎖、七十二劍尊的御邪兒。都是天下頂尖的道家法陣。威力幾可通天!

    溫樂陽看不懂陣法的名堂。但是能真真切切的感覺到兩股正在互相剿殺的巨力。低聲問劉正:「這個屍煞到底是什麼來歷?」天書真人是隱世護天的絕頂高手。但是在對付屍煞的時候。也要七十二劍尊結陣相助才能略佔上風。這個屍煞的實力也實在有些太驚人了吧。

    現在屍煞與崑崙道的鬥法鬥力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劉正渾身上下都運起道法神通。但是根本就沒辦法插手。臉上的神色又焦急又關注。根本沒聽見他的話。溫樂陽正想再問的時候。一個幽幽的聲音。帶著幾分恐懼。幾分忌憚在他耳邊小聲回答:「我也奇怪呢。他可真厲害的緊。」聲音熟悉。呵氣如蘭。吹的他耳垂癢癢的。

    溫樂陽的靈識一直遍佈四周。竟然有人悄無聲息的到了他身旁。不光他毫無察覺。小掌門劉正的道家靈覺也沒發現有人。哥倆就像被大象踩了腳的鵪鶉一樣。各自怪叫著一個跟頭就翻開了。

    小掌門劉正人在半空。已經揮蕩飛劍護住自己。剛要落地的時候突然身前香風一凜。他的護身飛劍已經被人奪去。溫樂陽也是人在半空。身子猛的一兜詭異的改變方向。擋在劉正的身前。嘴裡大吼:「錐子住手!」

    突然出現的人。是奇人掠落應拓斜所托。在銷金窩中復活的鎮妖天錐、永遠可憐巴巴的少女錐子。

    錐子本來已經伸出手。想要就勢殺掉劉正。聽了溫樂陽的話之後趕忙後退。像個做錯事的小姑娘一樣。怯生生的望著溫樂陽。小聲的替自己辯解:「是他…先亮出飛劍。我以為他要殺我。」說著趕忙放開手裡拚命掙動的飛劍。對著劉正委屈之極的小聲說:「對不起……」

    溫樂陽不等錐子說完就問她:「你怎麼來了?」

    錐子滿臉的驚喜。似乎為了溫樂陽肯和她開口說話而受寵若驚:「我怕姓樂羊的又想辦法害我。從銷金窩出來之後。就想找他們把事情說清……」

    溫樂陽搖搖頭。語氣冷冰冰的:「是想斬草除根吧?」

    錐子嚇了一跳。眼圈一下子就紅了:「你怎麼能這麼想我!」

    劉正費力的吞了口口水。情不自禁的對溫樂陽說:「是啊。你怎麼能這麼想……」

    溫樂陽瞪了劉正一眼。錐子卻對著劉正用力點點頭。滿臉感激的笑了。冰涼的小手用力握住溫樂陽繼續說:「到了這座大城之後。我就找不到樂羊溫了。剛剛感覺到有黑白島的人出現。就趕來了。」

    錐子說完頓了一頓。臉上浮現起頑皮的神色:「天書破煞的時候我就來了。嘻嘻。但是你們誰也不知道。」

    她的話剛說完。天空裡傳來了一聲嘶啞的驚呼。隨即眼前人影一晃。在半空中主持劍陣的天書真人已經跳到了錐子面前。

    天書本來就是黑白島的劍仙。兩千年前與同門因為天錐折斷追殺萇狸。終於引來了拓斜。引出驚天之戰。剛剛錐子一出現。天書就憑著她真水之身的靈氣認出了她。一時間把什麼都拋到了腦後。連劍籠鎖的大陣都忘記了。

    半空中的劍陣更加的暴躁起來。天書真人卻不管不顧。目光直勾勾的望著錐子:「你……你還活著!」短短的幾個字。語氣就從疑惑變成了幾乎歇斯底里的狂喜!

    錐子放開了溫樂陽。輕輕的走上了幾步。柔弱的目光軟軟的和天書對視著。

    天書臉上洋溢著幾乎瘋狂的喜悅。嘴唇顫抖著。喉結上下滾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錐子皺了皺眉頭。臉上浮現起一層疑惑:「怎麼就你自己來了。天歌和天畫呢?」

    天書的聲音機械而緩慢。彷彿根本沒經過腦子。完全靠著本能在回答:「天歌在追殺貓妖之後靈元散亂。現在還沒回復。還在黑白島上。天畫十幾天前也被旱魃打成了重傷。」

    錐子的眼裡。亙古不變永遠充斥著楚楚的可憐。此刻卻閃現出一絲凌厲的殺氣。抬手一指半空中遙遙欲裂的劍球:「我兩千年前沉睡不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剛才聽你說。這個旱魃是柳相的同黨。柳相已經逃出來了嗎?」

    天書點點頭又搖搖頭:「這個旱魃兩千年裡一直在幫著柳相收集妖元……」

    小掌門劉正眼看著鎖住旱魃的劍球就要崩裂。自己的師尊卻只顧著跟老熟人聊天。再也忍不住。低聲提醒:「師尊。旱魃馬上就要破陣而出!」

    天書現在心神散亂。但畢竟是隱世護天的劍仙。微微一愣之後就已經恢復了清醒。倉惶裡也顧不的再多說什麼。對著錐子留下兩個字:「助我!」隨即雙手捏著法訣一躍而起。

    錐子展顏一笑。理所當然的回答:「它是壞人。你是好人!」身形一閃緊緊跟在天書的身後。素手一翻。啪的一聲。一條巨大的冰凌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七十二劍尊正在全力施展的御邪兒法陣中!

    天書本來滿臉興奮。見狀猛的駭然驚呼:「你幹什麼!」

    冰凌宛如一柄厲錐。凜然而陰狠的插進御邪兒陣眼中。巨大八卦陣中原本流轉有序的七彩元靈之力在一頓之後。立刻變的散亂不堪。就好像一條正在湍急湧進的大河。被一座大山猛的截斷!天書又驚又怒。而更多的卻是不敢相信。指著錐子嘶啞的問:「你……」剛說出了一個字。倏然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大響。狠狠的湮滅了所有的聲音!一橫一豎裹住劍球的兩條血符與碩大的劍球同時崩碎。萬劍哀鳴震徹天地。在咆哮如龍的氣浪中。旱魃五哥尖聲長嗥著破繭而出!

    御邪兒陣法被錐子的冰凌破掉。天書心神散亂再也無法守不住劍籠。威力通天的劍陣就像大山一般轟然崩塌。千萬把殘劍在不甘的嘯叫中。被無匹的巨力震的四散紛飛。

    旱魃一俟脫困。身子比鬼魅還快的一閃而過。一拳把震愕中的天書打了個對穿!旋即胳膊一甩。把重傷的天書重重的甩到地上。

    錐子似乎也沒想到旱魃會如此暴戾。更沒想到天書就像個泥塑似的躲也不躲被旱魃打成重傷。俏臉上立刻蒙上一層冰霜般的冷酷。淒厲的尖叫著。雙手連連揮舞。一根又一根巨大而鋒銳的冰凌斜橫而起。向著旱魃毫不留情的刺出。

    旱魃五哥打斷了幾根冰錐。自己也被震的站不住腳。知道了錐子的厲害。不敢再戀戰。長短錯落的連續尖嘯了幾聲之後身形縱躍。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身影。

    地上被崑崙弟子按住的鬼一直在不停的拚命掙扎。聽到旱魃五哥的尖嘯之後。身體都猛烈的震動了幾下。跟著掙扎的力量越來越小。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事情驚呆了。溫樂陽知道錐子不肯再回到黑白島。但至少也不會和柳相勾結。剛剛她出現在城隍廟。溫樂陽還以為她念著故人之情。要幫著天書治服旱魃五哥。全沒想到錐子竟然毀掉了七十二劍尊的御邪兒法陣。但是錐子看到天書重傷之後。又立刻變的狂怒。向著旱魃發瘋似的進攻。

    旱魃逃的極快。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錐子卻沒急著去追。窈窕的身影一晃。俯身抄起了奄奄一息的天書。

    劉正目眥盡裂。指揮著自己的飛劍嘶聲怒吼著就撲向了錐子。溫樂陽也像一頭獵豹般。驅動著流毒追向錐子。兩個人幾乎同時衝到錐子跟前。倏然身體一僵。連怎麼回事都不知道。就被凍在了原地。變成了兩根冰柱。

    溫樂陽生平第一次被凍住。除了不能稍動之外。倒並沒有冰冷的感覺。外面的聲音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被凍住的不止他們兩個。而是城隍廟中的所有人!崑崙弟子、鬼、陣法被破之後重傷摔落的七十二劍尊……

    錐子素手翻轉。一層冰霜立刻浮現在天書的身體上。封住了對穿的胸口。隨後才略略放心的長出了一口氣:「幸虧躲開了心臟。憑著你的修為死不了的。你…為什麼不躲?」

    天書根本沒把自己的傷放在心上。眼睛死死的盯住錐子。目光中掩飾不住深刻的痛心。甚至絕望:「為什麼放跑旱魃。你是天地正氣凝結五行真水之身。怎能和柳相那個怪物同…同!流!合!污!」

    天書真人身受重傷。右胸被旱魃挖了一個對穿的大洞。說話卻中氣十足。沒有絲毫的停頓。最後四個字更是一字一頓。幾乎要把牙齒咬碎才甘心。

    錐子的眼神就像一頭受到驚嚇的小鹿。充滿了恐懼與倉惶:「我只是想放走旱魃。沒想到他會傷你。你又為什麼不躲啊!」說道最後聲音裡也帶出了哭腔。

    天書真人雙眼充滿了血絲。大聲的喝問:「為什麼?」

    錐子伸出手。在天書的傷口上來回輕拂。口中卻岔開了話題。語氣清幽而不著一絲痕跡:「我不會再回黑白島。更不會再做鎮妖的天錐。與天地同壽。不能想不能動又有什麼意思。」

    天書身體一震。臉色一瞬間變成了死灰般的黯淡。原本臉上的震怒。全都變成了茫然與慌亂。

    溫樂陽的腦子又抽筋了。錐子不回黑白島和她放走旱魃肯定有關係。但是具體有什麼關係他可想不明白。今天經歷的事情早就亂成了一團麻繩。尤其最後錐子的出場。等於又往糨糊鍋裡倒了一盆強力膠。現在徹底亂套了。錐子把天書的身體放平。神態又恢復了原來那副楚楚動人的嬌弱:「旱魃傷你我始料未及。不過這個仇我一定會為你報。你…你可別死啊。」說著站了起來。又走向了冰雕溫樂陽。滿臉的歉然與不捨:「本來想多陪陪你的。可現在要去殺旱魃。等我幫天書報仇之後就來找你。」

    溫樂陽真想問一句:「你找我幹啥啊?」

    錐子說完。神色黯然的歎了一口氣。隨即香風一蕩就消失在溫樂陽的眼前。

    困住眾人的冰凌也瞬間崩碎。小掌門劉正立刻搶到天書真人跟前。小心翼翼的扶起師尊。溫樂陽也訕訕的跟過來了。

    小掌門劉正手忙腳亂的給師父喂丹藥包紮傷口。天書交代了一句:「我要行功療傷。三炷香之內不能稍動。小心那些鬼物!」隨即費力的坐起來。五心朝天閉目入定。

    溫樂陽一點忙幫不上。傻乎乎的站在旁邊。一會功夫之後眼前的陽光一暗。幾個崑崙弟子圍攏了過來。

    劉正一愣。皺眉問其他弟子:「那些鬼物呢?」

    這些崑崙弟子本來應該三人一組。負責按住鬼的。

    一個中年弟子趕忙回答:「旱魃一跑。那些東西就變回了死屍。我們仔細檢查過。我還親手砍掉了一具屍體的腦袋。現在也沒事。還有不少師弟在看著他們呢。」

    劉正皺了一下眉頭。心裡不踏實。對著崑崙道眾弟子傳令:「去照看七十二位劍尊。等師尊療傷之後咱們馬上離開這裡。小心那些屍體。」

    那個說話的崑崙弟子點點頭還沒說話。他的頭顱突然從脖子上滾了下來。一蓬鮮血狂噴!

    頭顱摔在地上。圓睜的雙眼裡還充滿了不敢置信。

    旋即。崑崙弟子的慘叫與驚呼連成了一片!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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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18:15: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三章 毒殺

    鬼在旱魃五哥逃走之後,變得軟綿綿的不再掙扎,崑崙弟子試著殺了幾隻之後,確認這些鬼物又變回了死屍,心裡都惦記著天書真人和七十二位劍尊的傷勢,留下一些弟子繼續監視著屍體,其他人都散開了。

    誰也沒想到這些鬼還有假死的法術,趁著崑崙弟子放鬆的瞬間遽然暴起,一下子崑崙弟子就吃了大虧!

    鬼不但重新活了過來,而且力量與速度,都比這原來不知大出了多少倍,即便是同歸於盡,以前一名崑崙弟子的飛劍,至少能輕鬆的砍下鬼的頭顱,可是現在鬼幾乎變成了銅皮鐵骨,伸手就把來去如風的飛劍抓在手裡,呲牙咧嘴的在啪咑的一聲響中,把堅韌的飛劍折斷!

    溫樂陽這才明白,旱魃逃走前的幾聲尖嘯都是鬼術的咒語,這些鬼本來就難以對付,現在又實力大增,而崑崙道七十二劍尊重傷,天書真人更甭說了,他現在很通透……崑崙道剩下的弟子根本擋不住這些鬼物毫無顧忌的攻勢。

    旱魃引走錐子,留下這些鬼把崑崙道斬盡殺絕!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鬼增長了實力之後,被殺傷的時候依舊會把傷害如數奉還,但是死後卻沒有了魂,身碎頭斷,鬼也就完了。

    溫樂陽在打退兩三隻鬼之後,自己也被錯拳之力的反噬震得幾欲吐血,以前要擊退這些怪物,根本不用蕩出全力,反射到自己身上的力量也還能承受,可是現在鬼都變得力大強悍,不出全力根本打不退,溫樂陽的生死毒力足以媲美五福中的掌門之下一流好手的神通真元,打了一會之後他自己也受不了。

    不過片刻的功夫,已經數十個崑崙弟子被殺。鬼只死了七頭。

    鬼也不再像上次那樣四處亂衝,而是擠成一團,根本不看那些重傷伏地的劍尊們,只一股腦的向著天書真人的所在狠狠衝擊。

    天書真人正在療傷地關鍵時刻不能稍有震動。小掌門劉正大聲指揮著崑崙弟子結陣護在天書跟前。

    三百多名沒受傷的崑崙弟子正在三三兩兩的照顧著那些前輩劍尊,本來就陣勢不正,守在掌門人身邊的也不過幾十個人,現在重新聚攏回來,卻無論如何也打不破鬼地陣勢,只能重重疊疊的擋在天書真人和鬼之間,用人肉鑄堤壩,拚命扛住鬼的衝擊。所有的崑崙道士都目眥盡裂,聲嘶力竭的高喝道家法訣,發瘋般的指揮著自己的飛劍,再也顧不上鬼術的反射。能夠和一個鬼同歸於盡,已經變成他們最大地心願!

    鮮血飛濺慘叫疊疊,崑崙弟子一個個倒下。也只有少數幾個修為高深的道人能以命博命,換下一頭鬼。

    溫樂陽被自己打得臉色蒼白,嘴角沁血,突然身後一緊,被一股大力拽到了崑崙弟子的後面,抬頭一看劉正正笑嘻嘻的望著他:「溫樂陽,咱倆關係不錯吧?」

    溫樂陽恨不得給照著劉正地臉來上一拳,低頭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你怎麼這麼多廢話呢?有事就說!」

    劉正的表情沒點正行,但是目光卻炯炯有神一霎不霎地望著他:「有一事兒求你幫忙。反正也不是啥大事。」劉正的話說得不緊不慢,一點不像正在被圍攻的岌岌可危:「這樣下去崑崙弟子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死乾淨了。借你背上那根大喇叭用用成不。我拿飛劍跟你換。」

    小易臨走的時候。把上膛的大喇叭跨在了溫樂陽的背上。

    溫樂陽心裡凜了一下,但是聽到後半句有哭笑不得。伸手摘下大喇叭遞給劉正,有些猶豫的說:「隨便找個崑崙弟子就成吧?」

    他知道劉正的打算。雷心痧就算不能把全部鬼都轟殺掉,至少也能毀掉絕大多數,特別是鬼現在都擠成一團,不過開槍的人,也會被鬼術反射,估計連屍骨都剩不下。

    劉正接過大喇叭,笑呵呵搖搖頭:「誰讓我是掌門人呢……我琢磨著城隍廟裡,比我合適開槍的,就你一個,要不你來?」溫樂陽笑著罵了句:「滾蛋,你還真好意思!飛劍呢,給我!」

    劉正擺弄著大喇叭,愣了一下:「你還真要飛劍?那個給你沒用。」

    溫樂陽地笑容淡了一些:「我留個紀念。」

    兩個年輕人說話地時候都輕鬆的很,任誰也聽不出,更看不出他們是在告別,生死之別。

    劉正連鞘解下了自己地長劍,遞給溫樂陽:「你要有什麼要問的,就問我師尊吧,他老人家看著凶,其實和藹地很。」劍在鞘裡發出了一聲輕輕的震鳴,清脆而悠長。

    這次輪到溫樂陽愕然了:「你怎麼知道我有事要問?」

    劉正大笑:「也不怎麼難猜!」說著舉起大喇叭對準了不遠處那些正在和崑崙弟子鏖戰的鬼,口中威嚴喝令:「崑崙弟子,散開!」

    話音未落,溫樂陽突然怪叫了一聲,身子一斜狠狠的把劉正扛了出去:「太近了,小心反噬傷到天書真人!」

    要是雷心痧暴戾的天威全被鬼的鬼術反射,就算不見雷光,劉正也能變成一個純種人肉包,身後近在咫尺的天書真人肯定得讓他崩了。當然,溫樂陽也跑不了。

    劉正一愣之際已經被溫樂陽撞飛了,而前面的崑崙弟子聽見掌門人斷喝,都知道掌門要施展大威力的神通了,立刻抽身而退,近百頭鬼像突然擺脫牢籠的猛獸,奔騰咆哮著撲過來,溫樂陽首當其衝!

    劉正是劍仙弟子,神通就算比不上大小兔妖,但是比起來五福其他幾家的掌門人毫不遜色,在被撞的時候護體真元立刻護住反擊,溫樂陽先前和鬼搏鬥的時候就已經吃力無比,現在又被劉正的真元狠狠來了一下子,身體裡流淌的生死毒不由自主的一緩。面對蜂擁而至的鬼想要再逃開地時候,慢了一瞬。

    只一瞬,近百隻鬼嗷嗷厲嘯著撲到了他跟前,溫樂陽轉眼就被湮滅。

    劉正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的確是他疏忽了,在之前他根本就沒想過雷心痧被鬼術折射後,反噬到自己身上的威力會有多大。自從決定捨身救師父、向溫樂陽借大喇叭開始,劉正就不再多想其他的事情了,生怕一想之後恐懼和生存地慾望會戰勝自己的求死之心。所有人都一樣,為了更加珍貴的東西可以不怕死,但是任誰都不願去多想如何去面死亡,捨身只是一種衝動。倉促中有又幾個人能為這一場放棄生命的衝動精心謀劃?

    劉正只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在他看來,他要做的只是接過溫樂陽手裡的大喇叭,對著成群的鬼扣動扳機。即便他臉上再怎麼從容。心裡早就亂成一團了。劉正踉踉蹌蹌地落在地上,額頭上青筋迸現,鬼距離天書真人不過幾米的距離了。一擊雷心痧打出去,所有人都得死。他想捨身救師父,卻讓師父距離危險更近了一步。劉正把大喇叭往身後一背,就像一隻憤怒的鷹隼一躍而起,向著那群鬼猛衝過去!

    遽然一聲憤怒之極的怒嘯,暗銅色地流毒激湧而起,在半空中綻放出一朵陰鬱而壓抑的巨大浪花,狠狠的向著周圍地一切席捲而去,劉正驚呼著在半空裡改變方向,雙手極快的翻舞。十七張靈符如箭飛梭。隨著他的身形一起在泥菩薩一樣的天書真人周圍結出法陣守護。

    溫樂陽被幾十頭鬼圍攏,根本找不到逃脫的機會。不知道多少隻鬼爪子深深刺進了他的皮肉,抓住了他的雙手雙腿肩膀頭髮。溫樂陽明白,恐怕一眨眼間自己就要被它們撕碎,我服了呼呼怪叫著想要衝出來,腳下凝聚的那一片濃稠的流毒暗潮再也顧不得鬼術的反噬,隨著他地心意洶湧而起,剎那裹住了身邊幾個鬼!

    足以把鋼鐵、花崗都腐蝕成空氣地流毒,轉眼間順著鬼的每一個汗毛孔湧入,暴戾地毒性立刻開始瘋狂的搗毀擋在它們面前地一切!與此同時溫樂陽的身體狠狠的一震,在鬼術的反射下,同樣的劇毒之力也沿著他的血肉筋脈開始肆虐!而身體裡如水般的生死毒也隨之湧動,暢快淋漓的從四面八方捲向這些侵入身體的毒流。

    身邊幾個鬼的怪叫聲從尖銳到嘶啞,最後變成了腐爛的吼吼聲,沒能堅持多長時間就倒了下去,溫樂陽一躍而起,很愕然也很無辜的發現,自己居然還活著。在愣了片刻之後,即便身邊還密密麻麻圍著幾十頭鬼,他還是歡喜到極點的尖笑了一聲,隨即又想起一件大事,臉色驚懼的對著外面怪叫:「別開槍……」

    劉正法符佈陣,擋住了險些波及天書真人的流毒,聽見溫樂陽的叫聲之後嚇了一跳:「你還沒死?」他明明聽見了鬼的哀號,沒想到溫樂陽還活著。

    溫樂陽的笑聲夾雜著幾分痛苦:「還沒死……沒準死不了,我不死你別開槍!」

    旱魃五哥在逃走之前,施展鬼術抹去了鬼的陽魂,換而讓它們實力大增,同時反射傷害的護身鬼術不變。

    現在的鬼除去力大無比銅皮鐵骨之外,最要命的就是受到傷害就會反射,你砍他一刀就等於砍了自己一刀,溫樂陽對他們也束手無策,天書真人不是溫大爺爺,崑崙弟子也不是溫家老幼,他幫忙可以,但是不肯拚命,直到被一群鬼圍住逃無可逃的時候,溫樂陽才迫不得已發動流毒,想和敵人同歸於盡。

    至金流毒算不上什麼高深法術,就是撒石灰潑硫酸的升級版,劇毒在幹掉鬼的同時,也一點不差的被鬼術反射到溫樂陽自己的身體裡,但是溫樂陽現在是百毒不侵之體!普通的毒素根本進不了他的身體,厲害的劇毒則會被生死毒同化。

    流毒暗潮雖然狠戾無比,但是在銷金窩的時候,也被溫樂陽的生死毒拒之門外,只擷取了兩頭磨牙銅蟻地毒性。

    是否純烈不是關鍵,再斑駁的毒性。被生死毒同化之後,也會變成霸道奇毒,關鍵是不純的毒素,根本就無法進入溫樂陽的身體。但是現在因為鬼術地反射。毒力被硬生生塞進了他的身體裡,生死毒的激流也立刻忙活了起來。

    被鬼術反射到身體中的金行流毒,迅速被生死毒包裹、同化,轉而融入生死毒的洪流,沿著溫樂陽的四肢百骸歡暢流淌……

    溫樂陽嘗到了甜頭之後,立刻指揮著生死毒播散而開,把幾十頭鬼層層包圍,稀薄的流毒不能迅速殺死銅皮鐵骨的鬼。但是溫樂陽怕它們會四散傷人,只能耐著性子一點點地磨時間,只有距離他最近的三四頭鬼,才會被濃郁的流毒重重包裹。

    剛剛散開的崑崙弟子又都回到了天書真人身旁。偶爾有幾頭鬼掙脫了流毒地桎梏衝進人群,也都被崑崙弟子狠狠扛住,一是鬼兩三頭。數量太少掀不起什麼風浪,二是鬼在流毒之下力量大減,已經不復當初那麼強悍。

    溫樂陽百忙之中大聲對著崑崙弟子喊:「別殺別殺,都留給我!」流毒反射越多越好,他是怕鬼被老道殺了,自己就少了一份毒力。

    劉正哈哈大笑著回答:「不用你囑咐!」

    越來越多的鬼被流毒剿殺,越來越多的金行毒力也進入了溫樂陽地血脈,溫樂陽漸漸的已經能感覺到,生死毒在流淌的時候,已經從原來的輕盈漸漸變得沉重而質感。但是依舊暢快。隨他的心意奔流激盪。

    劉正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幾十頭鬼先是猙獰暴戾圍住了溫樂陽。隨即流毒暗潮激越而起,沒過多長時間之後。鬼開始慘叫哀呼,陷在暗銅色的毒潮中無法自拔。是厲鬼,因為有鬼術護身,根本就不懂得害怕逃走,反而巴不得敵人殺死它們……

    流毒不腐不滅,除非像雷心痧那樣的神雷劇烈轟擊才會化為烏有,在毒殺敵人、腐蝕掉屍體之後,會再度融入毒潮,攻向下一個目標。所以理論上說,只要有耐心、有時間,一滴流毒可以把全世界的活物都毒死。

    半晌之後,最後一頭鬼終於不甘的倒下,片刻功夫就被腐蝕殆盡,只剩一片暗銅色地流毒,在陽光地照射下,反映著死氣沉沉的光芒。

    天書真人現在已經甦醒了,三炷香地時間早就過了,俊美逼人的臉上露出了讓人摸不著頭腦地複雜表情。

    鬼不是簡單的東西,毒殺一頭需要大量的毒力,也只有流毒這樣能夠反覆使用的劇毒,才最終把它們全部殺死,連溫樂陽自己都不知道,這次究竟吸斂了多少劇毒,只是覺得精神抖擻,身體裡力量澎湃,瞪著小掌門劉正,眼睛裡躍躍欲試。

    劉正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是也知道溫樂陽有了奇遇,整個人都面貌一新,更瞭解溫樂陽現在要找是試劍石的迫切心情,趕緊雙手亂晃著後退,伸手指了指公元前221:「這是旱魃的店舖?」

    溫樂陽這才想起來正事,點點頭身子一晃躍進店舖裡,一樓依舊是原來那副樣子,可是二樓的妖俑卻盡數消失了,只剩下空空蕩蕩的貨架子和導遊小柳。

    小柳已經甦醒了,正在吃力爬起來,一看見溫樂陽回來了,趕忙又趴回到地板上裝昏。溫樂陽略感意外,不久前旱魃施展白毛旱煞,把城隍廟徹底淹沒,溫樂陽還以為無論是遊客、老闆或者警察,只要被旱煞侵襲就死定了,沒想到只是脫力昏迷,看來這個旱魃還有一份仁慈之心。

    溫樂陽笑著搖搖頭,也不拆穿小柳,在四周轉了一圈,什麼有用的東西也沒發現,這時候天上隆隆震響,三架直升機已經從遠處飛來。

    劉正立刻指揮著崑崙弟子,搭起傷者和同門的屍體,迅速的從城隍廟裡撤走,城隍廟邊緣高聳入雲的旱煞白毛,現在已經顯出了枯黃的顏色,漸漸呈現枯萎之勢,崑崙道人沒怎麼費力就破掉了旱煞,劉正和幾個上了年紀的道長連連施展障眼法術,大批的崑崙弟子總算有驚無險的撤出了城隍廟。

    崑崙道士一進市區立刻化整為零,脫去道袍換成了俗家裝扮,分批分期的離開上海,溫樂陽給小易報了個平安之後,跟著劉正、天書和幾個崑崙長者到了他們落腳地方,上海郊區裡一座破敗的道觀裡。

    天書真人是遁隱世外匡護天地的劍仙,受得傷雖重,但是先被錐子救治,又行功療傷,現在只是身體虛弱不能妄動神通,沒有生死大礙,精神也還不錯,在坐定之後,向著溫樂陽露出了一個笑容:「你是菜罈子的後人?」

    溫樂陽從心眼裡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糾正:「師祖本名拓斜。」溫樂陽倒不奇怪,玉刀裹環能從錯拳路數裡看出自己是拓斜師祖的傳人,天書真人自然也能。

    天書真人豁達的一笑:「拓斜也好,菜罈子也好,反正就是這個人罷了!貓妖闖下彌天大禍,你師祖助紂為虐,以後要是還有相見之日的話,總要先把兩千年前那一戰打完的!」

    說完,天書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你不用惶恐,兩千年前打碎天錐的又不是你,日後你要助你師祖就儘管出手。現在有什麼想問的,你開口就是了。你問完了,我也有些事情要問的。」

    溫樂陽哭笑不得的心說我惶恐什麼了,在腦子裡把思路理得清楚了一些,也不再說客氣話,逕直問天書:「九頭妖怪柳相,已經逃出黑白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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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世間 第十四章 孽魂

    城隍廟的經歷雖然短暫,從進入到離開,前後加起來也就大半天的時間,但是期間的混亂和波折,是溫樂陽活了二十多年都前所未遇。

    與旱魃激戰、樂羊溫插手、五福高手與秦錐接踵而至、旱魃化作屍身白毛煞淹沒城隍廟、天書真人率領崑崙弟子出現、一直到最後美女錐子放走旱魃、天書重傷、鬼肆虐、溫樂陽因為鬼術反射增強毒力,一次次的轉折讓人目不暇接,都發生在幾個小時之內。

    溫樂陽有太多問題憋在心口裡,現在終於清淨下來了,趕忙揀出最關鍵的柳相是否復生,訊問天書真人。

    天書真人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兩千年前,貓妖與裹環兩個曠世大妖在黑白島打碎一根天錐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

    溫樂陽點點頭。

    天書突然恨恨的岔開了話題:「貓是靈秀之物,怎會不知柳相重活的後果?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打破天錐!你家的祖先可曾和你說起過?這件事在我心底盤旋了兩千年,問不明白我總不能安心!」

    溫樂陽斯斯艾艾的笑了,言不由衷的說:「我也不知道……」他是好心,總覺得如果告訴天書真相的話,不太利於天書的傷勢癒合。

    天書哼了一聲,沒再追問下去,開始給溫樂陽解釋:「柳相是與天地共生的洪荒怪物,除非天地合攏歸於混沌,否則不死不滅,這個怪物有九頭九魂,每一顆腦袋裡。都藏著一份魂魄。兩千年前一根天錐被打碎,柳相的真身雖然暫時還無法掙脫另外八根天錐,但是被打碎的天錐下,鎮壓的那份魂魄卻趁機逃了出去。」

    溫樂陽這才明白,天書真人先前和旱魃五哥說地柳相,不是大個的九頭妖怪,而是妖怪的九個魂魄之一。既然九頭怪物沒脫困,天譴自然也不會落在萇狸師父的腦袋上,心裡一下子放鬆了不少。

    小掌門劉正心疼師父。不想讓天書說太多的話,接過了話題繼續往下說:「逃走的是柳相的九魂之一,好在魂魄逃離身體會虛弱無力不足為患,但是如果讓它成勢,人間肯定會生靈塗炭,造成的禍害,恐怕比著九頭怪物整個從黑白島逃出來,也小不了多少。」

    天書一共師兄弟三人。分別叫做天書、天畫和天歌,其中天歌在兩千年前與拓斜和萇狸的大戰中傷了元氣,就此閉關。天書和天畫為了追殺逃逸地柳相九魂之一,不得不重新入世。為了方便行事,所以收了些門人弟子成立崑崙道,直到千多年前。正邪紛爭混亂,崑崙道脫穎而出,成為天下五福之一。

    溫樂陽算了算,大慈悲寺成為五福之一,是因為有老兔妖坐鎮,但是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萇狸在斬雁峰古洞幫它鑄下妖基;雞籠道是因為開山始祖無意中得到了裹環的陰錯陽差才得以崛起;崑崙道則是天書真人一手創建,為了尋找柳相逃逸的魂魄。這麼一算,現在修真正道的五大門宗裡,有三家都和兩千年前貓妖萇狸逼拓斜師祖表白心意有關。

    劉正繼續往下說:「我師父也不容易啊!天大地大,誰知道這個魂魄藏在哪。這一找就是兩千年。」

    天書真人浩然長歎。說不盡的滄桑……

    本來天下妖門被毀,根本沒引起天書真人的注意。直到不久之前,天畫無意中在長輩留下的典籍中看到。柳相為虐天下的時候,生性最愛殺妖擷元,來滋養自己地魂魄與妖力。這才恍然大悟,兩千年裡有人不停的殺妖,很可能就是為了滋養柳相的逃匿的元魂。師父和師叔立刻沿著妖門被毀、大妖失蹤地這條線索開始追查。

    溫樂陽一愣,小聲問劉正:「你師父還有師父?」

    劉正哭笑不得的橫了一眼:「廢話!」

    溫樂陽還是不太明白:「天書真人不是一直在黑白島鎮守天錐?」

    劉正耐著性子給他解釋:「黑白島鎮壓柳相不知道多少年了,師尊雖然法力精深壽命漫長,但是也肯定活不了那麼長。也是一代接一代向下傳承的。」

    天書真人似笑非笑地看了溫樂陽一眼:「我們都是半仙之體,活個三五千年總是沒問題的。」

    溫樂陽更不明白了,嘀咕了一句:「半仙?」心裡想的是爹是凡人,娘是仙女?再望向天書真人的目光,開始有些複雜了。

    天書哪知道他想到天仙配上去了,淡淡解釋了幾句:「修天之人,如果悟徹大道,就會天劫飛昇不會繼續呆在這個人間;如果始終不能悟道,神通有限,活到二三百歲也就到了極限。而黑白島的傳人,因為受天之命鎮守柳相,功法精進卻不受天劫,所以壽數比著其他修士都長了一些。」

    溫樂陽以前知道天劫,就是一個人厲害到地球容不下他了,就會被雷劈,然後就什麼都剩不下,不知道是被雷公打沒了還是飛昇了,現在聽天書說鎮守黑白島還能免於天劫,覺得很有些匪夷所思,這時候劉正突然背對師父,衝著他擠眉弄眼。

    溫樂陽滿臉的壞笑:「劉正掌門,你這表情什麼意思?」劉正哎喲驚呼了半聲,天書真人冷冰冰的一哼:「留正,你又弄什麼玄虛!」

    劉正愁眉苦臉的轉向師父,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只是刻意的擠出滿臉地笑容,語氣裡加著格外地小心:「師尊,咱們黑白島的功法,未必就可以赦免天劫,我自己琢磨著,這種功法應該就是可以延長壽命,但是後期進境不會很快,天劫沒來是因為修為還不到。」

    溫樂陽覺得劉正地想法要靠譜多了,天劫不分長相年齡,管你是誰只要你勁兒夠大就開始用雷劈。天書這些人未遭天雷,很可能是修行不夠。

    天書雖然厲害,但是一來打不過拓斜,二來打不過萇狸和裹環,三來打不過旱魃五哥,要是按照天書的說法,他們黑白島傳人都是天劫以上地實力,那拓斜萇狸旱魃他們,早就該天劫飛昇了。

    劉正看師父衝他瞪眼。趕緊把現在的話題扯開了,繼續說回到尋找柳相就魂之一地事情:「師尊和師叔靈智通天,知道妖元能夠滋養柳相的魂魄,立刻想到了兩千年間大妖失蹤的事情,就沿著這條線開始追查……」劉正剛才得罪了師傅,現在開始奉承。

    劉正的師叔,天書的師弟天畫真人追尋著線索,一路追查到了上海。卻在大半個月之前,突然以黑白島的神通傳訊天書,說是發現了大線索,要天書速來。

    天書帶著崑崙弟子千里迢迢趕到了上海。但是找到天畫的時候,他已經被人重傷,陷入了昏迷。根本說不出發現了什麼線索。

    天畫肯定和敵人大戰了一場,這才驚動了五福各派用來監視天下靈元震盪的寶貝,除了已經閉關封山的雞籠道之外,其他幾個門宗都派遣了高手來上海。

    溫樂陽突然開口插話,小心翼翼地問:「天畫真人沒說傷他的就是旱魃?」

    劉正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除了旱魃之外,還有誰能傷我師叔?」

    溫樂陽搖搖頭:「我就是隨口一問。那你們到上海的時候,也不知道旱魃藏在城隍廟?」

    劉正點點頭:「當然不知道,你和敵人動手之後,我們才感覺到城隍廟有人施展神通,跟著大喇叭響了。以你的修為。能讓你開槍的人,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溫樂陽總算明白前因後果了。他為了震懾五哥和矮冬瓜樂羊溫,朝天開了一槍。劉正知道溫樂陽的本事不小,更知道雷心痧威力驚人,明白溫樂陽必定遇到了無比棘手地對頭,立刻和天書真人引著崑崙弟子趕赴城隍廟。

    旱魃五哥現出屍身發動白毛煞,是因為崑崙道士逼近,但是天書一看到旱魃的實力,那就什麼都不用說了,肯定旱魃就是仇人了。畢竟天畫也是劍仙級別的絕頂高手,能傷他的人放眼天下也沒幾個。

    天畫真人為了追查殺妖擷元之人來到上海,結果重傷昏迷,傷他地人順理成章就應該是殺妖擷元的首領。

    不過溫樂陽心裡琢磨著,重傷天畫的,沒準還真不是旱魃五哥,雖然旱魃就是殺妖擷元地首腦。

    貓妖萇狸在一個多月前和大穿山甲分手,隻身留在上海,天畫半個月前在上海受傷,萇狸和黑白島的隱世劍仙真要是碰了面,肯定得打個你死我活。

    這種推測只有等找到萇狸或者天畫甦醒才能弄明白,溫樂陽現在怎麼猜也是白費勁,乾脆也就不想了,抬頭望向了臉色蒼白的天書:「天錐……」

    劉正有點不忿:「問我!」

    溫樂陽呵呵笑了:「問誰都一樣,錐子不願回黑白島,和她放走旱魃有什麼關係?」

    劉正愕然,琢磨了一下之後訕訕的笑了:「這事兒得問師父。」

    天書真人瞪了自己的寶貝徒弟一眼,聲音有點無奈:「你誤會她的意思了。」

    溫樂陽一愣,又開始糊塗了,當時錐子放走了旱魃,給天書的解釋就是她再也不會重返黑白島,再做鎮妖的天錐。

    天書真人的臉上,又現出了當時聽到錐子的話後那種深刻地絕望與驚怒:「她說她不再回去,實際上是告訴我,天地正義,不如她逍遙活命來得重要!」

    溫樂陽自己琢磨了一下,覺得逍遙活命什麼時候都比天地正義更重要,眼角地餘光裡看到天書真人的表情,稍稍地臉紅了一下。

    天書真人繼續說:「我若抓住旱魃,自然就會找到柳相逃逸的那九魂之一。」

    溫樂陽趕緊拋開雜念,附和天書地話點了點頭。旱魃收集妖元,就是用來滋養柳相逃逸的魂魄的。

    「柳相不死不滅,它地九條魂魄藏在九隻頭顱裡。自然也不會被外力所侵,但是這縷元魂逃出來了,重回到天地間的同時,也沒了法身護佑,如果被我抓住,總有辦法煉化了它!」天書真人的聲音,就像一把長滿鐵銹的刀子在粗砂紙上磨礪,嘶啞中帶著幾分讓人窒息的難受:「而九枚天錐,就是對應柳相的九隻孽魂所生。所以才能結成法陣鎮住那怪物,如果逃逸的那縷惡魂被我滅掉,凝結在對應天錐上的天命也就消散了,嘿,她…她也會死。」

    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模稜了一下牙齒,難怪錐子放走旱魃,她和柳相逃逸地魂魄根本就是同生共長,又相互對立兩條性命。

    天書的聲音愈發憤怒了:「她本來就是天地正氣所化。怎能為了自己獨活就放任柳相的孽魂!」

    溫樂陽和劉正對望了一眼,誰都沒搭腔,黑白島的劍仙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怪物,說他們是人就是人。說他們是石頭、是冰塊、是冷血動物也不過分。

    過了一會,溫樂陽才繼續問:「那縷孽魂和錐子要是同時死了,八枚天錐就能重鎮另外八顆頭顱?」

    天書搖搖頭:「天錐少一棵。大陣就毀了,可是柳相少了一頭,也不過折損九分之一的力量罷了,遲早還是會掙脫其他幾根天錐,逃出黑白島。」

    這次溫樂陽還沒開口,劉正已經忍不住追問了:「那如果…錐子現在回到黑白島呢,我是說柳相的九魂之一還在外面……」

    天書搖了搖頭:「如果冰錐現在回黑白島,大陣重列,可穩穩鎮壓住柳相真身。它逃逸的那縷魂魄在外面怎麼興風作浪,兩下裡都是不相干地。」孽魂逃走。實際上就已經和柳相真身分開了。只不過就連天書也不知道,逃走的孽魂如果想家了。還能不能再回到原先那顆腦袋裡面去。

    溫樂陽琢磨了一下,皺著眉頭尋思了一會。才望向天書:「那你應該想辦法勸讓錐子回去重鎮黑白島,讓錐妖的陣法重新運行,不是去殺柳相逃走的孽魂。」

    天書突然嘶啞地笑了:「我以前又怎麼知道,冰錐還能活轉回來?在遇到她以前,在我看來反正陣法已毀,柳相掙脫是遲早的事情,我能誅殺掉它的一條孽魂,總也聊勝於無,比什麼都不做要強。等到柳相真地脫困那一天,我們黑白島一脈和它一拼生死,把性命丟給它就是了!」

    劉正嚇了一跳,瞪著他師父:「當初您收我做徒弟的時候可沒提過同歸於盡的事兒。」

    天書真人斜忒著劉正:「憑你的修為,也配死在黑白島上?你只是黑白島的記名弟子,不用跟我送死。不過現在……」天書又把目光投向了溫樂陽:「冰錐已經轉活,只是不願再回黑白島列陣,柳相的那一縷孽魂,找是要更加賣力的找,但是不能輕易的殺掉了。」

    劉正立刻奉承著笑了:「師父高明!」

    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多說什麼,錐子的實力驚人,要想強迫她重回黑白島難比登天,但是找到柳相的逃魂就等若捏住了錐子地小命,錐子想要活命就只能乖乖地回到黑白島。

    溫樂陽卻五感雜陳,沒說什麼,他只是個普通人,在他看來,錐子對天書還是很不錯的。

    錐子和柳相逃逸地魂魄實際上是一命共生,自然不容別人去殺死或者抓住柳相之魂,最保險的辦法就是和孽魂匯合一處,旱魃五哥為孽魂收集妖元,自然也會保護孽魂,憑著錐子和旱魃地實力,如果聯手,天下還能有幾個人傷得了他們。

    但是錐子在旱魃傷了天書之後,就下定決心要殺掉旱魃為天書報仇。這等於自毀一條手臂,在銷金窩裡錐子把溫樂陽等人耍得團團轉,心思又縝密又潑辣,自然會想到這些,可依舊打定主意去追殺旱魃,就足見錐子對故人的情分了。

    天書真人僥倖沒死,卻又開始算計錐子。

    天書當然不是壞人,更不算小人,就憑著剛才他對溫樂陽說的那句兩千年前打碎天錐的又不是你,日後你要助你師祖就儘管出手。這份氣度就足以讓人心折了,只不過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懸崖上,只能看到自己已經寸步難行,卻想不到別人也即將屍骨無存!

    錐子也不是妖女,真的就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常常會胡亂出手傷人,在石林裡祁連仙宗的侏儒掌門被她打成了血葫蘆。而真正對她有威脅的天書、溫樂陽卻始終安然無恙,錐子似乎根本就從沒興起過要殺掉他們的念頭。

    溫樂陽不願意再想了,他自己也要想方設法算計錐子,好讓她重回黑白島,否則拓斜師祖兩千年的苦心就全都白費了,萇狸的境地更是岌岌可危。

    天書真人也閉目修養了一會,才再度望向溫樂陽:「你怎麼會認識冰錐?」

    溫樂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在銷金窩、特別是石林中的經歷,大概說了一遍,就算天書真人活了幾千歲,一輩子的養氣凝神,還是聽得目瞪口呆,小掌門劉正的眉心卻攢成了一個疙瘩:「畫城的人復活錐子,為了讓她重返黑白島還搭上了人命,可是樂羊溫又和旱魃是一夥的?」劉正今天趕到城隍廟的時候,矮冬瓜樂羊溫正和旱魃五哥並肩對付溫樂陽等人。

    溫樂陽也有些氣短的搖搖頭,這才是他腦海裡最大的謎團。

    天書卻不理會這些,他看事情簡單明瞭,就是去抓柳相孽魂,逼錐子回黑白島。而是笑著對溫樂陽說:「菜罈子…拓斜托人復活天錐,這個人倒也有一份敬畏之心,還在想方設法的贖罪。」

    溫樂陽一個沒繃住,笑出了聲,心說師祖不是為了贖罪,他是為了救媳婦……溫樂陽搖搖頭又岔開了話題:「真人,我還有個事情不明白,這事和黑白島無關,但是……」

    天書真人的回答挺痛快:「問吧,我若知曉答案,自然告訴你。」

    溫樂陽點點頭:「我不明白,那個旱魃實力這麼高,為什麼開始的時候不肯顯出屍身直接殺我?」說著,又把劉正沒到城隍廟之前,他和旱魃之間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

    劉正哈哈一笑,覺得這個問題簡單之極:「旱魃是怕顯出屍身,把我們引去!」

    溫樂陽立刻搖頭反駁:「旱魃先前又不知道有天書真人這樣人間絕頂的前輩劍仙也在上海。」

    天書真人被這句恭維話說得渾身舒坦,在沉思了片刻之後,才恍然一笑:「這頭鬼物,不簡單啊!」

    溫樂陽關切的追問了句廢話:「有多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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