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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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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小仙有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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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19: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三十章 囡囡

    溫樂陽和生老病死坊的禁制剛一接觸,養在身體裡的蛟刺跑了出來,繼而喚出骨蛇衝入樹林,盡情的吸斂著禁制上的劇毒。

    林子外的人大吃一驚,坊子內四個字號的弟子更是嚇了一跳,小易威武的一揮大喇叭,在幾個死字號的護送下快步來到樹林邊緣,脆生喝問:「是誰?」

    外面幾十個人轟得一聲,一起大聲回答:「溫樂陽!」

    小易哎呀驚叫著,轉身就往自己的屋子裡跑,臉蛋紅撲撲的嬌嫩……

    溫樂陽也騷了個大紅臉,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家的親戚朋友,還有這麼心齊的時候。

    眼看著林子的顏色,漸漸從毫無生氣的灰白一點點變回欣欣向榮的火紅,最高興的就是溫四老爺,滿是皺紋的臉上掛著少有的笑意,走到溫樂陽跟前問了句:「怎麼回事?」

    溫樂陽還沒說話,裹環就大笑著接口:「這頭佞蛟已經成精了!」

    只有成精的妖物,在死之後雖然魂飛魄散,但是骨子裡卻烙下了本性,才能像現在的林子裡的骨蛇這樣,一看到自己的劇毒就撲出去吸斂,裹環簡單的給其他人解釋了一下,跟著還意猶未盡的補充了一句:「它根本不是畜生,它是早已煉出妖元、天智大開的妖精!」

    裹環自顧自的笑著高興,溫樂陽和四老爺卻異口同聲的說了句:「不對!」

    溫樂陽當然不敢和四老爺搶話,立刻退後一步,笑嘻嘻的伸出手示意爺爺先說,四老爺微微瞇起了眼睛:「我們幾個老頭子,在佞蛟的血肉中摻雜了十一種劇毒,九門精煉的草木方子,才最終破了它的劇毒。下在紅葉林地禁制裡地。雖然名義上還是佞蛟之毒。但是毒性早已大變……」

    四老爺地意思很明白。禁制裡地劇毒性子早已劇變。和原來地佞蛟奇毒根本就是兩回事。明明已經不是佞蛟奇毒了。為什麼骨蛇還要吸斂。

    裹環還沒說話。溫樂陽就滿臉恍然。想明白了為什麼紅葉林會變成灰葉林:「生死毒能同化其他劇毒……」

    四老爺霍然一愣。根本不用等他說完就嘿了一聲。臉上地表情有些鬱悶。也有些無奈。終於想通了禁制劇毒悄然變化地原因。

    佞蛟之毒和溫樂陽地生死毒極為相似。生死毒能把其他毒素同化。佞蛟之毒自然也會有這個能力。不過速度要慢上許多。

    當初溫家幾位老爺子齊心合力、使用十幾種毒素和精煉地方子。總算破解了佞蛟之毒。把它變成了溫家能夠使用地劇毒下在生老病死坊地禁制上。可是一段時間之後。佞蛟之毒漸漸把其他毒素同化、融合。又變回了原來地毒性。所以禁制地解藥失效。連自己人也不能出入了。而骨蛇卻甘之若飴。立刻竄出來把劇毒吸斂回去。

    裹環不懂毒學,裝模作樣的笑了幾聲,有些沒底氣地問四老爺:「你明白了?」

    四老爺老實巴交的點點頭。溫樂陽這才說著自己覺得不對的地方:「畫城這麼多年幫著旱魃殺妖擷元,這條佞蛟如果是個妖精,早就該被樂羊甜殺掉!」

    佞蛟是樂羊甜用巫蠱秘術喚出來對付敵人的,兩者之間的關係有些像溫樂陽和我服了,一主一寵,不過關係還沒那麼密切。

    裹環偷偷鬆了口氣,這事他倒是能解釋:「一來,樂羊甜和佞蛟也許是關係不錯,不捨得殺;二來,佞蛟身居生死雙毒、陰陽之力,這樣地怪物少有少見,妖元都被劇毒掩蓋,難以察覺,說不定旱魃和樂羊家根本就不知道它已經修成了妖。」

    旱魃的話剛說完,突然一個稚嫩聲音從遠處響起,接下了他的話:「全都是瞎猜!這是頭修毒的怪物,他的妖元就是毒元,別說它根本無法提煉,就算得到這樣的妖元,也只會能把孽魂毒殺。」

    隨著聲音,一個小小的身影速度極快地闖入了溫樂陽的靈識,說話之間,就掠到了他們跟前。

    一個五六歲地小姑娘,後背背了個青布包袱,脖子上掛著一隻足有半斤多的長命鎖,金燦燦地耀眼。小女孩長得唇紅齒白,小臉膛細嫩的讓人恨不得捏個試試,看看能不能擠出水來,尤其是一頭長髮,好像瀑布似地直垂足踝,只是身上的衣服太不合適,肥肥大大的棉祅挺乾淨,但是袖子都快蓋住小腿肚子了,棉祅的前後襟都被扯了下去,勉強露出小棉鞋,否則都沒法走路。

    剛剛趁著溫樂陽去試探禁制的機會,佔領滑竿的阿蛋阿蛋又驚又喜的叫了一聲,從滑竿上跳下來顛顛的跑向突然出現的小姑娘跟前,猶豫了一下之後,從脖子上無比吃力的把自己的銀項圈摘了下來,放在左手裡晃著,又是踮著腳尖使勁指著人家的長命鎖。

    彩虹兄弟彼此使了個顏色,微微的錯動腳步,不經意間已經結成了陣勢,隱隱合圍住對方。

    小姑娘比著阿蛋高出半頭,先愣了一下,在明白他的意思之後一抬手把他推一邊去了,慕慕身子一閃把阿蛋抱住,又好氣又好笑的啐了句:「你倒不傻!」

    阿蛋還在用力晃著自己的項圈,表情挺委屈……

    這個小女孩比著花家一眾少年還要晶瑩剔透的多,簡直就是冰雕似的娃娃,明知道她的來路怪異,卻讓人無論如何也緊張不起來,溫樂陽也不知道是該厲聲喝斥還是軟語相詢,乾脆繼續裝病,有氣無力的問了句:「是誰?」

    小姑娘看著比阿蛋大不了多少,但是聲音清脆口齒伶俐,不像傻小子那樣只會啊啊啊啊:「阿爹讓我來問問你,是不是柳相那裡出事了。」

    雖然溫樂陽對修真道有了不少的瞭解,知道對修士不能以貌取人,但是對面前這個身法如風、既瞭解佞蛟,又知道柳相的小囡囡,還是感到無比驚奇。

    裹環好像感覺到什麼,饒有興趣的笑問:「你叫什麼,你阿爹是哪位?」

    「阿爹是旱魃!阿爹叫五哥!我叫…小五!」小丫頭的聲音不大,語調更是稚嫩輕靈,說出來的話卻彷彿一個天雷,把所有人都震傻了。

    旱魃五哥竟然有個女兒,叫小五。大伙都傻眼了,面面相覷過了半晌,七個彩虹兄弟、溫大爺爺、駱家兩位老太爺、青苗二娘、稽非水鏡外加大伯溫吞海,一大幫子人幾乎異口同聲的繼續追問:「那你媽是誰?」

    囡囡小五登場的時候無比颯利,但是對上在這麼一群不靠譜的男女老少,一下子就顯出了小孩子地本性,五官在小臉蛋的帶動下擠成了一團,咬著嘴唇無比委屈的回答:「我沒媽媽,只有阿爹……」

    阿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掙脫了慕慕的懷抱,滿臉悲憤的擋在了小五跟前,手握銀項圈看著跟哪吒似的。

    小五委屈了一會,才繼續說:「阿爹本來在養傷,這一陣子裡他養的孽魂突然躁動起來,他老人家怕是黑白島出事了,這才派我來找你們,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旱魃上次和萇狸一起算計別人,雖然徹底除掉了大敵三味,自己也身受重傷,返回養屍地療傷,離開之前曾經明言大抵需要百十年地功夫才能痊癒,不過最近他身體裡的孽魂鬧騰地厲害,旱魃怕柳相已經掙脫黑白島,旱魃五哥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卻派了個小丫頭來。

    囡囡小五把自己的來歷說清,小臉上的委屈更濃了:「今天本來是阿爹的生日,我都沒法守在他身邊!」說著取下背上的包袱,賭氣似地扔給溫樂陽:「這是妖俑,阿爹的信物!」

    小五說地頭頭是道,再加上只有裹環才會製作的妖俑,身份無可懷疑,只是誰也想不通,旱魃怎麼會有個女兒。如果小五是像阿蛋以前那樣的童屍,斷然不會長的這麼精巧透亮,更不會說話;如果只是從民間收養的女孩,就算她從娘胎裡開始修煉,也不會有這麼驚人的身法,在一句話之間就從溫樂陽地靈識之外掠到生老病死坊跟前。

    至於旱魃五哥從未提及過女兒小五,這倒不難理解,這些拓斜門宗的人,和五哥接觸很少,依著五哥地性子也跟他們說不著這些。

    裹環在玉刀裡嘿嘿的笑了,從小五一現身,他就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你們可曾聽說過,萬屍塚、千頭坑、百骨洞這些大地藏屍地中,會結出些奇草異樹?」

    稽非老道從旁邊點點頭:「傳說這種花草是死人戾氣所結,好像毒蛇,越是鮮艷就越會害人……」

    「死人戾氣是極陰之物,怎麼能結出漂亮的花兒,」慕慕又把阿蛋抱回懷裡,不讓他再搗亂,笑著搖頭道:「這種花叫陽生草,人死之後元陽盡散,要是在曠野上自然無妨,但是如果地勢特殊,元陽一時間無法消散而出,就會凝結著這種花兒,它們根本不是戾氣所生,不僅不會傷人,反而還會救人……」

    溫樂陽點點頭,生字號裡就有這樣地記載,大片的亂葬墳塚之間,偶爾能找到些四季不凋零的瑰麗鮮花,這種花對解毒有著奇好的功效,不過一旦採摘就立刻凋謝。

    裹環哈哈大笑的讚道:「還是慕慕懂得多些!這種花草就是為陽氣結成的,你們再想想,既然萬人坑裡能結出花草,又何嘗不能結出個小姑娘!」

    稽非老道恍然大悟,旱魃五哥身受重傷要返回老巢養傷,他的養屍地自然非同凡響,在其他人的想像中那就是一片連天遍野的白骨之地,萬人坑和他的養屍地一比,就像骨灰盒與秦皇陵的差別,要真結出了一個小丫頭,還真不稀奇。

    彩虹老大是世宗魁首,見識自然要比稽非水鏡強上老大一截,聽了裹環的話之後皺起了眉頭:「人死之後不僅散出元陽,也會爆生戾氣,不等它們溢出棺槨就抵消殆盡,陽生草我也聽說過,不過這種東西太罕見,只有聚陽之地且千百亡者都在死前剎那心底安樂,才有可能結出一兩棵陽生草。連一兩滴水都難求,又怎麼可能匯聚成一隻大湖。」

    不知道是因為阿蛋孜孜不倦的騷擾,還是因為一幫子人當著自己的面大談自己的出身來歷,小五的表情挺鬱悶,撇了撇嘴巴問他們:「始作俑者,其無後也,這八個字你們聽過沒?」

    其他人都有些納悶,唯獨裹環霍然大笑了一聲:「原來如此!懂了懂了,我原本也說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在幾千年前,貴族殉葬用的俑,不是泥俑陶俑兵馬俑,而是以活人制俑對大貴族陪葬,所以孔子才詛咒發明這種惡行之人斷子絕孫。

    裹環繼續給溫樂陽解釋:「最初時以活人制俑,其實算是一門法術,」殉葬者死後的戾氣,被俑盡數吸斂,過上一段時間法術成形之後,成為守葬的俑兵,雖然沒什麼法力但是力大無窮、身不知疼痛不畏生死,一個兩個還不難對付,要是鋪天蓋地地一大片,就是神仙也要躲著走!」

    彩虹老大的臉上這才升起了一片恍然:「活人死後戾氣被俑吸走,元陽之氣也在被封印的俑坑中無法消散,最終生…生成了小五?!」

    其他幾個彩虹兄弟面面相覷,湊到一起小聲的嘀咕著:「咱們邪道上最狠的手段都有啥?」

    「奪魂煉幡,一道遮月幡,擠塌奈何橋!」

    「血池請鬼,百年血池盈盈,五鬼殺人輕輕!」

    「藏屍鑄劍,心懷鬼胎、拆骨得煞……數也數不過來!」

    幾個彩虹胖子說了幾句,最終都閉上了嘴巴,臉上無一例外都有些頹喪的神氣,彩虹老大苦笑著搖搖頭,對溫樂陽說:「咱們這點手段,跟古人作俑比起來,都成了小孩子的玩意!」

    裹環哼了一聲:「你們也算不錯了!這幾樣法術下面,沒有一個不得千百條人命!」說完不再搭理彩虹,換了副和氣些的語氣問小五:「你是俑坑裡生出地娃娃,怎麼管旱魃喊爹?嘿,那個老殭屍倒是好福氣,認下了這麼個天精地靈的娃娃!」說著,有意猶未盡地補充了一句:「還今天生日,屍煞還過生日!」

    囡囡小五嘻嘻一笑,挺起胸膛傲然道:「我生自俑坑沒錯,但是俑坑就是我阿爹當年挖的、裡面的俑子是我阿爹一個一個做的,最終救醒我的也是他老人家,他不是我爹,哪個才是?」

    當年拓斜師兄弟三人性格各異,大師兄掠落和小師弟拓斜倒還都有幾分世外高人地味道,唯獨精通屍術的二師兄靡續,一直貪慕人間富貴,旱魃五哥也繼承了主人遺志,天性喜愛金銀之物。

    三位奇人功法大成後各自修行,二師兄掠落那時就幫著大貴族煉製活俑,既提高了修為,還不用自己四處亂跑去找人來殺,更有金錢美女予取予求,一舉數得何樂不為,也正是因為掠落精通活用之術,才最終想出殺妖擷元、屍養妖俑最終把孽魂封在旱魃體內地辦法,完成了拓斜師祖的囑托。

    兩千多年前正值西漢亂世,諸侯藩王為求長生,偷偷的又重新拾起早已廢除了數百年的活人俑制,靡續師祖正好大展身手,那時候旱五哥還未開靈智,是個只懂得遵守主人號令的千年屍王。粗活重活基本上都是他的,尤其其中有個一個關鍵之極地步驟,就是在屍俑的眉心開一個讓元陽遁走地小洞,必須由旱魃這個屍王出手才有效果。

    旱魃五哥養下妖元之後一睡千年,所在之地就是當年靡續留下的一個最大地俑坑,等他醒來之後意外的發現,俑坑裡元陽之氣不知何時已經悄然凝結,化作人形。又過了幾百年,終於凝成了囡囡小五。不過那時小五只有陽氣,雖然活著卻只能長睡不醒,和屍煞恰恰相反,囡囡有神智會做夢卻永遠也醒不了;而後者則能行動,卻只有本能沒有意識。

    妖俑中地屍氣對孽魂傷害極大,但是對小五來說卻是調和陰陽的靈藥。旱魃用了幾個沾染屍氣的妖俑。

    在妖元和屍氣的滋補下,囡囡小五陰陽相濟,元魂凝聚,這才甦醒了過來。

    小五是陽氣凝結所生,本來就是活的,被屍俑救醒之後也不會像阿蛋那樣迎來天劫,她醒之後理所當然認下了旱魃五哥當爹。

    囡囡小五在醒來之後,自然也是四處玩耍,不過她是元陽凝聚而成的性命,只有小孩子的頑皮卻沒有屍煞的戾氣,不幹壞事只學雷鋒,所以名頭很不響亮……這次旱魃返回俑坑養傷,小五也趕了回來,這才被五哥派來了九頂山。小五說完,無比得意的拍了拍身上的棉祅:「這也是阿爹送我的!」

    彩虹兄弟聽得目瞪口呆,在愣了一會之後,紛紛對著溫樂陽他們這一群拓斜弟子不停的作揖鞠躬,嘴裡不停地笑嘻嘻的念叨著:「佩服佩服,我們都以為自己才是大惡人,今天才知道,跟你們家這幾位先祖比起來,我們連小綿羊都不如……」

    裹環哈哈大笑:「羊吃草、狼吃羊、熊殺狼,本來就是那麼回事,只有你們這些人非要分出個善惡好壞,那狼子呢,是不是也要分出個好狼壞狼?」

    彩虹老大自己就不是好人,不過還是忍不住辯駁了一句:「狼不殺狼,對狼子來說,天下的狼都是好狼,人卻不是,殺同類者……」

    他的話還沒說完,裹環就硬邦邦的打斷了他:「放屁!就憑你,也配和靡續拓斜他們做同類?天下以力為尊,在靡續跟前你和那些狼子、羊兒、小草螞蟻又有什麼區別?在螞蟻眼裡你就是神,在你眼裡靡續又何嘗不是神,神要殺你,抱怨兩句就得了,用不著憤憤不平。」

    彩虹老大當然聽不下裹環的妖言,怒極而笑的罵道:「嗯!你也讓靡續殺了,也算神要殺你,這些年你就抱怨了兩句?」

    裹環大怒,立刻開始算計著自己再斷一次妖身會不會馬上完蛋,溫樂陽趕忙打斷了兩撥好漢的對罵。

    蛇骨還在樹林中上下翻騰,不停地吸斂著佞蛟之毒,灰白色的樹葉層層轉紅,讓人看上去說不出地舒服,看樣子用不了多長時間,禁制上的劇毒就會被吸斂一空。

    四老爺的老臉上滿是欣喜,溫家祖上傳承了兩千年的生老病死坊禁制,總算不會毀在他們手上。溫吞海不像老頭子那麼感慨,心裡偷偷的琢磨著,佞蛟之毒說到底也沒被他們破解,最後還是全都便宜了溫樂陽。

    裹環又罵了幾句找回分身之後要痛打彩虹兄弟之類地狠話,這才不再搭理他們,繼續問囡囡小五:「你還知道佞蛟?」

    小五點點頭,又習慣性的撇了撇嘴巴,好像佞蛟也沒什麼了不起:「這條蛇子本來就是妖怪,被阿爹和畫城聯手降伏之後發現無法提煉妖元,也放生了,蛇子逃得了性命,時不時會幫著畫城做些事情,否則光憑著那幾個癩蛤蟆,蛇子哪會那麼聽話,巴巴地趕來幫他們畫城打架!」

    憑著佞蛟的本事,想吃多大的蛤蟆就有多大的蛤蟆,樂羊甜的巫蠱之術已經所剩無幾,憑著他自己的本事,想要指揮這麼厲害地妖物為自己所用實在力有未逮。

    溫樂陽恍然點了點頭,也跟著把話題拉了回來,繼續接著小五剛出現時說的話問道:「妖元就是毒元?這個怎麼說?」

    「這種有毒地畜生,都是將自己的毒力煉化成妖元,藉以煉化元神開通靈智,不過這頭佞蛟毒性特殊,陰陽糾纏是為混沌,煉出地元神也無法從其中剝離出來,和它身體裡的陰陽之毒根本就是一體地,劇毒就是妖元,妖元就是劇毒,無法剝離更沒法子煉化!」

    溫樂陽的表親很古怪,情不自禁的嘀咕了句:「何必呢,一定要把毒力練成真元?」佞蛟之毒犀利無比,屬性也和他相近,佞蛟要排天下第二毒物的話,也只有溫樂陽敢自稱第一。

    有這樣厲害霸道的毒力,比著修士的真元都要厲害的多,單從紅葉林的禁制就能看出來,世宗的好手不知折了多少人命都衝不過林子,修士千辛萬苦煉成的真元之力,在佞蛟劇毒面前脆弱的好像一個肥皂泡。可是佞蛟卻又要把一部分毒力煉化成普普通通的真元,就好像非要把手槍回爐煉成刀子一樣,而且煉出來的還不是好刀,最多也就是把菜刀。

    裹環明白他的想法,硬邦邦的罵了句:「笨小子,你以為佞蛟有你這樣的造化?它是畜生,想要靈智初開晉身成妖,就只有煉化妖元一途!否則它毒力就算能毀天滅地,到頭來還只是個畜生,和普通的屍煞一樣,只有本能,沒有靈智!」

    人是萬物之靈,修天之路比起畜生來說要平坦的太多了,溫樂陽天生就有靈智,身體裡的毒力從本質上說,就是他的真元,其他的修士吸斂天地靈元化為己用煉成真元,而他則是吸斂劇毒強化身體和力量。

    但是佞蛟也只能先把毒力化為真元,先煉成元神破除魔障,讓自己靈智初開,才能進一步修行,才有機會成為妖精。無論萇狸裹環這些曠世大妖、還是破土、不樂善斷這些一般的妖怪,在修煉成形的第一個階段,都要損失極大的力量才能開通靈智。所以一般來說,妖孽剛剛成精的時候,實力比著之前,不僅沒有增長,反而還會大大的退步。

    溫樂陽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明白自己不能以妖怪的標準衡量也就是了,又等了一段功夫之後,終於在一陣愉悅的長吟與嘩嘩的樹葉搖蕩中,生老病死坊外的樹林徹底恢復妖嬈,期間所有的佞蛟之毒被骨蛇吸斂一空,骨蛇也不再是白骨森然,而是裹上了一層如有實質的灰色霧氣,乍一望去和當初的佞蛟極為相似!

    蛇刃蛟刺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在刀身上,多出了一些黑白斑駁的紋路,隨著骨蛇一起歡鳴了一聲之後,又隱回溫樂陽的身體中。

    就算是絲毫不懂修真門道的人也能明白,這個便宜又被溫樂陽佔下了,好大的一條奇妖佞蛟,從血肉劇毒、到白骨蛟刺、再到皮鱗甲冑,最終原原本本,變成了溫樂陽的法寶!

    隨行的死字號的好手已經開始進入林子試探。除了溫家之外的其他人明白這裡是溫家重地,沒有人敢擅闖。

    大爺爺倒是豪爽,對著其他人揮揮手:「一起進來吧。」

    四爺爺冷冰冰的補充了一句:「進去之後聽我號令,亂闖的死了也白死!」

    囡囡小五就皺起了眉頭,仰著下頜問他們:「這是哪裡?你家祖墳嗎?」她是從屍地轉活過來的小妖怪,對屍體比著阿蛋當初還要敏感的多,在佞蛟奇毒的屏障消失後,已經察覺到林子裡有不少久死的屍體。

    大爺爺嘿了一聲:「也可以這麼說吧。」溫家先祖無一不是毒功卓絕不腐不敗,入土之後方圓數里寸草不生,這些溫家祖先的屍體,都被供養在老字號裡,平時用藥物鎮住,以防劇毒外散。

    囡囡小五拖著長音哦了一聲,笑道:「難怪地下埋著這麼多屍體……」

    他的話還沒說完,四老爺猛地怪叫了一聲,對著其他人毫不客氣的號令:「止步!除了姓溫的誰也不許進來!」話音落處,所有溫不草弟子全都衝進了林子,溫樂陽也顧不得再裝重傷,一把抱起囡囡小五寸步不離的跟在了兩位爺爺身後。

    坊子裡供奉著無數先祖的屍體沒錯,但是這些屍體沒有一具是埋在地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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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三十一章 大怒

    四爺爺到底是老江湖,看到本來奄奄一息的溫樂陽突然間恢復,在愣了一下之後問了句:「試探十九?這麼說萇狸師祖也沒遠遁療傷!」溫樂陽趕忙點點頭。

    一群人轉眼間就掠過了林子進入生老病死坊,一群幹練的死字號弟子立刻迎了上來,這些人都是死字號的精銳,被四老爺留在紅葉林中,負責監視控制其他幾個字號的人,以防尾末的那個師叔逃脫。

    溫家調查坊子裡隱藏修士的行動極其隱秘,除了這些死字號的心腹好手之外,坊子裡的人一無所知。在坊子中駐守的死字號首領對著眾人微微點頭,示意坊中所有弟子都在,並沒有人逃脫。

    四老爺的聲音冰冷而嚴厲:「所有弟子不得妄自走動!」說話的同時,老頭子看了溫樂陽一眼。

    溫樂陽也趕忙點點頭,他的靈識穩穩的覆住了並不算太大的紅葉林,除非藏在坊中的尾末師叔能有萇狸或者錐子那樣的本事,否則不可能在不知不覺間逃出紅葉林。

    現在這個當口,誰要有什麼異動,也不用彩虹兄弟再來甄別了,肯定就是那個隱修無疑。

    溫樂陽把囡囡小五放了下來,和聲問她:「屍體在哪裡?埋在地下的那些……」

    小五還沒來得及說話,負責封鎖坊內木屋的死字號弟子發出了連串的驚呼!

    四老爺馭下極嚴,死字號的好手更是訓練有素,除了溫不做這麼一個愛鬥嘴勝過愛命的另類之外,其他弟子就算看到自己的眼珠掉在地上都不會有半分的動容,可是現在的驚呼中卻充滿了惶恐之意!

    至少有一半老字號中的屍體跳了起來!

    老字號。詐屍了!

    屍煞地動作雖然僵硬。但是速度比著普通人還要快上幾分。一窩蜂似地從木屋裡衝了出來。溫樂陽身子一閃就迎了上去。可是在他地拳頭堪堪要觸及屍煞地剎那。猛地又怪叫了一聲。一個跟頭翻回到眾人身前。有些惶急更充滿憤怒地問:「怎麼回事!」

    從老字號裡跳出來地屍煞。無論長相身材還是穿著打扮。都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其他人。它們都是溫家地列祖列宗。溫樂陽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對自家地先祖動手。

    溫家眾人又驚又怒。牙齒咬得嘎嘎作響。卻又不敢貿然動手。生怕褻瀆了先祖。

    只有囡囡小五冷笑了一聲。身子一晃。像一頭矯捷地幼豹。毫不猶豫地撲向了正衝向溫家弟子地屍煞!

    大爺爺和四爺爺大驚失色。異口同聲地低吼了一句:「不可!」溫樂陽根本不用吩咐就已經再度躍起。從半空裡截住囡囡小五。砰砰砰地連串悶響之後。兩個人同時落在了地面上。

    溫樂陽神色驚訝,向後跌退了幾步才勉強站穩,他明白小五必然身懷絕技,否則旱魃也不可能放心派她來九頂山,但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小丫頭竟然厲害到這個份上,剛才兩個人在電光火石之間換了幾十拳,未用蛟刺蛟甲的溫樂陽,單單憑著錯拳之力竟然沒佔到一絲便宜。

    溫樂陽這邊立足不穩,小五那邊也不好過,雪白剔透地臉頰上閃過了一抹紅的宛若滴血的妖冶,咬著勉強站穩,嗓音雖然稚嫩但是語氣卻霸氣十足,厲聲啐喝:「不知好歹的傢伙,再來!」跟著一甩滿頭長髮就要開打,也不再理會屍煞,咬牙切齒地撲向溫樂陽。

    就算列祖列宗真的變成了殭屍怪物,溫不草的弟子也不容別人對它們動手,溫樂陽更是如此,在悶哼中喚出了蛟甲護身,毫不示弱的迎上囡囡小五,就在兩個人堪堪相撞的時候,突然一聲悅耳的輕笑響起,萇狸裹著一場清香,毫無徵兆地出現在坊中,行動快若閃電,先圍著衝出老字號的屍煞轉了一圈,把所有地屍煞都封在自己劃出的圈子裡,隨即又把兩個眼看就要打成一團地人分開,白玉般的手掌一隻按住了囡囡地腦袋,一隻抵制了溫樂陽的胸口,連聲笑道:「先莫打,先莫打,先把事情說清楚!」

    一眾溫不草的弟子看到萇狸師祖現身,屍煞暫時被控制住,都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

    小五掙扎了幾次,始終無法衝透萇狸的阻擋,這才悻悻的住手,對著溫樂陽沒好氣的說:「不分青紅皂白的傢伙!這些根本就不是屍煞!連死人都不算!我就生在屍坑,是不是屍還能瞞過我?」

    溫樂陽啊了一聲,萇狸也面帶疑惑,在眉間擰出一個可愛的問號,蹲下來笑吟吟的問小五:「怎麼說?」

    小五剛才想幫忙,卻被溫樂陽冤枉了,一怒之下就要動手,現在有人幫她昭雪翻案,再加上萇狸又長的貌若仙子,看在眼裡讓她說不出的親切喜愛,一下子委屈都湧上了小臉,語調裡帶了幾分掩飾不住的哽咽:「他冤枉人!這些東西根本就不是死人詐屍,更不是屍煞作祟!」

    看著小五眼圈紅了,萇狸的眼圈居然也跟著紅了,用力點點頭,回頭狠狠瞪了溫樂陽一眼。

    溫樂陽趕緊藏到大爺爺身後去了。

    小五得了萇狸的支持,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許多:「讓我殺一個,他們就知道了!這些髒東西都被施展了屍術,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溫家兩個老頭子都變了臉色,生怕萇狸答應了小五的要求。

    他們不是不信小五的話,但是確實不敢用先祖的遺體來賭,在他們看來,師先祖詐屍雖然嚇人,不過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死的就躺著供養,詐屍的滿世界亂跑也無所謂,反正就是不能讓別人傷了它們。

    果然,萇狸根本沒看溫家幾位老爺子的臉色,大大方方的點點頭,對小五笑道:「那你去試試看,不過…你要是說錯了,我可得把你撕了來祭奠溫家的死人,就算是旱魃也護不了你的!」

    萇狸的語氣清婉溫柔,聽上去就像一位大姐姐在哄小朋友吃蘋果。

    小五嚇了一跳,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才明白萇狸不是天女下凡,最多算個妖女飛仙,咬著牙一點頭,猛地掠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具屍煞,靈巧之極的手指就像一根鑿子,猛地插進了屍煞的眉心,直沒指根,屍煞猛的發出慘叫聲,身體簌簌顫抖著很快抽搐成一團,片刻之後一蓬黑煙飄散,地面上只剩下一根骨頭和一道失去了效力地殘符。

    萇狸咦了一聲,以她的修為來說,一般的法術都逃不過她的靈識,不過這種化骨成屍的法術實在太偏門,她先前也沒察覺。而且這種法術雖然詭異,但是威力上實在沒有什麼可取之處,就算是稽非水鏡進來,要應付這樣地『屍煞』,也是一個神通砸到一大片。

    小五總算證明了自己的好意,指著其他被萇狸施法困住的屍煞,撅著紅嘟嘟的小嘴嘟囔道:「這些屍煞都是如此,被人用骨頭變來的,根本不是他們地先祖!」

    在場的兩位溫家家長的臉冷地都快結冰了,大伯溫吞海也好不了多少,拳頭捏的嘎巴嘎巴直響,怒聲問:「那先祖的遺體呢!!」

    老字號供奉的遺體,都變成了一塊骨頭,那先祖不腐不壞遺體跑到哪去了?

    小五伸手,指了指坊子邊緣的一片空地,四老爺壓抑著低吼了一聲,帶著人就掠過去,小心翼翼的發掘起來,不過片刻之後,猛地從四老爺的口中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悲嗥!包括溫樂陽在內的所有溫不草弟子全都臉色驟變,在土中埋藏地屍體僵硬而冰冷,但是穿著打扮上,溫家後人都輕易的認出,這些屍體赫然便是溫家地歷代祖先!

    屍坑周圍都被人種下了靈符,用以封印溫不草先祖屍體中的劇毒。

    遺體被人換成了用骨頭煉化地邪門法術,真正的遺體被埋進了土裡,不用說,溫不草地臉,這次砸到了腳面上!

    四老爺雙目赤紅,渾身顫抖,大爺爺和他做了一輩子的兄弟,馬上就知道自己這位最小的弟弟想要做什麼,猛地怒喝了一聲,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拍在了四老爺的腦袋上:「想對先祖謝罪,也等查出了兇手再說,等你把那個混蛋千刀萬剮之後,我和老二老三,少不了教訓你個小王八蛋!」

    四老爺身為生老病死坊的主人,為人桀驁孤高,以前就是做夢也沒想到過,老字號裡的先祖遺體不知什麼時候被掉包了一大半,一時間憋悶的自己都快要爆炸了,雙目赤紅的瞪著溫大老爺,嘴裡卡卡的聲音連響,真就一顆一顆的咬碎了自己的牙齒!

    殘碎的牙齒刺破皮肉,一抹絳紅色的鮮血,彎彎曲曲的沁出了四爺的嘴角。

    一聲門樞的輕響,小易飛快的跑出來,拉住四爺爺的手,大眼睛裡噙滿了淚水,她看到四爺爺悲憤欲喪,早就顧不得不能和溫樂陽見面的規矩。

    大爺爺也沒管她,反而衝著小丫頭笑了笑,溫家的規矩很多,但是每一代大家長都明白,溫不草最大的規矩,就是彼此間的情分!溫不草的眼中沒有天下,沒有世人,更沒有是非對錯,只有自己的家人!

    這時候,又是一聲門響,一個老頭子畏畏縮縮的探出了頭,渾濁的雙眼裡閃爍著驚疑與恐懼。

    一個死字號的人厲聲叱喝:「溫樹林,回……」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四老爺厲聲打斷:「住口!」幾乎與此同時,大爺爺的目光也陡然凌厲,好像陰狠的刀子毫不留情的戳進了木門旁的那張老臉,沉聲問:「是你?」

    溫樂陽情不自禁的和小易對望了一眼,小兩口的眼中都閃爍出幾絲驚疑,在生老病死坊中,除了四老爺、小易和兩個野獸養大的漢子之外,溫樂陽唯一還有一些印象的人,就是這個老頭子了。

    當初送給小易大喇叭的老字號溫樹林;在看到『八輩祖宗』詐屍之後嚇得昏過去的老字號溫樹林!

    假屍煞大都來自後面幾排老字號的陳屍房,八輩祖宗是真的……

    溫樹林的聲音沒有一絲修士的中氣,反而虛弱不堪,也不知道是因為太老了,還是因為恐懼,嘶啞的嗓音裡不可遏止的顫抖著:「我…我這不算褻瀆你家先祖……只不過把他們…請他們換了個地方,入土…入土為安……」

    四老爺不等他說完,陡然爆喝了一聲:「入你媽的土!」整個人就想一頭憤怒地乾蝙蝠,厲嘯著就撲了過去!大爺爺也一躍而起,跟在了老兄弟身後。

    如果不是水鏡的搜山之術無意中發現了坊子裡隱藏著修士,如果不是三十年前坊子裡的人改變了村子的格局,讓紅葉林中每一個姓溫的老頭子都有了嫌疑,他們真地想不到,好像隨時都會斷氣的溫樹林,居然就是那個天算門的隱修。

    對方是個隱修,溫樂陽生怕四老爺吃虧,身子一晃就要先一步衝上去,不料萇狸一把按住了他,搖著頭低聲道:「不用擔心,他沒有一點真元!」

    溫樂陽皺了皺眉頭,就連尾末還會些養氣功夫,身法靈便骨骼結實,溫樹林居然沒有一點修為?

    此時四老爺已經潑風般的撲了過去,抬手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溫樹林地臉上,要不是大爺爺即時提醒了句『莫打死了他』,讓四老爺臨時卸掉了一多半的力道,溫樹林早就腦袋開花了。

    果然就像萇狸說的那樣,溫樹林根本躲不開,被四老爺一拳擊中,慘叫著一個跟頭被砸回到屋裡,隨即溫家兩位家長一起衝了進去……

    乒乒乓乓地亂響連成了一片,開始還有求饒聲,後來就只有慘叫了,最後是大爺爺的聲音:「毒他,毒他,小心別毒死就行!」

    猛地一聲震天價般的尖叫從溫樹林的嘴裡響起,跟著整片紅葉林都安靜了下來。

    小易早就躲到了溫樂陽身後,從他背後露出腦袋,小心翼翼地看著溫樹林那間搖搖欲墜的木屋。

    片刻之後,大爺爺的聲音再度響起:「我現在給他解毒,等他醒了你繼續!」

    溫樹林出長氣、醒來的聲音;四老爺的冷哼、探手施毒的輕響;溫樹林昏厥前地慘叫;大爺爺施展竹人解毒的聲音……如此往復,久久不息。

    屋外地溫家弟子鴉雀無聲,誰也不敢說話,囡囡小五開始還饒有興趣的聽著,到後來乾脆堵上了耳朵,愁眉苦臉地坐到了一旁,再也不敢聽下去了。

    三個老頭子足足折騰了兩個時辰,大爺爺和四爺爺才心滿意足的把溫樹林拖了出來,四老爺地神色好轉了不少,溫樹林的臉色卻比死還難看……

    萇狸有興趣的看著溫樹林:「你就是天算門尾末的師叔?你真能算天算地,算盡天下世情?」

    溫樹林只剩下半條命了,勉強點了點頭:「不錯!我就是天算門人……」

    萇狸依舊是笑嘻嘻的,一閃身掠近了溫順林,猛地一伸手,竟然毫不留情的把溫樹林的鼻子硬生生的掰下來!

    溫樹林的身體猛的一跳,殺豬般的慘叫起來,小易也乾脆之極的把大喇叭扔到了地上,恨恨的說:「褻瀆先祖遺體之人送的東西,不要!」一邊說著,一邊伸出腳重重的踩了兩下,溫樂陽趕忙把她拉開,剛才他的靈識看得一清二楚,小易的大喇叭裡滿滿噹噹的灌著雷心痧,不要大喇叭是一回事,踩走了火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萇狸的臉色有些鬱悶:「不是易容了嗎?鼻子居然是真的!」說著把手裡的鼻子一扔,又伸出兩根春蔥般的手指,微微蹙起了眉頭,彷彿是在猶豫著這次是該挖眼還是撕嘴。

    溫樹林總算明白了眼前這個漂亮姑娘的一根頭髮,都要比凶神惡煞的坊主老爺狠上一千倍,捂著鼻子渾身顫抖著,哀哀的辯解:「我不敢褻瀆溫氏先祖的遺體,每次搬動之前都沐浴焚香……」

    萇狸表情中帶著一絲鬱悶,彷彿溫樹林很不理解她似的:「我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那些屍體都被法術護住,」說著半截,萇狸突然換了一副語氣,毫無徵兆的蕩起了漫天淬礪,一字一頓的低聲道:「我是怪你,你明知自己是一截禍根,所在之處斷無安寧,卻在躲入紅葉林之前,把消息洩露給別人!溫家死在鼎陽宮手裡的每一條人命,歸根結底都要算在你的頭上!你運氣好,藏在九頂山之事所知者不多,如果要是讓柳相提前探到,現在九頂山裡,還會有活人嗎?」

    本來溫樂陽見萇狸突施辣手,心裡有些不忍,在聽了她的話之後,也微微瞇起了眼睛。

    讓溫樂陽大感意外的是,一向護短成性的溫大爺爺卻伸手攔了萇狸一下:「他雖然是始作俑者,但是無心之失罪不至死,況且鼎陽宮已經滅了,那些弟子的大仇已了……您老手下留情……」

    萇狸皺著眉頭看了溫大老爺一眼,撇了撇嘴巴:「他地徒子徒孫,怎麼都是這副德行的,這些事何必分得那麼清楚!」說完頓了一下,語氣又恢復了平時的那副俏皮的調子:「我撕他鼻子,是看他到底有沒有易容……」說著,望向了溫樹林:「你真的尾末地師叔?」

    溫樹林剛點了一下頭就看見萇狸又雙眼放光的頂上了自己的耳朵,總算福臨心智,沒有接著犯傻,趕忙怪聲大叫:「這是門法術,鼻子還是我的鼻子,不過改變了形狀,你就把我整張臉都撕下去也沒用啊!」

    在場之人個個都是老江湖,就連溫樂陽也能明白,溫樹林事關重大,少一個人知道就會妥貼一分,雖然七個胖子就在樹林之外,但是能不讓他們知道最好,現在溫樹林就在眼前,想要甄別的話總有辦法。

    這時候溫吞海突然笑了一聲:「照我看,這個溫樹林是冒充地,尾末師叔號稱能算盡天下世情,要是真的,他怎麼連自己大難臨頭都算不到!更何況一個修士,連個普通人都不如!」

    「不錯,他剛才就沒算出來自己的鼻子要倒霉,」萇狸笑嘻嘻地,歪著腦袋又開始端詳著溫樹林的五官:「你現在趕快算算,下一件倒霉的,是左眼還是右耳?」

    溫樹林趕忙大聲的辯白:「以世情入算法,根本不是你們想地那樣……」說著,頓了頓,也顧不得捂鼻子了,惶急的只搓手心,生怕自己說不明白耳朵遭殃:「就好像你要我算張三家今天吃什麼,總要帶我到張三家的廚房轉一圈,而且即便去了也未必能算得出今天晚飯到底是啥,沒準算出來的就是這座廚房一百年前是個什麼地方、這個廚房裡死過幾個人、又或者這座廚房什麼時候會塌!」

    溫樂陽和萇狸很有些詫異的對望了一眼,試探著問溫樹林:「你的意思是……不是你想算什麼就能算什麼,而是只能按照跟前有地東西算起來看?而且算出來的到底是什麼,你提前也說不准?」

    溫樹林看他懂了,才如釋重負地出了口氣,抹了一把臉上橫溢的鮮血:「我在廚房裡,算出來地事情大抵都會和廚房有關,但是能算出來的事情具體是哪個方向,我自己也不知道。」

    溫樂陽搖搖頭:「你師侄尾末曾經在山腹裡幫我算出了出山地路徑!就是先定下題目,再算出謎題的!」

    裹環也跟著搭腔:「順便還找到了老子!難不成你的修為還不如尾末?」

    溫樹林疑惑的皺起眉頭,先詢問了溫樂陽當初在尾末的幫助下挖山的過程,這才又面露不屑,想要哼一聲才發現鼻子沒了,哼不出來了:「那是他走運!他要算山腹路徑,卻把其他的東西…那個…其他的神仙算出來,就已經說明出現了偏差。再說你挖山出來,怎麼知道他指的路就是最短的捷徑!你回去量一量,如果真是最短的路徑,我把腦袋割下來送給你當馬桶!」說著說著,溫樹林骨子裡那副隱修的脾氣又冒起來了:「就憑尾末的道行,能算出個屁來,我不用問就知道,他要算的東西,肯定是先定好了目標,再開始算計,要是世情能這樣算,那就見鬼了,天下事還有什麼能瞞得過我們天算門,他要是能算出來,那他就是活神仙……」

    萇狸聽得有些無聊,伸手在溫樹林眼前晃了晃想要打斷他,嚇得溫樹林直接仰身摔地上了,萇狸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少廢話,你先給我算算看,要是准的話,你的耳朵就算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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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20: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三十二章 藏身

    溫樹林也不廢話,爬起來用手在萇狸的臉上比劃著距離,測量她的五官,眼神也漸漸充滿了專注,然後又在地面上拉起式子,嘴裡唸唸有詞劃了良久,半晌之後才長出了一口氣,篤定的說出了兩個字:「罈子!」

    不料萇狸猛地一瞪眼:「這個還用你算?天下人都知道!算個只有我知道的事情來!」

    溫樹林滿臉悲苦,小聲嘀咕著:「能算出來什麼我提前也不知道……」話雖這樣說,人卻不敢閒著,又重新開始計算,這次算出來的是古洞,第三次算出來的是祁連山的玲瓏冰,第四次、第五次……直到分不清是第九次、還是第十次,溫樹林又小心翼翼的說出了兩個數字:「十三萬零八十八?」

    正在捂著小嘴打哈欠的萇狸這次愣了一下,隨即才歡呼著點頭:「不錯!這次總算差不多!」跟著亮出手腕,對溫樂陽晃了晃,一隻漂亮的黃金鐲子,在紅葉林斑駁的陽光裡閃閃發光,照的溫樂陽眼花。

    溫大爺愕然:「一個鐲子?這麼點金子?這麼貴?」

    萇狸做出了一個『什麼也不懂,懶得和你說』的表情,伸手把溫樂陽懷裡的玉刀拽了下來,對著尾末晃晃:「你再算算這個!」

    這次尾末計算的時間不長,就篤定的說:「華山!」

    裹環還不明白怎麼回事,萇狸就笑瞇瞇的點點頭:「不錯,老妖怪的洞府就在華山!」

    溫吞海從旁邊皺了皺眉頭,指著溫樹林罵道:「少故弄玄虛,算出來裹環的洞府在華山就直接說,只說華山兩個字,你真當自己是算命瞎子惜字如金嗎?」

    溫樹林沒有鼻子,也沒耽擱他那張老臉上作出一個撞天屈的冤枉表情:「算法就是這樣!我算玉刀,算出來的事情必定和玉刀有什麼關聯,但是具體是何關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剛才通過玉刀的尺寸、幾條裂隙的長短,就只算出了華山兩個字,我根本就不明白華山和玉刀之間有什麼關聯!」

    萇狸大大地伸了個懶腰。也不顧裹環滿是唏噓、驚喜地慨歎。伸手指了指那些被溫樹林埋在泥土中地屍首。把話題拉了回來:「先說這是怎麼回事!」

    溫樹林忙不迭地點頭。嘴巴裡卻諾諾地。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地話來。四老爺從一旁冷冰冰地哼了一聲。抱起雙臂。眼光比毒蛇還要陰毒。冷地盯住了他:「該怎樣說就怎樣說。大家長已經說過你罪不至死!」

    溫樂陽總算明白了。大爺爺為啥一反常態。

    溫大爺知道溫樂陽在看他。側頭對著他高深莫測地一笑。嘴角勾勒地笑紋很有些陰冷!

    溫樹林總算勉強鎮定地下來:「你們剛才也能明白了。我是能算世情。但是具體算出什麼自己也不知道。在紅葉林裡這麼多年。算出來地事情沒幾樣有用地。我總要佈置一些保命地手段……」說著。伸手指了指被小五破掉法術。摔落地面上地那塊骨頭。

    他在早年遊歷地時候。曾經在一座大山裡算出了一個無名地山洞。也不知道是幾千年還是幾萬年前地隱修留下地。其中有些貼著古撰地骨頭。這些都是已經煉製成形地東西。只要一度入真元就符就會施展。把骨頭變成聽施法者指揮地屍體。溫樹林又會易容地法術。這才想出了一個餿主意。

    要是萬一有一天溫家人發現了他這個冒牌貨,他就引動這些假屍煞詐屍,溫家弟子當然不敢和祖先的遺體對打,到時候他就能在這些骨頭傀儡地保護下逃出生天。

    溫樂陽又好氣又好笑,也就是不諳世事的隱修才能想出這種笨主意,溫家雖然不是修士,但是一身毒功神鬼莫測,要想從一群人裡毒死其中一個,別說幾位家長這樣的好手,就是隨便一個死字號都能辦得到。

    萇狸皺了皺眉頭:「你是個修士,總該會一些養氣修身的功夫吧?」

    溫樹林點點頭:「這是自然,以前我也有護身真元,否則又怎能偷偷的換掉老字號裡那麼多死人……那麼多前輩地遺體!當時我把那些骨頭符篆帶進紅葉林,悄悄的換掉遺體,是為了日後做打算!我要散掉那些養氣修身積攢下地真元,散功之後便和常人無異!」說著,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就像我現在這樣!如果功夫還在,我也用不著這麼許多地做作,世俗間的高手想要攔住我也不是那麼容易地。」

    還沒說話,囡囡小五就湊了上來,清澈的眸子裡寫滿了問:「你為什麼要散功?」

    無論山宗世宗隱修散修,都生怕自己的真元太少,拚命修煉還嫌來不及,哪會像溫樹林這樣,好端端的要散掉自己的功力,更何況他還在生老病死坊這樣凶險的地方藏身。

    溫樹林對著囡囡搖搖頭,苦笑道:「我修習的是算法,和你們的修天之術不同。正所謂當局者迷,我要算盡天地,自然要游離於天地之外。可是那些養氣功夫,講究的是順應天道、融於自然,我身體裡的真元之力之力越強,就越影響我的算法!在幾十年前我就想通了這個道理,所以才暗中備下逃命的後路,隨即散掉了自己修來的真元!」

    把前人施展了邪法的骨頭變成好像屍煞的怪物,再用易容的法術把怪物扮成溫家先祖遺體,把真正的先祖遺體用道法封住,挖坑埋掉。

    溫樹林在還未散功的時候,趁著四老爺離開紅葉林的機會,把這些事情做好,幾十年裡漫天過海,始終沒被人發現。

    溫吞海再度皺著眉開口:「你是易容的,那真的溫樹林呢?」說著,大伯的眉宇間流淌出一絲狠戾:「你把那個老頭子殺了?」

    假溫樹林嚇了一跳,急忙搖搖頭:「我從未殺過人,真的溫樹林在三十多年前就死了,我就是在九頂山裡遇到他的,當時他失足落下的懸崖,摔了個一塌糊塗,我趕到的時候他只剩奄奄一息,已然無救了,臨終之前我問明白了他地姓名和出身,施展了易容的法術變成他的樣子,又帶上了他身上辨識禁制的解藥,把他掩埋了之後,裝作重傷倒臥在原地。」

    說完頓了頓,對著大伯訕笑道:「你是三十多年前進到紅葉林修行的,那時候…溫樹林就是我了。」

    四老爺聞言,低下頭沉思了一會,才緩緩地點頭:「偶爾老字號的人也會進山,採集些鎮陰阻陽的冷屍草,好像有過一次,溫樹林在外面差點摔死,後來被死字號救了回來。」

    假溫樹林趕忙隨聲附和:「不是差點摔死,是已經死了,他一斷氣我就偷梁換柱,那時我還有真元護身,想要瞞過幾個死字號也不是什麼難事。」

    溫樹林現在的話是真是假,自有一肚子心眼的家長們去辨別,溫樂陽一直在皺著眉頭,凝神思索這個老頭子號稱算盡天下的功法。

    天算門地功法的確有獨到的地方,甚至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也不過分,但是這門奇術根本不像尾末說的那麼玄。

    第一不是什麼都能算得出,不能先定下題目,再算結果。只能根據身邊的環境、手頭上現有東西做道具來算,人在天津衛,想要算出白雲山機場有多少未婚女青年肯定是不行;

    第二,能算出來地事情到底是什麼,就連算者自己事先也不知道,即便到了廣州白雲山機場實地去算,算出來的也未必是未婚女青年的數量,沒準算了半天,最終算出了四個字:紅燒牛肉;

    第三,計算的道具究竟和算出來的結果有什麼內在的聯繫,任誰也不知道,在白雲山機場算出了紅燒牛肉,有可能是今天的工作餐是這道菜,也有可能是白雲山機場興建地時候、某輛運送石材的大卡車裝死了一頭牛,後來這頭牛被做成了紅燒牛肉。反正紅燒牛肉和白雲山機場肯定有聯繫,但是具體這份關聯是啥,就不好說了。

    尾末以前只懂推算大數,根本不懂小事的算法,自然一相情願,以為只要找對了方法就能算盡世情小數,更把自己的師叔吹成了活神仙。

    溫樹林浸淫此道多年,比誰都明白,自己修煉的門道,最多也就是個自娛自樂地玩意,所以要散盡真元,盡量把自己從天地自然中**出來,以期能算得更准一些,這才為了準備後路連番的做作。

    假屍首平時躺在老字號裡一動不動,關鍵時刻會聽溫樹林指揮,詐屍掩護他逃跑。

    可是溫樹林自己也沒想到,東窗事發地時候,來抓自己的不單單是溫家地人,而是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個囡囡小五,一下子揭穿了詐屍地把戲,眼看著溫家上下悲憤欲狂,溫樹林自己也明白,早晚有被抓出來的時候,與其等死還不如趕快出來自首,還能落個好態度,只是不知道九頂山溫家的審訊室裡,有沒有『坦白從寬』四個綠色大字……

    這些年裡,溫樹林過的提心吊膽,也沒少在紅葉林裡計算,但是算出來的結果不是沒用,就是讓他自己也摸不到頭腦,歸根結底算到的有用之事也只有一件:尾末有朝一日也會來到九頂山。

    所以溫順林趁著三十年前溫家村重建的機會,偷偷改變了溫家的格局,讓尾末什麼都甭想算出來,溫樹林雖然藏得深藏得穩,但畢竟是個不諳世事的隱修,做事情的想法一相情願,偷偷改變溫家的格局,倒讓他露出了狐狸尾巴。

    至於溫家最近已經發現了他的蹤跡、處心積慮要抓他等等,他根本就算不出來,也壓根不知道,大半年前溫樂陽要擺喜酒的消息,讓他流了好幾天口水,後來聽說取消了,老頭子還一肚子不高興來著。

    溫樹林沒了鼻子,說起話來無比費力,不過為了爭取好態度,還是拼了老命,把自己的功法和幾十年間在溫家的所作所為都交代完畢了,坐在地上長著乾癟的嘴巴大口的喘著氣,對其他人苦笑道:「我躲在紅葉林裡,也只是求個平安,從沒想過要害人,更不敢對坊子有一絲一毫的不利……」

    他的話沒說完,四爺爺的眼珠子就又紅了,那群假屍煞還在萇狸劃出的圈子裡嗷嗷怪叫地轉悠著,跟開化妝舞會似的,本應躺在木屋裡風雨無礙的先祖屍體現在都被扔到了土坑裡,偏偏溫樹林的表情真的很委屈。

    老字號地人先把先祖遺體請回木屋,在清理了假屍煞之後,四老爺才派幾個人出去給外面的人報平安,順便把苗、駱兩家的首腦請進來,沒過多少工夫,嘈雜的腳步聲響起,駱家兩位老頭子和慕慕、阿蛋,青苗二娘與小蚩毛糾就在溫家弟子的帶領下走進了生老病死坊。

    溫家的靈藥有奇效,溫樹林地鼻子現在已經不疼了,如果他願意,還能從窟窿眼裡吹出血泡泡……

    等人來齊了,大爺爺才再度望向溫樹林,沉聲喝問:「大餅、破鑼、狗,是怎麼回事!」

    溫樹林聞言愣了一下,隨即伸出手在自己的頭皮上卡卡卡的撓著,表情躊躇,似乎有些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萇狸笑嘻嘻的提醒他:「從頭說,不怕說的慢,就怕你說地不全!」

    溫樹林剛忙點點頭,一邊表情痛苦的回憶著,一邊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

    溫樹林原本是天算門資質最好的弟子,也正是因為資質好,看穿了自己功法來算大數根本就沒用,大事的推算往往要窮盡幾十年的功夫,才能勉強算出結果,但是放到世間,就算是一場驚天動地地世界大戰,也早都結束了,所以他才要算世情小數,最終和掌門師兄鬧翻,一怒之下逃出峨眉山,入世摸索所謂小數的算法。

    以他的本事入世混飯吃,最好的職業當然是算命,不過在最初幾年裡他差點就餓死了,直到後來他才明白算命和算術是兩回事,既然是職業就需要包裝,他也像真正的算命先生那樣,惜字如金,還給自己定下了個規矩:三字,不管花多少錢,他最後只說三個字,至於三個字之下地事情,就要消費者自己去領悟了。

    別人都聚精會神的聽下文,唯獨萇狸笑著打斷了他:「每次都是三個字?那你要算出來兩個字或者四個字地結果呢?」

    溫樹林嘿嘿一笑:「加減一兩個字,總是簡單的,我算出來地是『燒雞』,就告訴人家『燒香雞』,算出來的紅衣少女,就告訴人家紅衣女,反正誰來算,不許對我說想算什麼,我隨便量一下高矮或者腦袋大小之後,算出來什麼就說什麼,然後打發走人。」

    當初他抓耳撓腮給人家算了一遍又一遍,各種各樣地結果都拿出來幫著人家一起分析的時候,一倆窩頭;後來改成『金口一開,三字鏗鏘』,反而門庭若市,一下子從跑江湖的騙子變成了人人敬仰的活神仙,再加上他也確實有本事,三字的卦象也許讓人一頭霧水,但是等到靈驗的時候就會豁然開朗,由此漸漸的打響了名頭,有多事的人還送了他一個外號:三字仙。

    三字仙一邊入世一邊修行,修為沒漲但是日子過得倒不錯,直到他自己也記不清是七十年還是八十年前的一天,突然來了一個長相清朗、英俊之極的中年人,和氣的笑著,把一筆錢和自己的左手一起送到他眼前。

    溫樹林當時已經是個出色的算命先生了,人家伸左手他就要摸臉蛋子,人家遞過臉來他就問生辰八字,反正送過來什麼就不要什麼,反正他甭管什麼都能算。到了中年人這也不例外,把左手扔回去之後,溫樹林量了量對方的右臂長短,跟著開始算,半晌之後給出了結果:雙雄鬥。

    本來算出來的是二虎相爭,溫樹林為了三字仙的名聲給改了一下,他也不懂這個結果是啥意思,更沒當回事就直接寫在紙上扔給對方了事。

    對方看到紙條之後,眼睛一亮,笑呵呵的說:「本來我不信你,你要是真能算盡天下,知道我來你早就落荒而逃了,不過看到這三個字,你還是有些門道!」說著頓了一頓,又慢條斯理的笑道:「你也是修士吧!」

    溫樹林也不太當回事,他出道之後也曾經遇到過修士,他自己的修為淺薄,眼底的真元神髓瞞不過明眼人,不過也沒人會專門對付他,笑呵呵點點頭,十分光棍的把錢給中年人還回去了:「既然是同道,這錢就不能收了,我入世只為修行,能幫到朋友就更好了!」

    中年人聽見朋友兩個字,表情有些怪異,過了片刻才繼續說:「你再給我算算吧!看看還能算出什麼。」說著一揮手,彭的一聲悶響,那一包袱錢被他一掌擊成及齏粉,隨即又從懷裡取出了一隻紫得燙人雙眼的八卦盤:「算得好,這個就當做酬金了!」

    溫樹林一看到紫八卦立刻就錯不開目光了,這種八卦是道家五術中卜字訣的至寶,對他推衍術數有著極大地幫助,二話不說伸手捉起了中年人的手,仔細計算著骨節的位置,又量出五官之間的距離,開始認認真真的給人家計算。

    說到這裡,溫樹林地臉上,升起了一種有些恐懼又有些啼笑皆非的古怪表情,咧著嘴巴苦笑道:「一算之下,我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好的不靈壞的靈!」

    這次算出來的結果不用文辭修飾,直接就是三個字:九頭蛇!

    萇狸噗嗤一聲,從旁邊沒心沒肺的笑了出來,精緻地臉膛上閃爍起頑皮的神色,漂亮的讓人心一下子提起來又狠狠的砸落:「這個人就是天音吧!你第一卦算到的雙雄鬥,是他身體裡兩個元神相爭,你不明白怎麼回事,天音自己可清楚地緊,自然讓你繼續向下算!」

    可憐溫樹林,直到算出了『九頭蛇』,還不知道眼前的到底是什麼人,心裡偷偷的琢磨著,是不是這個修士外號或者法寶的稱呼。

    天音的神色更加古怪了,看著把紫八卦抱在懷裡愛不釋手的溫樹林,愣了半晌之後才豁然發出了一陣大笑:「你已經知道我就是柳相,怎麼還不跑?」

    溫樹林一時之間覺得『柳相』這兩個字聽耳熟的,等他慘叫著明白過來地時候,早就被天音掐著脖子帶走了。

    天音倒也沒太為難他,只是把他的算法問了個底掉,溫樹林哪敢又一絲一毫的隱瞞,把自己修習的功法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天音聽了之後苦笑著揉了揉眉頭:「雖然不怎麼樣…不過也不算一無是處!」

    隨即天音帶著他遠赴鳴沙山月牙泉,到了地方之後才開口,指著一片荒野中璀璨地月牙泉水:「算!」

    溫樹林不明白他的意思,哆裡哆嗦地問:「算啥?」

    天音總是笑著的,看上去哪有一絲柳相真魂地戾氣,無論在誰的眼中,都是那一派仙風道骨:「想怎麼算就怎麼算,什麼能算就算什麼,一年之後我回來找你,想要好好地活著,到時候就把你算出的結果統統給我看,有我想要的,你自然也就不用死了。」

    溫樹林徹底傻眼了,這樣的題目從來都沒聽說過,天音也根本不再解釋什麼,轉身就離開了。

    囡囡小五不知道柳相、天音都什麼人,就跟在一旁聽故事,大眼睛黑漆漆的,偶爾流轉出一抹盎然的神光,有些納悶的問:「壞人走了,你怎麼不跑?」

    溫樹林可不敢小看這個小姑娘,他現在明白,自己身邊的每一位不論大小都是要命的祖宗,趕忙恭恭敬敬的回答:「不敢跑啊!他說在周圍二十里都已設下禁制,只要我一逃出圈子就必死無!」

    誰也不知道天音說的是真是假,反正以他的本事,真要在一個極大的範圍內,針對溫樹林自己布下禁制也不是什麼難事。

    溫樹林不敢怠慢,在隨後的一年裡廢寢忘食,在月牙泉周圍抓到什麼就算什麼,算出來的結果更是五花八門,動詞名詞副詞形容詞象聲詞無所不含,其中絕大多數他都不懂什麼意思。

    一年之後,天音果然如期而至,看著溫樹林在其間算出來的近千條結果,也有些鬱悶的皺起了眉頭:「這麼多?」

    溫樹林心裡那個罵啊,『想怎麼算就怎麼算,什麼能算就算什麼』這兩條題目下面,他只怕算得少,沒算出天音想要的東西,一條老命就交代了,到頭來天音居然還嫌算得多。

    好在天音還比較滿意,小心的把這些結果收入懷中,但是並沒有放了他,而是帶他去了另一個地方。

    這次他們去了廣西十萬大山。

    和上次一樣,天音繼續要溫樹林算,至於算什麼、怎麼算他全不管,這次的時間期限是五年,畢竟華山比著月牙泉大了太多。看著綿延不絕、峰峭崖凝的莽莽大山,溫樹林想死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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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20: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三十三章 九地

    五年之中,溫樹林就在十萬大山裡跑來跑去,除了算土地之外,十萬大山太大不可能每一寸土地都算過來,他也是隨心所欲,有時隨便找塊石頭,有時數著山溪中的小魚,也有時會量量山洞的長度。

    五年後天音再次出現,把溫樹林算出的兩千餘條結果收好,突然咧著嘴巴對他笑了:「你還算老實!我一共來看過你三十四次,除了一次你在罵我之外,其他時候都在仔細計算,你算出的東西也都在其中,很好,很好。我真怕你胡亂寫些東西來糊弄我。」

    溫樹林還以為事情總算完結了,生怕天音要殺人滅口,正琢磨著求饒,沒想到又被人家帶到了塞外長白山……

    隨後的三十多年裡,溫樹林不停的被天音帶到各處,每到一處就是算,隨便算,不停的算,每次逗留的時間短則一兩年,長則三五年。

    溫樹林計算的地方,不是大山深處,就是海外孤島,又或者高原雪頂,那把火尾小劍就是他在長白山的時候無意中算出來的,不過天音根本就不感興趣,只是淡淡的笑著說:「你若喜歡,回頭去取了就是。」

    有幾次他在算計的時候無意中惹到了當地的修士,可每到凶險時天音就會從天而降,那些在溫樹林看來兇猛無匹道法精深之人,連天音的一根小手指頭都扛不住就灰飛煙滅。天音為了讓他行事方便,不再和其他的修士起衝突,傳了個他一個隱蔽真元的法術,但是這個法術在隱蔽真元的同時,也會讓施術者易容。

    溫樂陽這才明白,溫樹林的易容之術,是從天音那裡學來的,怪不得天音懂得破解之道,還傳給了彩虹兄弟。

    溫樹林地易容法術傳承自柳相,雖然算不上深奧但是無比實用,而且他後來還散掉了真元,就算是萇狸、錐子這些絕頂妖仙在面對面之下,也未必能發現溫樹林的真實身份。可是別看水鏡和尚的功法神通不怎麼樣,但是搜神之術的確犀利,硬生生被他給找了出來!

    無論山宗世宗,還是散修隱修,哪一門的功法都傳承了千萬年,說不定在什麼地方就會有奇跡般的效果,的確不用小覷。

    這時候萇狸皺著眉頭打斷了溫樹林:「你已經散掉真元,還能施展這個易容地法術?」

    溫樹林畢恭畢敬地給眾人解釋:「這個法術頗有神奇地地方。施展地時候。會耗用真元。但是成形之後便與真元之力無關了。我散掉真元。易容之後地相貌也會改變。只不過我變回本來地模樣之後。就再也無法變成溫樹林了!」

    一直沒怎麼說話。彷彿已經平息了怒氣地溫四老爺突然開口了:「你已現身。決定不再隱藏。為什麼還不撤去易容地法術。」

    不料溫樹林卻歎了口氣。對著四老爺哀求道:「這個面具帶地久了。自己都以為自己就是他。明知道現在沒用了…還是不敢卸下來啊……」

    四老爺搖搖頭沒再糾纏這些小事。揮手示意讓他繼續向下說。

    溫樹林知道天音常常回來監視自己。計算地時候更不敢怠慢。老老實實地把各種結果都記錄下來。一到日子就交給人家。

    那二三十年裡發生在溫樹林和天音之間地事情都大同小異。簡單地說就是一個字:算!稍微複雜一點地總結就是五個字:到各處去算!

    萇狸不耐煩聽溫樹林事無鉅細地反覆絮叨,又揮揮手打斷了他:「這些年,他帶你一共去了幾個地方?都是哪裡?」

    溫樹林伸出手指一個一個的數著:「鳴沙山月牙泉、西嶽華山、中岳恆山、南海之外九百里地天星礁、東海嶗山、西域雪原、塞外長白、廣西十萬大山……還有…祁連山!」

    說完,溫樹林又仔細的核對了一遍,這才用力的點點頭:「一共就這九個地方,再沒其他的了,錯不了!」

    看著大伙都有些疑惑的眼神,溫樹林又邀功似的,趕忙挺起了胸膛:「開始地時候我還不太明白,可是後來我就有些懂了,柳相知道我的法術沒辦法直接算出他想要地東西,所以這才帶著我到各地遊走,把能算的都算出來!」

    他不解釋還好些,他一解釋溫樂陽更糊塗了。

    溫樹林嘿嘿笑著,賣了一秒鐘地關子之後才繼續說:「我舉個例子,千萬年之後,咱們拓斜門人全部得道飛仙,除了咱們三家的所在地之外在世間沒留下一點線索,如果有人想要查出拓斜門宗地來歷那該怎麼查?」說完,溫樹林笑意盈盈的望著溫樂陽,片刻之後,萇狸師祖把俏臉悄無聲息的湊到他跟前,淡淡的問:「你在問誰呢?」

    溫樹林差點嚇得背過氣去,趕忙坐直了身體:「那自然是現到九頂山算他個天昏地暗事無鉅細全都算出來,然後再去烏鴉嶺和苗疆算,最後把算出來的所有結果對照,選出那些相同的結果,然後在加以推敲……我這麼說…你能明白不?」

    溫樂陽覺得腦子挺亂,只是勉強聽懂了溫樹林的意思,一邊琢磨著一邊說:「這九個地方因為某件事聯繫到了一起,而這件事又和柳相有著莫大的關聯,天音想要查出這件事,但是又沒有太好的辦法,所以只能用這個笨法子:帶你把這九個地方都算個底兒掉,然後篩選出同樣的結果,在根據這些結果推敲他要查的事情?」

    所有人在聽過溫樂陽的繞口令之後,全都長出了一口氣,只有四個人根本沒去聽他說話。

    囡囡小五和阿蛋看著大伙滿臉的納悶,一起咯咯的壞笑,時不時阿蛋還不死心的對著小五揮一揮手裡的銀項圈。

    慕慕和小易兩雙俏目片刻不離溫樂陽,溫樂陽的話在兩個漂亮女人耳中都變成了最動聽的聲音,至於他說的什麼,誰都沒仔細去聽……

    用三十多年地時間,算窮九個地方,直到溫樹林算最後一個地方:東海嶗山的時候,出了一次意外。當時天音和他約定的時間是三年,可是三年之期已到,天音卻並沒有如約前來。溫樂陽撓撓頭,估計那時候真魂可能在壓制著天音的元神,所以沒能及時趕來。

    那個時候溫樹林已經基本明白了天音的想法,這幾十年裡,天音除了要他算術之外也從未為難過他,兩個人表面上相處的還不錯,溫樹林為了活命開始轉動念頭巴結天音,平時總是不停的算,不敢耽擱片刻,這次看上去有了些時間,開始整理以前計算地結果,從千萬條記載中甄選出相同、雷同或者看上去有關聯的事情。

    聽他說到這裡,萇狸、裹環和溫苗駱的一眾家長不約而同的冷笑了一聲。

    溫樹林有些不解的抬起頭望向他們。

    大伯溫吞海冷冷的說:「你若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路糊里糊塗的算下來,活命的機會倒還大一些!偏偏要自作聰明,想討好柳相,你要真發現了規律,找出了雷同之處,柳相定會殺你滅口,十足笨……」罵著半截,大伯突然閉上了嘴巴,他說的沒錯,可是溫樹林現在也完好無損的坐在他跟前,沒被天音滅口。

    不過溫樹林地腦門上,還是滲出了冷汗,忙不迭的點頭連道好險,這個態度讓大伯感覺比較舒服。

    在天音意外來晚的這期間,溫樹林得了一場重病,論修為的話,他不過是個不入流地散修,身體雖然比著一般人要強健的多,但是也不是絕對意義上地不用生病,恰巧被到此處遊歷的鼎陽宮玉靈子救了下來,為了報答救命之恩,就把發現的火尾小劍的下落告訴了玉靈子。

    開始的時候玉靈子不信他,溫樹林就照著玉靈子的命數算出了一大堆『三字經』,其中應驗了幾樣,玉靈子立刻把他奉若天神,巴巴地趕了回來。當時溫樹林已經開始校對結果,同時跟著這些結果繼續推算,進入了忘我兩忘的境界,直到三天後脫口呢喃『大餅、破鑼、狗』。

    玉靈子不明所以,只是牢牢記了下來,那時玉靈子還是個修為小成地英俊少年,又是溫樹林的救命恩人,老頭子不忍心害他,就用『天機不可洩露』狠狠地嚇唬了他一番,不許他洩露出去。在後來禁不住玉靈子的糾纏,把自己已經選定地藏身之處:九頂山也洩露給了他。

    這一段這些事情的經過,小兔妖不樂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探明,回報了他們這些拓斜門人。

    說到這裡,溫樹林也不等其他人發問,就無比自覺的回答:「在月牙泉、十萬大山的時候我不明白柳相想做什麼,等到後來也就明白了,我自然也想著能有一條出路,有時會在計算的時候,加入了自己的數理,當然算出來的也是亂七八糟,不過在西域雪山、華山、祁連山推算的時候,先後都算出來了九頂山這個地名!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注定,不過既然推出了和我有關的去向,那我自然會去,是死是活還是掉腦袋還是…少鼻子,我都認了。」

    天音足足遲到了一年多,才趕到華山,溫樹林立刻獻寶似的,把自己的工作成果告訴給了天音,天音呵呵一笑,不僅沒有殺他,反而問他想要什麼報酬。

    溫樹林是個實在人,當時就想著從此隱居深山,天音也沒再說什麼,居然就這麼放了溫樹林,從那以後再也沒來找過他。

    萇狸輕輕的點頭:「先不論天音想要調查什麼,他用的這個辦法就麻煩到了極點,也難怪他留下了溫樹林的性命……」說到這裡萇狸突然顯出了一絲頑皮的神色,閉上了嘴巴不肯再說下去了。

    那次的事情之後,溫樹林再也不敢在世間行走了,按著給自己算出的歸途隱入九頂山,在隨後的十幾年裡時刻注意著紅葉林,直到真正的溫樹林出事,他得以混進了坊子。

    溫樹林幫柳相真魂算計了九個地方,最終得出『大餅、破鑼、狗』這三個答案,當然不是每個地方能得出這三樣結果,而是相對重疊比較多,又最讓人捉摸不透的,就只有這三樣東西。

    九個地方幾乎遍佈東方,三樣東西莫名其妙。

    溫樹林的事情大致說完了,萇狸很有些失望的輕歎了一聲,呵氣如蘭之間,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低下頭,不忍心看她那副失落的心思,從臉上悄悄滑落到地面。

    他們原本指望著,溫樹林能夠給出確定地答案,可是現在看來,這三樣東西到底是什麼,還是模糊的根本無法看清楚,唯一能確定的也只是多出來了九個地方。

    在找到溫樹林之前,無論是萇狸還是溫樂陽,都藏著個心思,盼著這位天算門的活神仙能算出拓斜的下落,現在看來,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裹環強打著精神,給大伙分析:「這裡還有個時間是對不上的,溫樹林和天音分開的時候,大抵總要在五十多年前,可是天音直到十年前,才委託世宗開始發力尋找,這其中有差不多四十多年地空白,天音早幹什麼去了?」

    說完,裹環又想了一會,才又繼續強調自己的問題:「天音不殺這個老小子,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原因:以後還得要他繼續再算什麼,可又不把他帶在身邊,而且一晾四十年……」

    萇狸不等裹環說完,就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天音只是偶爾出來,平時大都藏在黑白島,那裡你又不是沒去過,像溫樹林這點修為的人,根本就帶不進去!」說著,萇狸自己也蹙起眉心,輕輕的搖了搖頭:「就算不能把他帶在身邊,下個禁制困住溫樹林總不是什麼難事,沒道理讓他找地方隱藏,四十年後再找……」

    溫樹林看見大伙都滿臉惑,趕忙從一旁開口,把他和天音分手時的情形又仔細說了一遍,最後篤定的總結:「那時天音根本看不出來有傷或者有什麼急事,就那麼道骨仙風的說笑了幾句,就讓我走了!」

    裹環硬邦邦的哼了一聲:「就算他重傷在身,憑著你能看得出來?」

    倒是萇狸,乾脆的揮了揮手,打斷了大伙地沉思:「想來想去,也只可能真魂遇到了什麼敵人,一戰之下又引來了天音元神的反撲……」

    溫樂陽領著慕慕小易和阿蛋一起吸溜了一口涼氣,帶著幾分驚訝:「除了你們幾個,還有誰能拖住天音的後腿?」

    萇狸不耐煩的搖搖頭:「我怎麼知道還有誰!天下那麼大,真要在多出幾個絕頂高手也不稀奇!這件事光靠著猜根本沒個結果,又何必白費心思!」

    其他人都點了點頭,唯獨溫樹林自作多情,試探著問:「您老人家地意思是…還要我再算一算?」

    萇狸美目流轉,目光直接盯著溫樹林的耳朵,笑吟吟地問:「你算得出麼?」

    溫樹林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純粹是引火燒身,滿臉驚恐的後退了幾步:「不太好算…我得…得先抓住柳相才能開始算……」

    要不是溫樂陽及時拉住萇狸的腕子,溫樹林的耳朵指定保不住了。

    萇狸舉起自己的胳膊,看著溫樂陽指縫間露出的金手鐲,高高地挑起左眉,作出了一副惡狠狠的表情:「捏壞了可要賠!」她望著溫樂陽地目光依舊充滿威脅,不過任誰都看出的,這種充滿挪揄、親切地態度不僅無害,反而比陽光還溫暖。

    溫樂陽記得十三萬八千八這個數兒,趕忙撒手放開了她……

    等著大伙都笑著放輕鬆了些,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小易,輕輕地開口了:「倒是另外一件事,還要仔細想一想……柳相留著溫樹林,還要他算什麼?是算另外的事情,還是繼續算什麼大餅破鑼狗……」

    小易話音未落,萇狸突然一驚一乍的歡呼了一聲,一把把小易拉到身旁,親暱的摟著她笑道:「還是這個丫頭最聰明!」說完,另一隻手又拉過慕慕,認真的問她們:「以後你們兩個誰大誰小?」

    小易和慕慕先是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萇狸這句毫無來由的話,騰的,兩張俏臉一起變成了紅蘋果,跺著腳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心裡埋怨著自家這位師祖奶奶想起來什麼就是什麼,這都是哪跟哪啊。

    駱家兩位老頭子和溫四老爺彼此怒目而視,誰也不肯讓自家丫頭吃虧。

    大伯溫吞海趕緊打圓場,搓著手心兒嘿嘿的笑道:「都是親戚,不分大小,一樣大,一樣大!」

    萇狸看看小易,又看看慕慕,極度空虛的歎了口氣:「剛才看見小易聰明,想選她當大,現在瞅著慕慕也不錯……」又猶豫了片刻,最後才賭氣似的說:「我不管了!」

    溫樂陽真想哭喪著臉對她說一句:奶奶,沒人讓你管這事啊!

    三個年輕女人各有各的漂亮,湊在一起,把除了二娘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襯得好像牛頭馬面似的,萇狸攬住兩個漂亮女孩,費力的伸出雙手,笑嘻嘻的對著其他人數到:「黑白島誅妖的九根天錐,分別是混沌、日、月、星、金、木、臭水、火、土!」

    數完天錐之後,她又繼續數著當年溫樹林算過的九個地方:「祁連銷金;華山木靈……」說到這裡的時候,萇狸自己突然咦了一聲,側著頭看玉刀:「裹環,你是山鬼石怪,怎麼跑到木靈華山去修行了?」

    裹環哼了一聲:「我修煉之時,天下哪還有土行旺盛的地方!再說我是石屬真身,只要有土的地方,修煉的效果也都差不多!」

    萇狸點了點頭,這才繼續向下數去:「…雪頂天水,長白火旺,中岳聚土。這五個地方都曾經是五行至勝的所在!至於其他幾處……」

    裹環接過了萇狸的話題:「觀日東海嶗,嶗山向日;鳴沙山月牙泉,映月沙洲;南海之外天星礁,嘿,那片礁石據說就是一副天星圖!至於十萬大山,洪荒時候便是無盡惡土,天罰不斷,直到世間陰陽定下萬萬年之後,天威才最後破了它的混沌!」

    天音抓著溫樹林,按照九枚天錐的行屬對應,一一對應著走了九個地方。

    溫樂陽苦笑了一下:「這麼看的話,柳相還是想要拔去九根天錐?」如果『大餅破鑼狗』的秘密,是如何破解剩下的八枚天錐,對他們拓斜一脈的意義也就大了,柳相真身想要掙脫其他幾根錐子只是遲早的事情,就算溫家始終阻止著柳相得到了『大餅破鑼狗』,也只是把大劫拖後些時日罷了。

    溫樂陽之所以著力尋找『大餅破鑼狗』,說到底還是希望其中的秘密能夠克制柳相。

    不料小易卻搖搖頭:「你想砸碎一個碗,還犯得著去燒碗的窯口去轉轉嗎?」說完,小易覺得自己有些不給心上人面子,趕緊對著溫樂陽扮了個笑嘻嘻的鬼臉。

    慕慕空有個小辣椒的外表、更糟蹋了當年『母老虎』這個外號,表面上看著潑辣,實際遠如小易不諳世事的灑脫,自從破壞了『規矩』,和溫樂陽見面之後,腦子就一直混沌著,一副聰明心思現在根本不知道該想什麼,更跟不上大伙的思路,就可憐巴巴的站在小易身邊。

    打從在斬雁峰古洞的時候,萇狸因為講故事小易懂得捧哏,就偏心她,現在聽她說的聰明,二話不說直接從自己手上把鐲子摟下來塞給了小易,隨即看到慕慕都要哭了,她有有些不忍心,伸手一指溫大老爺:「你,準備十三萬八千八給慕慕!一會回村兒就給!」

    溫大老爺身子一哆嗦,把沉甸甸的目光望向了溫樂陽……

    溫樂陽現在發現,萇狸最厲害的本事不是功法,而是打岔!大伙摸不透柳相的意圖,一個比一個著急,說到底都是為了這位師祖奶奶,結果師祖奶奶不急,還訛孫子的錢。

    慕慕樂了,這笑靨太好看,以至囡囡小五都不由自主的跟著她一起笑起來,阿蛋趕忙也跟著裂開了嘴巴,呵呵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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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20: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三十四章 追算

    溫吞海撚了撚快把兩條眉毛擰到一起的額頭,把話題又拉回來了:“那柳相去九個地方算啥去了?”說著,臉上露出了啼笑皆非的神色:“難不成老怪物去尋找製作天錐的法子,再把自己釘上一遍?”

    小易一邊琢磨著一邊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柳相打算讓溫樹林算什麼,咱們猜起來太困難,我的意思是…不如讓溫樹林繼續算下去!”

    萇狸這次沒岔開話題,而是一揮手示意其他人統統閉嘴不許插話,然後望著小易:“繼續說下去!”

    小易似笑非笑的看了萇狸一眼,萇狸一扳臉:“不許笑!”

    小易卻嘰的一聲笑噴了,隨後趕忙壓住笑意,口齒清脆的繼續道:“柳相讓溫樹林活著,不外兩個原因,算其他的東西或者追著大餅破鑼狗繼續向下算!算其他的東西咱們摸不到頭腦,乾脆不用想!照我來看,咱們倒不如也追著大餅破鑼狗向下算,等算出了結果,自然知道九頭怪物想要做什麼!”

    萇狸微微眯起了眼睛,狹長的眼神卻在無意間驚起一道勾魂的豔光:“追著大餅破鑼狗往下算?怎麼算?”

    小易的眼睛也閃閃發亮,可無論如何也抹不去表情間那一絲惡作劇似的狡黠:“每到一處,柳相都讓溫樹林滿大山的跑,滿大山的算,算出來的結果大都沒有用,歸根結底是因為柳相找不到準確的地方!如果金行天錐真的和祁連山有關,那只要去銷金窩算就可以了,何必跑遍整個祁連山!”

    溫樂陽猛地一驚,顧不上萇狸的禁令,忍不住插口道:“還有雪頂,只算天水靈精所在的礦洞就可以了!”

    溫樹林有些疑惑的喃喃自語:“雪頂上還有礦洞?”跟著哭喪著臉望向溫樂陽,不知道是在訴苦還是在表功:“當初我可在唐古喇山裡跑了整整四年啊!”

    柳相在黑白島被釘住了不知到少年,世間滄海變化早就和它肆虐天下的時候大不一樣了,他領著溫樹林去算的時候,也只知道大概的位置。而且那時天音的元神常常會反撲柳相真魂、天書天畫兩位真人坐鎮黑白島,柳相真魂無論實力還是時間都不從容,根本無力尋找那些大山深海間至性之地地具體位置,甚至都到了祁連山卻連銷金窩都沒找到。

    可是溫樂陽他們比著柳相有個大大地優勢。他們至少知道兩個準確地行屬之地。曾經是金行之地地銷金窩、現在依舊會凝出天水靈精地冰川礦洞!

    毫無疑問。如果讓溫樹林直接去雪頂礦洞。或者祁連山銷金窩去算。算出來地結果一定會比著先前算出地結果精准地多。

    萇狸站在摟著兩個曾孫子媳婦。笑得好像一隻剛偷吃過老母雞地狐狸;小易也在笑。好像跟著大狐狸一起去偷雞。也賺到了倆雞蛋地小狐狸;慕慕也在笑。傻笑……

    溫樂陽挺有點納悶。小易絕對是聰明地。但是這個丫頭聰明不是心思。而聰明是她的腦筋。她能幾乎過目不忘。記下了生字號大小裡不知多少毒方和典籍;可要從一團亂麻中找出自家地優勢、分出敵我地長短。這活還真不像她能幹地。

    小易快樂地眼波都隨著笑容蕩漾了起來。突然一轉頭。在略帶失落地慕慕地臉頰上啵地啄了一口。慕慕先嚇了一跳。隨即望著小易一起笑了。

    道理這個東西。慕慕全明白。最初溫樂陽還是個普通人。剛到紅葉林地時候。小易就照顧他。更在暴雨之夜和溫樂陽並肩抵禦強敵。隨後百日裡寸步不離他身旁。這份少年情意總會比自己與溫樂陽地經歷更深刻一些。在慕慕心裡從未想、也從不敢想要和小易爭什麼。可是看她大出風頭。自己卻像個傻丫頭似地。心裡還是有些鬱悶。不過在小丫頭欺負人似地一吻之下。心思霍然開朗了許多。

    溫樹林卻有些勉為其難,搓著手心彆扭了半天,才算答應他們再去那幾個地方算算看。

    溫樂陽哭笑不得,搖搖頭沒再說什麼,溫樹林只是個隱修算者,心眼比著他尾末師侄還不如,光知道要幹苦差事心裡不樂意。他壓根就沒想到,要不是還有苦差事等著他去幹,老命就保不住了!否則無論是萇狸,還是溫家幾位老爺子有誰是吃過虧的主,就憑著溫樹林移動先祖屍體這一條,就足夠他死上二十次了,更何況鼎陽宮、雞籠道、彩虹兄弟地世宗一件一件,他著實給溫家惹了不少麻煩。

    雖然沒能弄明白‘大餅破鑼狗’到底代表著什麼,但是跟在絕望之後的希望,總顯得那麼振奮人心,溫樂陽正琢磨著帶溫樹林先去雪頂還是先去祁連山的時候,萇狸開口了:“先去華山!把裹環地事情了了。”

    裹環在玉刀裡,居然發出了一聲傻笑。

    溫樂陽皺了下眉頭,似乎想起了什麼,琢磨了片刻才繼續說:“華山也是九個地方之一,木靈的所在,這個末頭窟…猴子千仞曾經在那裡修行,”他越說越高興,已經忍不住開始眉花眼笑:“要是能讓秦錐找千仞指點一下,咱們追算‘大餅破鑼狗’地把握就更大了!這麼算起來,那九個所在,咱們能找出三個!”

    萇狸的表情有些慵懶,看上去好像是睏了,一點沒放在心上地說:“他要是肯幫忙就最好。”

    事情有了轉機,大夥都挺高興,四老爺留下來帶著死字號的大小給紅葉林加劇毒禁制、指揮老字號大小小心處理先祖遺體,其他人則帶上溫樹林離開了生老病死坊,和外面的人匯合後,一起返回溫家村。

    小易也被萇狸帶出了坊子,一路上興高采烈的跟在溫樂陽身邊,當然也把慕慕拉了過來,咯咯笑著連比劃帶說,把這段時間自己都幹了啥一樣一樣的講給他聽,溫樂陽笑呵呵的聽著,時不時插口問兩句,最後拍著小丫頭的額頭笑道:“一段日子沒見,見識大長,比我可聰明的多了!”

    小易咳了一聲,踮著腳尖湊到溫樂陽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都是師祖奶奶教的,她非要我說……”

    不遠處的萇狸哎喲一聲,咯咯的笑道:“狼心狗肺地丫頭,這麼快就把我賣了。”

    說著,又笑嘻嘻的望向根本不明所以的慕慕:“下次換你。”

    一行人說說笑笑向著溫家村裡走,萇狸地目光總是不停的在彩虹身上轉來轉去,看得七個胖子毛骨悚然,勉強裝作鎮靜地樣子,老實巴交的跟著大夥回村,但是大冷的天裡,兄弟七個人人一頭冷汗。

    彩虹兄弟心裡發慌,稽非和水鏡也不好過,兩個人對事情多少瞭解一點,眼看著溫樂陽他們從紅葉林裡帶出了個老頭子,事情有了進展,想問又不敢問,到後來還是忍不住了,一起跑到溫樂陽跟前,搓著手心打聽事情的經過。

    溫樂陽看著自己兩個寶貝徒弟,哭笑不得的強調了一句:“這件事是個大兇險,著力尋找大餅破落狗的人,不單單是世宗。”

    稽非水鏡還不瞭解溫樂陽雪頂之行的經過,聞言後異口同聲的問:“那是誰?”

    溫樂陽還沒說話,萇狸就笑著介面道:“柳相!”

    稽非和水鏡同時嚇了一跳:“九頭怪物逃出來了?”

    溫樂陽微微搖頭,在得到萇狸地點頭示意後,把黑白島三位劍仙遇害、柳相真魂附身天音、擷取了三個人功力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兩個出家人跑了幾十年的江湖,誰也不是傻蛋,一轉眼的功夫就已經明白了這件事的兇險。

    天下絕頂的妖仙中,萇狸和旱魃都和拓斜師祖有著莫大地淵源,根本就是一家人。

    修真道上的勢力中,大慈悲寺、實力激增的昆侖道和溫苗駱三家共進退。

    年輕一代的頂尖高手以溫樂陽、小掌門劉正和秦錐為尊,三個人之間關係錯綜複雜,但是誰也不會懷疑,只要溫樂陽一聲招呼,劉正和秦錐必會鼎力相助。

    絕頂大妖、門宗勢力、青年翹楚,這些力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擰成了一股繩!

    稽非和水鏡還不知道,神獸冰錐、西藏高原的佛徒首領讓炯也都和溫樂陽等人解下了深厚情誼,秦錐地背後則多出來了一頭封在狗頭雕裡的猴子裡的木行至尊,千仞。

    這樣地力量凝聚在一起,放眼天下還有誰能抵擋?

    可是即便這樣強大得讓人都不敢大聲呼吸的聯盟,對上柳相真魂俯身地天音,也只能跑不能打。

    稽非水鏡哥倆不由得有些垂頭喪氣,自己的陣營中人才濟濟,隨便挑出一個都是大殺器;他們地冤家對頭只是孤家寡人,卻占盡了上風。同時,哥倆也一起嗅到了壓在頭頂上沉甸甸的危險。

    溫樂陽找到了天算門的隱修,就相當於拿到了一把寶箱鑰匙,可是箱子裡的東西,是柳相勢在必得的,隨之而來的毫無問就是在讓人不敢想像的追殺。

    雖然不知道‘大餅破鑼狗’到底是什麼,但是柳相要的東西,有豈容他人覬覦!更何況還是仇人。

    從紅葉林中找到了天算門隱修,剛剛在紅葉林中確定下來的行動,甚至溫樂陽等人以後的行蹤,都變成了最致命的秘密,稽非原先可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險惡,一邊倒吸著冷氣,一邊忙不迭的搖頭:“不問了不問了!這事還是不知道來的更穩妥些。”

    彩虹老大再也忍不住了,站住腳步對萇狸大聲說:“溫家發生的事情您老放心,我們兄弟絕不會洩露半句!柳相是天下至邪的怪物,我們就算為了自己的小命,也不會和它同流合污。”

    萇狸的表情挺苦惱:“我倒不擔心你們會主動去找上柳相,我是怕柳相如果找上你們怎麼辦,任誰都會覺得,自己的性命總要比別人的性命來得更重要一點。”說著,她的目光一一掃過彩虹兄弟,最後又把稽非和水鏡給捎上了,兩個出家人立刻魂飛天外,腿都軟得快要站不住了。

    稽非老道咬緊牙關,努力把身體站直,大義凜然的斷喝:“若是柳相找上咱們,咱們就和他拼了!”水鏡和尚本來想附和,但是剛點了一下頭自己就洩氣了,跟柳相拼?這種念頭想一想都會引來天譴的。

    水鏡和尚還在裝模作樣的躊躇著,溫樂陽就忍不住笑了,剛才在林子裡的時候大夥就討論過這件事,他知道萇狸有辦法,呵呵笑著對稽非水鏡招了招手:“你要想聽,我便把事情的經過講給你,然後再請師祖出手……”

    他的話還沒說完,身前猛地響起了一片慘叫,稽非水鏡外加彩虹兄弟手拉著手滿臉悲憤,溫九和溫十三不知道怎麼回事,也搶進了隊伍,非要和他們一起手拉手,乍一望去跟中國男足告別泳壇似的。

    萇狸總算心滿意足了,笑得花枝亂顫,一邊抽抽氣著一邊說道:“不聽的話我現在就抹去你們地記憶!若是你們願意,也可以聽完以後再被抹掉記憶,反正都是一回事……”

    大夥都是明白人,從溫家找出了天算門隱修這件事,絕不容外人知道,一旦洩露立時便會把柳相引來,更給溫家找來無盡的大禍。

    彩虹兄弟自從知道溫家有萇狸坐鎮,事情又涉及柳相之後,都明白自己已經一腳踏進了鬼門關,把所有的希望都系在溫樂陽那份厚道心腸之上,溫樂陽也果然沒辜負了他們幾個,要是依著萇狸自己地性子,直接就扭掉了彩虹的腦袋。

    水鏡和尚還有些顧慮,小心翼翼地問萇狸:“封住我們的記憶……” 萇狸不等他說完就不耐煩的搖搖頭:“天音修習的是玄門正宗的法術,又身具他們師兄弟三人的真元之力,如果只是封印的話他也能破解,我是直接抹去!妖門擅魅,想要抹去一段記憶也是什麼難事。若是善斷、不樂他們在的話,根本不用我出手。”

    說完頓了頓,又笑道:“放心,不會盡數抹去,更不會變成白癡,只是從你們知道尾末地師叔藏身溫家開始之後的事情。”

    水鏡和尚臉上又是大難不死的驚喜,又是對絕頂妖術的敬佩,點著頭還想說什麼,稽非老道已經忍不住了,拉著溫樂陽忙不迭的問:“快說說,從頭到尾,到底咋回事!”神態之間大有做個飽死鬼的氣勢。

    溫樂陽呵呵笑著,把溫樹林幫助柳相算盡九處靈地、藏身紅葉林地經過以及他們打算接下去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邊,成全他們做飽死鬼。

    對於萇狸來說,施展妖法抹掉記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施展起來消耗地妖元和時間,只和被施法之人的修為有關,與要抹掉多少記憶沒有一點關聯,反正施法,之前讓他們多知道一些,也算是優待俘虜了。

    沒過多長時間,溫樂陽就把事情說完了,關於馬上要去華山,之後再輾轉祁連山和雪頂礦洞的打算也沒隱瞞,萇狸好容易等他們閉上了嘴巴,立刻興高采烈地開始施法。

    施法前後也不過半個小時的功夫,九個人在醒來之後,都是一臉地茫然,顯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溫樂陽咳嗽了一聲,笑呵呵的剛想試探兩句,水鏡大和尚眼中倏然神光乍現,一把拉住了他甕聲甕氣地大笑道:“小施主骨骼清奇,神光外蘊,精氣內斂,快磕頭拜師!”一邊說著,一邊喜上眉梢。

    萇狸哎喲一聲,咯咯笑道:“這個……不小心抹掉的多了些!”

    稽非老道還算正常,還認得溫樂陽是自己打賭輸來的師父,他最後的記憶是正在去天津盤山找公冶氏來幫忙鑄劍的路上,雖然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好端端的會在山裡,還是伸手抓住了和尚,納悶的大聲問:“禿驢,莫不是瘋了?你這…算欺師滅祖不?”

    水鏡和尚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大聲怪叫:“尤那老道,這棵苗子是我先看上的……”

    其他人對彩虹兄弟也幾經試探,他們只記得在九頂山上大戰五福之前的事情,現在醒來之後各自驚不定,片刻後又開始嘻嘻哈哈的假裝傻瓜……

    溫樂陽和萇狸一問一答,貌似無的點了點‘大餅破鑼狗’好像和柳相有關,果然彩虹兄弟面面相覷,沒過多久就紛紛鬧著想家,回九頂山之後再蹭一頓炒雞蛋就走人。

    雖然溫樹林不像尾末吹噓的那麼神通廣大,但是總算把人找出來了,挖掉了溫樂陽心頭的一棵刺,勉強還能算是圓滿,只不過一字宮的十九根本就沒像事先猜測的那樣,會趁機偷襲紅葉林,萇狸和溫樂陽一番做作都白忙活了。

    萇狸苦笑著搖搖頭:“咱們都忘了一件事!十九應該不是沖著溫樹林來的。”

    溫樂陽滿臉的疑惑,不明所以的搖搖頭:“忘了什麼事?”

    “一字宮提親在先,魏老三死在峨眉山在後!”萇狸說完,理直氣壯地沖著溫樂陽一瞪眼:“我是老人家,記性自然不太好,倒是你年紀輕輕的,連這麼關鍵的事情都忘記了!”

    一字宮提親地事情,好像已經過去太久了,仿佛是上輩子發生的似地,溫樂陽先是有些納悶,仔細一想之下才猛地醒悟了過來。

    魏老三和尾末事先約好在峨眉山見面,為的就是打聽尾末師叔的下落,沒想到卻遭遇了世宗的頂尖好手,惡戰之下同歸於盡。

    可是在魏老三去峨眉山之前,麻赫水就已經來提親了,這說明提親的時候,一字宮還在尋找尾末師叔的下落,根本就不知道他藏在溫家,否則魏老三根本就犯不著去峨眉山找尾末。

    溫樂陽苦惱的抓著自己的後腦勺,遲著說:“一字宮真看上我了?”

    萇狸認認真真地呸了一聲,隨後哈哈大笑。

    從五福大戰九頂山開始,十九就呆在溫家村,而一字宮的行事也低調了起來,現在修真道上亂成了一團,鵝羊雞籠兩道精英盡喪、昆侖道舉派遷移、散修第一家畫城樂羊溫下落不明、世宗趁機起事、無論是小門宗還是散修都人人自危,大慈悲寺因為有兔妖壓陣這才巋然不動,但是一字宮卻好像憑空消失了似的,根本沒聽到過他們一點消息。

    如果不是為了尋找天算門隱修,溫樂陽實在想不透十九為什麼要賴在溫家死活不肯離開,當初惡戰哭佛的時候,一字宮不遺餘力,十九更為了救人險些喪命,溫家承下了這份人情,只要十九老實住著,溫家就好吃好喝好待遇……

    先前溫家始終有老兔妖坐鎮,連彩虹兄弟都不敢妄動,更毋論十九了,不過現在老兔妖雖然已經返回大慈悲寺,但是溫家又出了溫九、溫十三兩個好手,十九真要有什麼異動也能從容應付。何況小蚩毛糾和慕慕暫時都會留在九頂山,他們剛剛破解了拓斜師祖的三術合一,還有許多功法上的心得要交流。

    溫家村到紅葉林,一來一去總共用了四天地時間,秦錐昏厥了三天后安然醒來,但是就在溫樂陽回來前不久就急匆匆的離開了九頂山,溫樂陽略帶失望的咦了一聲,秦錐不告而別,華山之行想要找到曾經的木靈之地是沒指望了。

    萇狸也不怎麼當回事,畢竟這趟華山之行,主要是為了裹環回魂分身,找不到木靈之地,還有雪頂礦洞和祁連山銷金窩可以算。

    溫樹林的身份特殊,他既是鑰匙,也是直連柳相牌火藥桶地引信,一行人在路上就已經商議好,從現在開始一直到算出‘大餅破鑼狗’的秘密之前,溫樹林寸步不離萇狸身邊,即便柳相真的殺來,萇狸也能帶著他逃跑。至於溫樂陽,自然也跟萇狸一道,先救下裹環,再去算計那些天下靈地。

    慕慕和小易被兩家大人留在九頂山,不許她們跟著溫樂陽一起去冒險,兩個丫頭雖然捨不得,但是也知道跟著溫樂陽純粹是給他們添麻煩,都老老實實地留了下來。

    囡囡小五是旱魃五哥派來幫忙的,鐵了心就要跟著溫樂陽,在她地小心眼裡,幫忙就是打架……小五天生妖力蓬勃,實力比著煉化法寶之前的溫樂陽毫不遜色,雖然遇到柳相也是白搭,但是有這麼個小打手帶在身邊,倒也不是累贅。

    彩虹兄弟果然吃過晚飯就連夜下山了,他們被抹去了記憶,全忘了後面發生地事情,現在又知道‘大餅破鑼狗’竟然是柳相要找的東西,他們哪還敢再摻和,趕忙離開九頂山,正經忙著領導世宗武裝起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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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21: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三十五章 洞府

    離開溫家村之前,萇狸花了幾天時間,用渾厚的妖元為二、三老爺和不說不做兄弟重塑經脈,這四個溫家的好手悉心修煉幾十年的毒功算是廢了,但是得了萇狸的妖元,戰力不僅沒有絲毫的退步,反而激增。

    他們是凡人體質,重塑經脈之後當然不會像秦錐那樣幾乎一步登天,但是以妖元經脈帶動錯拳,實力比著五福中的一般高手也毫不遜色了。

    萇狸又留下了一門修煉的法子給他們四個人,登仙望道肯定是沒戲,連萇狸還是小妖精一個,但是修煉下去,煉出幾門神通,在修真道上晃著膀子走兩圈還是很有希望的。

    現在的溫家村裡,溫九溫十三兩個傻叔叔合擊之力不遜於小兔妖善斷、慕慕和小蚩毛糾實力比起一字宮裡的魏老三、麻赫水之流還要高出一截,溫二老爺、溫三老爺、不說不做四人則不遜於青鳥、三通這個層次上的高手,一般的敵人足以應付了,何況又有同在蜀地的大慈悲寺彼此呼應,基本上只要不是柳相親自殺來,也沒有能撼動他們的敵人了。

    前後大約十天的功夫,我服了總算不負眾望,成功的幹掉了‘劍膽’火尾,本來就火紅色的身體,鮮豔的仿佛隨時都會燃燒起來似的,看上去又胖了一圈,單從外形上來看,現在的我服了威風凜凜,搖頭擺尾時都會在空氣中蕩起一一層層好像漣漪似的火暈,不過不管蟲子怎麼使勁,上次留在高原雪頂地巨劍流金火鈴也始終不曾應召而來。

    溫樂陽有些鬱悶地皺著眉頭,問裹環:“距離太遠了?”

    裹環毫不客氣的罵道:“放屁!”正要接著往下說,萇狸倏然閃身而至,瞪著玉刀一字一頓的說:“溫樂陽只有我和他們家大人能罵!”

    裹環被萇狸氣樂了,溫樂陽也樂了,趕忙把話題拉了回來,兩個老妖怪也弄不明白我服了明明吸斂了劍膽中的魂力,為什麼還不能喚來巨劍,議論了半天,唯一能說得過的理由也只是劍膽之力太渾厚,我服了還得再消化些日子……

    也沒什麼可準備的,萇狸、溫樂陽、小五、溫樹林四個人外加玉刀裹環,離開溫家村,再度啟程趕赴華山,下山之前溫大老爺千叮嚀萬囑咐,要溫樂陽一定在四月之前趕回來,第二次婚期依舊是四月十號,如果再耽擱就大大的不吉利了,萇狸也咬牙切齒詛咒發誓,說什麼也不能把溫樂陽耽誤了。

    一行人裡,除了溫樹林之外都是精兵,即便真地碰到天音,逃的機會也大得很,尤其萇狸,根本就不怎麼擔心天音,在路上笑嘻嘻的對溫樂陽解釋:“我砸天錐的時候,天音天書天畫三個人聯手,也不過和我在伯仲之間,要不是裹環搗亂,我又想著去讓你師祖出手,……”

    裹環嘿了一聲。挺委屈。

    溫樂陽笑著點點頭。明白萇狸地意思。黑白島三位劍仙地修為。和萇狸是在一個層次上地。即便是現在排名緊隨其後地大穿山甲。與劍仙和之流相比。也好像是小白鼠和人之間那麼大地差距。

    但是同樣是有人。一個強壯地大漢打三個瘦弱地普通人。也未必會輸。

    和天書天畫天音三位劍仙地差別。就相當於強壯大漢和瘦弱地普通人。

    萇狸繼續笑著說:“現在對上天音地話。實力上倒無所謂。最麻煩地就是俯身其中地真魂。會上其他人地身。現在根本沒辦法煉化他。”

    溫樂陽繼續點頭。還是有些不明白。裹環已經琢磨過來了。呵呵笑道:“問題是真魂也捨不得天音地法身。柳相真魂煉化了兩千年。才算是徹底占那具修為堪稱絕頂地法身!雖然天音地法身對柳相來說。最大地壞處是不能破壞黑白島地禁制。但是既便如此。除非萬不得已。真魂不會再附其他人。附著功力差地沒有意義;附著功力強地。像萇狸、錐子或者旱魃…還有我這樣地絕頂好手。元神都雄渾之極。真魂附身倒是簡單。但是真要徹底控制身體。少說也要千八百年地功夫!”

    萇狸呵呵笑著點頭:“不錯!說白了,現在是兩頭難受的事,咱們不敢放開手腳擊殺天音,真魂更捨不得再花上千年重新佔上一具身體。

    真和那個雜碎正面對上了倒不用太擔心,大不了逃走就是了,他也不敢逼得咱們太緊,否則一拍兩散大家都沒有好處。只是小心別墜入他的詭計就好。”

    道理倒是不難懂,只不過柳相給溫樂陽的心裡壓力太大了,已經不知不覺的把柳相放到了一個難以戰勝的位置了,說穿了,溫樂陽拼命歸拼命,但是在心底抱著的態度,也僅僅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萇狸好像又想到了什麼,眉飛色舞的對著玉刀說:“要是能把天音送進礦洞裡的‘十三不過’就好了!一舉兩得!那具身體比著你的分身可要好上百倍!”

    溫樂陽跟著笑了,這個念頭也只限於想像,幾乎沒有實現的可能,就算他們抓住了天音,著實不行真魂還能自爆法身,再找別人附體,生死大事之前,真魂就算再捨不得天音的身體也會棄之不顧。

    囡囡小五聽不懂他們說什麼,專心致志的嚼著溫樂陽剛給她買的口香糖,等沒味道之後一抻脖子咽了下去,然後又取出一塊放進嘴裡……

    溫樹林沒了鼻子,看上去到顯得年輕了不少,聽著大夥議論,露出一嘴黑黃的牙齒,小心翼翼的提醒著他們:“現在你們把我隨身帶上,恐怕柳相見了你們就得拼命!”

    裹環重見天日在即,心情好的無以復加,笑著接過溫樹林地話:“柳相又不知道你和我們在一起,咱們地行蹤也沒有外人知曉,這次華山之行主要是尋回我的分身,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兇險。”

    溫樂陽咳了一聲,自從他練成溫辣子的霸道功法之後,就不停的出山辦事,幾乎一大半的任務,在事先來看都沒什麼兇險,要麼就是有高手保駕護航、要麼就是敵人實力一般,但是這些任務哪一次都歷經生死大難,一回想起來溫樂陽都忍不住要摸摸自己這顆腦袋,長的實在是夠結實地!

    特別是最後這一趟雪頂之行,小鎮遺民、祁連仙宗、天行喇嘛、猴子怪物……一直到最後連柳相真魂都現身了,溫樂陽到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心有餘悸,自己都有點想不通,怎麼就活下來了呢。

    說到雪頂之行的時候,溫樂陽又想起了錐子記憶被封印的事情,皺著眉頭望向萇狸:“你們妖門,能在別人的記憶上動手腳,那你能不能幫錐子破掉封印?”

    萇狸堅決地搖搖頭:“不管,讓她自己想去吧,煩悶死她!”

    溫樂陽愕然,張著嘴巴不知道該說點啥了,過了一會才訕訕的問:“要是能幫…最好幫一下……”在溫樂陽地印象裡,萇狸和錐子有仇不假,但是吃虧的可一直是錐子。

    裹環在玉刀裡開口笑道:“錐子是前生被人抽離元魂煉製成了冰錐,從抽離元神到封印記憶,那個人用的都是魂術,是一門法術。而靈妖擅魅,天生就能對別人的記憶動手腳,和魂術根本就是兩回事。”說著,頓了一下:“錐子想要恢復以前的記憶,要麼靠著天水靈精之力自己衝破封印,要麼找到施法之人施術解決,萇狸根本就幫不上忙的。”

    雖然不明白這些法術之間地道理,不過也沒耽誤溫樂陽明白,在錐子恢復記憶的事情上,妖門地魅惑之術無能為力,對著還在一旁咬牙切齒的萇狸笑道:“不是不管,是管不了!”

    萇狸撇著俏氣地嘴角,作出了一個不屑的表情:“無論管得了還是管不了,都不管!”說完,琢磨了一下又強調了一句:“這是態度問題!”

    溫樂陽樂了,既然萇狸幫不上錐子,他才懶得去分到底是態度問題還是能力問題……

    在現代交通工具之下,溫樂陽一行人沒耽擱多少時間,就從四川來到了華山,溫樂陽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報上一路平安之後,背起沒鼻子的溫樹林跟在萇狸身後發力奔跑,如風般掠進大山,小五本來能跟上溫樂陽地速度,但是小丫頭耍賴,不肯自己跑,死活跳進了溫樂陽懷裡……

    與唐古拉的氣勢恢宏、峨眉山的靈秀渾然、祁連山的蒼涼古樸都不相同,華山以險峻鋒銳傲視天下,無論是一座座單獨的山峰,還是連綿成一片的層疊山巒,都透出一股問天的銳意,遠遠望去會覺得那山尖真就刺痛了眸子,而置身其中騰躍飛奔的時候,溫樂陽突然有了種在劍鋒上跳舞的感覺。

    溫、苗、駱這三支拓斜傳人居住的大山,也都隱約著一股淬厲的氣勢,但是又少了華山的挺秀,比起來,九頂、七娘和烏鴉嶺就好像精悍的短刀、最實用的殺人利器;而華山,則是一柄凜冽的長劍,曾經在不世君子手中,斬妖問道的天劍!

    從進入華山之後,裹環明顯變得緊張了,也不管有沒有人搭腔,始終在不停的說話,特別是當初和萇狸一起打碎天錐的過程,翻來覆去的不停念叨著。

    溫樂陽一路憨笑著,萇狸也變得罕見的有耐心,不僅沒有嫌裹環煩,偶爾還笑著搭幾句腔,幾個人在奔馳了大半天之後,萇狸突然打斷了裹環的話:“山鬼,我來問你,你要是回復了法身,會不會找我報仇?”

    裹環立刻回答:“當然不會!”

    萇狸不說話,大大的眸子斜忒著玉刀……

    過了片刻,裹環才嘿嘿笑著:“分身的法力不成,回復一段時間,再加上陰錯陽差,勉強能和以前的天書、天畫拼一拼,對付你還差得遠……這仇要報,也等有一天能打得過你再說吧!”

    萇狸突然停下來了腳步,肅容道:“我幫你找回法身還魂,是看你三番五次相助他的徒子徒孫……如果你這番能在分身上還魂地話,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無論是盜你法寶、壞你修行,還是擊碎你法身、想要奪你妖元,這些大仇,都放在我一個人身上!”

    裹環霍然發出了一陣大笑,硬邦邦地聲音震得其他人耳朵裡嗡嗡直響:“貓妖,你倒打得如意算盤,我就算把所有的大仇都扔到你一個人身上,找你報仇的時候,那個溫小子,還是有那些姓駱的、苗子們,哪個都會跳出來和我拼命!”

    溫樂陽樂著點點頭,沒說話。

    裹環繼續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這裡面恩恩仇仇亂七八糟,我都懶得去想,要是哪天我高興了就找你報仇,不會為難那些小猴崽子,你放心好了!”

    萇狸笑了,唇間的笑紋輕輕的就抹去了大山如劍般地淬厲,指著不遠處一片連綿起伏,卻並不算太高大的丘巒:“到了,那片墳包就是你當年設下的禁制!”

    裹環勃然大怒,還沒來得及說話,萇狸就繼續笑道:“恭喜老妖怪!這片禁制的法力猶存,看來你地分身應該還在洞府!”說著,伸出芊芊素手,攬住了溫樂陽的腰:“小子,一會不論遇到什麼,都不許運功抵抗,萬事都交給我……乾脆你就把眼睛閉上吧!”

    小五左看看,右看看,手忙腳亂地爬上了萇狸的背,兩隻胳膊牢牢抱住了貓妖的脖子,她選擇了一個安全係數更高的交通工具,隨即緊緊閉上了眼睛。

    溫樂陽只覺得腰上一緊,一股柔和但覺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把自己蕩了起來,引著一陣山風凜冽,隨著萇狸一起,向前面連綿成一片的山丘激射而去。在進入陣法禁制之前,溫樂陽根本看不出這裡有什麼異常,自己如水地靈識蔓延過去,光禿禿的樹枝瑟瑟發抖,暴露在枝椏間地鳥窩裡,兩隻大喜鵲正擠在一起耳鬢廝磨,樹幹上又幾隻螞蟻無聊的爬著……

    可是隨著萇狸一入期間,天地在刹那裡就變了個樣子,分不清到底是錯覺還是法術,溫樂陽只覺得天玄地裝,近處地山巒都變成了暴怒的野獸,在轟轟咆哮中狠狠地撲向了自己,而遠處的雄奇大山也仿佛活了一般,好像高傲的巨人,紛紛轉過頭,用鄙夷的目光看著幾個闖入者。溫樂陽毫不懷疑,如果惡獸似的山丘奈何不了他們,那些變成了巨人的大山會立刻蕩起巨大的拳頭,把他們砸成一片肉泥!

    萇狸的身法極快,在她和溫樂陽身邊,尖銳的空氣嘶鳴響成了一片,無數隻快的溫樂陽根本看不出形狀的利器呼嘯而出,好像神龍的利爪,把一座座轟然襲來的山巒撕成了粉碎!

    裹環充滿意外的咦了一聲,問:“你打算硬生生的打進去?”

    萇狸一邊施展著神通擊破禁制,一邊回答:“帶著一群累贅,光靠跑不成!不過這次好多了,沒有陰錯陽差搗亂,上次的時候……”說著半截,猛地叱喝了一聲,單手一震,一層黑色的利刃好像巨木般層層湧動現身,把她和溫樂陽等人密密麻麻的包裹其中,旋即一聲震天價般的打響,附近最高大的一座山峰仿佛毀天滅地似的,和萇狸的神通砸在了一起,激蕩良久之後,才漸漸消退。

    裹環居然又沒心沒肺的笑道:“當年我設下的禁制,威力還算不錯!”

    裹環性情失憶,當年大部分事情都能記得清清楚楚,唯獨的經過,說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萇狸卻突然哎喲一聲,嘻嘻笑著對溫樂陽說:“咱可犯傻了!”說著一伸手把玉刀從他的頸下揪了下來,隨即溫樂陽駭然發現,萇狸竟然收起了神通,一隻手揮舞著玉刀,一隻手攬住自己,快步向著禁制深處跑了下去。

    山巒層疊,依舊轟轟而至,裹環嚇得破口大駡,聲調都變了,淒厲的很……

    可是說也奇怪,氣勢洶洶的禁制之威,一俟轟到玉刀身旁,就會在一震之下悄然消散,好像惡獸看到了主人的皮鞭。

    萇狸歡呼了一聲:“你設下的禁制,當然認得你的元神……”說完,又意猶未盡的補充了一句:“冒險一試,果然靈驗!”

    裹環一聽,更是破口大駡,眼看著一座座山峰轟轟烈烈的砸向自己,雖然都在堪堪觸碰地瞬間失去了力量,但是對於裹環來說,也足夠刺激了。

    萇狸才不理會裹環地怪叫,高舉玉刀,拉著溫樂陽輕輕鬆鬆的走過了禁制。

    溫樂陽只覺得周身一輕,剛剛彌漫天地的肅殺猛地退去,換而一份昂然的生機,一下子抱攏住了所有人,外面是寒冬荒木,眼前卻是無盡新綠!伏在他背上的溫樹林也忍不住低低的驚呼了一聲,顫抖著呢喃道:“這…是洞府?”

    溫樂陽也充滿惑的看了萇狸一眼,眼前到處是鬱鬱蔥蔥,哪像個妖精地洞府,明明是一片根本望不到頭的大森林。

    萇狸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先是愣了一下之後,隨即反應了過來,脆生笑道:“就是這裡沒錯,不過兩千年沒來,長草了!”說著一拉溫樂陽:“再走一走你就知道了!”

    溫樂陽的靈識四面播撒,跟著萇狸一起向著深處走去,不久之後赫然發現,這裡原先本來就是一座雄偉到根本無法用語言表述的巨大宮殿!這不過宏闊如天地地洞府,現在已經被茂密無邊的森林覆蓋。

    勉強能在靈識中露出一角地洞府,讓溫樂陽目瞪口呆。

    一座本來就恢宏華麗的宮殿,又被放大了一萬倍,閃爍著柔和光線的穹頂比天空還要更加寬敞,穹頂之下也真就漂浮著幾朵白雲,撐起宮殿的也根本不是石柱,而是一座座被打磨掉棱角的山峰!

    這哪是給人住的地方,一座足球場扔到這裡,還不如一塊地磚大,體長三十米、重二百噸藍鯨進入宮殿,就變成了螞蟻,還不是那種有翅膀的大螞蟻……

    溫樂陽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喉嚨裡哢哢作響,過了半晌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這座洞府…真在華山裡?”實在太大了,恍惚裡好像小時候做的噩夢那樣,自己在不停地變小,而周圍的一切都在瘋長,

    小五的靈識也看透了森林之下的宮殿,顫抖著接下話茬:“不可能,就算把整片華山塞進這裡,連一半都填不滿!”溫樂陽吸溜著涼氣,認真的點點頭,裹環的洞府不僅大到了極點,同樣也華麗到了極點,處處雕樑畫棟,古拙的符篆從腳下直撲視線的盡頭!

    知道他們沒見過世面,笑著解釋:“這片天地早被妖力封住,從外面看不到摸不到,可不代表它不存在!山鬼沒出事之前,實力也還說得過去!”說著,伸手敲了敲玉刀:“裹環,等你重見天日,也幫我建個洞府!你們山鬼石怪,對土木都有些手段!”

    溫樂陽的表情充滿了疑惑:“被妖力封住的洞府……也能長草?”

    萇狸笑著回答:“木行主生,無孔不入,無鋼卻韌。

    這裡又是木靈之地,有草木突破拱進了洞府也不算太稀奇,他的禁制封又封住了外面,此間四季如春,不長成大森林才怪!”

    裹環也被自己的洞府給驚呆了,在之前他還以為自己是個白衣如雪來去如風的獨行大妖,沒想到自己也挺威風的,聽到萇狸的話才如夢初醒,嘿嘿傻笑著忙不迭的答應,過了片刻之後,又遲著問道:“這…真是我的洞府?可是……”

    萇狸不等他說完,就開口接過了話題:“先不用想太多,找找再說!”說完,把囡囡交給溫樂陽,囑咐了句:“留在原地等我!”旋即身形一晃,閃電般消失在視線盡頭!

    這片洞府太大了,又覆蓋著森林和厚厚的植被,萇狸嫌溫樂陽動作慢。又怕裹環的分身萬一還有殘存餘念,會傷人,所以搜索分身的事情不讓他插手。

    以溫樂陽的靈識,根本測不出這片宮殿到底又多大,萇狸帶著玉刀已經去了良久還沒回來,溫樹林等的無聊,東跑跑西摸摸,開始算了起來,之前還笑著對溫樂陽說:“揭穿了身份也有個好處,想算計的時候不用遮遮掩掩!”

    他比尾末可進步多了,隨身帶著草稿本和圓珠筆,尾末剛從碳條進化到粉筆。

    一直到兩天之後,萇狸才轉回來,眉宇間都是疑惑的神色,溫樂陽立刻迎了上去,萇狸對他搖了搖頭:“分身…不在這裡!”

    溫樂陽充滿意外的啊了一聲,不知道該說點啥。

    小五像個小大人似的,也跟著萇狸一起鎖緊眉頭:“會不會…分身走了?”

    萇狸搖搖頭:“山鬼信誓旦旦,他那個分身雖然煉成了,但是元神殘碎,像個肉胎一樣,不會走不會動更不會想……”

    溫樂陽當然不甘心,指著洞府深處:“都搜過了?”

    萇狸點點頭:“每一寸都沒落下,深處的山壁裡拱進來了大片的藤枝,蓋住了不少地方,我也寸寸掃過,什麼都沒有!”

    一直沒說話的裹環突然歎了口氣,聲音很清淡的笑道:“想不通,算了,實在不行還能去雪頂礦洞!”

    萇狸琢磨了一下,最終也輕輕的歎了口氣:“那我幫你找具好身體!”跟著皺眉琢磨了一下,試探著問:“大穿山甲你覺得怎樣?”

    溫樂陽嘿了一聲,錐子也給裹環出過這個主意。

    萇狸眼睛又是一亮,一下子變得高興了起來,舉著玉刀問:“鵝羊山上,有個三味老道留下的分身,那具身子比著你的分身也不差!”

    溫樂陽都嚇了一跳,那個三味性子憨直又無大惡,就這麼抓過來毀掉的話,實在有點說不過去,裹環也苦笑了一聲:“和尚和我在玉刀裡一起待過一段時間,好歹也算是朋友……先做個備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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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三十六章 失蹤

    似乎在溫樂陽離家趕赴華山的同時,稽非和水鏡兩個人九頂山,他們倆自從認了溫樂陽做師傅之後,就把九頂山當成了度假村,在外面逛累了就回來住一陣,在山上住煩了就再離開,也沒人管他們。

    一路上稽非老道都不發一言,拉著和尚低頭趕路,直到遠離大山之後,稽非老道才站住腳步,鬼鬼祟祟的問他師弟:“和尚,你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水鏡和尚一呆,小白手在自己的大腦殼上用力摩挲著,滿臉的無奈:“最後記得的事情,是…是咱倆商量著騙那個紅衣女娃子的燈籠和石牌。”

    老道嘿嘿的笑了,拉著和尚找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一五一十把這幾年裡和尚被抹去的記憶,一件一件全都講給了他,甚至連大餅破鑼狗是柳相勢在必得的東西、溫樹林就是隱修、溫樂陽一行人趕赴華山這些本來應該被萇狸抹去的記憶,也說得絲毫不差!

    無論是遭遇貓妖、大鬧慈悲寺,還是畫城歷險、高速公路大戰鵝羊高手,這些經歷都把和尚自己給嚇著了,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瞪著老道問:“貓妖的法術,怎麼沒抹掉你的記憶?”

    稽非老道擺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刻意壓低的聲音聽上去很賤:“和尚,你還記得我的功法是什麼?”

    “千江水有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清淨心靜澈滅神劍法!”和尚說完之後,還意猶未盡,又補充了一句:“我的功法是音樂天蓮宗掛甲小成禪音普渡無上正等正覺神通!”

    稽非老道點了點頭:“不錯!你的功法除了那些威力神通之外,還緊緊扣住了‘正等正覺’這四個字,只要發動,就沒有修士能逃得過你的搜神之術。”說著,老道突然道骨仙風的笑了起來:“我的功法,則扣住了‘清淨心靜’四個字!”

    水鏡腦子笨,還不太明白老道的意思,點著頭隨口答應著:“你修煉清淨心靜地功法還這樣,要是修煉別家功法,你得啥樣……”

    老道呸了一聲,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少廢話!‘清淨心靜’,我修的是元神靜寂不受外力,只要老道不想,莫說貓妖,就是大羅金仙都別想抹去我的記憶!”

    稽非和水鏡兩個人神通威力一般地很。但是各自都有項別地本事。和尚地搜神之下無人能藏。老道地元神靜寂。就連貓妖都被他騙了過去。根本不知道他沒失憶。

    老道得意了一陣之後。才繼續說道:“和尚。那件大事。現在你也忘了吧!”

    水鏡和尚不耐煩地搖搖頭:“這些年地記憶都沒了。你要說就說。少買關子!”

    老道哈哈一笑:“以前。畫城是散修第一世家。不過…樂羊瘦金死在了銷金窩、樂羊甜死在了上海。樂羊溫下落不明。整個畫城也樹倒猢猻散。只剩下了小貓三兩隻……”

    他地話還沒說完。和尚就猛地瞪起了眼睛:“你是想偷東西還是想搶劫?這幾年地事我不記得。不過以前畫城可沒少接濟咱倆。老道你別打錯了算盤!”

    老道愣了愣。被和尚氣樂了:“糊塗東西。胡說八道些什麼!我說地這件事。是前陣子咱倆一直在商量地!”

    說著,老道長吸了一口氣,聲音變得威嚴而凝重,但是眼睛裡那一絲美滋滋的笑意是無論何也揮之不去的:“修真道風雲湧動,而畫城勢微無力擎天。正邪之爭日漸陡峭,世間散修群龍無首人人自危。大廈將傾,稽非水鏡雖是獨木,但為了萬千同道,自不量力也要撐上一撐!”

    水鏡和尚地嘴巴張得很圓,能嚴絲合縫的塞進去一個雞蛋:“啥意思啊?”

    “就是開個散修大會,讓他們選咱哥倆當散修龍頭替代畫城!連散仙大會地請柬你都寫好了!”說著老道從懷裡掏出一份似模似樣的請柬:“二月初三別徘徊,請到泰山腳下來,歡迎流浪的散仙……”老道念了幾句,繼續提醒和尚:“當時就是覺得你寫的這個詞不靠譜,要不早就發出去了。”

    水鏡和尚的眉毛都被嚇到頭頂上去了,蹭的一下子跳起來,拼命壓低了聲音,但是卻壓不住驚恐地語氣:“你瘋了!那時我也跟你一起瘋了?

    稽非老道被他嚇了一跳,想不也想揮起一掌,狠狠拍在了和尚的光頭上:“好好說話!”

    水鏡和尚連珠炮似地說:“統領散修?就憑咱倆?最好的結果是一個人不來,中等地結果是來了不少人,結果咱倆讓天下人笑掉大牙;最慘的可能是直接讓牛力士紅姑婆他們把咱倆撕了!那幫子散修能聽咱倆地?”

    稽非老道哈哈大笑,臉上一派輕鬆,根本沒不把和尚的擔心當回事:“這倒也不怪你害怕,你失了記憶,才會不曉得咱倆有多少家底兒!你聽我慢慢給你說。”

    隨即老道掰起了手指頭:“當年在峨眉山,一眾散仙被俘,咱哥倆隨著大鬧慈悲寺救出了大夥,攢下了一份威望,更抓住了一份人情!此其一!”

    水鏡和尚點點頭,散修們雖然性情桀驁,但是恩怨分明,有了這份情誼擺在面前,大夥見到請帖至少會來赴會。

    “苗疆大戰妖女,救了小蚩毛糾的事,咱倆也有份,而且分量還不輕,青苗有恩必報,到時候肯定會給咱們撐場面,小蚩毛糾現在的手段可了不得,繼承了拓斜祖師爺一成的巫力,三術合一之後更是功力激增,他露上一手,再說一句以後為稽非水鏡馬首是瞻,那些散修會怎麼說?此其二!”

    和尚皺了一下眉頭:“蚩毛糾的本事自然沒的說,不過苗不交沒什麼名頭,恐怕還不能服眾……”

    稽非撇了撇嘴巴:“別著急啊!名頭大的也有!咱哥倆在峨眉山救大小兔妖在先,你在從上海回四川的路上救小兔妖在後!五福大戰九頂山的時候,兩個兔妖顯出的手段,天下之人有目共睹,大會時有大慈悲寺給咱壓陣,你還怕個屁!”

    水鏡和尚地臉上,已經不由自主的升騰起了興奮的光芒。

    稽非老道卻不甘休,繼續說道:“最關鍵的,最要緊的是正邪之間眼看著就要大打出手,散修們只盼著獨善其身個不小心就得被這趟漩渦攪得粉身碎骨!可是咱倆身後是誰?是九頂山,拓斜傳人,是溫樂陽,是貓妖僵屍旱魃,現在看來恐怕還有錐子!管他正道五福還是邪道四大天門、彩虹兄弟,誰敢不給溫家的面子,咱哥倆振臂一呼,跟住了咱們哥倆,除了天劫管不了,還有誰敢為難他們!”

    老道說完頓了一下,還意猶未盡的搖搖頭:“可惜,彩虹都被抹掉了記憶,而且他們也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則開大會的時候,正道支持咱,邪道支持咱,就更有面子了……”

    水鏡和尚已經滿臉無法抑制地興奮,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聲音裡充滿了激動:“你是說,咱們這輩子……這一次,真能當上天下散修地統領?從此再沒有天下散修第一世家,只有天下散修第一人…和第二人?”和尚的要求不高,能做天下第二散修就心滿意足了。

    稽非費力的掰開和尚的手,腕子上留下了五道烏青的指引,呲牙咧嘴地回答:“第一人這種稱呼是天下大忌!咱們統領了散修也不能叫天下散修第一人,說不定有人就聽不慣這個名頭跟咱們作對……咱總不能成天把大慈悲寺帶在身邊,要叫就叫……大賢!沒有排名,天下無敵!”

    和尚和老道面對面,彼此的目光裡充滿了鼓勵與憧憬,在對望了片刻之後霍然仰天大笑,散修之首,光宗耀祖啊!

    拓斜傳人和柳相地爭鬥對於他們來說,無異於神佛相爭,所以稽非和水鏡根本就沒把柳相的事情放在心上,前陣子在九頂山上,一心一意的策劃著賺取這個散修首領的名號,也想著像當年樂羊溫那樣,走遍天下人人敬仰,沒想到紅葉林之行後,萇狸出手抹去了他們的記憶,差點壞了擺在哥倆面前的頭等大事。

    幸好稽非老道有護住元神地特殊本領,這才保住了記憶,又提點了和尚。

    兩個出家人不肯再耽擱,又重新策劃起散仙大會的細節,老道看著和尚撰寫地請柬撮了半天牙花子,他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詞,不過最後突然眼睛一亮:“別地不用改了,把地點從泰山改成華山!溫樂陽和萇狸他們一起去華山了。咱倆失憶了,他們只能算是適逢其會……”

    和尚馬上反應過來了,忙不迭的點頭笑道:“妙啊!溫樂陽地徒弟都是天下散修首領,萇狸還不得興奮成什麼樣子!”

    本來稽非和水鏡,無論如何也不敢把請柬送到萇狸手上,但是他們現在‘失憶’,萇狸如果適逢其會的話,哪有不幫他們的道理!

    ----------------------------

    進洞府的時候興致勃勃,出洞府的時候意興闌珊,萇狸和裹環都有些垂頭喪氣。

    溫樹林本來還在旁邊算著,看見萇狸回來了,趕忙爬起來湊到跟前,囡囡小五撅著嘴巴,奶聲奶氣的問他:“算到了什麼,現在總能說了吧?”溫樹林這兩天除了吃飯就是算數,其間有一次忍不住低聲驚呼,顯然是算出了什麼,不過死活也不肯告訴溫樂陽和小五,打定主意就等萇狸回來邀功。

    萇狸現在臉色不怎麼好看,溫樹林也不敢買關子,趕緊湊過來,語氣認真而篤定:“其他的就不說了,都是些沒用的東西,只有一樣,我算出了狗!”

    所有人都是一驚,萇狸一把抓住了溫樹林:“這個狗和那個狗,是一條狗嗎?”

    溫樹林苦著臉搖頭,老實巴交的回答:“不知道……就是算出來個‘狗’,具體啥意思,和以前的那個狗是不是一回事,我也不知道……”

    大夥一下子就洩氣了,別說他只算出了個‘狗’,就是在這座洞府裡,把‘大餅破鑼狗’全都算出來,大夥依舊摸不著路數。

    找不到分身,說什麼都是白搭,任誰都想不通分身哪去了,最後還是萇狸揮了揮手,打斷了其他人漫無邊際的猜測,下面無論是找替身,還是去高原,都要先離開這裡再說。

    華山和峨眉山一樣,都是國家重點的旅遊區,通訊網路基本完成了覆蓋,當然,在偏荒的山窪裡還是沒有信號,不過到了高處,手機通訊無礙。

    一行人從裹環的洞府離開,剛剛翻上一座山梁,溫樂陽的手機立刻震動了起來,七八條短信一起湧了進來。溫樂陽打開一看,除了一條是買賣槍支走私車地之外,其他全都是顧小軍的留言,時間從大約一天半之前開始,內容幾乎全都一樣:急事,速回電話!

    溫樂陽還沒來得及撥回去,老顧的電話就頂了進來。

    在電話那頭,顧小軍的聲音無比的虛弱,溫樂陽好歹是個高手,即便隔著電話也能輕易分辨,對方是在假裝虛弱,還是真的傷了元氣。

    顧小軍現在聽起來,又何止傷了元氣,只有氣血及虧的情況下,才會像他這樣虛弱。老顧根本不容溫樂陽問發生了什麼事,直接開口問他:“你現在華山?”

    溫樂陽一愣,很有些意外的反問:“你怎麼知道?”

    “手機定位,我監測到你最後一次通話是在華山。現在你一進入網路,我就知道了!”老顧吃力的解釋了一下。跟著突然岔開了話題,語氣裡充滿了鄭重:“在畫城地時候,你答應過糖糖幫我,現在還做不做准?”

    老顧說話的時候,幾乎是用盡了力氣再喊,卻只能勉強震動空氣,發出低可憐的聲音。

    溫樂陽毫不猶豫:“你說,什麼事!”

    顧小軍仿佛長出了一口氣,斷斷續續的給溫樂陽說出了事情的始末。

    不久前,一支在華山科考的隊伍突然在大山裡消失了,這件事本來跟顧小軍地部門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但是隨後發生地事情,引起了顧小軍的重視。

    這十幾個人失蹤的卻很離奇,他們最後一次和外界通話,是在失蹤前兩天,當時科考隊有了重大發現,語氣都很興奮。

    科考隊在大山深處,發現了一種特殊的東西,因為是在電話中,所以並沒有描述的太詳細。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隊伍中幾個對生物學頗有造詣地認識這種東西。

    也許是因為隊員太興奮,在通話之後甚至都沒有按上掛機鍵,所以他們接電話的那個同事,能通過聲音大概判斷出在隨後一段時間裡他們地行為。

    科考隊發現的東西具體是什麼誰也不知道,在整個過程裡,科考隊始終沒有準確地命名,只是以‘它’相稱。老顧姑且把他們的發現定義成一株罕見地植物,因為後來科考隊挖開了土層,想要看看這個東西的根。

    隨後就是一場圍繞著‘植物’的辯論,聽電話的人當時也挺著急,知道他們發現的東西肯定有違背常理的地方,但是電話那端的聲音亂哄哄的,根本就聽不清楚他們具體在爭論什麼,大抵是有人說它是植物,有人說它是石頭,有人說它是‘太歲’,還有人說這是地質現象……

    最後所有的科考隊員一致通過,挖開淺表土層,隨即周圍都安靜了下來,他們已經開始了作業,這群人都是內行,一天二十四個小時裡,除了吃飯睡覺就和動植物打交道,要是扔到長白山去挖野山參,保證不帶斷一根鬚子的,無論他們如何發掘,可以肯定的是都絕不會傷害那件新發現的東西。

    跟下來是一陣驚呼,和亂七八糟的‘繼續挖’‘繼續挖’的催促聲,很快周圍又安靜了下來,作業人員繼續著挖掘工作……

    隨後,就再沒了一絲聲息,一直到被聯絡人覺得他們靜默太久了所以才報警。

    這支隊伍的科考任務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只是普通意義上的動植物考察,但是畢竟是一支專業隊伍,在進入山區前,已經把路徑、行程計畫和時間表都報備給了相關的管理部門,這給後來的組織搜救帶來了很大的便利。

    華山地方的武警在接到報警後,立刻沿著科考隊的路線開始搜索,一路上不停地發現科考隊經過的痕跡,最終,在大山深處一座叫‘鱉兒站’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宿營地。

    空無一人的營地中,一切都仿佛在密林中佇立了幾十年,四處爬滿了長藤,行軍鍋中長出了蓬蓬的野草,一個個變成了螞蟻的樂園,甚至還有一棵水桶粗的大樹,斜斜的頂穿了一座帳篷。

    可是在核對過諸多物品在進山前的打上地編號後,搜救者才驚異的發現,這些帳篷就是科考隊在進山之前上報地裝備,這個仿佛已經被叢林覆蓋了幾十年的營地,是幾天前才建成的。繼而搜救武警擴大了搜索範圍,以營地為圓心在半徑內三公里的區域開始尋找生還者。

    說到這裡,老顧突然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說:“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報告的內容!”

    雖然有些心理準備,但溫樂陽還是心理一驚,情不自禁地問了句:“搜救的隊伍也失蹤了?”

    老顧費力地哼了一聲,算是肯定了他的說法。

    科考隊和搜救隊相繼失蹤,任誰都知道事關重大,第二支更加龐大、裝備也更加精良的隊伍立刻組織了起來,幾乎全部由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員組成,帶隊的軍官是一名少尉,叫做曲嘉。職別雖然不高,但是有著無比豐富的野外經驗。

    這次幾乎數百人浩浩蕩蕩地進入大山之後,很快就找到了科考隊最後的宿營地,可是情況似乎變得更加惡劣了,營地根本已經被暴漲地植被徹底覆蓋,根本就看不到。少尉隊長在仔細查看了營地的情況地之後,竟然違抗了指揮部的命令,在設下了警戒線之後,立刻帶著人撤出了大山,自始至終,在面對上級責難地時候,少尉隊長只是在說:“這件事不是我們能應付的,堅決要上報!”

    老顧在電話那端,似乎苦笑了一下:“這個少尉軍官的判斷沒錯!”

    最終這件事層層輾轉,被上級轉到了黃金部隊,顧小軍在閱讀了卷宗之後幾乎立刻就確定,科考隊的營地是被木行法術的襲擊後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無論是科考隊,還是第一支搜救隊伍的世宗,都和修士法術有關係,現在唯一的線索也僅僅是,傷人的修士修煉的是木系道法。剛剛休整了幾天的老顧又帶著非非姐弟趕赴華山,他們專職負責調查修士與人間的衝突,這樣的任務責無旁貸。

    溫樂陽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你們部門裡,就你們三個?只要有任務就你們三個上?”

    老顧說了半天的話,聲音虛弱的好像一根吊著杠鈴的棉線,隨時都會崩斷了似的:“世宗鬧事…亂成了一團,我還在高原的時候,其他的小子就出任務去了,只有我們三個剛回來的手上沒事。”

    顧小軍又迅速的把話題拉了回來:“我們五天前到了華山,在會同了曲嘉少尉之後,開始向大山出事地點進發。”

    曲嘉少尉當初抗命帶領隊伍回來,並不是因為貪生怕死,而是他明白,這件事必須由專業人員來處理,依靠著他手頭上的力量,如果真有危險,大家只有送死的份。

    當老顧三人抵達之後,曲嘉自告奮勇擔當嚮導。其實這次任務,對顧小軍他們三個人來說,已經和救人沒有什麼直接的關聯了,他們的職責是確認自己的推斷,並且儘量找出兇手留下的線索,從這個角度上講,這次進山只是初步調查,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溫樂陽幾乎已經能確定發生什麼事情,語氣凝重的問老顧:“記住敵人的樣子沒有?他用什麼法術傷的你,傷的重不重?”

    在溫樂陽心裡,顧小軍一直很神秘,雖然老傢伙一直在強調他什麼本事也沒有,可是他的手下不管是小沙還是非非,都在各自的領域裡有著驚人的能力,無論如何溫樂陽也不信老顧只是個普通的老頭子,能讓這隻老狐狸身受重傷的敵人,未必是泛泛之輩。

    老顧沉吟了半秒鐘,氣若遊絲的回答:“進山不到半天,我就急性闌尾炎,又被他們送出大山,現在剛從手術室裡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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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21: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三十七章 妖胎

    一直歪著腦袋擠過一隻耳朵聽電話的萇狸,嘰的一聲笑了出來,溫樂陽也差點把手機捏碎了,趕忙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

    老顧接到報告之後,就帶著非非姐弟趕來,剛進山顧小軍就被送出來住院去了,非非和小沙姐弟都是精兵強將,即便顧小軍中途退出,也不影響他們繼續執行任務,說不定老顧走了他們倆還更輕鬆了,與那位叫曲嘉的軍官進入了大山深處。

    可是在兩天之前,非非他們就失去了聯繫,老顧在醫院裡立刻急了眼,一邊調集人手趕赴華山,同時就想起了找溫樂陽求助,可是溫樂陽的手機打不通。

    老顧動用技術手段,查出溫樂陽最後一次通話居然也是在華山,發了短信之後,一直在檢測著他的手機,等他一回到網路,立刻就聯繫上了。

    不久前的雪頂之行,溫樂陽和非非姐弟相處的極好,此刻又近在咫尺,他們有難自然要出手幫忙,安慰了顧小軍幾句之後就掛斷了電話。依著溫樂陽的意思,其他人繼續和萇狸先出山去找替身,他自己去找非非姐弟。

    但是萇狸卻不同意,憑著溫樂陽現在的身手和法寶,除了那幾個有數的絕頂高手已經沒有敵手,但是萇狸擔心這裡是木靈華山,對方施展的又是木系法術,道法加持之下,敵人仿佛水中的惡魚,生怕溫樂陽這條沒下過水的小龍會吃虧。

    裹環也豁達之極的笑道:“先找那兩個孩子也耽擱不了多少時日,咱們時間寬裕的很!不過這次要是救了他們倆,別的不說,女娃聽人說謊地本事,男娃裝神弄鬼的本事,都得教給了咱們!”

    萇狸笑道:“不錯!這些法門一定要學!”

    溫樂陽自然大喜,有萇狸和小五幫忙,只要非非和小沙還活著,就算他們被變形金剛抓走了也能救得出來,唯一擔心的也僅僅是本來就翻天覆地的萇狸,再要學會了非非的心理分析和小沙的民間異術,世界會變成啥樣……

    無論是旅遊指南還是專業地圖上都沒有標注‘鱉兒站’這個地名,只有世代居住大山中地山民才知道,溫樂陽背著沒鼻子,和萇狸、小五放開身形,比風還快的掠入了大山。

    雖然同處大山深處。裹環地洞府和‘鱉兒站’卻相距甚遠。茫茫荒冬讓華山更添陡峭。只有萇狸蕩起地一抹妖風。卻讓無盡地蕭瑟裡平添了一抹生氣。

    在正午陽光燦爛地時候。幾個人終於趕到了‘鱉兒站’。溫樂陽咦了一聲。忍不住說句:“還真是‘鱉兒站’!”

    一座小山般地巨石。斜斜插在幾座高山之間。遠遠望去果然像極了一頭正在人立而起地老鱉。仿佛隨時都會轟然跌倒。卻不知已經矗立了幾千幾萬年!

    除了溫樹林忙不迭地隨聲附和之外。其他人卻誰也沒吱聲。就連小五都攥起了小拳頭。秀氣地小臉上充滿了警惕。

    四處都是荒涼冬山。‘鱉兒站’之下卻鬱鬱蔥蔥。無數長藤與並不算太粗大地樹木糾纏成濃濃地一團。就那麼亂七八糟地生長著。只不過奇怪地是。沒有哪怕一小棵草。長出‘鱉兒站’覆蓋地範圍。

    一路跑來滿眼盡是荒敗。唯獨老鱉地肚皮下面。是綠!溫樂陽甚至有一種錯覺。好像是那些藤蔓枝條撐住了斜傾地巨石。這才讓‘鱉兒站’沒變成‘鱉兒爬’。

    與那些遠山寒松勉強搖曳起地沉綠不同,眼前的這片綠色璀璨而明亮,讓人看一眼之後都忍不住要深吸一口氣,恨不得把這份生機勃勃都吸進四肢百骸中去!

    萇狸突然轉過頭,對著溫樂陽做了個俏皮地鬼臉:“睜大了眼睛看著,我給你變個戲法!”說著,拉起溫樂陽大步走到‘鱉兒站’之下,眼看著就要一頭紮進那片擠成了滿滿一團的藤枝綠樹中。

    ‘鱉兒站’下面地植物根本就是一團亂麻,密密匝匝的幾乎沒有什麼空隙,別說是人,就是一隻兔子恐怕都擠不進去,溫樂陽正納悶的時候,眼前的草木突然開始無風自顫,隨即在嘩啦啦的亂響裡,好像退潮似的,隨著萇狸的腳步,倉皇的向著四周散去。

    看著四周好像逃命似的各種植物忙不迭的散開、消退,溫樂陽有些發呆,裹環呵呵笑著說了句:“木靈華山!嘿,有生氣啊!”

    溫樂陽隨聲追問:“生氣?什麼生氣?”

    “生氣?妖氣!”,萇狸霍然發出了一聲滿帶殺伐之意的冷笑。枝葉翻滾聲猛地大作,各種植物都拼命退開,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一個詞:連滾帶爬!

    不過幾十秒鐘的功夫,無論是藤條還是秀木,都縮回到土裡,原先生機勃勃的‘鱉兒站’之下,轉眼又荒涼了。只剩一片光禿禿的泥土,連荒草也沒留下半根,在斜傾的巨石和地面連接處,一個破破爛爛的營地出現在溫樂陽眼前。

    溫樂陽快步上前,營地早就被植被搗得稀爛,什麼線索也沒留下,更沒發現非非和小沙的蹤跡,一邊漫無目的的搜索著,一邊問玉刀:“顧小軍猜的沒錯?真是法術?”

    裹環不緊不慢的回答:“剛才那些草木裹雜著妖元,不是自己長出來的,也不是修士的道法,是被妖法所趨,嘿,木靈的藤精樹怪,以前倒也不算少見。”說著,頓了一下繼續道:“木靈妖法,講究落地生根、生息不絕!”

    萇狸顧目四盼,仿佛在找著什麼,漫不經心的接過了裹環的話:“落地生根,說的是施法之後,神通不散,這裡有人發動過木靈的妖術,才會留下這些草木。”

    裹環尋找分身未遂,也只剩下說話這麼一個排遣了,沒想到喘口氣的功夫就被萇狸搶走了一大段,趕忙跟上解釋:“生息不絕,說的是妖術會自己慢慢長大,第一撥人失蹤後,營地雖然長滿了藤條樹木,但是還能被人看到;可是等第二撥人失蹤後,植木瘋長,徹底淹沒了這裡……”

    溫樂陽仔細琢磨著裹環的話,過了片刻後豁然明白,驚愕的問:“你是說……這些植物殺人做養料?”

    裹環冷冰冰地笑了一聲,算是確認了這個說法。

    溫樂陽急著說道:“能不能找到妖怪留下的線索蹤跡?”一邊說著,一邊磨著牙齒把靈識遠遠潑散,可周圍到處是荒山野嶺,又哪有非非和小沙的蹤跡!

    溫樹林很自覺,已經從溫樂陽的背上跳下來,掏出紙筆忙不迭的開始算計,看看能不能找到妖怪的下落。

    裹環明明很想說話,偏偏又擺出一副不耐煩地語氣,仿佛自己肯開口已經給了溫樂陽好大的面子:“剛剛說過,木靈地妖法講究落定生根、生息不絕!藤精樹怪裡,道行淺的挪不了窩,道行深的大都貪戀根脈,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會離開!”說著,裹環停頓了片刻,跟著冷笑道:“殺幾個人對這些妖怪來說算不得什麼大事,當然不會走,等到咱們來了,它再想走也沒機會了!”

    溫樹林猛地怪叫了一聲,連圓珠筆都不要了,忙不迭的跳到溫樂陽跟前,溫樂陽也嚇了一跳,一把抓住老頭:“算出什麼來了?”

    溫樹林使勁搖頭:“啥也沒算出來,他…他說妖怪就在附近,不敢算了……”說話的時候左顧右盼,警惕地看著遠處的一棵棵枯樹。

    裹環不再搭理他們,而是問萇狸:“怎樣,找到了嗎?”

    萇狸轉過身,對著他們點點頭:“找到了!不過…很有些奇怪!”說著,伸手指了指腳下一塊並不怎麼起眼、只有打火機大小地石頭:“就是這個!”

    說著,萇狸一揮手,就從指間凝氣一抹跳動的火苗,輕輕向著石頭一彈,那塊石頭猛地發出了吱的一聲怪叫,硬邦邦的石頭一下子變得比海藻還柔軟,痛苦的搖動著,直到火焰熄滅才它才停止掙扎,又變成了石頭的模樣。

    小五咦了一聲,絲毫沒有高手覺悟地跳過去,伸出小手就想去把石頭抓起來,不料一抓之下,石頭巋然不動,是連在地面之下的。

    溫樂陽生怕囡囡小五毛躁會出什麼意外,正想拿口香糖把她哄回來,萇狸卻對著他搖搖頭:“有我在,不妨事!”

    小五一把沒能抓起石頭,小臉上擠滿了不甘心,手上加力抓著石頭奮力一拔,溫樂陽只覺得地面都是一震,石頭卻依舊紋絲不動!直到此刻,溫樂陽才真正有些驚訝了,小五地力氣比著他毫不遜色,就是一棵大樹也能被她輕輕鬆松的連根拔起,可是這塊會怪叫會變軟地石頭,仿佛根脈是整座大山似的,根本就不為所動。

    直到囡囡憋紅了小臉蛋使出了全部地妖力,毫不起眼的小石塊依舊冷冰冰的臥在土中,萇狸卻吐了吐舌頭笑道:“旱魃的閨女果然不一般,要是換成其他人,恐怕早死掉十次了!”說著,把又氣又累的囡囡攬入了懷中,隨即雙手如風飛舞,啪啪的輕響中,從頭頂一直到腳心,如風般敲打過小五的身體。

    小五的臉色遽然變得蒼白無比,白白淨淨的小手捂在胸口上作勢欲嘔,過了半晌才終於哇的一聲嘔吐了起來,除了清水之外,竟然還有十幾顆好像豆芽菜似的,剛剛發了芽的綠色種子!

    種子一落地,就像人參果似的立刻融進了泥土,迅疾而無聲的消失了。

    不等溫樂陽發問,裹環就愕然低呼了一聲:“這麼厲害的妖物!”隨即沉聲對著溫樂陽解釋:“小五對付石頭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的著了對方的妖術,如果種子不能被拔出來,用不了多久,囡囡就得變成一個大盆栽!”

    小五也是妖,而且實力斐然,單以妖力而論比著大穿山甲破土也毫不遜色,放在修真道上橫掃一大片,否則旱魃也不會放心讓她出來。

    無論是修士還是精怪,都有真元護身,就憑著小五在不知不覺下被對方種下了種子,敵人的實力毋庸置,也是萇狸、錐子這般絕頂的妖仙!

    溫樂陽指著石頭,看看小五,又看看萇狸,一肚子問題,卻根本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萇狸的表情倒不算太凝重,對其他人低聲解釋:“這塊石頭是活的!作怪地就是這個東西,單論妖元之力,比起我還差上一些,但絕不是你們能對付的,石頭離營地很近,我想…應該是考察隊的人無意中發現了它,它不怕火,但是討厭火,有人不小心掉落火種在它身旁,它當然要鬧一鬧……”

    連小五都對付不了的東西,科考隊就更不用說了,溫樂陽眯了一下眼睛:“那小沙和非非呢?”

    萇狸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暫時沒回答溫樂陽,而是繼續向下說:“裹環,這個東西雖然是活的,但是……不見妖心!”

    對於溫樂陽來說,妖心、妖元都是很玄虛地東西,有些納悶的望向溫樹林,溫樹林拿著本子躍躍欲試,看樣子很有信心幫他算算,妖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啊!”就連山崩地裂也不放在心上地裹環猛地怪叫了一聲,語氣間充滿了驚愕:“它…還是個妖胎?妖力只比你我稍遜一籌的妖胎?要是它能長成精怪,還得厲害成什麼樣子!”

    凝煉妖心是成妖的重要過程,精怪吸煉天地靈氣,漸漸煉化妖元,最終以妖元洗髓煉心,這才能開通靈智,從畜生或者草木土石變成精怪妖孽。可以說,在煉化妖心是一個最根本的標誌,妖心成形之下怪物才會成精;如果沒有妖心,那無論再厲害的異物,也只是像植物、畜生一樣沒有靈智,只是按照本能行事。

    萇狸地笑容蕩漾著一絲好奇:“咱們都以為華山末頭窟早已經荒敗了千萬年,想不到木靈深種,養出了這麼個怪物!”

    溫樂陽看著小石頭:“這…真是個妖怪?”

    萇狸一時沒理解溫樂陽的意思,笑著糾正他:“是妖胎!要想變成能跑會跳地妖怪,不知道還得再過多少年!”

    裹環的聲音現在平靜了許多,卻依舊充滿了懷疑:“末頭窟木極生妖,也是不可能,不過妖胎就能強大到這個份上還是有些說不過去……我怕這個東西……”

    萇狸眯了一下眼睛,鋒利的妖冶,讓人心魂蕩漾:“猜來猜去有什麼用!沿著石頭挖下去,早晚能見到妖胎,到時候自有分曉,嘻嘻,這事兒我以前也沒少幹過,不過沒見到過這麼犀利的!”跟著,萇狸又對溫樂陽說:“剛才以妖元試探這怪物,下面還有些活人的氣息,應該還有人沒死,至於他們是不是非非小沙我就不知道了!”

    說完頓了一下,馬上又補充道:“別問我他們為啥沒死,我也不明白!”

    溫樂陽在驚喜之餘這才恍惚明白:“這塊小石頭不是妖胎?”

    萇狸懶得解釋,伸手一指石頭:“等挖到下面你自然就明白了,溫樹林,過來挖土,小心別碰到石頭和下面連著的東西,否則老命就沒了!”

    溫樹林嚇了一哆嗦,別說他現在就是個普通人,就算他不曾把真元散去,也和小五沒法比,連囡囡都對付不了地東西,他哪敢碰,趕忙作揖苦笑:“姑奶奶,您老神通絕倫,稍一用力就能把這塊石頭連根拔出,就別為難老頭子……”

    他的話還沒說完,萇狸就一瞪眼睛:“我也未必拔得出它!就算我能,難保這個妖胎不會傷了下面地人!”

    溫樹林還想討價還價,這時候溫樂陽早和小五一起跑到石頭跟前,小心翼翼的拋開了周圍地土層,萇狸還生怕他們不緊張似的,從旁邊樂呵呵地提醒著:“第一支科考隊無意中發現了這個東西,所以開始挖掘,結果都被妖胎種下了種子,不知不覺的就變成了大樹小樹,自然死的悄無聲息……”說著半截,窈窕的身子突然一晃飄到溫樂陽身邊,纖纖素手閃電般的一抓,已經從溫樂陽的手背上捏住了一顆小的幾乎無法看清的種子,隨即指尖輕輕用力,在吱的一聲怪叫中,把種子捏碎了。

    溫樂陽嚇出了一身冷汗,萇狸還是那副無所謂的表情:“沒事,我護著你們!”跟著又繼續剛才的話題:“科考隊出事之後搜救隊來了,他們在檢查營地的時候也被種下了種子,嘿!最後一次帶隊來救人的那個隊長倒有點見識,要不他們也都得交代在這裡!”

    “手腳輕些,儘量別驚動它……”萇狸一邊說著,一邊出手如電,不停地住幾隻逸出的種子,給溫樂陽和小五護法。

    小石頭下面,是一塊橫著的薄薄石片,面積只比‘打火機’稍微大上一點點;石片下面則是另外一塊稍大些的石片,再向下以此類推,溫樂陽和囡囡一直從中午挖到了黃昏時分,周圍的地面已經被刨出了一只十幾米的深坑,始終是石片下疊著更大地石片,從露出地面的那塊打火機般地小石頭,到現在最底下石片的面積已經變成了半個籃球場大小。

    石片無論大小,都只有兩寸左右的厚薄,其中蔓延著一絲絲不起眼的綠色,乍一望上去好像雜亂無章,細看之下才發覺,這些綠色是石片間的紋路。

    十幾米深地大坑,幾百塊的石片,就那麼看似雜亂地壘疊著,一片片緊緊連在一起,從遠處望去好像一座帶著幾分古樸更透出幾許詭異的石塌!

    溫樂陽從牙縫間吸溜了一口涼氣,暫時停止了挖掘:“這是……木靈的妖怪,還是土行的精怪?都是石頭……”

    裹環嘿了一聲:“這頭妖胎不是凡物,挖吧!等挖到了根上,就知道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了!”

    溫樂陽苦笑著繼續刨土:“還得多久才能挖到根上!”石片越來越大,他們的挖掘速度比著開始的時候已經慢了不知多少倍,而且後面肯定會越來越慢,萇狸一點也不著急,笑嘻嘻地回答:“既然是木靈,你就按著年輪來算好了!一塊石片大抵是一年,這頭妖胎若要成形,最少也要幾千年的功夫!”

    小五抬起頭望向溫樂陽,大眼睛裡滿滿噙著淚水……

    天黑地時候,萇狸終於撅起了嘴巴,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加入了挖掘隊伍。

    等到月上中天,溫樂陽剛剛挖掘出地石片,已經有足球場大小了,下面還有多少,誰也不知道,萇狸依舊無比篤定的確認,在地心深處,有著活人地氣息。

    一隻妖胎,未開通天靈之前便只稍遜萇狸半籌,疊石般的妖身如藏地之塔,根本就深不見底!

    到了第二天早上,溫樂陽已經快要崩潰了,問萇狸:“咱們只要選准一個方向,斜著向下挖就可以了吧,不用讓每層石片都纖毫不差的盡數出土吧?”

    萇狸正滿臉心疼的看著自己的指甲,沒理會溫樂陽,玉刀裹環趕緊開口接過話題:“精怪是木靈,與土相濟,雖然這個玩意現在還是個妖胎,但是難保它不會突然施展什麼妖法自保,要是讓它把妖身藏在土裡,那時會有數不清的麻煩,還是統統挖出來穩妥些。”

    萇狸從旁邊用力的點點頭:“有道理,山鬼要不說我還真沒想到!”

    溫樂陽咳了一聲,這麼厚道的一個小夥子也狠狠的吼了聲:“溫樹林你歇了一宿了,起來幹活!”

    溫樹林滿臉恐懼的用力作揖,張開口剛要說話,遽然整座石塔猛地搖晃了起來,溫樂陽心頭凜然,抱起囡囡鬼魅般的後退,後背撞上土壤的瞬間生死毒在錯拳之下霍然流轉,彈指間他已經抱著小五深深的退入了厚土深處。

    萇狸背著雙手挺胸抬頭,冷冷的笑了一聲:“想作死麼!”旋即,一股蓬勃浩瀚的壓力,從她纖弱的身體中霍然迸裂,轉眼彌漫著整座深坑之中!

    石塔應該是想要施展什麼法術自保,卻被萇狸爆發的妖力壓的不能動彈,在顫抖了片刻之後猛地發出了一聲好像嬰兒啼哭似的淒厲尖嘯!

    溫樂陽只覺得一柄銼刀狠狠的紮進了自己的耳朵,身體中奔騰咆哮的生死毒都為之一亂,轟然悶響中護身蛟甲現身而出,把他緊緊的包裹了起來,小五也滿臉痛苦的用小手堵住了耳朵!幸好尖嘯聲只維持了幾秒鐘,就被萇狸厲聲叱喝中綻放的妖力硬生生的截斷了。

    溫樂陽臉色蒼白的帶著小五回到萇狸身旁,心有餘悸的問:“妖…妖胎急眼了?”

    萇狸咬牙切齒的回答:“它憑什麼急眼!我挖了一夜都還沒著急……”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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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21: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三十八章 火海

    萇狸的回答很可愛,溫樂陽真被她嗆到了,站一邊咳嗽,裹環在玉刀中突然開口問萇狸:“依你看,會是什麼人?”

    萇狸伸手指著玉刀一點也不客氣:“不冤枉當年我奪了你的陰錯陽差,更不知道你的問題!”

    裹環被萇狸氣樂了:“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拿出來問你。”

    萇狸做了一個惡狠狠的表情:“一會不就知道了!現在問一千遍也沒用……”

    溫樂陽顧不上咳嗽趕忙打斷了兩個老妖怪吵架:“到底怎麼回事?”

    不用別人回答,小五就奶聲奶氣的開口了,趴在溫樂陽耳邊小聲說:“那個妖胎怪叫,像是在求援,要真是這樣的話,這個怪物是有人養的。”

    小五的聲音又甜又糯,還帶著層層的稚氣,聽起來就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捏捏她的臉頰,溫樂陽卻被她的話嚇得渾身三萬六千隻毛孔都猛的一縮,愕然問:“會是什麼人……”

    話音未落,裹環霍然哈哈大笑,無比得意的大聲說:“看!溫小子也這樣問吧!”

    萇狸也樂了,用烏黑的眸子使勁翻溫樂陽:“反正不是我。等來了自然也知道了。”說著,突然在嘴角抿出了一層煞紋,輕聲提醒溫樂陽:“來了!”

    隨即,一個充滿了驚惶的聲音,遠遠的從地面上傳來:“你們不要命了,快上來快上來!”

    就在聲音響起地同時。一張同樣驚惶地面孔映入了溫樂陽地靈識。

    萇狸微微一點頭。帶著小五與溫樹林。和溫樂陽一起縱躍而起。跳回到地面之上。

    上面的人是一個瘦老頭。眉眼倒也慈祥。不錯此刻臉上又驚又怒。還帶了幾分擔心。正在焦急地走來走去。看到他們上來。才長出了一口氣。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地開口:“你們是誰。怎麼這麼大地膽子。這都敢挖掘!”一邊說一邊氣地直跺腳。

    囡囡小五滿臉地委屈。對老頭子說:“我們地朋友被這個怪物給吞了。我們挖坑救人!”

    老頭子看到囡囡。老臉上地憤怒一下子全都變成了慈愛。好像怕嚇著小女孩。努力地把嚴詞教訓變成了一聲悶哼。跟著也不怕別人偷襲。把整個身子都趴到坑邊。滿眼心疼地看著妖異地石頭塔。頭也不回地說:“朋友被它吞了?要是沒人招惹它。它才不會傷人!你們現在還活著就是萬幸!”說完拍拍身上的土爬起來:“趕快運轉真元。看看身體裡有沒有事?它可不是一般地精怪。在你們身體裡種下種子恐怕你們自己都不知道!”

    老頭子不停地唉聲歎氣。看樣子想要再把大坑填回去似地。可是轉了兩圈才反應過來。對這他們氣急敗壞地怪叫:“土呢?他媽地。你們挖坑。不把土堆在坑邊上嗎?”溫樂陽等人挖到深處地時候。才懶得把泥土運出大坑。泥土都被他們用神通之力夯進了周圍地土層。

    溫樂陽剛要開口說話,突然地面轟轟地震動起來,隨即靈識中又闖進來一個肥胖的中年漢子,每一步落下,大地都會狠狠地一震!中年胖子人還沒到,怒駡聲已經滾滾傳來:“哪裡來的妖魔鬼怪,傷了靈胎老子撕了你們!”

    一邊破口大駡胖漢一邊發力狂奔,沒過多長時間就掠到了大坑旁邊,看到裸露地石頭塔,先是憤怒到了極點的咆哮一聲,揚起巨大地拳頭就想打人,但是距離他最近的先是萇狸、其後是囡囡,溫樹林剛才在妖胎怪叫的時候就已經嚇暈了,正軟塌塌的趴在地上,胖漢猶豫了片刻之後,先繞過了萇狸和小五,這才跳起來,兇悍無比的一拳,像流星似的砸向了溫樂陽。

    胖漢的氣勢無比猛烈,但是在躍起之後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撲擊的勢子,翻身落到一旁,臉上的肥肉都氣的直顫抖,狠聲大罵:“你是***普通人!這個也不能打那個也不能打!嘿!”仿佛這口惡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似的,怪叫著衝到‘鱉兒站’的巨石之下,隨即嘭嘭嘭的悶響大作,一輪重拳全都賞給了大石頭,直砸的石屑翻飛這才重重的喘了一口氣,又走回到坑邊,瞪著牛眼問溫樂陽:“你們是誰,幹嗎挖老子的靈胎!”

    萇狸始終站在一旁不說話,溫樂陽照著小五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直到這時,胖漢才想起來凡人不可能挖動妖胎石塔,臉上明顯升起了戒備的神色:“你們…誰是修士?”說著,反復打量著溫樂陽幾個人,最後把目光停留在了萇狸身上,當萇狸迎上他目光的時候,胖漢居然臉一紅,憨憨的笑了幾聲。

    老頭子應該是胖漢的長輩,恨鐵不成鋼的責備道:“沒點眼力!小囡囡是妖身,本事比著我還要強上不少!有她護著,旁人自然無礙!”

    胖漢的目光裡充滿了不敢置信,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小五,過了片刻才放低了聲音問老頭:“這個小丫頭,比你還要強?那……”說著,重重的吞了口口水:“咱就別難為他們了。”

    溫樂陽懸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對他們倆印象不錯,老的提醒他們小心受傷,胖漢寧可去夯石頭也不打女人小孩普通人。看胖漢的拳力和身法,應該和小兔妖不樂在伯仲之間,至於那個愁眉苦臉的老頭,就憑著他剛才從溫樂陽靈識中掠起的速度,應該比著老兔妖不樂還要遜色一些。老頭能看出小五是厲害妖怪,還以為是小五護住了其他人。

    老頭子可憐巴巴的:“你們的同伴如果被靈胎吞掉,現在已然無救了,只能自認倒楣……”

    胖漢也分不清是幫腔還是拱火,附和著老頭子,甕聲甕氣的說:“別說是你們,就算是大羅神仙他親爹,被靈胎算計了,也只有魂飛魄散地份!”

    老頭子愁眉苦臉地點點頭:“你們挖下去也救不到人,連屍骨都找不到。”

    溫樂陽搖搖頭岔開了話題:“你們是什麼人,這個妖胎又是什麼東西?”

    “什麼妖胎!根本就是靈胎!萬萬年前這裡連通幽冥,常有鬼魅經此逃往人間,上古大神種下靈種封印此間,你若挖下去,當心挖通幽冥啊!”老頭子的眉宇之間一片焦急,生怕溫樂陽他們不聽話,還要執意向下挖:“我家祖上世代在此隱修,保護靈胎,你們快快走吧……”

    老頭子已經已經冷靜下來,望向囡囡小五的目光夾雜著戒備與恐懼,至於萇狸,看來是妖力太強,兩個修士根本就沒發現她才是山大王。

    溫樂陽啼笑皆非的和萇狸對望了一眼,老頭子說的煞有介事,可是這話也太不靠譜了。

    囡囡小五被逗得直笑,搖晃著小腦袋說:“我不信!明明就是個妖胎!救不出我朋友,就殺了它報仇!”

    胖漢的脾氣暴躁無比,聽見小五的話,剛剛被壓下去的火氣又騰騰的冒了起來,想也不想就怒嘯道:“不懂好歹的娃娃,老子豈能讓你禍害了天下!”說著張開蒲扇般地大手,向著小五抓了過去。

    看得出胖漢手下留情,情急之下也就沒捏起拳頭,只是張開手想要抓住小五。

    小五學著剛才萇狸的樣子,背著手昂起下頜,奶聲奶氣的冷笑了半聲,猛地綻放出澎湃的妖力!老漢大驚失色,怪叫著:“不可莽撞!”身子晃動著急忙躍出,想要從一旁截住胖漢。

    就在老漢堪堪攔下胖漢地刹那,遽然兩個人發出了一聲鏗鏘斷喝:“借法,紅蓮,舉火燒天!”

    茫茫大山之間轟然炸響了錚錚的咆哮,萇狸地立足之處轉眼變成妖嬈的火海!比著山峰還要更高更雄奇的火焰,層層妖嬈,像掙脫地獄的惡龍,貪婪的舔向天空!

    與此同時,妖胎石塔發出了一陣咯咯的歡笑聲!

    溫樂陽和囡囡小五還來不及憤怒來不及撲向敵人,就被他們倏然喚出地神通巨力狠狠的拋向了一旁。

    老頭子吼聲如雷,大聲唱著法訣,捏著一枚人頭大小地法印,不停的催促著烈火之威,而胖子那原本在溫樂陽眼中有些緩慢、甚至還有些笨拙地身體在半空中輕巧的一兜,像一頭肥胖地鷹隼,手中陡然凝出一條火煉,向著溫樂陽和小五直追而至!

    囡囡小五早就混跡世間,但是實力之下,什麼陰謀詭計都變得蒼白無力,這次才真正體會到人心險惡,這兩個修士刹那爆發出的實力,以她的修為根本就看不透!老頭和胖漢一唱一和,剛剛還滿心忠厚卻在翻手之間讓萇狸生死未知,讓小五和溫樂陽命懸一線!

    小五氣的嗷嗷怪叫,人還在半空飛退,雙手已經在詭異的節奏中啪啪啪的拍出連連脆響,跟著吐氣開聲,稚嫩的大喝:“喪!”

    她身下的泥土好像開了鍋一樣,突突突的翻滾起來,一頭頭已經腐爛得看不出形狀的怪物慘叫著、掙扎著,卻又迅疾無比的撲向了胖漢。

    胖漢不屑的哼了一聲,身邊不停蕩起血色的烈焰,把僵屍怪物的瘋狂撲擊擋在身外,手中的烈焰長鏈緊緊繃直,宛若一柄潑灑著鋼汁鐵漿的長槍,一點鋒芒毫不停留,一路直追小五的眉心!

    熾烈的溫度,燒開了周圍的空氣,在小五慌亂的眼神前,一切都變得氤氳、顫抖。

    怒嘯裡,蛇刃迸現!溫樂陽裹在蛟甲之中,揮蕩著蛟刺從小五身旁斜刺而出,猛地蕩開了鎖魂奪魄的火煉。

    蛟刺與火煉一觸之下,溫樂陽只覺得沿著自己握刀的手,一股燙的讓人痛不欲生的熔岩猛地鑽進了自己的血脈,一瞬間要把全身血肉都燒成灰燼。身上籠著的蛟甲都騰起了一層焦糊的惡臭。雖然蛟刺勉強撩開了敵人的法寶,溫樂陽也慘叫了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與此同時灰白色的陰陽毒力宛如皮膚,包裹著骨蛇,以佞蛟之形騰躍而出,陰狠猙獰地撲向了胖漢!

    胖漢反應極快,在法寶被蕩開地瞬間身體已經如風般退閃,躲過了侫蛟的奪命一擊,隨即桀桀怪笑著罵道:“小王八蛋還有點本事,可惜年紀輕輕就得死!”就在他在半空中翻著跟頭,調整姿勢想要再度撲向溫樂陽的時候,突然一隻纖長、白皙、柔美的手,悄無聲息的從他身旁的空氣中探出,穩穩的捉住了胖子的脖頸,輕輕的一扭。

    骨裂聲雖小,卻清晰的無以倫比,遞進了所有人地耳朵!

    萇狸扔掉胖子,從空氣中一步跨了出來。

    從兩個修士偷襲到萇狸突兀的出現擊殺胖子,所有的過程都快得不可思議,不過一彈指之間!

    溫樂陽和小五大聲歡呼,趕忙迎上了現在怎麼看怎麼是仙女的師祖奶奶。

    老頭子則大吃了一驚,身子一晃懸到了半空,撲天地烈焰襯在他身後,燒起了戾氣無邊!

    萇狸拍了拍小五的腦袋瓜和溫樂陽地肩膀,呵呵笑道:“上了人家的惡當了吧!”

    裹環硬邦邦的笑著,對著半空斷喝:“原本還占些優勢,你卻偏要自作聰明!”

    溫樂陽皺了皺眉頭,不明白什麼叫‘還占些優勢’。萇狸還是那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笑嘻嘻的用手一指半空裡的老頭子,對著溫樂陽說:“老猴子比我,應該在伯仲之間,胖猴子比你和小五可要強上一大截了!”

    溫樂陽心裡咯噔一下子,他看不透老頭地修為,但是說什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是比著萇狸也毫不遜色的絕頂修士!

    身後地烈焰狠戾而狂放,老頭子卻面沉如水,根本就不看地上的胖子一眼:“有什麼破綻?”

    萇狸有些惑地笑了:“破綻?沒破綻!你們用法寶遮住了真元,我真就以為你們像自己說的那樣,只是老實巴交地隱修。”

    老頭子哼了一聲:“你未勝,我未負,放手一戰之前,先了卻了老頭子的疑惑可好?”

    萇狸乖巧的點點頭,痛快的答道:“好!你若直接對我動手,讓胖子去對付兩個娃娃,我們恐怕也只有逃命份了,可你偏偏自做聰明,想要先坑掉我,結果我根本不上當,你們燃起赤蓮之火的時候,我已經悄然隱退,偷襲你估計成功不了,所以我偷襲了胖子。”

    老頭子長長吸了一口氣:“我是問你,你是如何看透……”

    他的話還沒說完,萇狸突然大笑了起來:“我就不說!”旋即身體一晃,在空中蕩起無數根黑色的長刺,閃電般撲向了敵人!

    囡囡小五終於亮出了自己的法寶,一根揮動就見鬼哭狼嚎的哭喪棒!小五挺無奈,哭喪棒也挺無奈……

    萇狸和老頭子早已不見了蹤影,黑色的厲刺與毒龍般的妖火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法術,在揮舞交擊中,蕩漾起的巨力足以把修士撕成碎片!

    溫樂陽和囡囡各執法寶,想要幫忙又靠不上前,正著急的時候,天空中突然傳來了萇狸的冷笑:“還有敵人,兩個娃娃,靠你們自己了!”

    話音剛落,幾十條人影縱躍如風,飛快的掠入了溫樂陽的靈識,人未至,漫天的神通法寶已經砸了過來!

    這群修士都是老漢和胖子的手下,本來兩個匪首打算施展詭計,根本沒打算讓他們現身,直到胖漢被殺才驚動了他們,急忙趕來增援。囡囡與溫樂陽毫不猶豫,叱喝著衝向了對方,好在這夥修士雖然人數眾多,但是修為比起胖子要差的遠了,溫樂陽和小五憑著身法,勉強能和對方周旋,一時間在鱉兒站之下,亂戰成了一團。

    萇狸似乎比著老頭子要略強上一點,偶爾還能抽出身來殺掉一兩個修士,但是老頭子卻無法偷空去襲擊溫樂陽和小五。

    亂戰之中,鬧得最大聲的就是裹環了:“哪裡冒出的這幫子混蛋!這樣的修為扔到修真道上,早就天下大亂了!”

    亂戰中的修士雖然比不了胖漢,但是個個不在善斷之下,有幾個年長之人,甚至比起老兔妖不樂還要更加強悍一些!要是實力差些,又怎能打得溫樂陽和小五叫苦不迭。

    裹環也跟著著急:“你問問你那蟲子,能放飛劍不?”

    我服了忽忽怪叫著沖上溫樂陽的肩膀,身上地硬刺都乍了起來,在努力了半天之後又灰溜溜地爬回去了……

    萇狸稍勝老者,但是勝負也只在六四之間;溫樂陽和小五應付幾十個修士吃力無比,勝負之數只有二八甚至更少……如果沒有蛟刺與蛟甲,溫樂陽和小五估計早就被打跑了。

    一群人隨便挑出一個都有資格去做五福掌門的怪物,從早晨一直惡戰到中午,‘鱉兒站’的巨石早就被砸的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石塊散落在地,就在溫樂陽氣喘吁吁把一大半精力都放在護著小五上的時候,突然一聲快樂之極的歡呼,從極遠處一路飄搖而至。

    溫樂陽比聽見飼養員唱歌的小豬還要興奮,猛地跳起來放聲大吼:“頂不住了,快來幫忙!”

    “你快歇歇,放著我來,放著我來!”好聽的聲音無比開心的應和著,明明是答應溫樂陽地請求,可是在外人聽來,卻好像受寵若驚,仿佛溫樂陽開口讓她幫忙,是給了她好大的恩惠。

    溫樂陽長出了一口氣,收手抱起來還在呲牙咧嘴掄著哭喪棒的小五,笑道說:“不用打了!”果然,他的話音未落,周遭地空氣裡突然響起了層層的劈啪聲,那些橫眉立目或捏法訣催動神通、或執法寶迅猛撲擊地散修全都在刹那間被凍進了一根根挺秀鋒銳的冰錐之中!

    錐子滿臉歡笑的出現在溫樂陽跟前,隨即又猛地發出了一聲歡呼,伸手把小五抱進了自己懷裡:“你家女兒?漂亮!”

    溫樂陽趕忙把小五搶了回來,這才實話實說:“旱魃五哥的閨女,叫小五!”錐子和旱魃當初大打出手,溫樂陽生怕她剛才要知道小五的身份,會一使勁把囡囡給勒死。

    果然錐子撇了撇嘴巴:“現在看也不那麼漂亮了。”話雖這樣說,還是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小五的臉蛋。

    小五根本不曉得錐子和旱魃之間地恩怨,只知道眼前這位神仙姐姐本事大的沒邊,眉花眼笑地從兜裡翻出口香糖,錐子一塊,自己一塊,最後猶豫了一下,勉強也給了溫樂陽一塊。

    錐子興高采烈的嚼著口香糖,抬頭仰望天空中地滾滾惡鬥,臉上凝著幾分怯意,有些畏懼的說:“好厲害!”現在地錐子,臉上依舊時時凝聚著那份楚楚的神情,只有面對溫樂陽的時候,明媚開朗才會多一些。

    溫樂陽顧不上問錐子怎麼來了,指著天空對她說:“這個忙你也幫幫吧……”

    錐子望向溫樂陽的眼神,一下子被無聲的難過填滿了,充滿委屈的點點頭,抬頭望向天空:“你要認錯,我就幫你……”

    “你要喊我姐姐,一會收拾完老頭我就不再打你!”萇狸的聲音聽起來又乾脆又輕靈。

    “老神仙,打她臉!”錐子說完,望著溫樂陽嘿嘿嘿的笑了,滿眼無奈的聳了聳肩膀:“她不讓我幫……”

    溫樂陽有些頭大,苦笑著望向小五,小五一仰脖,咽掉口香糖,又取出了一塊……

    老神仙現在比溫樂陽頭大,胖漢被萇狸一把捏死,一眾手下又被突然出手的錐子揮揮手凍成了冰柱,兩個女人的修為比著自己都只強不弱,老頭子心知肚明,錐子雖然沒上來夾擊自己,但是等他戰勝萇狸之後,必然會出手。

    那時自己苦戰之下,哪還有力氣對付這個大敵,更別說他現在連萇狸都打不過。老頭子正算計著逃跑的事情,突然一個巨大的陰影,毫無徵兆的擋住了天空,旋即罡風席捲,轉眼衝碎了他的渾身真火,在一個腥臭味中衝向了自己!

    一顆比山丘還要更大的猙獰狗頭,一隻雙翅展開足以遮天的怪物,狗頭雕!

    老頭子一副心思都在預備著錐子出手,使出全身解數拼命地抵擋著狸連綿不絕的攻勢,還勉強抽出一點元神準備引動遁法逃命,對狗頭雕的雷霆一擊再沒有半分的抵抗之力,被狗頭雕的翅膀狠狠的抽在了身上,與此同時萇狸森冷的脆笑一聲,身形如電圍著老頭子飛快的轉了一圈。

    天空中血光爆現,老頭子長聲慘叫,兩條胳膊已經和身體分了家,像一條死魚似的,潑灑著滾燙的鮮血,一路翻滾著重重的摔倒了地上,差點砸著一直昏迷不醒的溫樹林。

    溫樂陽在長出一口氣的同時,充滿意外的咦了一聲,心裡納悶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天底下的高手全都跑來了,一邊想著,一邊情不自禁的看了看懷裡的小五。

    小五知道他在想什麼,搖著頭笑道:“阿爹養傷呢,不可能來!”

    而錐子在看到狗頭雕之後,立刻叱喝了一聲:“你別跑!把東西還我!”說完身子一晃,凝起無數根冰錐,狠狠的撲向了它!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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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22: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三十九章 奪寶

    狗頭雕翅膀猛振,蕩開了天空中層層湧現的冰錐,猴音又驚又怒,從狗頭雕的嘴巴裡滾滾穿了出來:“你這婆娘一路都跟我糾纏不清,到底要追我到什麼時候?老子不殺女人,你莫逼我破例!”

    錐子憤憤的怒道:“你搶東西在前,壞我好事在後,兩筆賬一起算了!”

    溫樂陽不會飛只會跳,一竄幾十米,忙不迭的揮手擋在錐子和狗頭雕之間:“莫動手,大夥都認識……”話還沒說完,身子又掉下去了,萇狸咯咯笑著一伸手拉住了他,懸浮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其他人。

    老頭子先被狗頭雕擊中,又被萇狸扯斷雙臂,現在身受重傷真元散亂,人還沒落地就已經昏厥過去了,小五正拿著哭喪棒捅他。

    狗頭雕顯然和錐子打過了幾次,知道對方的厲害,巨大的身體穩穩的懸在半空,後頸上一圈翎毛乍起,氣勢凜冽的和錐子對峙,溫樂陽滿眼詫異的看著他們,不明白他們怎麼會打起來了。狗頭雕和溫樂陽本來算不上自己人,可後來多了一層秦錐的關係,雙方怎麼說也不應該是敵人。

    錐子恨恨的伸手一指狗頭雕:“這頭畜生,搶了你送給花家的那滴天水靈精!”

    溫馬克幫著猴子千仞除掉肉甲中數以十萬計的大蜣螂,在溫樂陽一行人離開高原的路上,千仞就衝破了徙爾小鎮地壇城封印,得以重見天日。

    千仞在高原上練飛翔的時候,無意中發現天水靈精透出地靈氣,立刻出手搶奪,花家的隱修哪對付得了這頭怪物,可憐他們世世代代尋找水行至寶,剛剛到手還沒捂熱乎,就又被搶走了。

    當時錐子還在雪頂上,試圖回憶起一些前生的記憶,得知花家天水靈精被搶,馬上追了上去,兩大高手從雪頂一直打到了高原,誰也奈何不了誰,狗頭雕傷不了錐子,錐子也搶不回天水靈精。

    錐子說到這裡的時候,千仞憤憤地插口打斷了她:“天水靈精不是你的東西,那群破落嗓子的白衣人不是你的手下,老子奪他們東西,與你何干!這門水行至寶於對我有著重大地干係,我奪它的時候就已經和白衣人說明白,日後定有回報。”說著,千仞又冷笑了一聲:“我想要的東西,誰能不給!莫說我日後還有回報,就算是殺光了他們,再拿著這件寶貝揚長而去,誰能奈何我!”

    溫樂陽皺著眉頭。有些不痛快地看著千仞:“那滴天水靈精。是我用來賠花家‘鞭炮’地。被你搶走可不好!”說著。求助似地回頭看了萇狸一眼。

    萇狸地秀眉一跳。望向狗頭雕。笑吟吟地問:“你怎麼說?”

    千仞不知從哪裡已經得知溫樂陽取得天水靈精地辦法。滿嘴都是道理:“花家和你是朋友。傻小子秦錐和你也是朋友。大家都是朋友。我求這水行至寶甚急。先從花家拿來用。日後你再幫花家去取一滴又不費事!大不了老子以後幫花家幾個忙。還上這份人情!”

    本來是搶劫案。在千仞嘴裡一說。變成三角債經濟糾紛了。溫樂陽有些啼笑皆非。又求證似地看了錐子一眼。

    錐子倒是大大方方地點點頭:“這頭妖怪倒是沒傷人……”

    “慢著!”萇狸突然打斷了她地話:“狗頭雕不是好鳥。見到寶貝它不搶才怪!可你錐子也不是女俠。花家和你有沒什麼關係。你幹嘛幫他們?”萇狸地話把錐子委屈壞了。纖弱地身形凝在半空。楚楚地望著溫樂陽。

    溫樂陽本來正情不自禁的點頭,看到錐子地滿懷哀怨,有點傻眼了。

    錐子神態不變,語氣裡充滿了小女孩的執著:“花家地事我才懶得管。天水靈精滴一滴我還沒消化,第二滴暫時也沒用,我要搶回的才不是那滴水!”

    千仞啊了一聲,碩大的狗頭上結出了一個納悶的神情:“那這一路追打我做什麼!”

    錐子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卻猶自咬著牙死死的忍住似的:“小碗!我要的才不是那滴水,是裝那滴水的小碗!”

    山風凜冽,狗頭雕巨大的身體明顯一晃……

    裹環在玉刀裡,霍然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錐子眨著大大的眸子繼續說:“我留在雪頂上,一來是想多恢復些記憶,二來也是要等花家煉化了天水靈精之後取回小碗的。”

    溫樂陽嘿嘿的傻笑著,搓著手心有些不知道該說啥。

    只有狗頭雕最鬱悶:“那個小碗,我用過那滴水行寶貝之後再沒有一點用處,你要的話我自然還你……”

    錐子撇著嘴巴:“我不放心!”

    裹環趕忙打圓場,在玉刀裡笑著:“下去說,下去說,千仞煉化了天水靈精之後,把小碗還給錐子,反正咱們會再去雪頂礦洞,到時候溫樂陽再接出一滴天水靈精給花家,哈哈,皆大歡喜!”

    所有人都回到了地面上,萇狸似笑非笑的望著錐子,嘴角抿出的笑紋中盡是挑釁的俏麗;錐子表情楚楚,有些怯怯的回望著萇狸,目光卻比凍住一群修士的冰錐還要紮人;狗頭雕現在倒成了沒事人,大山似的昂首站立在一旁,隨後仿佛又想起了什麼,轉頭看著錐子:“你還說我壞你好事,什麼好事?”

    錐子明明哭喪著臉,蕩漾出的確是一份讓人咬牙切齒的嫵媚,伸手指著只剩下半口氣的老頭子,一點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我本來等著他和貓妖兩敗俱傷,然後再出手打上貓妖一頓,你一來就打翻了老頭子,貓妖可還有的是力氣……”

    溫樂陽嚇了一跳,趁著萇狸還沒說話,趕忙開口岔開話題:“千…前輩,這些是什麼人?”千仞根本就不認識貓妖,一現身就直接打翻了老頭子,顯然不是像錐子那樣為了幫忙才出手。

    “我一直在旁邊隱著,這些人跟你為難,看在秦錐地份上我也不會袖手旁觀,而且…”千仞的語氣陡然陰寒了起來,和剛才對錐子地那種憤怒不同,現在的陰寒裡只有寢皮啖血的恨意:“我不認得老頭子,卻認得他的功法!”

    老頭子施展地是火行道法,不過和普通的烈焰到三昧真火都不相同,他修煉火術極為偏門----赤蓮真火。

    “當年孔弩兒的一個得力手下,修煉的就是這門功法!”

    溫樂陽愣了一下,才想起孔弩兒這個名字,千仞當年地那個大仇人,有些詫異的看了看老頭子,又看了看狗頭雕。

    狗頭雕居然在嘴角上掛起了一個詭異的笑容:“等他醒了再問吧,我也有些疑惑來著!”老頭子真元散碎鎮生機已斷,如果用霸道的辦法把他強行救醒,恐怕喘不上兩口氣就掉,等他的殘元聚攏自己醒來的話,或許會多活上一段時間。

    裹環笑著問千仞:“你本尊修習木行道法,猴子是金行之體,狗頭雕卻是烈火之身,你要天水靈精有個屁用!”

    千仞本是狂人,對溫樂陽、秦錐這些娃娃裝模作樣,對裹環地態度卻絲毫不以為意,嘎嘎的怪聲笑著,伸出一隻遮天蔽日的翅膀一指大坑裡的妖胎石塔:“還不是為了它!”

    溫樂陽心頭一喜:“這個妖胎你識得?”

    千仞卻先點點頭,又搖搖頭:“本來是識得的,不過…它變成妖胎我倒始料未及!”

    在他出事之前,一直在煉化一件法寶:末頭藤,後來他被好友孔弩兒設計陷害,幾乎生機斷絕,心灰意冷之下就把這件即將煉化成形地寶貝封在了末頭窟深處。

    千仞自己已經是‘一層套一層’,狗頭雕就是他的身體、肉甲外加武器,什麼法寶對他都沒用了,不過在雪頂上發現了天水靈精之後,又讓他重新想起了‘末頭藤’。

    至水生木,末頭藤本來已經煉製了七七八八,如果能夠得到天水靈精的滋潤,不用木行道法催生也能成形,這件法寶對千仞沒有用處,不過對剛剛洗髓築基變成木身地秦錐卻是了不起的法寶。

    說來說去,千仞出手搶奪天水靈精,還是為了醜漢子秦錐。說道這裡,狗頭雕瞪著溫樂陽:“現在你明白了?花家是你地朋友,秦錐更是你的至交,你又豈能厚此薄彼,寶貝自然也是誰著急就先給誰用!”

    溫樂陽覺得,如果天下還能有一個人和千仞講道理地話,那這個人一定是溫不做。

    反正溫樂陽是不打算和千仞講理了,指著妖身石塔笑著岔開了話題:“這個…就是你那件法寶?”

    千仞點點頭,算是確認了溫樂陽說法,隨即把自己的經歷也大概說了一下,如果不是發現了天水靈精,千仞還會再高原上多耽擱一段時間,狗頭雕這具身體雖然已經伴隨了他千萬年,但是以前都是在封印下面不能稍動,現在指揮起來還有太多需要協調的地方,不過他在搶到天水靈精之後,暫時放棄了熟悉身體,用事先交給秦錐用於聯絡的寶貝,通知秦錐趕赴華山末頭窟等他。跟著錐子又追了上來,一個天命神獸,一個曠世怪物大打出手,從雪頂開始追追打打,耽誤了不少時間,這才最終來到了華山。

    溫樂陽這才知道秦錐離開溫家村,也是去了華山,隨即又想起了一件事:“鱉兒站…就是末頭窟!”

    千根本就懶得回答他這個傻問題,而是恨恨的瞪了錐子一眼,錐子撅著嘴巴也是滿臉的委屈,兩個人這一路上看來也都吃了不少苦頭。

    狗頭雕天生會飛,而錐子只能靠法術飛天,相比之下吃了不少的虧,所以狗頭雕比著錐子要早到了幾天。

    溫樂陽愣了一下:“你不是正好趕上……”說著半截自己也笑了,狗頭雕出手把握的時機極准,正好是老頭子分散心神戒備錐子、拼命抵擋狸同時正要逃遁的瞬間,要不是刻意伏擊地話,未免趕得也太巧了。

    不過錐子倒是適逢其會,剛剛才趕來,毫不猶豫的出手幫溫樂陽打發了那群修士。

    明白了這個關鍵之後,溫樂陽忙不迭地問千仞:“那你有沒有看到……”千仞知道他想問什麼,扇了扇大翅膀打斷了他:“莫急,等我接著說!”

    狗頭雕始終也沒能徹底甩掉錐子,耽擱了不少時間,等到他到華山的時候,秦錐已經到了好幾天了。

    溫樂陽霍然大喜,忍不住插口問道:“那小沙非非和秦錐匯合在一起……”

    話音未落,除了小五之外的所有人一起開口對他怒叱:“住口!”

    溫樂陽訕訕的笑了。

    對於旁人來說,即便強若囡囡小五,也會被妖胎不知不覺地種下妖種,變成一棵鬱鬱蔥蔥的植物,可秦錐是被千仞用木行道法洗髓築基、重塑身骨,不僅能看破妖胎害人的法術,而且妖種對他也無效。狗頭雕飛到這裡的時候,非非姐弟和那位姓曲地隊長已經被妖種俯身,奄奄一息,而秦錐卻不知去向。

    千仞認得非非和小沙,看在秦錐的面子上出手相救,說著,狗頭雕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嘿嘿笑道:“狗頭雕這具肉甲用不出厲害法術,只能把它們先吞進來再說!”

    非非、小沙和曲隊長都是普通人,受不得太霸道的妖力加持,千仞的木行道法又被猴子的金行之身克制,這番相救也費了不少時間,不過總算他們兩個運氣好,最終撿回了一條性命,現在有些虛弱,正在大雕地肚子裡修養。

    這枚石塔妖胎太過詭異,非非他們這一小隊人也在不知不覺間中了招,眼看就要變成草木的時候,遇到了秦錐,秦錐的真木元能暫時克制妖種,秦錐和非非姐弟前後相處了幾個月,一路吃喝玩樂到了徙爾小鎮,憑著他的憨直性情,自然會救他們,在趕到之後立刻施法幫他們暫時壓住了妖種,不過秦錐在隨後探索妖胎的時候,被妖胎拖入了地下深處。

    千仞在知道寶貝徒弟被妖胎拖走之後不驚反喜,在他看來這是好事,秦錐有木行元基,不會被妖胎所害,沉入地下之後一番角力可以讓秦錐更好地瞭解這條‘末頭藤’的性子,將來再使用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木行主生,那條‘末頭藤’在積年累月之下吸斂天地靈元,漸漸變成了木行的精怪妖胎,也沒什麼可奇怪地,等過幾天秦錐熟悉了妖胎的性子之後,它在刨開泥土,把天水靈精種在妖胎地根上,水潤木生,妖胎無心,最後還是威力極大的法寶末頭藤。

    狗頭雕只是守在附近,並沒有出手挖坑,等他打算溫樂陽一行人趕來了,狗頭雕隱蔽了氣息,美滋滋的看著千里迢迢趕來的一群礦工替他幹活。

    說到這裡,狗頭雕把腦袋貼在地面上,張開了大嘴,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唏哩嘩啦的滾出了三個人,非非姐弟雖然臉色不好看,但是精神還可以,另外還有一位身材魁偉的大漢,就是那位曲隊長。

    溫樂陽看到非非和小沙無恙,心裡高興之極,趕忙跑過去把他們扶了起來。小沙顧不得和他打招呼,從兜裡翻出了手機,一邊念叨著‘狗頭雕肚子裡居然沒信號’,一邊給老顧打電話回報情況。

    狗頭雕不理會幾個小傢伙,而是饒有興趣的望向萇狸:“你怎麼知道那兩個修士要使詐?我隱在旁邊看著,在他們動手之前可都沒發覺他們有什麼問題。”

    萇狸笑嘻嘻的伸了個懶腰:“我也沒發覺他們有問題,不過我就是不信他們,我從心眼裡就不信,任他們如何做作也都沒用的。”兩千年前萇狸禍害天下,像老頭子這種修為的人或許比較少見,但是比老頭子心機更深沉更擅算計的人不知遇到了多少,貓妖天性驕傲,對誰都看不上,更談不上信任。

    不信之下,什麼都是白搭。

    千仞正滿臉贊許的點著頭,突然覺得自己的狗臉上有些發冷,低頭一看萇狸正笑嘻嘻的望著他:“要是我信了那兩個修士的話,現在是不是就已經死了?你可一直隱在旁邊看笑話。”

    狗頭雕一愣,急忙晃著大腦袋:“那不能,我說啥也得救你……”

    錐子從旁邊怯生生地介面:“恐怕來不及吧。”說著又望向萇狸,認真的提醒她:“狗頭雕剛還說,把兩個修士都當成了不相干地人。 ”

    千仞嚇了一跳,急忙對著萇狸報告:“剛才錐子可還說過,讓老頭子打你的臉!”說著,還冷笑了一聲。

    萇狸笑得俏麗無邊……片刻之後,呼的一陣風聲乍起,三個絕頂妖仙都騰身空中,各自對持著,但是誰也不肯先動手。

    溫樂陽急得直跺腳,連聲問玉刀裹環:“怎麼辦,怎麼辦?”話音未落,身旁的囡囡小五已經抓著他地衣服,三兩下的爬上了溫樂陽的後背,仰著小臉美滋滋的看著天空,清澈地眸子裡盡是盼望:快開打吧!

    裹環還沒回答,地面上一直昏厥不醒的老頭子,突然發出了一聲痛哼,天上的三個老怪物彼此對望了一眼,直到溫樂陽對著他們大叫:“先忙正事!”他們才收斂了架勢,不約而同的忙活了起來……

    老頭子勉強睜開了眼睛,在過了片刻之後才恍惚間想起自己重傷前的事情,剛剛一動想要勉力躍起來,四肢百骸間同時暴起一蓬撕心裂肺的劇痛,兩個人同時從旁邊伸出手扶住了他。

    老頭子四周打量了一下,他們正棲身在一座黑黝黝地山洞中,沉聲喝問:“你們是誰?這…哪裡?”他一提氣說話,身體裡就炸起層層的劇痛讓他生不如死,內視之下明白自己已經是強弩之末,再活不了多少時候了。

    眼前一個小眼睛少年,一個天生笑像的女孩,老頭子生機已斷,但是眼力仍在,一掃之下就知道他們兩個都是普通人,不由自主的放鬆了些。

    小眼睛笑得挺開心:“我姓何,何小沙,自小修習的是家傳地江湖術,這位是我姐姐。”

    老頭子琢磨了片刻,才點點頭:“下三濫…何家?江湖中人?”

    溫、苗、駱隱匿天下,兩千年裡除了溫辣子先祖曾經展露崢嶸之外,世世代代都隱世潛蹤。天下的奇門自然不止他們這三家、姑蘇慕容氏、辰州僵屍門、江南霹靂堡、關東萬馬堂林林總總何止數十家,不過這些門宗不像溫不草他們隱居避世,而是依仗奇術爭雄江湖,千百年裡也活出了一份意氣風發的痛快。

    下三濫何家,論武功,只能算是鄉下把式、論財富,勉強算是小康,論聲望更和那些名門望族沒法比,但是就算是魔教這樣殺人無數縱橫天下地教門都不願意招惹何家。

    何家的傳人,精通江湖術,行事不擇手段,惹了他們,他們有地是手段讓你哭笑不得卻寢食難安。

    明明是香噴噴的大米飯,吃到嘴裡才發現竟然和狗屎一個味道;剛剛一閉上眼睛,突然房間裡鑼鼓驚天變成了戲班子,睜開眼卻空無一人;一覺醒來之後,突然發現床上多了一個人,身邊如果是具屍體你都要慶倖一下,上次惹到何家地那位高僧,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美滋滋的躺在一個屠夫的懷裡……

    因為何家的手段匪夷所思,對敵的手段不見有多狠辣卻讓人雞皮疙瘩亂竄,千百年下來得了個‘下三濫’的匪名,‘寧挨雷家霹靂丸,莫嘗何家一口飯’,這十四個字在江湖上也流傳了有些年頭了。

    小沙就是何家的嫡系傳人,現在正眯著小眼睛笑成了一團:“敢情,您老也聽過何家的名號!敢問老爺子怎麼稱呼?”一邊說著,小沙一邊賣弄了幾下自己的江湖術,一時間山洞裡雞飛狗跳,又狼嚎又鬼叫,還有隆隆的腳步聲和憑空出現的巨大腳印……

    老頭子活了不少年頭,對江湖上的事情也聽說過一些,稍一回憶也就想起了何家的字型大小,饒是他修為驚天,又自忖必死,可是看見小沙的笑容,還是忍不住覺得有些頭皮發麻,皺著眉頭答了句:“老夫吳獨獨。”

    小沙的小眼睛一斜,似乎覺得老頭子這個名字挺有意思,正想在借著廢話的時候,非非已經啼笑皆非的把他拉開了,對著老頭認真的說:“吳老爺子,那隻狗頭雕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老頭又是一愣:“你們不是江湖人!”江湖人哪有知道狗頭雕這種東西的。

    非非點了點頭:“早就沒什麼江湖了,”說著,伸手在地面上畫了兩個口子:“我們現在是這個。”

    吳老頭子納悶的眨了眨眼睛,望向非非:“啥意思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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