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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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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小仙有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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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41: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七十章 賀禮

    醜漢子秦錐把紅包全賠了,溫不做親自出馬,不說不做各守一扇紅門,使出了全身的解數。讓溫樂陽大感意外的是,平日裡惜字如金的三寸丁溫不說,在小易的喜房門前居然舌燦生花妙語連珠,徹底搶走了不遠處他哥哥的風頭。

    溫馬克笑嘻嘻的告訴溫樂陽:“小易喜房裡有個青苗姑娘,前幾天和溫不說打得火熱!”

    後來溫樂陽的大群兄弟蜂擁而上,擠到門口大笑大鬧,總算敲開了兩座喜房。紅門一開,所有人都震天價似的起哄歡呼,就在附近的萇狸、錐子等人更是喜上眉梢,這時候兩聲地動山搖的喜炮沖天而起,整個黎明都在歡喜聲中蕩漾起來了。

    溫樂陽這時候才看到錐子,傷疤交錯的臉上猛地一喜,錐子也笑著,眼眶中亮晶晶的,對著溫樂陽用力點了點頭!

    小易和慕慕身著大紅吉服,一人頭上蒙著一隻紅蓋頭,二娘和駱老太太親自持傘把她們送出了門,兩個新娘子轉過身對著各自的長輩。

    溫樂陽看著自己的兩個新媳婦都被蓋頭遮住了眼,這才偷偷摸摸的鬆了口氣。

    所有人都安靜了,就連溫不做都閉上了嘴巴,新娘拜別娘家,總要灑下幾滴眼淚的,慕慕對著自家的親人深深一拜,紅蓋頭中的小辣椒淚水盈盈,拉著阿姆和老太太的手正哽咽著要說話,突然一聲驚天動地嚎啕大哭轟轟烈烈的從身前響起來。

    兩個新娘嚇了一哆嗦,一看哭得跟打雷似的人是胖小子阿蛋,武癡三味急赤白臉的就要往人群裡衝,喜房門前轉眼亂成一團,本來一點不難過、正跟二娘醞釀感情的小易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聲就樂了,萇狸更是笑得前仰後合,其他人也哄堂大笑。

    好歹兩位新娘子都上轎了,轎簾卻遲遲不放下來,溫、駱這些古老的家族規矩多,上轎之後還要‘敬扇’。

    小易這邊二娘早就準備好了,小蚩糾既是小舅子又是喜童,快步跑上去遞給小易一把扇子,順便收了個紅包,在起轎的時候,小易會把扇子丟出來,再有小蚩毛糾撿回娘家,象徵著新娘子把壞脾氣全都留在了娘家。

    小易現在正拿著扇子。慕慕卻兩手空空,他們家喜童現在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駱家地姑娘太太們哭笑不得。全都圍上去哄。這個塞塊糖。那個抱著親一親。阿蛋總算給面子。臉上還掛著大把地眼淚,從駱老太太手裡接過扇子送到了慕慕手裡。在接紅包地時候還挺客氣。跟慕慕來回推辭了半天。

    溫不說生怕家裡幾位老爺子等地不耐煩。看兩個新娘子都拿了扇子在手。笑著大聲吆喝道:“搖搖吉慶。晃晃喜樂路順通。百年好合!放炮。起轎!”

    一直就不曾停歇過地鞭炮聲猛地又大了一倍。淡藍色地火燭煙霧四處彌漫。鑼鼓隆隆舞翻騰。大紅花轎在喧鬧裡被抬了起來,接到新娘子地溫家弟子們拉開了嗓子唱著大山裡地俚調喜歌。大步向著溫家村裡趕去,時不時在溫不做地指揮下狠狠地晃幾晃轎子。駱家人面色矜持神情不變;二娘可嚇壞了在轎子裡驚呼連連。咬牙切齒地把甩轎子地全都記下了。回家再找四爺爺替自己報仇。

    搭、搭。兩聲輕響。花轎走出不遠。慕慕和小易都把扇子擲了出來。兩個娘家立刻放出了喜童。小蚩毛糾身形迅速。撿了自家地扇子回來交給二娘;阿蛋步履蹣跚。直接從慕慕丟下地扇子上踩過去。一個勁地去追花轎……

    結親地隊伍在前。其他兩家地隊伍在後。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趕回溫家村。小土匪們貪心不足。一撥接一撥地又回來攔路打劫。不過先前被溫樂陽嚇跑地那支隊伍卻始終沒見著……

    現在天色已經大亮,禮花已經失去了顏色,旭日金輝鋪滿天地的時候,另一番極美的景致躍然而起!就連萇狸都看的兩眼放光,回頭望了彩虹兄弟一眼,彩虹老大趕忙笑道:“都是些小手段!”話雖這麼說,可七個彩虹胖子的臉上,都掛滿了驕傲。

    山間到處是一片嫣紅燦爛,萬樹花開姹紫嫣紅,世宗不知調動了都少高手,把目光所及之處的山嶺,都施展了神通,硬生生的催動出一座春山變成了花海!

    錐子的神情有些恍惚,輕輕的呵了口氣:“真是很美的。”

    村子裡早已經人頭攢動,這次上山的修士比著不久前華山神女峰之會恐怕也少不了多少,其中有不少散修都是愛湊熱鬧的性子,一看接親的隊伍回來了,全都大笑著恭喜,在加上喧天的鑼鼓與鞭炮,九頂山上徹底亂成了一團。

    兩個新娘子下了轎子,慕慕什麼事都沒有,小易原地轉了好幾圈,還覺得天旋地轉,跟著摸桔子牽新娘、跨火盆踩瓦片,一陣又一陣的熱鬧,最終躲進了新房,笑眯眯的瞪著喜典吉時。自始至終,兩個小媳婦都老實巴交的蒙在大紅蓋頭下,還沒機會看溫樂陽一眼。

    要是看過了一眼,估計現在她倆也笑不出來了……

    溫樂陽終於忙活完了第一波,等吉時之前都不用在操心什麼,結果還沒來得及長出一口氣,就被大批的修士淹沒了,稽非水鏡趕忙衝進去保駕護航,沒過片刻就不知道被誰扔了出來。

    修真道上以力為尊,溫樂陽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在華山自己對付了三個劍仙,實力有目共睹,現在大群的散修圍住他說笑,也不全是因為他身後的妖仙和勢力,特別是盤山公冶、紅姑婆這些本來就和他有交情的散修,心裡也確實有幾分敬佩、有一些歡喜,再看看溫樂陽現在滿臉傷疤,大夥更高興了。

    金猴子千仞和旱魃五哥當然不會扎進人群裡湊熱鬧,就站在一旁,臉上難得之極的掛著一絲笑意。萇狸也沒往人堆裡鑽是和錐子並肩而立,笑嘻嘻的問:“現在呢?看他結婚了生氣不?”

    錐子搖搖頭:“不生氣,不過羡慕的很,羡慕的心裡都有些空落落了。”

    萇狸明明會傳音入密偏裝模作樣的把嘴巴湊到錐子耳邊,小聲的笑道:“這次就算了,等打完了那個天師,我讓溫家再辦一場喜事!”一邊說著,一邊還不死心的伸手,指了指溫樂陽。

    “溫樂陽太老實,嫁他無趣的很!”說著,錐子壞笑了起來:“倒是那個菜罈子表面老實,骨子裡一副鐵打的心思,平時笑眯眯的老好人,翻臉了打殺千百人、害盡天下大妖也不在乎,要是見到他,我可要牢牢抓住……”

    萇狸哈哈大笑,正想說話剛好看見稽非水鏡摔出人群,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伸手把他們兩個喚到跟前:“在神女峰上,我們都易容過,你們怎麼認出來我們的?”

    老道笑呵呵的回答:“您老那一身夏奈爾,走到哪都是那麼顯眼……”

    萇狸斜忒著老道:“你也認得夏奈爾?”

    老道笑容不變,連連點頭。他原來當然不認得,不過後來知道師祖奶奶喜歡,馬上下了一番功夫去研究,以備隨時討萇狸歡心。

    這時候,始終堅守崗位,站在村口誰也拉不回來的溫九和溫十三齊聲高喝:“有人上山!”

    跟著溫九補充道:“一老兩少!”

    溫十三不示弱的又接了一句:“兩男一女!”

    吉時已近,這個時候已經沒什麼人上山了,小兔妖、稽非水鏡等人早就去忙活其他的事情了,只剩下尾末負責打理來晚的賓客,尾末的負責態度比起兩位傻叔叔也不遑多讓,快步走到村口迎接,一個老頭子帶著一對男女笑眯眯的上了山,按照規矩進村之前,先奉上彩禮。

    年輕男女的紅包還算厚實,可老頭雙手揣在兜裡,假裝看不見尾末。

    溫九看得直眉頭,溫十三更乾脆,直接問老頭:“嘿,知道今天誰結婚不?”自從溫家開門迎客以來,還沒見過不隨禮光蹭飯的。

    老頭子一點沒客氣:“能來就錯了,路費都不能報銷!”年輕男女一起笑了。

    溫樂陽這時候已經看到來人,笑著分開人群就迎了上來,老遠的和他們打招呼:“老顧,闌尾炎好了?”

    顧小軍和非非姐弟,也千里迢迢的趕來了,尤其是非非姐弟,上次分別的時候,還是被地蜢大軍追的生死一線,想不到不久之後再見面,就變成了這樣一個喜慶的場面,一時間都有點唏噓……小眼睛小沙只瞅著溫樂陽一眼就唏噓得直抽涼氣。

    非非的目光停在溫樂陽滿臉的傷疤上很久,最後才歎了一口氣:“以後想看出來你想什麼,可不太容易了!”

    顧小軍先是說了幾句吉祥話,這才拉過溫樂陽:“你們在華山的事我都聽小沙說了,那個仙師什麼的事情,我也在幫你查。”他的是專業部門,身後有著龐大的國家機器和各種資源的支撐,柳相也好、紅壺也罷,這些都要追溯到太古時期的事情,在修真道上傳承下來的也只是傳說。顧小軍有專業的資詢分析,要是用心去查,真能從各種傳說裡找到線索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溫樂陽先是一喜,跟著又警惕的望向了老顧,這個人無利不起早,溫樂陽還真不信他這麼好心。

    老顧很不高興的哼了一聲:“你們打生打死的我才不管,不過這個王八蛋敢把地蜢放出來亂跑可不行!”

    溫樂陽愣了一下,地蜢大軍可不是仙師孔弩兒放出來的,非非不易察覺的對著溫樂陽擠了擠眼睛,笑了。他們姐弟向顧小軍回報情況的時候,不著痕跡的把地蜢出世換了個說法。

    老顧後面的話很實在:“與其等他一撥一撥放怪物抓貓妖,說不定哪天釀成大禍,倒不如我幫你們找著他,兩下裡拼一拼,不管是你死還是那個仙師死,天下都能太平。”

    溫樂陽哈哈大笑:“你先找著他在說吧,沒准我們還不去打呢!”

    老顧也樂了,秦錐、讓炯幾個人也湊過來和三個普通人打招呼,正說笑著,天空裡突然飄起了一陣沁人心脾的清香,無數花瓣像雨點似的從天而降,不說不做兄弟快步跑過來,對著其他人略略一點頭,拉起溫樂陽就走。

    跟著老兔妖不樂踏上高臺,聲音沉穩洪亮,朗聲長喝:“吉時已到!”

    哄的一聲,三家弟子和大群的散修各自大笑的起哄歡呼,剛消散了沒多久的鞭炮聲、鑼鼓聲再度高漲,而花瓣雨間,不知何時又飛起了無數金色的蝴蝶圍攏著觀禮的賓客翩翩飛舞。

    天空中一道巨大的陰影掠過,溫樂陽總算把石塔裡的裹環想起來了,雖然山鬼現在喝不了喜酒,但至少也要觀禮的,裹環遠遠的一看到溫樂陽,差點就大吼著何方妖孽施展斷妖身。

    非非看得兩眼發直目光裡都是憧憬,小沙也咬牙切齒的說:“這排場太大了……”

    老顧撇了撇嘴巴:“排場再大還不就是個結婚,有本事洞房的時候也打鼓放炮的!”

    吹吹打打中,小易和慕慕邁著小碎步,和溫樂陽拉著一根結了整整一百隻同心結的紅綢,一起走出來。兩個新娘子個新郎官,看身材男的挺拔俊朗、女的窈窕嫵媚;看相貌,男的……女的蒙著蓋頭,什麼也看不到。

    老兔妖不樂笑呵呵的吆喝著,拜天地、敬高堂、夫妻交拜著,挑翻天空的笑鬧聲,溫樂陽直起腰來笑顏開,兩個如花似玉的媳婦算是娶到手了。

    禮成之後,溫樂陽和兩個新媳婦走到諸位長輩面前,一一行禮,在最前面的,當然是萇狸和旱魃,兩個和拓斜師祖輩分相同的老妖怪居然謙讓了起來,最後萇狸把旱魃五哥推到了最前面。

    掠落與靡續,對拓斜一脈恩重如山,四月初十結婚的消息,早在華山之役前,溫家一位老太爺就親自把請柬送到了北京畫城,可惜根本就沒能進人家的大門,樂羊家的傳人,也壓根不打算來參加溫家的喜事。

    旱魃大馬金刀的坐著,在三個新人施禮之後,對著站在他身後的囡囡一擺手,小五趕忙從隨身帶著的包袱裡,居然摸出了一個兩個小小的鳥籠子。

    小鳥只有麻雀的一半大小,大紅的翎毛間襯著一條條銀線,除了顏色鮮豔些也看不出來有什麼稀奇。

    囡囡把抓著紅鳥的籠子塞給兩個新娘子一人一隻,笑嘻嘻的說:“這對春鳥就快成精了,算是阿爹的一份心意!”

    小五的話還沒說完,一些有見識的修士就已經低聲議論了起來,萇狸更是咯咯的笑道:“旱魃,你送這麼貴重的禮,可把我架起來了!”

    春鳥,又名唱喜,雖然也是妖身,但卻是不折不扣的祥瑞之鳥,相傳唱喜牽扯著天下福源,成精時的鳴叫能引來天大的福緣,有幸聽聞之人,得百子,活千歲,享萬福。

    旱魃五哥一輩子沒怎麼笑過,現在一笑,也跟鬼哭的調子差不多:“都是傳說裡的事情,做不得准,就是份心意罷了!”

    稽非和水鏡兩個人已經開始低聲商量,下半輩子說什麼也不離開九頂山半步,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春鳥成精時的鳴叫。

    萇狸排在五哥之後,受了三個新人的禮拜,從脖子上解下來一塊玉符,親手給溫樂陽掛在了胸前,笑嘻嘻的說:“以前胡鬧那會,常常會遇到些有趣好玩的事物,大都被我偷偷藏了起來,這塊玉符就是地圖和通過封印的信物。”

    溫樂陽胸口掛還有貓妖體溫的暖玉,正覺得有些發飄,聽到萇狸的話先愣了一下,在明白過怎麼回事之後,趕緊手忙腳亂的要把玉符摘下來。說穿了,這塊玉符就是萇狸的小金庫。能被貓妖看得上眼、私藏起來的寶貝,溫樂陽稍微一琢磨就覺得臉上的傷疤都發燙了,這個禮物未免太隆重了些。

    “別那麼沒出息!”萇狸大笑揮手:“本來想從其中摘出一兩件給你當賀禮,可我剛剛想了半天,沒有一件比得上那對春鳥,乾脆一股腦都給你算了!”說完,萇狸繼續笑道:“不說不做或者老二老三都行,讓他們把妖元度進玉符,地方你便會知道。”

    溫家二、三位老爺和不說不做,都被萇狸用妖力重新鑄造元基,修習的真元力和萇狸同出一門,和老兔妖不樂一樣在已經算是萇狸的門下弟子了。

    溫樂陽心裡又緊張又高興,既想跪下給師祖奶奶使勁磕頭,又恨不得趕快把滿山遍野的賓客轟走,趕緊帶著不說不做去找寶貝。

    萇狸面含得意,對著排在自己身後錐子笑嘻嘻的眯起眼睛,挑釁似的揚起了下頜。

    錐子沒搭理貓妖,伸手攔住了想要對她跪拜的新人,笑道:“你我平輩論交,我可不像你家兩位先祖那麼有錢,寶貝一件也沒有。”說著,翻手亮出了兩長一短三根晶瑩剔透的冰錐,長的不過三寸,短的只有一寸出頭,先笑盈盈的把兩個長錐塞進新娘子手裡,最後才把短錐送給溫樂陽。

    冰錐觸手微涼,胸口掛著暖玉,感覺截然相反。

    錐子一笑起來,眼睛很亮:“兩根長錐裡,封印著我的全力一擊,兩個女娃娃以後爭夫君,免不了要打架,有了這個打起來便會熱鬧的緊。”

    溫樂陽呵呵笑著搖頭:“那不能要這麼打,房子就沒了。”

    錐子沒急著說溫樂陽手裡那棵小錐有什麼用,而是岔開了話題:“天還沒亮的時候,我徹底吸斂了兩顆天水靈精中蘊藏的水行至力,不僅衝破了元神的封印、痊癒了身上的傷勢而且得了一樣大大的好處。”說著,轉過頭對著萇狸同樣一挑秀頜,帶著可憐楚楚的樣子:“雖然沒能突破進境,但是卻讓我煉出了一般變化!”

    錐子本來是人是元神被人凝練天錐,又被掠落用巫法復活現在是不折不扣的妖身。妖物修煉,一般變化就是一個分身。

    萇狸啊了一聲,不等錐子再向下說,就指了指溫樂陽手裡的短錐:“你把分身煉成了劍膽?”

    在看到錐子微笑點頭之後,身邊幾個絕頂妖仙都無一例外的抽了一口涼氣。

    錐子繼續笑道:“我醒來之後才知道今天就是大喜之日,再想出去找份賀禮回來,可來不及了,只好臨時抱佛腳,凝練了兩根長錐送給新娘子,用的時候只要捏碎便可以了……”說著,伸手指了指溫樂陽手中的短錐:“煉化出的這只劍膽,就送給你吧!”

    萇狸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錐子一番,笑道:“平時也沒看你用過法寶,把分身煉成了劍膽又有什麼用?”

    錐子撇了一下嘴角,滿臉的委屈:“元神被抽離之後,我便是天錐之形,我即是本尊,也是自己的法寶!”

    萇狸哎喲一聲,毫無老祖宗覺悟的一下子跳起來多高,不光她自己跳,溫樂陽也跟著一起跳了起來。我服了煉化了火尾劍膽,就可以指揮流金火鈴。如果溫樂陽煉化了冰錐劍膽,就可以指揮錐子的法寶。

    錐子的法寶,就是她自己。

    溫樂陽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萇狸也有些發懵,不過過了片刻之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呵呵笑著瞪向錐子:“你這個是耍賴!”

    錐子明白萇狸的意思,失聲笑道:“他怎麼煉化劍膽我才不管,反正賀禮的分量夠重了!”

    我服了煉化劍膽火尾,是火屬相同下的本能反應,溫樂陽一沒有真元二不懂修真,靠著本能反應肯定是煉化不了這根冰錐劍膽。

    別說溫樂陽了,這根劍膽就算落到萇狸、裹環這些大妖手裡,想要折斷它易如反掌,但是想要煉化掉,讓劍膽為自己所用,那幾乎也是件不可能的事。

    錐子呵氣如蘭,笑得好像一頭小狐狸,目光明亮的看著溫樂陽:“你要是能煉化了它,以後我隨時幫你打架;你要是煉化不了它……就是個紀念品啦!”

    溫樂陽小心翼翼的把紀念品收進懷裡,萇狸和錐子突然一起又壞笑了起來,一個比一個不甘心的喊道:“下一個下一個,下一個是金猴子千仞,溫樂陽快領著新娘子去拜他!”

    一邊喊著,兩個女妖一邊回頭,這才發現本來一直正襟危坐,等著溫樂陽來拜長輩的金猴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逃跑了。

    旱魃送喜福,萇狸送寶藏,錐子乾脆把自己送了,金猴子沒家沒業,哪還有拿得出手的禮物。千仞也不白給,一看要丟人,乾脆先跑了。

    千仞雖然跑了,但是最近一隻由他隨身攜帶的蛤蟆紅壺,卻被他留在了椅子上。

    紅壺本來正咧著嘴巴,跟萇狸等人一起笑話千仞沒出息,不料錐子從旁邊突然張羅了一聲:“紅壺才是真正的老前輩,新人大禮參拜!”

    紅壺的笑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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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七十一章 巨蛋

    溫樂陽平時老實巴交。關鍵時刻腦子也不慢。紅壺還在愣神的時候。他已經拉著兩個新媳婦。迅捷無比施了個大禮。

    萇狸和錐子相視大樂。

    紅壺咧著大嘴苦笑:“看我像是能拿出來什麼東西的樣子不?也不能白白讓你磕了個頭…”紅壺伸出前爪苦惱的在肚皮上抹了抹。很有些勉強的說:“這樣。那個真魂要是來找麻煩。我就替你擋下!不過九頭怪物逃出黑白島之後。我也管不了了!”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你只要把我帶在身邊就是了!”

    溫樂陽剛才搶磕頭純粹是湊趣耍壞。反正紅壺也是真正的老資格。沒准它也像柳相似的。在天下還有多少個地方把它當成邪神也說不定。拜一拜也不吃虧。根本沒想著它能拿出什麼禮物。現在一聽紅壺的話。不由自主的一愣:“怎麼說?你能對付天音真魂?”

    錐子和萇狸也對望了一眼。彼此的目光裡都充滿了驚異。旱魃五哥則一揮手。在幾個人身邊布下了一層隔音法陣。

    旱魃鎮壓了水行孽魂。溫樂陽殺了木行孽魂。因為拓斜要重鎮九頭怪物,萇狸便責無旁貸。錐子更鎮壓了柳相幾萬年。他們這些拓斜門人或者故人和柳相雖然有著一個共同敵人。但是彼此間也早就結下了不死不休的深仇。

    柳相真魂性情虐戾。瞝牙必報。天音的實力高低不去想。最要命的就是真魂能夠隨意附體。對溫樂陽等人來說如果被附體。最好的結果也僅僅是個殺掉自己。免去法身被柳相禍害。

    紅壺從來沒有表情。也看不出是得意還是無奈:“天音對付不了。不過真魂不在話下!我現在沒有力氣。真魂躲在天音皮囊裡。我沒有一點辦法不過真魂若是離開了皮囊可別想在我面前逞威風。”

    紅壺雖然像不九頭怪物那麼霸道。但是一身皮骨都是天地造化。它由真日陽粹和真月陰華生成。不管多強的元神被它吞下去都只有魂飛魄散的下場。

    這個喜訊來的太突兀。溫樂陽看著紅壺小心翼翼的又確定一遍:“柳相真魂要是在你面前離開皮囊……”

    紅壺不等他說完就大大咧咧的接了一句:“必死無疑!”

    溫樂陽大喜過望。恨不得抓起蛤蟆狠狠的親上一口。那個仙師孔弩兒固然要對付。真魂天音更是他們的心腹大患。萇狸皺了一下眉頭:“可是從來都和九頭怪物井水不犯河水現在卻要幫我們?”紅壺雖然和萇狸錐子等人在一起。但是這個結盟也僅僅是針對當初布下黑白島大陣的仙師孔弩兒。

    對於錐子溫樂陽等人與柳相的恩怨。紅壺的態度一直很明白:兩不相幫。它不管。

    紅壺全身上下都是氣鼓鼓的:“這小子衝上來就頭屍煞,貓妖、錐子送的禮又一個比一個重……”說著。紅壺自己也大笑了起來:“我沒什麼能拿出手的東西。乾脆送個平安吧!”

    其他幾個妖仙誰都沒跟著紅壺大笑,一起斜眼看著它。大夥都是本地狐狸。誰也別玩聊齋。為了三個小毛孩子的幾個響頭就平白給自己立下了一個生死大敵。這種事別說紅壺就是傻小子秦錐都未必會做。

    萇狸看著紅壺。似笑非笑的說:“你是不是早就打定主意對付柳相了?”

    和其他人不一樣。溫樂陽笑挺道地也挺開心。他也想的明白這事說到底是紅壺已經打主意要對付柳相。現在當眾說出來也就是順水送人情。不過這樣溫樂陽心裡也知足。

    紅壺哈哈笑著費力的揮了揮兩隻短粗的爪子:“凡事都等喜慶之後再說。反正這份平安。我算是許給溫樂陽了!”

    萇狸等人也不再追究。旱魃五哥一揮手散了隔音法陣。溫樂陽又帶著兩個新媳婦挨個的拜過長輩。收到的禮物禮金自然豐厚。但是比起四大妖仙的厚禮。當然也就顯的太單薄了。

    金猴子躲在秦錐身後。現在後悔的直跺腳。早知道也像蛤蟆那樣。大模大樣的說句:以後誰若找你麻煩。我殺他全村……又何必像現在這麼丟人。

    拜過長輩之後。村子裡更亂了。娃娃們轟轟烈烈的撲上來。把新娘子圍了個嚴嚴實實。嫂子嬸嬸姑姑阿姨的亂叫。一個個踮著腳尖伸著手。找新人要紅包。在從新人那裡接過一份紅包之後。又轉身撲向村子裡的親家長輩們。再去討第二份喜錢。

    小易和慕慕現在還被蒙在蓋頭裡。也分不清誰跟誰。反正只要從蓋頭的下隙中看見白嫩的小手心。就塞出去一個紅包。一直給到手都軟了。周圍還是一片小手……

    慕慕現在已經屍功初成。對周圍的感覺比小易靈敏的多,一邊派著紅包。一邊抽了個空子低聲問小易:“你覺沒覺的奇怪。溫樂陽身邊怎麼都沒什麼孩子圍著?”

    新娘子是被娃娃們圍著要紅包。新郎倌是拿著紅包追著孩子們給……稍微小一點的娃娃一看到溫樂陽立刻小臉煞白。撒腿就跑。

    這份忙亂一直到臨近中午。才算漸漸消停。大伯溫吞海在大笑中斷喝:“新娘子回新房。開喜宴!”周圍的歡呼聲爆起。小易和慕慕被喜娘扶持著。回到新房去了。溫家的喜事按著祖禮來辦。喜宴從中午一直開到晚上。新郎要四處敬酒。新娘子只在新房裡吃點心的份。

    溫家的弟子們全都忙活了起來。擺放桌椅板凳領著賓客入席流水價般的上菜。再加上始終不曾停歇的爆竹隆隆漫天裡的神彩芒大人孩子正邪散修的大笑喧嘩。整個村子就這麼吵吵鬧鬧亂的沒法再亂。

    就算溫大爺爺再怎麼小氣也不會在喜宴上吝嗇。來的賓客裡大都是修士。本來對飲食沒什麼挑剔,他們連吃不吃飯都兩說著。不過既然來了。也沒人出塵傲笑一番:我辟穀了……大夥都拿起筷子端起酒杯。放懷吃喝。

    溫樂陽一下午都在敬酒。總算把所有的賓客都一個不落的喝過來。好在他有生死毒護身喝毒藥都不當回事。喝酒更不在話下。要換成普通人早就醉死過十次了。

    華燈初上時。喜宴還在繼續著。不過賓客間更多的話題已經在討論怎麼去鬧洞房了。溫樂陽則陪著數不清的長輩們說笑。這時始終懸在半空的裹環在石塔裡突然悶哼了一聲:“什麼東西!”

    話音落處。天空中一道銀弧炸起。從天角盡頭閃電般的劃向九頂山,在座的幾個妖仙不約同的臉色一變!錐子低聲說了句:“遁劍!”

    遁劍是玄門正宗的手段。飛劍主人煉神化虛。可以附身長劍急飛。能修行到這個份上的道士修為就算不比上錐子萇狸等人。至少也不會比原先黑白島上的三位天字輩真人遜色!

    眾人正疑惑的時候。那道劍華已經急閃而至。閃電般從溫家村的上空掠過。沖向了不遠處的深山……

    所有的賓客都被這道剛剛掠過頭頂的遁劍弧光驚住了。彼此面面相覷嗡嗡的小聲議論著。彩虹兄弟、大小兔妖這些明白人甚至在心裡偷鬆了口氣,溫家這場喜事的排場。毫不遜於神女峰萬仙大會。像柳相真魂仙師弟子該來的一個也不落下。

    溫樂陽也摸不到頭腦。笑著說:“路過的?”

    始終跟在他身邊的溫不做冷笑了一聲:“示威的!”

    三寸丁溫不說語氣篤定:“踩盤子的。”話音未落大夥腳下一震。劍弧一頭撞進了大山深處。

    錐子突然大笑了起來:“笨小子來著!”跟著也不解釋放聲對著劍華消失的方向長聲的呼喝:“摔死了沒有?”

    山野空空。寂寥無聲……直到半晌之後。一聲清朗的長嘯才疊疊的傳出來。一個身形斜跨長劍。縱躍著向溫家村的方向而來。

    溫樂陽遠遠的就看清楚了來人。醜臉上升起了濃濃的喜悅。也和錐子一樣放聲大笑“劉正來了!”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小掌門劉正就已經躍入了村子。在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無數修士之後先一愣。隨即看見溫樂陽一身大紅。這才恍然大悟。快步走過來正要大聲恭喜。一眼又看見溫樂陽滿臉的傷疤。一下子頓住了腳步。皺著眉頭大聲問:“你臉……”還還沒說完。錐子猛地跳過來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小點聲。新娘子還不知道!”

    劉正哈哈大笑。看到溫樂陽錐子等人都安然無恙。眼角眉梢都蕩起一份歡暢。錐子把他拉到座位上。忙不迭的催促著:“在神女峰時你去了哪裡?怎麼又真元精進學會了遁劍!”

    劉正喘了半天。才把氣息調勻。臉上的表情既凝重又欣喜。其間還裹雜著一些慎重:“我去了地蜢現身的那個荒原!”

    在神女峰的時候。劉正身受重傷。攔不住更追不著地蜢大軍。乾脆趁著接引法陣的靈力未竭。轉身進入了莽原。去追查大鬍子和蠻人的來歷。

    大鬍子已死地蠻人盡出。一望無際的荒原上。只有遠處的塵土飛揚。沒有一絲生氣可言。劉正認准方向。一路向著莽原深處疾馳。終於在幾天之後。找到一座巨塔。

    說到這裡。劉正微頓了一下:“一座倒頭塔!”

    普通的高塔。都是建在地面上,下寬而上尖。而倒頭塔則恰好相反。是從地面向下修建。看上去就好像把一座普通的高塔倒轉過來後。狠狠的入到了地下一樣。

    倒頭塔的第一層。和地面幾乎平齊。面積巨大無比。比起裹環現在容身的魔胎石塔也毫不遜色。縱橫之處足有千米。

    大鬍子功力卓絕,荒地又是太古蠻人。劉正心裡早有準備。雖然倒頭塔天下少見,這麼大的更是絕無僅有,但他心裡倒沒有太大驚奇。不過在踏入底座之後。劉正很快就發現。這座倒頭塔的底座。赫然是一副繁雜到了極點的天衍圖!

    溫樂陽剛把“倒頭塔”是什麼意思弄明白。現在又聽見了“天衍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訕訕的笑了。

    錐子無論什麼時候對溫樂陽都充滿耐心。低聲給他解釋:“道家嚮往自然。天衍圖便是自然的象徵。上繪有巨川河花草蟲牲畜等等。”

    溫樂陽似懂非懂:“是…圖騰?”

    錐子微笑著搖搖頭:“道家弟子認為。天地間萬事萬物都有自己存在的位置。所以天衍圖上的各種形制也不是隨便亂畫的。這個圖如果畫的得體。再配合陣訣能產生極大的威力。應該算是一門陣法。”

    金猴子千仞介面笑道:“莫說是現在。便是我當年修道的時候。天衍圖的陣訣就已經失傳了不知道多少年,溫樂陽把天衍圖說成是圖騰。倒也貼切……”說著半截。千仞突然閉上了嘴巴。愣了片刻才望向劉正:“小子。倒頭塔的天衍圖。到底是不是陣法?”法訣現在沒人知道,但建塔的時候未必失傳了。

    劉正點了點頭。笑道:“倒頭塔的天衍圖當然是法陣!否則我這一身功力怎麼來的!”

    在荒原上劉正進倒頭塔的第一層。正在研究天衍圖的時候。期間蘊含的陣法陡然發動了起來。小掌門當時還沒來得及害怕就再也不能動彈了。

    而接下來。讓劉正喜若狂的是一股至純的玄門真元。通過法陣源源不絕的湧入了他的身體,劉正的道家元基。是當年由天書真人親手鑄下的。和陣法中的玄門真元幾乎完全契合。劉正身在天衍圖的大陣中。感覺就像有一個功力卓絕的本門師長。正在將自身真元緩緩的渡給他。

    溫樂陽在喪鼎裡睡的時候。他的好兄弟劉正也沒耽擱。陷在天衍圖的陣法中。被玄門真元緩緩的鑄造元神。直到幾天之前。天衍圖陣法中的真元之力才告枯竭。劉正重獲自由。一試之下他功力突飛猛進。比起他師父天書竟也毫無遜色了。

    秦錐早就湊了過來。醜臉上又是興奮。又是羡慕。聽到這裡無限惋惜的嘿了一聲:“怎麼法陣停了下來呢,要是不停。你豈不是直接渡劫飛仙了!”

    劉正比秦錐還惋惜。甩著手歎道:“誰說不是呢!”

    天衍圖大陣停歇之後。劉正自己也莫名其妙。在找不到其他的線索之後。便從塔基下到第二層。

    第二層塔。是一副大的八卦五行陣圖。劉正依舊什麼都找不到。除了繼續下到下面之外。沒別的辦法。

    第三層塔。是一副玄門四象陣圖。

    第四層塔。是一副陰陽兩儀陣圖。

    秦錐呵呵笑道:“陰陽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五行。八卦五行化天地萬物。這座倒頭塔,把著道家天地之術建的一絲不苟。那陰陽兩儀陣圖下面的那層。應該是混沌陣圖了吧?!”

    不料劉正卻搖搖頭:“這座倒頭塔一共只有五層。最先面的那層。便是塔尖了!”

    秦錐一愣:“最後一陣圖?”

    劉正聳了聳肩膀:“都說是塔尖了。根本就什麼都沒有。”

    小掌門為人散漫。但心思卻縝密的很。在發現最後一層塔內空空如也之後也不灰心。暫時退出了這座怪塔,開始在塔基的四周繼續搜索尋找。看看有沒有其他的線索。

    果然。在距離第一座倒頭塔將近十里之外。劉正又發現了一座空曠深邃的地道。這座地道修的沒有一點品質可言。到處都是坑坑窪窪。唯一的驚人之處就是大。四五輛輛大卡車並肩開進去都不會覺得擁擠。

    地道一路歪歪斜斜。盡頭也被挖空變成一座空曠的巨大地宮。

    地宮的地面上。刻一座巨大的道家法陣。這座陣法只是個聚力之陣。沒什麼特別。就連最不入流修道門宗也能擺的出。原力和作用都簡單的很。把多人的力量通過陣法彙聚至一處。陣法的尖端。便是彙集之力的爆發之處。

    地宮中的這個陣法唯一有些稀奇的地方也僅僅是大。劉正一路計算著距離和方向。無暇細數。但是粗略看過來。聚力陣法中的力眼也有數千個。

    地宮的盡頭。是那座他前不久剛剛探過的倒頭塔。只不過。剛才劉正是在倒頭塔之內。現在跑到了外面也總算看到了塔尖!

    秦錐滿臉的緊張。手裡還抓著筷子。迫不及待的問:“塔尖上有什麼古怪麼?”

    小掌門劉正突然現出了一個古怪之極的表情。彷彿現在還不能相信他當時看到的情形:“倒頭塔的塔尖上穩穩的對著一枚蛋!”說著。分開雙臂比劃了一個大小:“一枚能裝下牛犢子的巨蛋!塔尖和巨蛋之間。只有一隙的距離。”

    蛋並不是埋在土裡。而是淩空懸浮。和周圍的地宮倒頭塔和泥土之間都隔著一層虛空。

    秦錐神色愕然。愣了半天猛地發出了一陣大笑,可是剛笑了兩聲。金猴子千仞就臉色鐵青的叱喝道:“閉嘴!沒有一點見識的東西!”跟著千仞轉頭望向劉正:“倒頭塔正對著蛋。地宮和巨力陣法的尖端也正對著巨蛋?”說著。金猴子千仞桌上的盤子小碗大致擺放處荒原地下的情形,難得是他還真從桌子上找到了一顆蛋。穩穩當當的擺在跟前。都擺放完畢之後望向劉正。劉正點了點頭。

    千仞抓了一把花生米。往象徵著地宮的裡一放。說了句:“地!”

    錐子則一伸手夾一隻蝦仁放在了象徵著倒頭塔的小碗中。笑道:“大胡!”

    坐在周圍的幾個妖仙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都明白了怎麼回事。

    錐子對小掌門劉正笑著點了點頭:“沒去貿然動那顆巨蛋。總算你聰明。”

    秦錐以己度人。如果把當時的劉正換成他,無論如何也要敲開那隻巨蛋看一看裡面到底有沒有蛋黃。秦錐心裡還有些不服,小聲對溫樂陽笑道:“錐子怎麼知道劉正沒去敲巨蛋?我猜他可忍不住……”

    金猴子回頭瞪了秦錐一眼:“劉娃娃要是碰一碰巨蛋就再也回不來了!”

    小掌門劉正肅容道:“是玄門弟子。要是到那時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實在對不起師尊多年的悉心教導了!”說話的時候。眼圈隱隱的紅了。

    溫樂陽沒有秦錐那麼混。但是現在也聽的一頭霧水。苦笑著對著一群已經明白真相的高人們作了個羅圈揖:“到底怎麼回事。那個巨蛋。又是個什麼東西。”

    錐子把溫樂陽拉到身邊:“倒頭塔中一共五層。其中四層是道家的陣圖。正如秦錐所說取的是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化萬物之意。而最根本的那個混沌。不是陣圖。就是這枚巨蛋了!”

    一直沒說話的紅壺突然咕咕的怪笑了一聲。先莫名其妙說了句:“果然如此!”跟著才望向溫樂陽。一字一頓的說:“混沌生。陰陽分。從此天地開!先有的混沌。才有天地!荒原埋藏的那顆蛋。其中便是混沌了!”

    “混沌是個蛋?”溫樂陽說完。忍不住笑了。可惜小易現在正羞答答的坐在大紅的龍鳳背面上。要是在身邊的話。一定會笑著說他一句:你怎麼罵人呢?

    一想到小易和慕慕現在紅撲撲的臉蛋。溫樂陽的心神立刻散了。啥也想不下去了。伸手撿起桌子上的蛋。笑眯眯的咬了一口。

    萇狸對溫樂陽搖了搖頭笑道:“混沌不是蛋。不過化作蛋形。這個說法古便有。想不到果然如此。”

    混沌早破。天地已開但是修行天道之人都知道。混沌破天地。天地衍大道。大道生無量。無量歸混沌。天道便是這般輪回往復。永不休止。現在的天地遲早還重歸於混沌。

    混沌在生出天地之後。並不會就此消失。而是漸漸收斂。最終留下一道根脈。

    溫樂陽勉強把心思從洞房裡拽回來。用手裡的半枚雞蛋比劃了一下:“這個蛋…就是混沌根脈?”

    萇狸看著只剩下一半的雞蛋。哭笑不的的點了點頭:“不錯。有朝一日無量劫降下。這枚混沌根脈變回爆發。天和地還有天地間的一切盡數吸斂一空。繼而沉寂千萬年。再緩緩孕化新的天地。跟著再是混沌破陰陽開。這顆蛋又恢復了現在的樣子。悄悄的藏於天地某處。等著下次無量劫。周而復始。永不停歇。”說完。萇狸搖著頭哭笑了一聲:“想不到。那個什麼王八仙師。竟然找到了這顆混沌根!”

    溫樂陽點點頭。繼續追問:“那倒頭塔地宮法陣劉正功力精進都是怎麼回事?”

    萇狸剛要說話。一直在端詳著溫樂陽手裡拿半個雞蛋的秦錐突然大笑了一聲:混沌蛋混沌蛋。你們說混蛋這個詞是不是打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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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41: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七十二章 喜酒

    秦錐找到了‘混蛋’的出處,興奮的很,別人誰也沒有理他。

    萇狸繼續給溫樂陽解釋:“倒頭塔中,每層都是一個玄門陣法,巨蛋中的混沌元力進入巨塔,先被最下一層的兩儀法陣化作陰陽之力;陰陽之力就被上一層的四象法陣化作少陽、老陽、少陰、老陰之力;繼而又被再上一層的陣圖化作五行八卦之力……這座倒頭塔,實際是一件將混沌元力層層化解精煉、最終化成天地靈元的大陣!”

    錐子還怕溫樂陽不懂,又補充道:“按照玄門之說,天地靈元便是由混沌初破,繼而化陰陽、生四象、八卦、最終化作萬物而來的,這座倒頭塔,應和的就是這個過程,只不過當初施法之人,把真山真水百畜萬物的世間融進了天衍圖的陣法中。”

    溫樂陽長出了一口氣,倒頭塔,說白了就是個能量轉換的設置,層層轉解之下,把巨蛋中透出的混沌元力,化成修士視如珍寶的天地靈元。

    萇狸看溫樂陽明白了,這才繼續向下說:“天衍圖上有陣法相護,不僅完成了最後一層靈元轉換,更保住這些靈元凝聚不散,只有進入天衍圖,才能吸斂這至純至厚的靈元之力!”

    說著,萇狸一揮,不讓溫樂陽發問,逕自向下說:“我們所在的這方天地間,混沌早已破開,巨蛋根脈不會自己透出混沌元力。”跟著一指千仞擺放在身前的花生米:“所以建造倒頭塔的人,又在巨蛋旁邊開了一座地宮、布下了一座聚力的陣法再把他養下的數千地蜢驅入法陣,地蜢無智而忠心,在主人的驅使下,日夜不停的將天賜神力送入法陣……”

    說到這裡,別說溫樂陽,就秦錐也融會貫通,大聲贊了句:“有意思!地宮裡的法陣彙聚了數千地蜢之力,日夜不停的轟擊混沌巨蛋巨力跌宕之下,混沌元力從根脈中透出來,這才被倒頭塔吸收、繼而層層轉化!”

    金猴子千秦錐總算說了句明白話,心懷大大的暢慰點頭笑道:“混沌根脈只進不出,一般的真元或者法術都會被它吸斂一空不會有什麼反應……”

    溫樂陽這才明白,巨蛋什麼不能摸不能碰。只要劉正稍稍碰觸,不僅全身的真元,就連他自己都會被巨蛋吸斂進去,連皮帶骨盡數化作混沌元力。

    “這些地蜢蠻人的力道,應該還有什麼特殊之處剛好能讓巨蛋產生振盪,泄出混沌元力過程,這其中的緣由也不用深究,事情大致不差是秦錐剛剛說的樣子!”金猴子心裡護短,不理萇狸錐子說了半天,功勞全都扔到了自己的憨徒弟頭上。

    萇狸當然不會跟秦錐去爭功。笑嘻嘻地夾起那個象徵著大鬍子地蝦仁。放進嘴裡嚼著:“地蜢不停、混沌元力不休、倒頭塔自然也不歇地運轉。在最後一層天衍圖陣法中凝結成天地靈元。想來都是被大鬍子給吸斂了。這種功法精進地法子。可到真妙得很了!”

    溫樂陽放下心來。一邊想著萇狸地話。一邊回憶他們在神女峰上地經歷。傷疤縱橫地臉上。漸漸升騰起不敢置信地神色:“這個…陣法凝聚來地真元。也太渾厚了些吧!”

    在荒原被法陣接引道神女峰之前。大鬍子應該從早到晚地坐在倒頭塔地第一層中吸斂靈元。大群地地蜢則在地宮裡彙聚神力轟擊巨蛋。

    後來大鬍子出手去捉拿貓妖萇狸。卻並沒有帶上地蜢。想來是不捨地讓地蜢去幹打架這種粗活。

    直到大鬍子死後。地蜢秉承天性為主人復仇。這才殺出了荒原。

    從大鬍子離開倒頭塔。到大鬍子死之前。這一段時間裡。荒原地下地陣法還在層層運轉。只不過由此產生地靈元都凝聚在天衍圖中。

    小掌門劉正從老兔妖那樣的修為直接一躍而成天書天畫那樣的絕頂修士,就是因為吸斂了這短短幾天中陣法凝聚的靈元。

    萇狸點了點頭:“巨蛋中的混沌元力,豈是渾厚兩個字能說清楚的!不過…”說著,突然啪的一聲脆響,萇狸指尖微微用力,折斷了手裡的象牙筷子:“大鬍子的修為和倒頭塔千萬年裡透出的力道可對不上!”

    和她們同坐一桌的溫大爺爺看得眼皮一跳,那雙筷子可不便宜。

    轟擊巨蛋幾天所煉化凝聚的天地靈元,就讓小掌門劉正脫胎換骨,憑空跨了一階,大鬍子在倒頭塔第一層中待了何止千千萬萬個年頭,雖然實力斐然,但是他的真元神通,與倒頭塔這些年凝聚出的浩然之力比起來,還是差的太多太多了。

    紅壺裂開嘴巴,嘿嘿的怪笑了兩聲:“這層巨力到底去了哪裡,還得推敲推敲!”

    小掌門劉正搖了搖頭:“在弄清楚荒原地下連串陣法之後,我禦劍跑遍整個荒原,再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這才趕回九頂山,本想打探一下消息,沒想到你們大家都在,”說著劉正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更沒想到溫樂陽結婚了!”

    劉正伸手從桌子上拿起一隻酒杯,也不問是誰用過的,更不管杯子邊緣還有唇紅的印記,滿滿的給自己斟上一杯,對著溫樂陽大笑道:“你的喜酒,我喝了!”

    溫樂陽也哈哈大笑,也端杯站起來,還沒說話就被劉正打斷道:“這杯酒不許用你的毒功化解!我也不用真元解酒!”

    兩個頂尖的青年高手相視大笑,一口飲盡了杯中烈酒!溫樂陽正要再倒第二杯,劉正的臉上猛地升起了一坨豔紅,哈哈怪笑著:“好喝!”跟著兩眼一翻,就醉倒了。

    錐子一把扶住他,哭笑不得的罵道:“這酒量就別逞能呢!”

    錐子記憶恢復似乎也想透了什麼事情,不過今天是溫樂陽的大喜之日,大家都不好再多說什麼,安頓好了小掌門劉正之後,又是一場盡情的歡笑,直到深夜,喜宴才漸漸散了,大部分修士準備告辭,三家的親信子弟摩拳擦掌的準備鬧洞房,溫家的女人們忙活著收拾殘席,天上星月分明,一番大熱鬧之後的靜謐已經開始悄無聲息的蔓延。

    溫樂陽絲毫不覺困頓,呵呵的隨著家裡的長輩和不多修行的修士們寒暄著,心思卻早就飛到了洞房中,靈小易已經靠著床邊,沉沉的睡了,頭上蒙著紅蓋頭,嘴角微微翹起,笑紋彷彿漣漪般隨著她的呼吸緩緩的蕩漾著。

    慕慕正襟危坐,蓋頭下滿臉的緊張,始終支著耳朵,聽著外面的一舉一動,有腳步響起,心裡都會砰砰亂跳,直到腳步聲消失之後,才會長長的出一口氣……

    溫樂陽心裡不止癢,且暖。

    自從他被生死毒重塑筋脈,走出生老病死坊之後,遇到的美麗女子不算多,不過也不算少了,十九、非非等人哪一個都是一副絕倫的顏色,特別是錐子,從最初在銷金窩相遇後那個曖昧不明的擁抱開始,一直到兩個人在雪頂同歷生死,最後再華山到秦嶺,錐子為了溫樂陽披肝瀝膽,兩個人的情誼絕不尋常。

    溫樂陽修的是身、不是心,他的心性和普通的少年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區別,對錐子從心底的喜歡容不得一絲絲的否認,不過這層紙在沒被誰捅破,那層喜歡便是淡淡的糖水,溶得了一份情懷,溶不掉一顆心。

    友愛之間,一笑是嫣然。

    溫樂陽懶得想,錐子比溫陽還懶得想。

    小易和慕慕不同,少年時種下的情懷,早就生根發芽,長成了溫樂陽的血脈、筋肉、髮膚、身骨!從自己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毛頭開始到今天成為獨當一面的絕頂高手,每一個步都踩碎了她們的目光,她們的眼淚。

    溫樂陽這一輩子也休想忘得掉,那個暴雨之夜,他在紅葉林中被陰蟄咬傷時小易的嚎啕大哭;

    溫樂陽這一輩子也休想忘得掉,他在苗疆煞地逃命時,想要擲出慕慕的那個瞬間裡,慕慕牢牢的抱住他呵氣如蘭的一笑:我們一起,沖過去。

    一哭一笑裡,不見得深刻,不見得凝重,不見得深邃,只是永遠來的那麼清晰鮮明!

    月中天,兩個少女神態各異,她們極美,她們成了溫樂陽的妻子。

    溫樂陽突然傻笑了一聲,剛巧正在送豬貓紅軍,四位散修神情狡黠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暴起了一串大笑,揮手招呼那些還不曾散去的散修們:“都跟著我們下山,咱早點滾蛋,溫樂陽就早點…早點那個啥…咱們也能早點再來鬧一場滿月酒……”後面的話還沒說完,修士們就哄笑聲大聲答應,也不再一一道別了,一窩蜂似的向著村口湧去。

    溫樂陽醜臉通紅,知道自己那一聲傻笑算是丟人丟到家了,正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村口的位置突然蕩漾起一層層劇烈的靈元震動,別說在場的絕頂妖仙,就是稽非水鏡那樣的修為,也都感到了異樣。

    溫樂陽一怔,愕然問道:“怎麼回事?”

    懸在半空的魔塔裹環嘿了一聲,錐子的臉色也轉眼鐵青,低聲冷笑道:“該來的,總要來!”

    萇狸手疾眼快,一把把紅壺抓起來塞給溫樂陽,同時對其他人叱喝道:“都散開!”

    靈元震動間,一條挺拔飄逸的人影,突兀的出現在眾人眼前,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模棱了一下牙齒,天音來了!

    金猴子嘿嘿的低聲冷笑:“迢迢符,果然威風!”

    華山神女峰的時候天音曾經現身,現在村子裡有不少人都知道他的身份,本來正說笑著,突然看到天音來了,全都面色驚訝的閉上了嘴巴。

    旱魃五哥突然聲音極低的悶哼了一聲,被他封在身體裡的水行孽魂在見到天音之後,猛地躁動了起來,在屍煞的身體裡左突右衝,開始拼命的掙扎。

    天音上山之後,臉上的神情淡漠如水,根本看不出來生氣或者開心,一派仙家風範,此刻感覺到了水行孽魂的躁動,眼神變得腐魂噬骨的怨毒,霍然望向旱魃五哥,隔著蒼蒼兩聲清脆的劍鳴,一長一短兩柄飛劍毫無徵兆的從空氣中躍了出來,這是天音第一次亮出法寶!

    長短飛劍一現身,溫家村裡同時炸起了一連串地動山搖的悶響,幾乎所有在場修士,元神都被兩把飛劍綻放的淬厲之勢侵襲,自家煉製的法寶不經召喚就自動跳出護主。一轉眼九頂山上寶光肆意殺意凜冽,天上正飽滿的一輪豔陽都被映襯的暗淡無光。

    喜堂上現了無數兇器,自然大大的不吉利,萇狸臉色冰冷,再次厲聲叱喝:“都退開!”,同時壓在半空裡那座巨山似的石塔對著天音微微傾斜。

    呼呼的破空聲,石塔一動村子裡的修士個個大驚失色,忙不迭錯動腳步,潮水般的退到溫樂陽身後。

    溫樂陽懷揣紅壺快步擋在幾個妖仙和自己長輩跟前。

    兒子的背影在爹娘眼裡永遠是那麼單薄,阿姆的目光一下子散亂了,緊緊的抓住了溫阿爹的手口子的手心裡都是冷汗,卻咬著牙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天音的目光怨毒眨不眨的盯著旱魃:“想不到你也在,很好很好!我找了你很久。”

    旱魃嘶啞的冷哼了一聲,把獨臂背到身後,挺起乾瘦的胸膛,眼神陰狠森然毫不退讓的回瞪著天音。

    天音的神情突然變成了糾纏著心疼的慈祥,柔聲說了句:“稍安勿躁,我一定帶你回去。”說完,再不看旱魃五哥,而是望向了溫樂陽,對著他點點頭,仙風道骨的一笑:“我先找個人,你我的事情,咱們一會再說。紅壺呢?”

    溫樂陽的胸口一陣蠕動,紅壺慢騰騰的把腦袋露了出來,甕聲甕氣的問了句:“找我何事?”

    天音已經徹底了恢復了平靜,聽到紅壺的話之後呵呵輕笑:“何必明知故問,當然是和你聯手報仇!”

    紅壺凸起的眼睛爍爍放光:“仔細說說!”

    天音根本就不看周圍虎視眈眈的一群妖仙,只望著紅壺微笑道:“我先幫你恢復力氣,你再助我砸碎天錐。你我真身全力,聯手之下還有什麼報不到的仇麼?”

    紅壺又繼續問道:“那個菜罎子拓斜,也是被你指使到離離山的?”

    在貓妖惹禍之前,拓斜與世無爭,當然犯不著衝進離離山,把那裡隱世不出的一群修士殺個乾淨,最後卻又不肯放紅壺。幾個妖仙早就想明白了,拓斜是在去過黑白島之後,不過黑白島、離離山之間的關聯。只不過大夥還是不太清楚,拓斜在離離山中大開殺戒,到底是為了什麼。

    天音的笑容突然變得邪異了起來:“說穿了也沒什麼稀奇,我只是告訴他仙師在離離山,想要保住貓妖的性命,就要他親自祈求仙師寬恕,否則仙師必定出手誅妖。那時我已經是德高望重、隱世護天的天音真人,拓斜不虞有詐,自然高高興興的去了。 ”

    不等紅壺說話,溫樂陽已經沉聲開口:“你騙拓斜師祖去離離山,就是為了救紅壺出來?”

    天音露出了一絲不耐煩:“廢話!”

    離離山的景象一一從心底掠過,溫樂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已經想明白了事情經過!

    拓斜師祖一向世無爭,但唯獨長了一片逆鱗:貓妖萇狸。

    在萇狸闖禍之後,拓斜師想盡辦法要消弭大禍,替貓妖恕罪。離開黑白島之後,按照天音的指點,去了離離山去找仙師孔弩兒請罪。

    拓斜當然不道離離山裡的孔弩兒,根本就不是黑白島的仙師,真魂的謊話沒有一絲含金量,不過因為他用了天音的身份,就足以騙過所有人了。

    離離山是鎮惡之地,拓師祖一進入層層紅嶺,立刻引來了護陣弟子的追殺,開始時拓斜沒有出手,一路向著金角峰急衝,只求能夠見上仙師一面。

    越到金角峰,護陣弟子的攻殺就越猛烈,再不還手拓斜師祖自身難保!

    這時候萇狸的身體突然微微顫抖了起來,緊緊抓住了身旁的錐子,溫樂陽能猜到的事情萇狸更能想的明白。

    拓斜為了保住貓妖就要求得仙師的寬恕,或者……殺了仙師。眼看著想要兵不血刃見到仙師無望,終於發動了。

    既然已經殺了人,這件事再也無法善了,拓斜出手無情,護陣弟子更是前仆後繼,最終拓斜殺光了離離山數百修士,藉著劇毒之身硬生生耗盡了銖厘仙陣,更拖死了施展陣訣的弟子,最後又打通了金角峰,一舉擊殺了鎮壓紅壺的那個大鬍子修士!

    這時候紅壺突然怪笑了一聲,似乎看透了大夥的想法,淡淡的又提醒了句:“拓斜算准了日子日蝕的時候來的。”

    溫樂陽悚然而驚,也明白了師祖在離離山不是因為求見仙師不成,臨時起意才大開殺戒。而是在進山之前,就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不能見到仙師,或者仙師不肯諒解萇狸便要殺人!

    誰想傷萇狸,他便殺誰!

    無論是復活錐子、囚禁孽魂、還是屠戮離離山,這些事早就讓溫樂陽明白,拓斜師祖平時看起來厚道,但是骨子裡卻是個殺伐決斷毫不猶豫之人。離離山鎮壓紅壺、紅壺害怕日月雙蝕,這都不是什麼秘密。他挑著日蝕之前進山就打定了請罪不成就動手殺人、同時還不能讓紅壺借機逃走的念頭。

    在等了一會之後,天音又緩緩的開口了:“所有這些事情,早就在我的算計中了,離離山是什麼地方?拓斜只要一進山,必然是一場廝殺。我假拓斜之手蕩平離離山,本來就是想放你出來,我再找到你,幫我推倒另外幾棵天錐,以你的本領,殺了黑白島上另外兩個小道士不過是小事一樁,只不過…我還是算錯了一件事。”

    萇狸傲然一笑,接下了天音的話:“你算錯了他的實力。拓斜是什麼人?天下間根本沒有幾個人是他的敵手!”

    天音居然露出了一個苦笑,點點頭:“不錯,我以為,憑著拓斜單槍匹馬獨闖離離山,最好也就是個兩敗俱傷的下場,沒想到拓斜不僅殺光了所有人,還有餘力布下劇毒禁制,困住了紅壺。”

    拓斜血洗離離山的時候,真魂勉強壓制著天音的元神,就藏在山外,本想坐等漁人之利,但後來發現,鎮壓紅壺的修士雖然被拓斜殺掉,但紅壺又被拓斜的劇毒困住。

    那時正好是日蝕最濃時,紅壺全身無力,更沒辦法看到外面的事情,天音在金角外,靈識鋪捲之下就把當時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所以紅壺自己也不知道天音真魂曾經來過。

    雖然早就兩次往返離離山,可是想透了事情的因果之後,錐子還是覺得心中激情翻湧,在他們這些大妖心裡,天下根本沒有是非黑白之分,說到底,只是一個渾身劇毒的矮胖子,為了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貓妖大開殺戒!

    錐子握著萇狸的手,替她追問柳相:“那後來呢?拓斜又去了哪裡?”

    天音真魂搖搖頭:“他去了哪裡,我怎麼知道。”說著,露出了一個出塵脫俗的笑容,對著錐子、萇狸等人說:“那時拓斜跑得甚是著急,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說著,天音一揮手,再不理會萇狸等人,而是望向紅壺:“兩千年前,我便想救你了……”

    紅壺不等天音說完就打斷了他:“如果我在兩千年前脫困,那時自然會對你感激涕零,也一定會幫你吞了黑白島弟子,推翻幾根天錐。因為那時我不知道,黑白島和離離山是一個人設計的。而且,”紅壺的聲音低沉而散漫,好像正在說的事情,和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那時我更不想不到,你會早就知道你我同仇敵愾。”

    醜漢子秦錐聽得頭暈眼花,回頭小聲問金猴子千仞:“蛤蟆什麼意思?同仇敵愾不是正好一起報仇麼?什麼兩千年前,兩千年前後的。”

    猴子千仞知道自己的寶貝徒弟腦筋不靈,低低的哼了一聲:“兩千年前,柳相真魂在救了紅壺之後,肯定會準備另外一套說辭,不外什麼同是太古神物,彼此照應之類的……不管怎麼說,柳相是不會告訴紅壺,他們都是被同一個人鎮壓的。但是現在紅壺已經知道了黑白島和離離山的關係,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千仞不解釋的話,秦錐最多也只是有些糊塗,現在解釋完了,秦錐想撞頭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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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七十三章 麻了

    這時候紅壺發出了一陣咕咕的怪笑聲:“天底下的巧合誠然不多,不過也不止就離離山和黑白島兩處,偏巧不巧你讓拓斜殺進離離山,而你我之間又沒什麼交情,這件事我想的頭疼啊,想來想去,便只有一個理由了,你毀了離離山的法陣,救出我的同時還削減了那個仙師的勢力,一舉兩得吧!”

    天音挑了挑眉毛,露出了個淡淡的笑容,卻沒說什麼。

    紅壺繼續笑道:“想通了這件事,可是新問題又來了,你怎麼在兩千年前便知道,離離山與黑白島都是一個人設計的。”

    仙師孔弩兒不是大嘴巴溫不做,當然犯不著在鎮壓了柳相之後,再告訴他離離山也是他們家後院。

    神女峰上先是天錐後人現身、繼而三個絕地被接引、大鬍子自稱仙師弟子、莽原和離離山的老大長的一模一樣等等一連串讓人眼花繚亂的事情之後,紅壺和幾個妖仙才勉強分析出來,三個絕地都是那個仙師設計的。

    錐子從旁邊也冰冰的介面:“莽原的大鬍子不認識天錐弟子,自然也不知道黑白島的事情,連他這個主腦都不知道三個絕地彼此間的聯繫,被鎮壓在黑白島的柳相卻知道。”說著,神色間不知不覺又變成了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紅壺的語氣陡得森然了來:“這麼多年裡,我一直想找個人問問,當年大妖橫行,我不算最孽障的,更不算最好欺負的,為什麼偏偏被鎮壓的是我?”說完,突然裂開了嘴巴,好像露出了個笑容:“我若吞了魂魄,便能知道魂魄有過的想法。既然你說什麼我都不信,乾脆還是依仗這幾位小朋友吧!”

    溫樂陽懂了,紅壺對柳相起了疑心,懷疑九頭怪物和當年他被鎮壓的事情有關,就算天音說什麼都沒用,蛤蟆就是要把真魂吞掉,來驗一驗真偽。

    紅壺是個什麼東西?它是太古時就有名號的怪物,動了心之後它才不會去分析、去調查、去求證,反正一吞之下便真相大白,到時候真要殺錯冤枉了,也只能算柳相倒楣。

    紅壺早就動了吞真魂個心思,可身體無力,對付不了真魂的皮囊,所以才和成天笑嘻嘻的和幾個妖仙在一起。

    說到底想要吞核。就得著溫樂陽等人剝皮兒。

    紅壺殺柳相。僅僅是因為一個道理上存在地可能性,根本沒有什麼充分地理由。或者說紅壺吞真魂地理由。對於普通人來說不夠充分。但是對於它這個太古巨惡來說已經足夠充分了。

    秦錐搞不懂事情地經過。不過也知道現在要動手,臉上都是光彩。這時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回頭問猴子:“真魂不是說要想幫著紅壺恢復力氣麼?紅壺恢復了力氣。再殺了天音吞了真魂。那不是一舉兩得?”說著。秦錐用輕蔑地目光瞄了一眼紅壺……

    猴子苦笑著罵道:“糊塗!天音怎麼可能讓紅壺恢復全部力氣。”話音未落,突然啪地一聲脆響。繼而整個九頂山倏然被一層薄薄地冰霜籠罩,數百根毫無徵兆地冰錐倏然現身。毫不留情地向著天音真魂激蕩而去!

    冰錐現身地刹那,空中與溫家村同時響起了三個聲音:斷妖身!

    半空中巨峰般地石塔霍然崩開了一道森然地裂隙。陰錯陽差蕩漾起尖銳地破空聲自上而下合擊天音;萇狸地右臂爆成一團血霧。妖風轉眼吹裂了喜夜。萬柄妖刃嘶嘶驚笑。狂風暴雨般追向天音;旱魃五哥突然矮了一截。雙足從腳踝處變成腥臭地腐血。三隻猴子似地鬼物突兀從天音身後鑽出。還掛著腐肉地鬼爪子猛抓天音地背門!

    天音有迢迢符護身,彈指千里來去無蹤,要想把它留下來,只有在瞬息之間發動雷霆一擊,毀掉他的法身,再讓紅壺煉掉真魂。真魂既然已經現身溫家村,今天如果不能再擊殺他,以後溫苗駱三家也休想再安寧了,所有人都是一樣的心思,裹環、萇狸和旱魃三個妖仙同時叱喝了一聲,悍然發動了他們最淩厲的神通,斷妖身!

    溫樂陽對著錐子怪叫了一聲:“護著家裡人!”,話音落處溫樂陽勢若蛟龍,左手蛟刺回蕩,右手攥著紅壺,龍形骨蛟嘶吼連連,流金火鈴盤卷怒焰,凜冽的殺氣滾滾跌宕!

    錐子聽到‘家裡人’三個字,眼睛都笑成了彎彎的月牙兒,喜滋滋的答應一聲,窈窕的身形急閃,一層層冰錐林立,把在場中所有的三家弟子都護在了其中。眼看著就要激蕩在一起賁然碎裂的神通,比當初在神女峰之巔群妖力拼大鬍子時的威力遜色不了多少,如果沒有一個絕頂妖仙相護,那些肉體凡胎的普通弟子誰也活不了。

    金猴子的臉色猶豫了一下,他和柳相之間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心裡還捨不得發動一次斷妖身,就這麼一緩之間,溫家村已經風雲驚變,一群絕頂高手已經催動起沖天妖元,攻向了天音真魂!天音臉色轉眼猙獰,再沒有了一絲劍仙的氣度,他根本來不及施展迢迢符,倉皇中只來得把自己的長短神劍護在身前,森森劍氣回蕩中身形一躍而起,想要強行突圍!

    一群妖仙發動在先,天音的身法再快也逃不過流星閃電般的神通,剛剛躍起,身邊猛地暴起了一聲巨響,陰錯、陽差、妖刃、冰錐、喪鬼、骨蛟、巨劍、蛟刺、冰焰……無數震懾天地的絕頂神通同時發難,催動起的巨力幾乎在一瞬間便摧毀了長短飛劍!繼而彷彿足以毀天滅地的神通毫不停留,轟轟然的裹住了天音……

    天音就像一隻正在打鳴卻突然被扭斷了脖子的公雞,剛剛從嘴裡發出半聲淒厲的怒嘯,便戛然而止。讓人心膽欲碎的各色神芒再度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崩裂聲,天音的法身霍然被炸碎成萬道血霧,潑天而起!

    在場的普通修士們一起叫了一聲苦,和絕頂高手、妖仙揮蕩炸碎的磅礴巨力相比,自己的法寶和紙燈籠也差不了多少,各自哇哇慘叫著亂七八糟的蕩飛了出去。

    轉眼間被錐子布下的層層冰錐,在吱吱的嘶摩聲中不停的顫抖著,不停的展出一道道醜陋的裂紋。

    就在天音法身被轟碎的刹那裡,一聲幾乎細不可聞的森森冷笑像根冰針般陰狠的刺入了溫樂陽的耳鼓,一道暗無光澤的影子悄然遁出,與此同時紅壺雷霆般的怪叫了一聲:“認命吧!”,猛地張大了嘴巴。

    真魂遁出之後還沒來得移動一步,就像一隻被狂風捲中的枯葉翻捲著,根本沒能有一絲掙扎的餘地,一下子被紅壺吸進了肚子了。

    半空中毫光收斂,神通盡散,只剩下滿山遍野被巨力蕩飛的各派修士,和溫家村中層層林立的殘損冰錐……

    幾個妖仙驚魂稍定,萇狸顧不得斷妖身之下帶來的重傷,臉色蒼白的望向溫樂陽:“怎樣了?”

    溫樂陽托起紅壺,後者哈一笑:“吞掉了!什麼混沌邪物道也不怎麼樣!”說完,身體往溫樂陽的手心裡一爬:“煉化真魂,總要幾天的功夫,莫來擾我!”

    跟著蛤蟆兩眼一閉不再說話了。

    一群絕頂妖仙面面相覷,神色間是驚喜又是震愕,誰也不敢相信,始終讓所有人都一籌莫展的天音真魂,居然這麼簡單就被制服了。

    錐子揮手撤掉勉強撐這場巨力席捲的冰錐,三家的親信無一傷亡,驚魂稍定之後趕忙張羅著滿山遍野的去找飛走了的賓客……

    囡囡小五趕忙跑過去扶起旱魃五哥,阿蛋煞有介事的圍著旱魃跑來跑去一臉討好。這時候萇狸才喊出一連串的疼疼疼,身子軟倒在錐子懷裡,眼神卻亮的很,小臉上壓抑不住俏氣的興奮:“重鎮柳相…鎮不住乾脆就殺了!”

    錐子知道這是貓妖的心結,微笑點點頭催動真元,幫著貓妖護著妖基,岔開話題笑道:“等過幾天紅壺煉化了真魂,說不定便能知道當年的前後因果,也許還能找出拓斜的下落也說不定。”

    萇狸笑得就像剛舔了糖果的嬰兒,過了片刻才又想起剛才惡鬥經過,對著錐子點頭笑道:“剛才還是你發動的最快,居然搶在我前面……”

    不等萇狸說完,錐子就大笑著搖頭:“第一個發動神通砸柳相的可不是我!”

    萇狸先是愣了一下,跟著神色恍然,也大笑了起來,費力的回過頭對著新房喊道:“剛才是哪一房的媳婦,這麼急性子?”

    第一波攻向柳相的是漫天冰錐,發動的既然不是錐子,那只能是剛剛收了封印冰錐神通的兩房新媳婦了。

    小易笑嘻嘻的應了一聲。

    天音來的時候,小易正好迷迷糊糊的醒過來,一群人說話的聲音都不算小,小易一聽是來找麻煩的……而想起是在她大喜之日來找麻煩的,想也不想直接捏碎了冰錐。本來冰錐裡封印的神通還能再早發動一會,不過小易手上沒勁,捏冰錐費了不少功夫。

    溫樂陽的另一個小舅子駱旺根臉上升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苦笑,慕慕收下的那根冰錐,在沒回到新房前就透著塞給了他。

    慕慕在新婚前夜聽小五說了神女峰的事情,得知溫樂陽已經惹上了一個什麼仙師,溫、苗、駱三家同氣連枝,一下子冒出了個這麼厲害的敵人,她已嫁了卻不放心家裡,這枚防身殺敵的至寶悄悄給了自己的弟弟,讓他帶回家護住烏鴉嶺。

    溫家辦喜事,一直煙花不斷爆竹隆隆,誰也沒想到最後一響這麼有勁,炸死了天音、炸飛了無數賓客,好在這次修士們大都有了經驗,神通轟鳴之際大夥都在向後撤,沒有衝上去,雖然飛得挺遠,但是受得傷大都不重,也沒死人,一些和溫家關係親近、或者心胸豁達的修士,乾脆哈哈大笑起來,來鬧這場喜事最後看到個大熱鬧,也算值了。

    大夥也不再回村子,就遠遠的招呼一聲,告辭而去。

    小掌門劉正現在還醉著,溫樂陽看到旱魃和萇狸都無性命之憂後,把紅壺交給錐子,喜滋滋的便要去叫醒劉正,告訴他真魂伏誅這個大喜訊,這時候正在運功療傷的旱魃突然喊住了他。

    旱魃的神色間沒什麼痛苦,卻帶著幾分古怪,不僅對溫樂陽,也對著在場的其他幾個妖仙說:“真魂已死?”

    其他人都有點納悶,紅壺卻睜開了眼睛,沒好氣的答了聲:“還沒死在煉,堅持不了幾天!”

    旱魃點點頭:“我封住的水行孽魂,在真魂剛被紅壺吞下去的時候,幾乎發瘋欲狂,可現在卻安靜了。”

    大夥這才明白旱魃的意思在真魂應該正被煉化,水深火熱痛苦萬分,和真魂近在咫尺的水行孽魂也斷然不會安寧,旱魃的納悶便在於此,孽魂現在很老實。

    紅壺咕咕的笑了兩聲:“真魂必死無,孽魂現在也認命了吧!”

    旱魃略略思索了一下,心裡還是覺得不對勁,對著紅壺又確認了一句:“現在真魂真的在被煉化?”

    紅壺不耐煩的揮了揮前爪:“他也不知道,煉化我的又不是他這頭蛤蟆!”紅壺話一出口,凸出的兩隻眼睛裡陡然顯出了驚駭到了極點的神情。

    連同溫樂陽在內的所有人全都勃然變色,錐子驚呼一聲,一翻手把蛤蟆扔了出去,抱起萇狸迅速的後退。真魂不僅沒死反而搶了紅壺的身體!

    紅壺摔在地上,嘴裡卻響起了連串的笑聲:“紅壺的身體由日精月華而來可你們也不想想,它連爬兩步都吃力身體裡還能剩下多少精華?就憑著這點力量,便想煉化我?這事他自己心裡也有數。”

    所有人都退到了一起,溫家村偌大的一片空地上,一邊是孤零零的一隻朱蛙,一邊卻是一大群身懷絕技的異人,看上去讓人覺得有些冷冰冰的詭異。

    所有人現在都有些發懵了,紅壺要是對付不了真魂,又何必把法螺吹得唔嘟嘟的亂響。

    紅壺趴在地上笑道:“蛤蟆憑藉的,是一件煉魂的寶貝。”說著,蛤蟆呼呼的喘了起來,呼吸之間,身體就像個氣球似的鼓脹,一會功夫已經變成了房子大小,跟著張開嘴巴,哇的一聲,吐出了一隻磨盤大小的古鼎。

    秦錐看得直皺眉,紅壺同時只有小孩的巴掌大小,身體裡竟然藏下了這麼大的一隻鼎子。

    金猴子千仞臉凝神望著古鼎上的銘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殺陰?這隻鼎子都煉化不了你?”

    千仞是老牌修士,見識比著萇狸、裹環等人還要更廣博,這隻鼎子名曰‘殺陰’,的確是一件太古神物,再淩厲霸道的元魂被吸進了鼎子也只有魂飛魄散的下場,想不到卻也奈何不了柳相真魂。

    真魂的笑聲開心之極:“這隻‘殺陰鼎’能煉化萬般陰虐之力,普通的元神魂魄遇到他當然沒有活路。”

    千仞眯著眼睛了點頭,歎了口氣。‘殺陰’通吃元魂,就是因為天下萬般魂力,無論如何霸道,但歸根結底都是陰屬,剛好被鼎子克制。

    天下魂力都是陰屬,可惟柳相真魂不是。

    柳相不是天生的惡物,它是混沌便有的孽障。從根本上說,九頭怪物和天地都是混沌所生,對柳相來說,天地何嘗不是一個大的無邊的怪物;對天地而言,九頭怪自己也是另一種天地吧!

    柳相真魂和天下所有的元神魂都不同,它得魂力中混雜陰陽,‘殺陰’雖然犀利霸道,但是也只能傷它,卻殺不掉它。

    現在的紅壺大若房屋,聲音也愈發的響亮:“你們以為有了蛤蟆便能傷我,錯到了極處。我敢現身,自然做好了紅壺要對付我的打算,它有什麼本事、寶貝,我了若指掌,”真魂正說著半截,蛤蟆猛地打了個冷顫,一條暗灰色的九頭蛇影從紅壺的身體中遊弋而出,毫無徵兆的撲向了溫樂陽!

    真魂的速度,比著萇狸的全力施為還要快上無數倍,即便早有準備,溫樂陽還是連退一步的機會都沒有,就在這時遽然一道銀色的火光乍起,從剛才擊碎天音法身之後便始終選在半空的流金火鈴爆發出一層刺眼的熾烈的光芒,尖峰處凝萃著煉魂辟邪的天罡真火,狠狠的把九頭真魂釘在了溫樂陽身前。

    從天音倏然出手到巨劍誅殺妖,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溫樂陽直覺得身前傳來滾滾熱浪,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

    直到此刻大夥才真正看清楚,真魂和柳相的真身一模一樣,都是一尾一身卻九頸九頭,巨劍流金火鈴穩穩的釘住真魂身體和九根頸子的交匯處,一層層銀色的火蛇賁烈繚繞,不停的從巨大的劍身上流淌下來,毫不停歇的衝擊著真魂。

    遠遠望去,流金火鈴彷彿變成了一支銀焰巨瀑。

    蛤蟆突然哇哇的怪響不停,紅壺被真魂附身、離體,真正的元神一時間也難以控制身體,蛤蟆嘴巴一張一合,不停的嘔吐,溫家村的空地前寶光氤氳,葫蘆、神劍、法鑒、佛盂各色天才異寶被紅壺不停的吐了出來。

    溫樂陽剛剛避開了附體的厄運,現在驚魂未定中還琢磨了一下,原來紅壺有這麼多件寶貝,卻一樣都不肯拿出來當賀禮……

    金猴子滿臉的狐疑,早在神女峰的時候,幾個絕頂妖仙就看出來,巨劍的天罡真火雖然能煉化孽魂,卻不足以誅殺真魂,可眼下,真魂實實在在的被巨劍釘住了,我服了正忽忽的歡呼著,在巨劍跟前又跑又跳,黑黝黝的眼珠裡說不出的得意。

    幾個妖仙的神色驚疑不定,柳相真魂的速度逾光逾電,就算他們全都不曾受傷,也沒機會逃跑,現在真魂的天音法身已毀,這件事再沒有退避的餘地了,不是巨劍煉化了真魂,就是真魂附體!

    真魂的九顆腦袋,全部雙目緊閉,神色痛苦,身體在煉魂真火的衝擊下不停的顫抖著。

    秦錐第一個長出了一口氣:“那個‘殺陰’,還是傷到了真魂,所以現在流金火鈴能克制住它……”話還沒說完,真魂的十八隻眼睛陡然盡數睜開,九張嘴巴裡一起發出了一陣夜梟啼哭般的笑聲:“我連蛤蟆都算到了,又怎麼可能算不到這把劍!”說話的同時,九顆頭顱用力搖擺,猛地蕩了起來,不停的向著釘在他頸子上的流金火鈴砸去,一轉眼間,叮叮噹噹的金鐵激鳴便響徹了天空!

    我服了小小的身體倏然在半空中痛苦的翻了一個跟頭,而九頭真魂卻在桀桀怪笑中,輕輕一晃,閃電般離開了巨劍的劍鋒,悄無聲息的撲入了溫樂陽的身體中!

    溫樂陽直覺得眼前猛然炸起了一蓬綻放著萬道金絲的黑暗,彷彿面門上被人擊中了一拳似的,隨即唯一的感覺就是空落落的難受,好像突然降臨的夢魘,周圍的一切都在扭曲中不停的變大,而自己卻在無盡的黑暗中緩緩的深陷,沒有一點力氣,更發不出一絲聲音。

    所有的妖仙都像個泥胎似的,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傻乎乎的站在原地,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唯獨錐子嘶吼了一聲,先是一揮手再度凝出層層冰錐,凍住了已經目眥盡裂想要撲上來的三家弟子,隨即在指尖凝結起一抹純白到了極處、不帶一點點光澤的冰焰,狠狠插向了‘溫樂陽’的眉心!

    這世上誰都可以死,但是這世上絕不容有人冒充他!

    溫樂陽嘿嘿一笑,所有人都熟悉的聲音,帶著幾分厚實,藏著一點自以為是,身子一動不動,就在錐子的冰焰堪堪要洞穿自己眉心的刹那,蛟甲陡現,穩穩的護住了他的頭顱。蛟甲與溫樂陽齊生共長,現在足以擋住絕頂妖仙的全力一擊。

    錐子一擊無功,身形不停,圍住溫樂陽鬼魅般的旋轉,手舞足蹈中無數冰錐層層現身,錐子一向楚楚的神色早已變得決絕而狠烈!

    身體被真魂控制了……真正的溫樂陽,現在最大的感覺就是: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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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七十四章 鬥法

    從一腳踏入修真道之後,‘附身’這種說法溫樂陽聽過很多次,他對於‘附身’的理解也很科幻:自己的魂魄是個‘小人兒’,平時坐在腦子裡指揮這個指揮那個,有一天從外面來了個更強大的‘小人兒’,把原先的‘小人兒’一腳踢開,然後坐上了那個位子……

    這種理解不能算錯,對於普通的修士而言的確就是這樣,那個‘坐在腦子裡的小人兒’,就是修士的元神或者元魂了。

    修士靠吃五穀雜糧修煉不成天道,所以想要試著吸斂天地間的散落的能量。

    要想從吃饅頭改成吸斂靈元,還得讓自己先別餓死,第一步就是必須徹底、全面的控制自己的身體,不僅僅是手動腳動眨眼說話,也包括控制自己心跳血流的速度、五臟六腑的代謝等等這些本能。只有徹底的控制了身體,才能改變迴圈代謝的方式,漸漸把身體從饅頭驅動變成靈元驅動。

    要想完成第一步,首先需要異於常人的精神力和感知力,一般人根本感覺不到自己的胃口在消化、自己的腎上腺在分泌激素……更無從去控制、改變。

    驅動方式就算造好了,也要能找得到,或者說感悟得到天地靈元的存在和震盪才可以,否則還得在餓死之前趕緊改回來……所以修士依舊還得需要足夠的精神力和感知力,在控制自己身體的同時,去感應和尋找散落在天地間散落的能量。

    這種精神力和感知力,就所謂的‘慧根’了,自古以來修真門宗都是師長去尋弟子,而不是大開山門招徒弟,就是因為‘慧根’難尋。

    除了拓斜這脈之外,天下所有的修士都要通過各種方法,去追求慧根不斷變強。

    有了慧根,才能有效的控制、改造身體,才能找到修煉需要的靈元;吸斂靈元入體之後,會讓慧根更強大;繼而進一步改造身體,尋找靈元……修天之道,便是這樣的一個迴圈,修士在周而復始的過程中,慧根越來越強大,身體越變越適合靈元驅動的運轉方式。

    當神力和感知力都足夠強大的時候,慧根會漸漸由虛進入虛實之間的存在狀態,慧根也就煉成了所謂的元神了。

    說穿了。慧根和元神。只是個版本區別。後者是前者地升級版。不過不管是哪個版本。精神和感知都是修士控制身體地根本、更是追求天道地根本。也是溫樂陽在臆想中坐在腦子裡地‘小人兒’了。

    真魂就是與天地同生地特殊而強大地元神,能搶高深修士或者妖仙地法身。說到底憑地就是混沌給它地好本錢。

    不過溫樂陽地功法是肉身成聖。只注重身體地強化。根本不去追求元神地修煉,腦子裡沒‘小人兒’。他賴以控制自己地精神、思想他地身體根本就是一個整體。就像融化在水中地鹽巴一樣。真魂想要抹殺他地思想。除了殺掉他之外根本沒有別地辦法;而溫樂陽也沒辦法像當初天音真人地元神那樣。能拉開架勢催動魂力和外來‘小人兒’打上幾架。

    只要這具身體還在。溫樂陽和真魂就誰也奈何不了誰。

    真正地溫樂陽是死是活。真魂根本無所謂,明白溫樂陽地功法雖強。但歸根結底只是個普通人可以輕而易舉地控制這具身體。溫樂陽連個搗亂地機會都沒有。

    溫樂陽現在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地身體,即便被冰錐戳中了。也是真魂在呲牙咧嘴地疼,溫樂陽就這麼一直麻著……

    漫天冰錐凜冽呼嘯,龍形骨蛟昂昂嘶吼,錐子和真魂打成了一團。

    萇狸和旱魃都已經身受重傷,連再斷妖身的力氣都沒有,小五的修為根本就插不上手,只能握著哭喪棒乾著急,秦錐緊緊的攥起拳頭,咬牙切齒的瞪著自己的師傅。

    金猴子的臉色難看的很,猶豫了片刻之後,突然伸手抓起秦錐,閃電般縱躍而去,逃離了溫家村,秦錐氣的哇哇爆叫,金猴子腳步不停,森然叱喝道:“住口!溫樂陽已然無救……”

    千仞自己重傷未愈,只剩下一兩成的真元,即便如此秦錐在它手裡也沒有掙扎的餘地,不甘之極的怒道:“那也不能看他的身體被真魂佔了,哪怕殺了那小子,也不枉我和他相交一場!”

    千仞怒氣蓬勃,狠狠的揚起手,卻最終還似乎沒捨得打下去,沉沉的歎了口氣:“殺了溫樂陽之後?真魂會再選下一個人俯身。你我還一起把下一個人殺了?這麼殺到底,最後一個是誰?最後一個還是真魂!只是白白搭上了所有人的性命!”

    秦錐愕了一下,猴子的話他無法反駁,卻無論如何也壓不住滿心的激怒,猶自破口大駡。

    千仞目光森然,也不再說一個字,抓著秦錐腳步不停,在九頂山之間如電縱躍,轉眼便消失在茫茫大山之間……

    千仞說的沒錯,裹環懸在半空中,也在喃喃的咒駡著,陰錯陽差洩憤般的飛舞旋轉,卻始終沒有加入戰團,唯獨錐子,根本就不管這套,在她的心思裡只有那麼一個念頭,溫樂陽就是溫樂陽,可以死,卻不可以是別人!

    真魂卻並不著急,錐子的攻勢滾滾不停,與他來說卻正好用來熟悉這具新的身體。

    溫樂陽的功法特殊,反應迅捷身體協調到了極致,真魂越熟悉他的身體便越是開心,一邊和錐子纏鬥著,一邊笑吟吟的開口了:“兩天之前天下風傳,說溫樂陽功力精進,憑著劇毒之身足以匹敵絕頂妖仙,這個消息讓我心裡癢的很,特地趕來看看,嘿,這個娃娃,果然沒讓我失望。”

    錐子神情冷漠,根本不理會真魂,只是拼命的催動著神通,咬牙苦鬥。

    真魂不徐不疾,語氣裡充滿了歡愉,別人越不想聽,他就越要說:“天音那具身體本來也好的很,可惜讓我給糟蹋了。”說著,臉上升起了一絲貨真價實的惋惜:“我發動迢迢符次數太多,那個身體承擔不住,經脈已經枯萎了……”

    不久之前真魂連續發動迢迢符,重壓下天音的法身再也承受不住靈元浩力的撕扯,再加上本來就‘魂不附體’,調養恢復起來總歸差了一籌,已經開始漸漸枯萎。真魂急於尋找一具新的身體,兩天前溫家要大辦喜事,稽非水鏡為了掙面子,把溫樂陽毒功精進的消息也傳了出去。

    真魂想要附身一個絕頂妖仙並不困難,但麻煩的是修士的修為越精深,元神也就越強大,真魂當初制服天音元神足足用了兩千年的時間。

    可溫樂陽的功法追求身體的強悍,與天下所有修天之術都相反,根本就沒有元神可言,連水晶礦洞之中的‘十三不過’都不當他是個修士。真魂要搶溫樂陽的身體自然比搶萇狸、錐子等人的身體都要容易得多。

    溫樂陽就像是一塊完全不設防的點心,味道精美絕倫,吃起來更不費一點事。原來真魂還覺得溫樂陽的本事太小,不當回事,可現在溫樂陽已經脫胎換骨。

    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溫樂陽現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天音用他身體說出的每一句話他都能聽的一清二楚,隱隱覺得有一個關鍵的地方在眼前飄過,可是始終沒辦法伸手抓住。

    說話之間天音突然沉腰跨步,吐氣開聲的一聲悶響中,抬手和錐子對了一掌。

    錐子就像一朵不沾一絲凡塵的雲絮半空輕輕一飄,翻身繼續催動神通,口中卻輕輕的悶哼了半聲,一層糾纏著黑白紋路的黯灰色,正沿著她白玉般的手掌,一分一分的向著手臂蔓延而去。一股附魂蝕骨的痛楚沿著中毒的手掌邊沿陰狠的傳來,從手掌直直的刺入錐子心裡!

    真魂也沒想到溫樂陽的生死毒竟然如此霸道,剛一催動就傷了對方,一時間欣喜若狂,奮力催動起生死毒潮,身體縱躍快的根本就看不清身影,無數拳腳捲成了一道狂風,狠狠的向著錐子潑打而至。

    生死毒層層流轉間,真正的溫樂陽突然覺得,好像有一根靈線,正從虛無中緩緩的牽住了自己,他和身體完全失去了聯繫,心神間卻仍然和生死毒有一線靈犀相牽,生死毒跌宕的越激烈,這種感覺也就越強烈。

    真魂越打越樂,哈哈大笑著:“這便是毒功麼?拓斜一脈的弟子,果然有些門道!”而這一個刹那裡,溫樂陽霍然想通了,究竟哪裡不對勁。

    拓斜師祖。

    當年拓斜師祖曾經在黑白島中見過真魂!

    拓斜師祖的功法和溫樂陽一般無二,都是毒身成聖、幾乎沒有元神可言。論身體的威力,拓斜比著天字輩三位真人要強上許多;論行屬,拓斜的功法自成一格,當然不會受到黑白島的限制,砸斷剩下的八根天錐放出怪物真身易如反掌,可兩千年前,真魂明明可以捨棄天音附身拓斜,可真魂卻白白浪費了這麼一個大好機會。

    溫樂陽沒法子跟真魂爭奪身體,卻還有一點力量催動生死毒,只不過是彈指一瞬,溫樂陽使出了所有的力量。

    就這麼一個機會了吧!

    生死毒滾滾激蕩,一層層冰錐在真魂舉手投足之間揮起的劇毒腐蝕成粉,就在真魂臉上的歡喜越來越濃烈的時候,遽然一聲淒厲的慘叫,一下子扭曲了那張醜臉上所有的疤痕!

    真魂根本不明白怎麼回事,一股絕不屬於這個身體的力量,就像一條潛伏的蛇子,悄無聲息的從某處流轉而出,倏然躍起狠狠的包裹了自己!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股淬厲到天崩地裂的痛苦!

    拓斜和溫樂陽一樣,什麼都沒有,除了滿身劇毒。

    真魂沒有附身拓斜,溫樂陽就算再笨也能想得通,真魂是怕拓斜師祖的毒,水藍劇毒。

    真魂不怕生死毒,卻怕水藍劇毒。

    兩個月前,溫樂陽為救萇狸,強行吸斂了水藍之毒入體,一直到被生死毒重塑血肉之後,也依舊無法驅逐或者煉化掉師祖爺爺的那一蓬水藍劇毒只是層層流轉,將其封住。

    平時溫樂陽身體中的生死毒無論如何流轉,負責封印水藍劇毒的生死毒都不會稍動,除非溫樂陽活的不耐煩了,故意去調開那層封印。

    現在的溫樂陽就活的不耐煩了!

    真魂算得到紅壺外強中乾、算得到紅壺的寶貝殺不死自己、算得到上次嚇壞了自己的流金火鈴早已失去了真正的主人……卻無論如何也算不到,溫樂陽的身體裡還封印著拓斜師祖的劇毒,更算不到現在的溫樂陽竟然還能夠打開閘門將這條足以吞噬自己的猛虎放出來。

    溫樂陽也想不到,師祖爺爺的劇毒,不僅能毒死人,還能毒死魂!這份能夠毒遍天下萬事萬物的劇毒,究竟是如何煉成的!其實他自己不知道,生死毒無法奈何不了真魂,僅僅是因為還差了一味火行劇毒,現在溶解了陰陽、金、木、水、土死行的生死毒,距離絕世之毒也只差一線了。

    真魂只是一個疏忽,便陷入了萬劫不復,水藍劇毒腐魂蝕骨,真魂不僅無法甩脫,反而被這份劇毒牢牢的拖在溫樂陽的身體裡,而直到此刻真魂才霍然發現沒有真元的身體,便是自爆都沒機會。

    生平第一次,千萬萬年中第一次,真魂終於嘗到了死亡的滋味,它以為自己連天地都不放在眼裡,更看破生死,可直到此刻它才明白,自己看破的一直都是別人的生死。

    本來水藍劇毒一出,生死毒便會自己湧上去包裹、剿殺。可真魂已經方寸大亂什麼也顧不得了,溫樂陽現在雖然還控制不了身體,沒有了真魂的干預,生死毒便盡數歸回自己的控制,溫樂陽笑得狂放卻無聲,拼盡全力把生死毒從渾身無數毛孔中緩緩散出,他要散功!

    水藍劇毒和生死毒互不相容,可溫樂陽還是怕兩股劇毒再度剿殺在一起之後,會讓真魂趁機脫逃。現在的情形很明白,真魂現在水藍劇毒中掙扎不出,已經是死局了,而水藍劇毒在毒殺真魂的同時,也在他的身體中橫衝直撞,損毀著他的血脈、骨骼、內臟。

    溫樂陽明白水藍劇毒和真魂的狀況,卻搞不清楚自己現在的情形:他還以為就算真魂被師祖劇毒煉化,自己這輩子也都會像現在這樣能想不能動,變成了個活死人,壓根就沒想過身體還能回歸自己控制這麼一回事。

    所以他散功的時候,咬牙切齒的挺興奮……

    溫樂陽的經脈、骨頭和血肉都是生死毒凝練而成,散功之下,他的身體便脆弱的還不如一個嬰兒。

    錐子身子一晃收了神通,瞪大了眼睛愕然看著眼前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身體,黑白糾結的劇毒不停的從皮膚中滲出,如水般清亮卻不流動,就那麼凝結著,一滴接一滴,漸漸煉成了一層水繭,把溫樂陽包裹了起來……

    而旱魃五哥卻低低的悶哼了一聲:“真魂在溫樂陽身體裡出事了!”

    真魂在水藍劇毒中徒勞的掙扎,拼命的嘶吼;五哥體內的孽魂也瘋狂的躁動著。

    生死毒盡數碎散,在溫樂陽的身體中,只有糾結真魂的水藍劇毒,在暴躁的破壞著一切,溫樂陽做了一個誰也看不見的苦笑,琢磨著自己這也算是被祖師殺了吧?他還恍惚的琢磨這算不算報應,因為他剛剛出關曾經有過那麼幾天,偷偷喜歡萇狸師祖來著……

    就在生死毒漸漸散盡、溫樂陽胡思亂想的時候,倏然一層陰森森的鱗皮出現在他身體之內,悄無聲息的包裹住心肺脾腎、頭腦等要害,溫樂陽一愣之下才明白了過來,原來蛟甲不僅能能護外,也可以護內。

    當生死毒的防禦散碎之後,蛟甲便現身了。

    蛟甲隨著溫樂陽的毒功一起精進,足以承受得住絕頂高手的全力一擊,雖然在水藍劇毒之下,也顯得有些脆弱,但至少讓溫樂陽多堅持一會。

    錐子催動真元,在撕心的劇痛中,把剛剛所中的生死毒逼出了身體,眼睛一霎不霎的看著被生死毒包裹住的溫樂陽,萇狸和旱魃也一言不發,臉色蒼白。

    紅壺現在已經重新控制了自己的身體,正訕訕的把滿地法寶一件一件往肚子裡吞,整個溫家村寂靜無聲,白天時的歡笑彷彿變得前生般那麼遙遠。

    擎天巨劍流金火鈴自從被柳相真魂的九顆頭顱敲擊過之後,便始終在無聲的顫抖著,我服了也蜷縮在巨劍旁邊,痛苦的扭曲著身體。

    真魂趕來九頂山,一共有三件要緊的事情,第一自然是搶溫樂陽的身體;第二件事本來是想試著說服紅壺或者金猴子;第三件事便是摧毀這柄流金火鈴!

    這把流金火鈴能誅殺魂,絕不容天地間還有這樣的神器。真魂當然不是好人,不過他有九個兄弟,他是他們的老大。

    剛剛真魂是故意被巨劍釘住,在流金火鈴的真火激蕩之下,用自己的魂力硬生生敲碎了巨劍真元行轉的脈絡。自那時起,流金火鈴便如一個走火入魔的高深修士,充沛的真元化作了無數頭暴虐的野獸,在身體裡四處亂撞,堅持到現在終於到了極限!

    突然一聲震天巨響,猛地在距離幾個妖仙不遠處轟然炸起,崩裂天地的巨響中,流金火鈴轟然炸碎!我服了發出了半聲哀鳴,身體一軟,再也一動不動了。

    誰也沒心思去看我服了,所有人目光,都聚在溫樂陽身上。

    溫樂陽一直那麼麻木著,蛟甲不斷被水藍劇毒摧毀,意識也漸漸模糊了起來,困到了極處,彷彿窒息……

    終於在最後一聲淒厲的咒駡中,柳相真魂徹底被水藍劇毒吞沒,而溫樂陽也再堅持不住要就此沉沉睡去,可就在真魂徹底被師祖劇毒煉化的瞬間裡,驀然一絲讓他神智勉強清明的感覺,毫無徵兆的跳了出來:疼!

    極度的寂靜裡,時間彷彿早已凝固,從真魂慘叫著跌倒開始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旱魃猛地一瞪眼睛,滿臉驚愕的低吼了一聲:“水行孽魂不動了!”幾乎與此同時,被灰色毒潮層層包裹的溫樂陽,突然動了起來!

    先是眉毛微微皺了一下,幾秒鐘之後,右手小指勾動了幾下,隨即五指齊動,在無聲而詭異的節奏中,手指帶動手掌、手掌帶動手腕、手腕帶動小臂、大臂、肩膀……到全身都彷彿顫抖、彷彿抽筋又彷彿蠕動的跳動了起來。

    萇狸的聲音乾澀而古怪:“錯拳!”

    裹在溫樂陽身上的生死毒,晦暗而無聲的迅速消失,在錯拳的牽引下,一層層被溫樂陽重新吸斂回身體,生死毒一進身體,立刻恢復了原有的活力,澎湃激蕩裹住水藍劇毒,繼而接管了早已殘破不堪的蛟甲守護的臟器、絲絲僂僂的流轉著,修復著溫樂陽已經殘損不堪的身體。

    幾個妖仙面面相覷,錐子的指尖更吞吐著的冰炎,不知道該不該趁著這個機會要了溫樂陽的命,大夥誰也說不準,一會醒來的究竟是溫樂陽還是柳相真魂。

    溫樂陽甚至連自己死沒死都不知道,在生死毒回到身體之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萇狸長吸了一口氣:“按理說…真魂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學會錯拳吧?”

    錐子的眼睛亮了,指尖的冰炎也熄了。

    旱魃卻搖搖頭:“喪鼎的時候,溫樂陽用錯拳煉化陰毒,完全是本能。這個事情做不得准的。”

    錐子的神情慌了,手指之間的冰炎驟然高漲……

    萇狸斜忒了她一眼:“你晃死我了!”

    囡囡小五突然叫了一聲:“溫樂陽嘴巴在動!”

    生死毒已經盡數回到了身體中,溫樂陽平躺在地面上,雙目緊閉沉沉的昏睡著,嘴巴還在輕輕的嗡動著,好像有什麼要緊的事要告訴其他人。

    囡囡跟著溫樂陽的唇形,低聲的念叨著:“鬥…法…,護…住……”

    溫樂陽的嘴巴,始終在重複著這幾個字,小五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回頭望向萇狸和錐子:“鬥法,護住?和誰鬥法,護住什麼?”

    錐子和萇狸眉頭緊蹙,反復咀嚼著這四個字,兩張蒼白到了極點,同樣也精俏到了極點的小臉上滿是不解,半晌之後,旱魃五哥猛地恍然大悟:“什麼鬥法護住,這小子說的…說的是…洞房花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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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42: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七十五章 旺仔

    周圍一片隆隆的巨響。,彷彿正有千軍萬馬咆哮而過。又有數不清的驚雷正煌煌綻放。溫樂陽被可怕的巨響驚醒了。身邊一片盈盈的幽藍色。詭異而陰冷。濃重的水汽氤氳著。不遠處還橫七豎八的堆積著幾具屍骨。骷髏的眼窩黑洞洞的。冰冷和呆滯。又好像帶著一絲笑意。正看著他。

    溫樂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戰。昏睡前的情形還歷歷在目。現在他第一個念頭是:在溫村和真魂那一場生死暗戰算是忙活了。最後自己還是死了。陰曹地府好像不怎麼敞亮。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倏然腰間一緊。還躺在地上的溫樂陽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牽引向著外面滑去。溫樂陽側頭一看。自己腰間繫著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端遠遠的繃在看不見的深處。正迅速的把自己拉過去。

    溫樂陽既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更不明白腰繫麻繩是個什麼儀式。不過在被繩子拉動期間。擁有身體的感覺一下子清晰了起來。

    溫樂陽甚至都懶得站起來。就任由繩子把自己迅速的向外拖拽。滿臉驚喜的感受著滑動之間身體和地面摩擦的感覺。不僅身體又重新被自己控制了。同時生死毒也悄然流轉全身的力量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失。隨即溫樂陽終於發現。周圍的情形似曾相識。從面八方炸起的隆隆巨響根本不是什麼打雷的震動。而是賁烈的流水聲。

    就在此刻。一陣悉的清香翩然而至,讓溫樂陽渾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都快樂的舒張起。錐子就那麼拉著繩子。好像一個仙女般的。把溫樂陽從“陰曹地府”中拖了出來。

    錐子看到溫樂陽醒了,黑漆漆眸子中霍然綻出歡喜到妖冶的光芒。充斥著喜悅的歡呼聲似乎還折疊著幾層委屈:“你醒了。”

    溫樂陽一躍而起。現在不僅徹底清醒了。而且也想起了這座水聲如雷的洞子。到底是什麼地方:姜根迪如冰川下的水晶礦洞。自己剛才就躺在礦洞中的殺魂禁制“十三不過”裡。

    在溫家村裡。溫樂陽念叨著“鬥法護住”昏死過去了。另外幾個妖仙雖然知道真魂未必像溫樂陽那麼沒出息。可還是不敢確定等他再清醒回來之後。這具身體之中藏的到底是誰。

    最後幾妖仙一商量。由錐子趁著他還在昏厥。千里迢迢帶著他趕往高原雪頂。不管現在佔領身體的到底是誰。扔進“十三不過”裡躺一躺。總歸是最保險的辦法。

    溫家村裡的絕頂高手人人傷重。小掌門劉正又不認路,這一趟看似簡單。其實危險到了極點的重任,錐子義不容辭。

    錐子看到樂陽醒來,快樂的就像一頭有些發瘋的雪燕。身形化作一道清涼的弧。圍著溫樂陽轉了不知道多少圈。直到半晌之後才突然停下頓住身形,“你…不是真魂吧?”

    溫樂陽沒急著回答。先把身體從上到下每一個關節每一塊肌肉都活動了一遍。又指揮著生死毒小心翼翼的試探已經被重新鎮壓的水藍劇毒。直到確認一切如常之後才滿臉篤定的對著錐子大笑道:“真魂已死。”

    說完溫樂陽頓了頓。把自己和真魂搶奪身體的過程說了一遍,不過他把結局略略篡改了一下。只說水藍之毒和真魂相持不下。最終他和真魂都昏厥了過去。最後還是靠十三不過的禁制。徹底抹殺了柳相真魂。把最大的功勞送給了錐子。

    錐子的眼睛更亮了。全沒有了往日裡那種小女子的楚楚無依。雙手叉腰哈哈大笑。要不是溫樂陽知道真魂被水藍劇毒抹殺。真要以為又附到她身上去了。

    旱魃和萇狸身受重傷。紅壺還是那副樣子。金猴子抓著秦錐不知去向。其他親人全都安然恙。兩個娘子還蓋著紅蓋頭坐在新房裡。錐子一面和溫樂陽並肩走向外面。一面咯咯的笑個不停。把家裡的情況大概說了說。

    溫樂陽笑聲在礦洞裡反復回蕩。從未停歇過。柳相真魂始終活著。溫樂陽所有的親人朋友恐怕都會被它害死。此刻終於伏誅。不僅給黑白島天字輩三位真人報仇雪恨。更剔除了溫樂陽的一個心頭大患。他心裡那份開心。只有哈哈的大笑聲才能宣洩出來。

    無論那個仙師孔弩兒到底是善是惡。黑白島上的護島弟子和他有什麼聯繫。單只三位天字輩真人而言。幾千年枯守絕地。不求登天不求道。更不求世人敬仰。只為了隱世護天。鎮惡降妖。就沖著這份仙風傲骨。溫樂陽也真心意的想替他們報仇。

    錐子好像特別興奮。說完了家裡事。就嘰嘰喳喳的說起她和溫樂陽認識的經過當年拓斜孤舟遠駕,打撈她的種種經過。這些事情溫樂陽都聽她說過。開始的時候還笑著一起。可越到後來越覺的不對勁。這次錐子再說起往事的時候。常常會有些細節和以前的講述不太一樣。比如在銷金窩石林中。駱旺根那具修士,煞地飛劍變成法印苗寨四大妖仙相互算計。萇狸溫樂陽扯掉的袖子變成了鞋子等等。

    最後溫樂陽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著對錐子搖搖頭:“可煩死我了。別試了。我就是溫樂陽。”

    即便親手把他從十不過中拉出。錐子還是不放心。說說笑笑裡早就開始試探了。

    錐子被溫樂陽戳穿了戲法。眨著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笑的狡詰而輕快:“溫樂陽可沒你這麼聰明。”

    溫樂陽又好氣又好:“他還沒我這麼醜呢。”兩個人嘻嘻哈哈的說笑著。腳步卻毫不停留。一會功夫就掠出了礦洞。

    他們剛一出來。周圍影影綽綽幾十條身影紛紛從冰蓋裡鑽了出來。一起笑嘻嘻的望向他們。花家弟子們早就等在礦洞門口了。

    花家的在花小腰攙扶下。先對著溫樂陽點頭打了個招呼跟著快步走到錐子跟前。畢恭畢敬的施禮道:“您老的吩咐。我們已經辦妥了。”說著伸手遞上來一隻古香古色玉盒。盒子上盡是扭曲詭異的符。花家上下無一例外。聲音都是那難聽。跟用鋼銼似的。

    溫樂陽有些納悶的看了錐子一眼。錐子伸手接過盒子。也不打開直接放進了包囊這才對溫樂陽低聲解釋道:“我恢復了記憶。想起了許多以前的事情。”

    錐子在被凝練成鎮妖天錐之前。門宗洞府就在格拉丹東。後來被滿門屠戮。洞府也漸漸荒敗。直到一千多年前花家循著“鞭炮”舉族遷移到這裡。發現了錐子以前洞府。還以為是前輩劍仙留下的自然高高興興的搬了進去。

    “當年我被那個奸賊害了之前。把一要緊的事封藏在洞府中,這次來格拉丹東正好讓花家幫我找出來。”錐子的聲音有些飄飄的,一提到當年之事。她就會用上這副語氣。

    錐子來時一進入格拉丹東。便以神通傳音。讓花家弟子趕來相見。傳下開啟封藏取出盒子的辦法。隨即帶了溫樂陽進入礦洞。等他們出來的時候花家弟子已經辦妥了差事。

    溫樂陽點點頭忍不住追問了一下:“盒子裡是什麼?”

    錐子的臉上升起了一古怪的表情。搖頭道:“等回去了之後見到另外幾個人再說。”說著頓了頓。又嘿嘿的壞笑著補充:“回去了。等你補上洞房花之後再說。”

    一說到洞房花燭。溫樂陽就覺的好像有一百隻“我服了”在他身上四處亂爬。癢他渾身難受只想傻笑。不過溫樂陽還沒來的及笑出聲。耳邊就傳來了嘿嘿嘿的一陣訕笑。低頭一看。花家那個肥頭大頭光腦殼的小胖子花小巴。搓著手心。眼巴巴的看著溫樂陽說:“你上次給咱的那滴天水靈精。大狗…讓大鳥給搶走了。”

    花小巴只有七八歲。是一群花家的人物中年紀最小的。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再找溫樂陽要寶貝。乾脆弄個小娃娃出來。

    溫樂陽哈哈一笑。不廢話。找錐子要了“小碗”。一溜煙的跑回到礦洞深處。沒過多少工夫。就盛回了一滴天水靈精。花小巴的腦門都樂開了花。踮著腳尖伸著雙手小心翼翼的接過天水靈精。

    錐子瞪大了眼睛囑咐花家弟子:“那只小碗別給我弄丟了。”

    花家眾人感恩道謝。一定要請溫樂陽和錐子去洞府做客。溫樂陽現在心猿意馬。錐子有心也不願意在故地重遊。乾脆搖搖頭。說了聲告辭便走了。可剛剛躍出兩步。溫樂陽突然站住了腳步。對錐子說:“稍等片刻。”

    說完。向著山頂的方向大笑著縱躍而去。沒過一會功夫。一個黑色的人影在連天白雪中異常醒目。“陽。陽”的哇哇怪叫著。從山頂的方向連跑帶跳的沖向了溫樂陽。

    溫樂陽也是滿臉的親切。幾個縱躍就迎上了黑人。把雙手都按在對方瘦骨嶙峋的肩膀上。大笑著喊道:“巴迪斯圖塔吞忒。”

    花小腰趕忙快步跟上。趕到溫樂陽跟前笑道:“這個人功法不行。但是對鞭炮兒卻天生親近。這才幾個月…幾十天。”說著。花小腰滿臉的尷尬。他們是隱修。從來都不計算時日。最後乾脆搖搖頭:“沒過多少時間。他就得了鞭炮兒的真水之身。在那一群裡速度算是最快的。”

    圖塔吞忒本來是信奉九頭蛇的邪徒。但是心底單純尤其和溫樂陽投脾氣。現在再見到溫樂陽。滿臉歡喜的比劃著。溫樂陽看了半天。總算明白了。此間事了。黑人兄弟要回非洲去了。

    兩個人又各自比劃了半天。反正到最後誰都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意思。哈哈大笑著擁抱一下。就此作別。溫樂陽和錐子也不再多做停留。並肩而行。一路說笑著身形卻快捷無比。離開了雪頂。

    從新婚之夜到現在。前前後後一共四天,等他們趕到拉薩。老顧已經動用特權幫他們定好飛機票。再趕回溫家村的時候。已經是第六天的晚上了。

    溫樂陽平安歸來闔家上下一片歡騰。大爺爺的每一條皺紋都笑開了。另外三位爺爺依舊滿臉冰森。但是眼神裡壓抑不住的興奮。到最後四老爺沒忍住。背過臉去噗的笑了一聲。再轉過臉時。又恢復了平時的那副樣子。

    阿爹笑的鏗鏘有力阿姆的淚水就沒停歇過。萇狸拉著溫樂陽的手。本來笑的春光燦爛。可看到溫姆不停垂淚之後。眼圈也忍不住紅了一紅。

    其他人也圍來。三家弟子根本沒散去。像大慈悲寺小掌門劉正這些和溫家交厚的修士也留在了山上。另外一字宮的幾個頭領和十九也都在山上。

    旱魃五哥不知從哪弄來個輪椅由小五推著。遠遠的坐在一旁冷眼看著人群歡笑不易察覺的撇了嘴角。做了個不屑的表情。

    所有的人都在放聲笑。唯獨小掌門劉正。臉色凝重的走到溫樂陽跟前:“真魂已死?”

    溫樂陽點了點頭。劉正緊繃的神情一下子散亂了。用盡全力長吸了一口氣,左右看了看,猛的躍動身形一個縱躍中已經一頭扎進了山深處。隨即一陣嚎大哭隱隱的傳來。

    溫樂陽也歎了口氣抬頭看了錐子一眼。錐子微笑道:“讓他自己待上一會吧。”說完臉上又擠出了一壞笑:“你忙你的。他沒事。”

    萇狸也獨臂一揮。道:“都散了。今天溫樂陽要補洞房花燭。這事他上次念叨過來著。”

    溫樂陽雖然心裡著急。但是聽見萇狸的話還是忍不住愣了一下:“上次?”他昏迷之初,在場的萇狸小五錐子裹環甚至蛤蟆紅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異口同聲的道:“鬥法。護住。”

    溫樂陽哪知道這典故。滿頭霧水的看著幾個妖仙。猶豫著問:“和誰鬥法?護住什麼?”

    所有人哄堂大笑。遠處的旱魃噗嗤一聲。也樂了。

    良辰已過。可美景還在。慕慕和小易臉皮薄。鼓了半天勇氣。也沒好意思跑出去和大夥一去迎溫樂陽。此刻兩個新媳婦正喜氣洋洋的坐在一起。在新房裡等著心上人回家。

    阿蛋在新房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仰著腦袋一會看看慕慕。一會看看小易。拿起一塊點心塞進嘴裡。

    小易試探著問慕慕:“要不…咱倆還把蓋頭蓋上?”

    慕慕笑臉紅撲撲:“那也太矯情了吧?”

    小易努著小嘴點點頭。跟著彷彿又想起了什麼。湊到慕慕耳邊小聲說:“今天把溫樂陽留在你房裡。”

    慕慕可沒想到小易會這麼說。臉頰騰的就紅了。忙不迭的搖頭。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憋了半天才憋出來句:“我可不要。”

    小易掛在嘴角笑紋一下子蕩漾著散開。自己的臉也紅了。她和慕慕關係再好。溫樂陽也只有一個。沒有私心誰也不信。她自己壓根也沒想過隱瞞。

    那天新婚大喜時。小易心裡真有些舉棋不定。很有些忐忑的等著溫樂陽到底選誰。不過今天已經不是正日子。再加上上次她在上海已經“占下了便宜”。今天的確想把溫樂陽留給慕慕。

    慕慕從小性格潑辣。但是一物降一物。對溫樂陽這麼個老好人反而倒潑辣不起來了。有時候想振作家威。別墜了烏鴉嶺兩千年的威風。可一想到當年在苗疆。溫樂陽一絲不掛的從裂的蛤嘴裡蹦出來的情形。別說心就連她整個人都交給溫樂陽了。

    慕慕對溫樂陽提不起一絲點的脾氣。在對小易的時候。心也是軟軟的。論本領。小易只是個普通人。論家世。小易只是個棄嬰。無論那一點都和她沒法比。可早在慕慕認識溫樂陽之前。小易就已經給溫樂陽洗過衣服做過飯菜默寫過典籍一起在大山裡玩耍。更救下了溫樂陽的一條命打下了溫樂陽的生死毒元基。這些少年時的經歷。讓慕慕總覺的自己和小易沒辦法去比。

    小易琢磨了一會。突然嘻嘻的笑了。把嘴巴湊到慕慕的耳邊小聲的說著什麼。

    慕慕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臉色紅撲撲的笑了。對著小易點了點頭。

    小易咯咯笑著把話完。又從懷裡珍而重之的摸出來一個蠟封的小球跟著捏碎了封印。慕慕滿眼的納悶。看著蠟封破碎後滾出來的那顆純潔溜溜的白色藥丸:“什麼東西?”跟著又笑道:“好像旺仔小饅頭。”

    話還沒說完。小易剛忙對著慕慕做了個低聲的手勢:“他耳力好的不了。別讓他聽見。”

    慕慕趕忙收聲。好奇的看著小易。兩個新媳婦誰也沒注意。剛要再伸手拿點心的阿蛋。看到小易手裡的小饅頭興高采烈的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小易手裡的寶貝。就是當年在大考中坑了大伯的“旺仔小饅頭”。溫樂陽到了紅葉林之後。小易磨著找他要了一顆。當時本打算應對古方。琢磨看看還能不能改進藥力。後來被小易貼身收藏了起來

    小易俏臉變成了紅蘋果:“溫樂陽留在誰那。這個就留給誰。偷偷讓他吃下去…”說著又斯斯艾艾半晌。最後狠狠一咬牙:“至少今天不受那份罪了。”

    小易是貨真價實的好心,現在她回想起來上次那“便宜”占的辛苦,小丫頭還忍不住呲牙裂嘴的想哭。

    臉紅會傳染。慕慕滿臉的納悶。跟著小易臉紅了。苦笑著嗔道:“這到底是個什麼。”

    話音未落。一道勁風閃過。阿蛋宛若猛虎撲食般從小易身旁一掠過而。賊眼忒忒的笑著把旺仔小饅頭塞進了嘴裡。

    慕慕哎喲一聲完全明白到底怎回事了。咯咯笑伸手掐住阿蛋的臉蛋:“你吃了小頭不就是旺仔了”

    小易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算是踏實了。

    溫樂陽還不知道自己死裡逃生。正跟著大夥的哄聲。嘿嘿的笑著。

    萇狸揮散了起哄的人。向著新房的方向一推溫樂陽。溫樂陽嘿嘿笑著快走幾步。這時候才看到。在不久前與柳相鏖戰的空地上。新搭起來了一座小小的磚房。

    磚房明明是新蓋的。但是四壁黢黑。好像剛剛著過了一場大火似的。溫樂陽心裡微微一蕩。停住了腳步回頭問萇狸:“我服了?”他和我服了心有靈犀。尤其現在距離近了。清清楚楚的感覺到蟲子現在就在草廬裡。卻沒有呼呼怪叫著出來迎接他。倒是奇怪的很。

    萇狸的表情被新郎倌凝結著。跺腳斷喝:“怎麼那麼多廢話。蟲子安好。你快滾。”

    溫樂陽卻搖了搖頭。我服了可不止是他的寵物。這條蟲子和他的親密不必多說。打從紅葉林的暴雨之以來。不知道多少次救過他的命。一人一蟲之間心神相通。相親無間。說他們是夥伴戰友父子兄弟都不能恰如其分。只有“生死相似”這四個字。才能說的清佛燈蟲和溫樂陽之間的關係。

    溫樂陽能感覺到我服了的情況現在和平時不一樣。哪能不聞不問。身子一晃已經來到小房跟前。推門而入。

    一進小房。立刻一股熱浪席捲。即便以溫樂陽的修為。都覺的呼吸有些困難。整座房間無燈無蠟燭。卻紅彤彤的發亮。彷彿本應明天一早去破曉的紅日。被溫家偷偷藏在了這座房子裡了。

    磚房子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只有地面上。結著一個和蠶繭差不多大小的火紅色的繭子。正氣氳起層層炙熱和紅芒。不過繭子裡的情形卻看不透。不僅目光被阻隔。就連靈識也無法穿透。

    我服了正在作繭。溫樂陽的臉上滿是驚愕。卻沒有一絲歡愉的神色。從喉嚨深處擠出了一聲悶哼。

    大伯曾經說過。佛燈蟲只是幼蟲。毒性一般。破繭成蝶後才是天下火行的至尊毒王:佛燈引。可不知什麼原因。這種蟲在作繭之後。絕大多數都會死在繭子。幾乎沒有化蝶的機會。

    就算沒有流金火鈴沒關係。溫樂陽寧願我服了就那麼忽忽亂叫著嗖嗖亂跑著啪啪亂跳著。看見溫樂陽張嘴就瞄準看見萇狸師祖就發軟。做上一百年的蟲。

    溫樂陽願我服了不學無術不化蝶。也不捨的它去冒這場生死離別的大風險。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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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42: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七十六章 喜樂

    流火金鈴曾經蘊有劍膽,和修士一樣能夠吸斂天下靈元,這種被神兵仙器煉化的靈元叫做劍靈。

    溫樂陽新婚之夜天音來襲,流金火鈴在負傷後崩碎,其間蘊有的劍靈狂湧溢出後,無數道流淌的銀色烈焰,層層彙聚到一動不動的‘我服了’身旁,最終把蟲子包圍了起來。

    當時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溫樂陽身上,無暇去顧及蟲子,直到錐子帶著溫樂陽離開之後,大家才發現劍靈已經被我服了吸斂一空,而蟲子也就此作繭。

    佛燈蟲做繭,大都會選擇陽火旺盛之地,我服了可就沒這個造化了,它作繭純粹是個被動行為,小掌門劉正第二天醒來之後,按著玄門陣法的格局搭建了這座小房子,並用法術封住,人為的給我服了作出了一方陽火之地。

    萇狸低聲把事情的經過給溫樂陽簡略講了一遍,跟著頓了頓才繼續說:“我服了吞了那把火尾小劍之後,就已經變成了流金火鈴的劍膽,巨劍破碎後劍靈無處可去,會容身於劍膽處。火行的浩力之下,蟲兒自然會作繭。”

    此刻溫樂陽滿臉的震愕已經變成了擔憂和苦笑,另外還有幾分疑惑:“流金火鈴中的真火不屬五行,怎麼會引得我服了作繭……”

    萇狸瞪了他一眼,滿臉的不耐煩:“以前不是說過,什麼五行陰陽、道術佛法都是修士們劃分的,我服了才不管這套只要適合自己身體的它就會吞!”

    錐子也笑吟的走過來聲的安慰道:“其他那些佛燈蟲做繭後沒能化成佛燈引,想來不是體內陽火不足,就是陽火不純,我服了可不用擔心這個,古往今來,天底下還有哪隻佛燈蟲能有它這樣的造化!”

    溫樂陽聞言臉色不由自主的一鬆,點著頭笑了。錐子和萇狸一個比一個著急不迭的催促著他去新房,溫樂陽也不再多想,大步走到自己的新房門口,此刻居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了起來。

    溫樂陽終於走進了自己的新房。

    兩個如花似玉地女子並肩而立。

    慕慕一襲紅色地衫子宛若一條凝立地火苗。熱著燙著。把一個‘翹’字寫得栩栩而淋漓。眸子深處卻藏著滿滿地處子青青。似乎想說什麼。嘴唇輕輕一動。卻又閉了起來只在唇角留下一抹調皮蕩漾起來。讓人恨不得伸手去抹平它。

    小易依舊如水純澈,可能是因為在上海‘佔便宜’地原因。在她地眉目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輕輕勾起了幾分嬌豔。不算高地個子身體還有些少女地淡薄。眨眨眼。全是純純地清甜;想笑。忍著。鼻子微微皺起來了……

    溫樂陽正想開口說話。屋子裡突然傳來了一陣咿咿呀呀地聲音。旺仔阿蛋正指著他地臉對兩個新媳婦使勁比劃著。他始終留在新房裡。就是為了證明給慕慕看:溫樂陽變成醜八怪了!

    溫樂陽一伸手把阿蛋舉起了騎在自己脖子上。對著小易和慕慕樂了:“傷疤過不久就能消除……”

    話還沒說完。兩個新媳婦對望了一眼。噗嗤一聲都笑了。莫名其妙地一起向溫樂陽翻了個白眼。她們倆似乎有什麼要緊大事。根本顧不得他地長相。慕慕接過手舞足蹈地阿蛋‘扔’出了窗外。小易則拉起溫樂陽坐到椅子上。

    溫樂陽這時候才看到,桌子上還擺著六個精緻的小菜,小夫妻三個分別坐好,小易滿眼狡黠,一個勁的催促著溫樂陽:“快吃快吃!”

    新婚第一夜還沒說兩句話就張羅著吃飯,溫樂陽可沒想到自己兩個媳婦這麼快就進入角色了,伸出筷子隨便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裡,還沒來得及嚼,小易倏地歡呼了一聲,而慕慕則哎喲的驚呼,連耳朵都羞紅了。

    溫樂陽嚇得差點把筷子扔了,腦子裡一閃念,暗罵了自己一聲糊塗,光顧傻笑都忘了先給兩個媳婦夾菜。

    兩個媳婦根本就不在意這些,小易好像躲過了一場天劫似的高興,指著桌子上的六個菜:“這三個是我做,那三個是慕慕做的,你剛剛吃了慕慕做的菜!”

    溫樂陽滿臉的狐疑:“有什麼說法?”

    小易樂不可支,煞有介事的點頭:“當然有……”話還沒說完,慕慕手忙腳亂拿起酒盅堵上了小易的嘴巴,兩個新媳婦咯咯的笑鬧成了一團。清純的那個,笑得好像剛把同伴送給黃鼠狼的小母雞;火辣的那個,笑得好像是一隻化妝成小母雞的狐狸,正跟著傻乎乎的黃鼠狼回家,去偷它家寶貝。

    兩個女孩早就商量好了,溫樂陽第一口吃誰的菜,今天他就歸誰,自打溫樂陽進門開始,小易就祈禱著他去夾慕慕的菜……慕慕也是這麼祈禱的。

    三個新人沒用一分,就把剛進門時的緊張扔到了高原雪頂,笑著、比劃著,不停的說著當年的事情,紅葉林的初遇、峨眉山的初遇、溫樂陽從裂地蛤秀兒的嘴巴裡一躍而出時的冷颼颼、一字宮麻赫水的逼婚、九頂山五福的亂戰……氤氳的酒香裡,溫樂陽的心越跳越快,慕慕的臉越來越紅,小易的笑容越來越嬌豔!

    說笑著,小易突然放下了筷子,拉著溫樂陽的胳膊,小聲的問:“今晚還會有敵人再來麼?”

    溫樂陽豪氣迸發,大笑著搖頭:“真魂已經伏誅、天錐後人被咱打殘了,誰還敢來!”

    還有個仙師孔弩兒,不過孔弩兒要能來,早就該來了。

    小易鬆了一口氣,指著溫樂陽的臉直撇嘴巴:“沒有敵人來,你就讓那個…那個……”說著,她望向了慕慕。

    慕慕似乎知道小易想說什麼,笑著提醒道:“何小沙!”

    “對!就是他就讓他把你的易容卸了吧這麼看著太難受!”,小易說完,慕慕氣鼓鼓的接下去:“易容就易容,隨便弄個別的樣子就好,偏生還弄得這麼難看!”

    說著,慕慕看了看溫樂陽,又伸手在他臉上摸了摸,咯咯對小易笑道:“你也摸摸看,這些傷疤果然和真的一樣!”

    溫樂陽正喝到嘴裡的一口酒直接嗆了出去,咳嗽擦嘴的空檔就大概明白怎麼回事了,看著兩個新媳婦:“他們跟你們說是為了應付敵人所以……易容?”

    小易和慕慕一起點頭。

    “誰說的?”

    “萇狸師祖!”小易和慕慕異口同聲。

    要說謊,除了正直的旺仔,眼下九頂山哪個敢不幫她圓謊……

    溫樂陽苦笑著把貓妖的謊話給拆穿了,慕慕眼圈紅紅的,都快哭了:“不是說易容…怎麼就變成真傷疤了!”

    小易乾脆已經哭了,一串串的眼珠滑落,打在桌子上,濺碎在酒杯裡。

    溫樂陽趕忙又‘一字宮疤痕靈’說了一遍後笑呵呵道:“用不了一個月就恢復了,連當年在紅葉林留下的那道疤也能消了去。”

    兩個新媳婦卻一起搖頭咽著說:“那個要留著!”說著,兩人擠到了溫樂陽身邊一左一右把螓首搭在了溫樂陽的肩膀上,都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滿室皆春洋的香,燭火偶爾爆出一隻火星,好聽的響著……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小易猛地從溫樂陽懷裡跳了起來,拍著胸口狡黠道:“差點睡著了,壞了你們倆的好事!”說完向著自己屋子跑去。

    溫樂陽的新房是三跨院,三個人各有自己屋子,當然溫樂陽的屋子最大,床也最大,從溫樂陽回來起三個人就都在他這裡說笑吃喝。

    看小易跑了,慕慕臉紅的都快沁血了,伸手想要去攔她,小易一閃身就出門了,笑嘻嘻的甩下了句:“願賭服輸!”

    溫樂陽還不明白怎麼回事,愕然問慕慕:“你輸了?”

    慕慕身手堪比五福一流好手,卻讓小易給跑了,走回來小心翼翼站在溫樂陽旁邊,咬了咬牙之後跟賭氣似的坐進了他懷裡,搖著頭也笑了:“我贏了。”

    溫樂陽瞪大了眼睛:“那小易怎麼還這麼……”話還沒說完,一雙紅唇就軟軟的貼了上來,把溫樂陽的‘高興’一下子堵回到了肚子裡……

    初吻中,慕慕的身體似乎猛地收縮了一下,變得有些僵硬,可當溫樂陽的舌頭撬開那排編貝般的皓齒,慕慕的身子轉眼就變成了水,直到半晌之後,兩個人才緩緩的分開。

    慕慕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突然嘻嘻一笑,從溫樂陽的懷裡跳出來,三兩步跳上了那張大床,掀起被子把自己蓋了起來,只露出螓首,臉色紅撲撲的好看。

    溫樂陽嘿嘿笑著一躍而起,一抬手彈熄了蠟燭……屋子還很亮。溫樂陽抱怨了一聲:“怎麼點了這麼多蠟燭!”

    慕慕眉花眼笑:“一共十九根呢!小易本來說要點九十九……”話還沒說完,眼前倏地一黑,溫樂陽已經熄滅了所有的燭光,像條快樂的魚,靈巧的鑽進了被子。

    輕笑聲變成了緊張的呼吸,漸漸急促……

    (你們不許罵我!)

    天快亮的時候,溫樂陽睜開眼睛,靜靜的看著屋頂,不久前剛剛沉睡了四天,他的精神現在還飽滿的很。

    慕慕長髮披散,透著沁沁的清涼,全身都縮在溫樂陽的懷裡,微微皺著眉頭,嘴角微微的翹起,呼吸輕柔和均勻。手指輕輕滑過她,緞子般光滑……這時候屋子外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小易無比小心的推開門,探頭望了進來,聲音低的好像在做賊:“都睡了?”

    溫樂陽生怕吵醒懷裡的慕慕,也不敢笑,同樣低聲回答了句:“睡不著。”

    小易樂得笑出了半聲,趕忙伸手捂住嘴巴,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湊到溫樂陽耳邊呵氣如蘭:“我也睡不著。”

    溫樂陽伸出另一隻手臂,把小易攬進了懷裡,笑著繼續看屋頂。小易的手在溫樂陽的胸膛上劃著一道一道的數他的傷疤。

    慕慕的睫毛顫了顫沒睜開眼睛,只是唇角的笑紋卻更濃了……

    (還是不許罵我!)天色破曉之後,三個新人早早的起來,去向長輩們見禮,之後苗、駱兩家的人匆匆忙忙的趕回家,等著溫樂陽帶著慕慕、小易‘回門’。

    萇狸等人絲毫沒有著急的意思,一切都等著溫樂陽忙活完再說。

    在另外兩家裡自然又是一番大大的熱鬧。

    烏鴉嶺還好些總歸都是文明人,多少都有些矜持。

    可苗疆的漢子實在熱情得恨不得弄個火把把自己點了去給溫樂陽當紅燭喜燭,要不是二娘叱喝著,三個新人在苗疆根本就甭想睡覺……

    或者看溫樂陽進屋先邁那條腿或者猜溫樂陽回房後第一句話的字數單雙……每天慕慕和小易都能想出什麼稀奇古怪的把戲,來賭誰和溫樂陽同床共枕。不過他們三個人在外面轉了二十多天回家的時候,兩個新媳婦已經從巴不得輸變成恨不得能贏了……

    溫樂陽也心無雜念,與慕慕、小易在一起的時候就盡情歡笑,初嘗人間滋味,又曾經共歷生死、還有一份青梅竹馬的情誼藏著,三個新人的感情濃稠的根本就像化不開了糖似的甜。

    等他們從外面回到家裡的時候,一字宮已經煉成了去掉疤痕的方子,小易和慕慕歡喜雀躍,十九幫著溫樂陽塗上了靈藥而且還小心翼翼的躲開了在紅葉林中留下的那道舊傷。

    溫樂陽根本沒什麼感覺,覺得和糊上一層麵糊也沒什麼差別,上料十幾分後再一洗臉,不僅疤痕盡去,臉膛也嬌嫩得堪比煮雞蛋。

    小易和慕慕樂不可支,又找十九討要了剩下的靈藥,詢問了用法,準備晚上把溫樂陽全身的傷疤都去掉。

    我服了依舊在小房子裡作繭,半空裡的石塔早在溫樂陽出門前就扔回了華山深處,裹環要從魔塔修回人形,當然不能成天的懸著。

    金猴子千仞自從新婚之夜帶著秦錐逃走後,始終沒有音信。

    萇狸、旱魃和紅壺都還留在山上,柳相真魂伏誅,黑白島天字輩的劍仙得報血仇,小掌門劉正已經趕回昆侖山去祭奠三位劍仙。

    錐子也在幾天前離開了,萇狸笑呵呵的告訴溫樂陽:“除了那只玉盒之外,錐子在前生還藏了一件東西,這就去取了,過幾天便回,到時候孔弩兒的事情便能盡數弄清楚了。”說完,又補充了句:“沒什麼危險,不用擔心!”

    溫樂陽把心情從新婚燕爾中收了回來,從頭到尾把事情的經過仔細回想了一遍,一切都是從兩千年前貓妖萇狸一時興起打碎了黑白島的鎮妖冰錐、拓斜想要幫貓妖抗下天劫大禍開始,一個又一個本來早就隱匿在天地間的秘仙、劍仙先後浮出水面,最終在溫樂陽面前編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大網。

    其中錐子和紅壺要報仇、萇狸和溫樂陽要找拓斜師祖的下落、小掌門劉正也想探明黑白島真正的來歷,所有人的問題,似乎最終都牽扯到那個仙師的身上。

    溫樂陽正琢磨著,紅壺突然咕咕的叫了兩聲,裂開大嘴打了個哈欠,莫名其妙的說了句:“煉的差不多了,最後這幾天是關鍵時候,千萬莫來打擾我!”說完四肢活動起來,居然在地面上挖了個洞子鑽了進去。

    看著溫樂陽滿臉的納悶,萇狸繼續笑道:“三個絕地都是那個仙師自己搞出來的,九頭怪物柳相似乎也知道不少事情,它被鎮壓黑白島,恐怕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溫樂陽明白萇狸的意思,不過卻更納悶了,萇狸抬手戳了戳溫樂陽的額頭:“本事大了,腦子卻還是這麼笨!蛤蟆如果能煉化了柳相真魂,就能得到九頭怪物的記憶!”說著頓了頓,大大的眸子亮了起來:“真魂雖然煙消雲散,但是咱們手裡可還有一隻孽魂!”說著,伸手指了指旱魃。

    旱魃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溫樂陽恍然大悟,柳相九頭、十魂,卻渾然一體,在冰錐破碎前,只要真魂知道的事情,孽魂自然也清楚。沒機會煉化真魂能融掉孽魂也一樣。

    溫樂陽剛把的事情想明白居然怪叫了一聲:“水行孽魂和錐子同命共生,不能殺!”說著伸手就要去地洞裡掏蛤蟆。

    萇狸被他嚇了一跳,忙不迭的攔住他,笑著啐道:“胡說八道!”

    溫樂陽怪叫之後,自己也琢磨出不對勁來了,當初所有人都以為冰錐就是為了鎮妖而生,天錐和對應的那只孽魂同命共生,孽魂散則天錐亡,可後來錐子漸漸恢復記憶、天錐後人粉墨登場,大夥才知道黑白島的誅妖大陣根本就不是遠古大神所鑄,錐子更不是天命而生是被人活活的抽離了元神凝造成天錐。

    所以說,錐子本來就和柳相根本沒有一點關係,是被那個仙師硬生生的擺到了一起。

    萇狸也對溫樂陽笑了笑:“放心好了,沒關聯的!錐子自己也知道紅壺要煉化孽魂。”

    溫樂陽長出了一口氣,笑了。

    這頭水行孽魂早就被妖俑的屍氣侵襲,變得虛弱不堪,煉化起來自然簡單的多。

    不過跟著溫樂陽又皺起了眉頭:“鼎子煉化孽魂,紅壺也盡得魂魄的記憶?”紅壺始終也沒能恢復體力,煉魂依仗的是那方寶鼎。

    其實這是個臨界點的問題,殺陰神鼎是太古神器雖然煉化不了真魂,但是想要摧毀虛弱不堪的水行孽魂還是綽綽有餘的,先用寶鼎將孽魂煉到瀕臨魂飛魄散的時候,再將其從鼎子裡倒出來時,紅壺的日月之身雖然虛弱,但是也能煉化掉只差一線便大功告成的孽魂,九頭怪物兩千年的記憶便盡數為紅壺所知。

    萇狸簡單的解釋了一下之後,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另外有一件事,還要你去幫我們去辦!”

    溫樂陽神色一凜,也跟著萇狸一起肅容,穩穩的點了點頭。

    萇狸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旱魃:“我們都受傷頗重,如果閉關療傷的話,沒有百十年的光景是無論如何也痊癒不來的,現在有了個辦法,也許能讓我們轉眼傷癒,修為恢復巔峰。”

    溫樂陽滿臉霍然升騰起一層喜色,明知道萇狸還會繼續說下去,仍然忍不住追問了一句:“什麼辦法?!”

    “紅壺還沒被鎮壓的時候,曾經找到過一支還未成形的百足草……”百足草這個名字,溫樂陽根本就沒聽說過,萇狸在地上好歹畫了畫,怎麼看怎麼像二十個‘豐’字豎著連成了一串。

    萇狸倒是對自己的畫工很滿意:“傳說開天闢地時,天地靈根一分為二,其一化作龍脈壓住神州的氣韻、另一則凝成百足草,凝聚陰陽精華,只一片葉子,再重的傷也能頃刻痊癒。”

    溫樂陽本來還挺高興,可聽萇狸這麼一說,又覺得有些不靠譜。

    萇狸又自顧自的說了半天,反正有了這根草,閻王爺也只剩下揪鬍子的份了,當年這根草還沒有成形,紅壺沒捨得采,前幾天剛剛想起了這件事,不過千萬年間滄海桑田,紅壺也只能大概說出個方位,具體的位置就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說著,萇狸大喊了一聲:“溫不做!”

    溫不做立刻大聲答應著,撒腿如風跑了過來,手裡拿著一份地圖攤在了溫樂陽跟前,往廣西的西南方向一指:“十萬大山!”

    溫樂陽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範圍也太大了,要是去找一個草,根本就是海底撈針!

    萇狸也歎了口氣:“紅壺那時的十萬大山,和現在的情形相差極遠,而且這株草現在還在不在誰也說不好,可咱們想要儘快回復,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這時候旱魃五哥淡淡的開口:“等錐子回來、紅壺煉化了孽魂,孔弩兒當年的事情也就明白了,要想找回拓斜的下落,免不了要找上門去,真正的惡戰近在眼前了。”

    溫樂陽本來都不想去了,可是聽旱魃這麼一說,還是咬著牙點了點頭。

    旱魃看溫樂陽點頭,露出了一個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笑意:“這一趟我隨你一起去,你不用想太多,若是找到了百足草,聽我吩咐便好!”

    看著旱魃的小腿下露出的光禿禿腐肉黑骨,溫樂陽還有些遲疑,旱魃知道溫樂陽在想什麼,冷哼了一聲:“沒了腳,我也能走的!”

    小五滿臉驕傲的挺起了胸膛:“我背著阿爹!”

    旱魃難得之極的露出了一絲真正的笑意,伸手抹了抹小五額頭的瀏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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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43: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七十七章 借道

    溫樂陽的心裡,多多少少的覺得有些不對勁。

    去十萬大山裡找一株草,這麼不著邊際、幾乎沒有成功可能的事情,師祖居然說得煞有介事,甚至連一向漠然的旱魃都要和自己一起去尋找。

    萇狸看透了溫樂陽的心思:“百足草足以起死回生,找到了它,對付那個孔弩兒仙師的勝算大增。”說著,俏臉上浮起了一個好像有些古怪的笑容:“要是能找到就最好,如果找不到的話就算了。”

    旱魃也開口了,淡淡的說:“十萬大山中絕死之地極多,到那之後一切聽我吩咐,若做不到,趁早就不用去了。”

    話音剛落,地面下又傳來了紅壺咕咕的怪笑:“這小子新婚燕爾,捨不得兩個新媳婦!”溫樂陽咳了一聲,呵呵的笑了,假裝沒聽見蛤蟆的笑話,當然更用不著紅著臉去解釋。

    萇狸的意思很明白,這趟十萬大山之行,純粹是盡人事聽天命,有棗沒棗先打三杆子看看,溫樂陽也不再多說啥。

    第二天一早,溫樂陽收拾妥當,背著被小易和慕慕塞滿了胡籮蔔的包裹,與旱魃和小五一起出發,奔赴西南邊陲十萬大山。臨行前,萇狸與他們約好,此次遠行以六十天為限,兩個月後,無論他們能否找到百足草,都要趕回九頂山與其他人匯合。

    金猴子和秦錐下落不明、小掌門劉正去祭奠三位真人、錐子去找前生留下的線索、裹環在華山深處修煉人形、紅壺煉化孽魂正到了關鍵時刻,溫樂陽與旱魃父女去尋找仙草,萇狸坐鎮九頂山接應四方,一眾高手看上去都挺忙。

    旱魃斷了雙足和一臂也不用小五或者溫樂陽的背著,而是施展鬼術給自己喚來了一頂黑黝黝的轎子,兩個瘦的皮包骨頭的佝僂小鬼吆喝一聲起了轎子一溜煙的向著西南而去。

    溫樂陽沒想到旱魃有這麼排場的本事,愣了片刻之後抱起小五拔腿就追,剛跑出兩步就聽見溫不做在他身後大喊:“山下已經備好車了!”

    溫樂陽琢磨了琢磨著小跑到山下坐車走了……四天之後。旱魃和溫樂陽、囡囡在十萬大山附近匯合地時候。兩個抬轎子地小鬼累地鬼臉煞白得都快把肺吐出來了。

    十萬大山地處西南。自天空鳥瞰猶如象狂奔。雖然不算太高卻氣勢賁烈險峻陡峭。深山之中惡沼遍佈絕窟無數本沒有人跡。

    囡囡小五抱在溫樂陽地背上。抬頭看著眼前彷彿隨時都會動起來、跑起來、跳起來地層層山嶺。吐了吐舌頭笑道:“天下最後破除混沌地地方便是這裡了。太古時大山中地蠻族野怪常常會出來襲擾人間。傳說曾經有過兩次。山中地怪物不知因為什麼傾巢而出次都險些毀滅人間道。”

    溫樂陽也聽說過這些事情。不久之前混沌錐地後人還統領著山中地怪物在華山現身最終催動了孔弩兒傳下來地法陣。也由此惹出了一連串生死搏殺與追襲、逃亡。

    十萬大山自古便是窮惡之地別說普通人。就連高深地修士都不會輕易踏入其間。不過溫樂陽現在地修為已經臻入化境,就算再怎麼謙虛謹慎。骨子裡那份少年得志地驕傲也抹之不去。此刻還覺得隱隱有些興奮。盼著進山去看看這裡能有些什麼了不起地古怪。

    小五也不怎麼擔心。把下頜搭在溫樂陽地肩膀上。笑嘻嘻地說:“混沌錐地那兩個混蛋兄弟。號稱是十萬大山之主。他們哥倆地修為麼。雖然不錯。不過聯手之下也未必是你地對手……”言下之意。這大山雖然可怕。但是還不用放在眼裡。囡囡談笑之間指摘天下。神態語氣宛若世間第一高手。

    ‘啪’,一聲脆響,溫樂陽掰斷了一根胡蘿蔔,和囡囡一人一半。

    旱魃揮手施術,換了兩個扛轎子的小鬼,冷冰冰的說:“進山了,你們跟在轎子後面,我不說話,看到什麼也不許說話,更不許動手!”,話音落處,兩個小鬼扛起轎子,嘰嘰的尖笑著縱躍如風,一頭扎進了大山,溫樂陽背著囡囡撒腿如風,緊緊跟在了轎子身後。

    一行人進山後不久,囡囡就唯恐天下不亂的笑了。天上晴空萬里,陽光被茂密的枝葉間割碎,四散而斑駁。四下裡鳥鳴蟲吠,時不時有小獸跑過,聽上去看上去和普通的山嶺沒什麼區別。可奔跑縱躍之間,從幾個闖入者身體髮膚間傳來的感覺,卻無時不刻不在劇烈的變化著!

    片刻前還是潮濕溫暖的熏熏,也許下一刻身邊就莫名其妙升騰起一股刺骨的冰冷;前一段路上還是徐徐清風好像海邊漫步,下一步就會驟然變得乾燥炙熱,彷彿置身沙漠;也許一秒鐘之前,周遭還是讓人癡醉的花蝴迷香;可轉眼之後就不知從哪裡飄來一股腐爛脂肪才會散發出的惡臭……

    可無論感覺怎麼變化,眼前的群山與叢林都沒有絲毫的異常,鳥兒照飛、蟲子照叫、小獸照常玩耍、枝蔓木葉照常無聲的生長著……

    前面的轎子裡隱隱傳出一聲不屑的冷笑,旱魃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聲音:“這裡的混沌被破掉了,天道早昌可人道卻始終未能成形,所以人在大山裡五感不全,各種感覺都亂七八糟。一般修士的靈識,在這裡都不管用的。”

    自從進山之後,溫樂陽的皮膚開闔,靈覺早就如水般四散蔓延,和平時相比倒沒有什麼太多的異常。聽到旱魃的話之後,有些納悶的皺了下眉頭。

    旱魃人在轎子裡,卻能把溫樂陽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你我這一門的功法,迥異天下,算個特例吧!”

    旱魃的轎子,彷彿輕的沒有一絲分量,兩個小鬼扛著轎子腳步輕鬆,快的好像隨時要飄起來,溫樂陽現在的腳程更不必說,一行人翻越著層層山嶺,漸漸進入了大山的深處。

    越往深山中跑,溫樂陽的表情越古怪,溫樂陽的靈識遠遠播散,正纖毫不差的把周遭的情形傳遞回來,自從他們進入十萬大山的腹地之後,身邊的一切彷彿都活了,山石在呼吸、樹木眯起眼睛,那些小獸似乎也在望著他們的身影露出獠牙詭笑。

    漸漸的,一些溫樂陽從不曾見過的怪物也悄然現身,有的目露猙獰,有的呲牙咧嘴,悄無聲息的從周圍跟住了他們,到天色漸黑的時候,各種各樣的怪物越來越多。溫樂陽只覺得頭皮發麻,倒不是這些怪物有多可怕、實力有多強悍,但是數量實在太多了。靈識掃過四下裡密密麻麻,恐怕不下數千頭說是怪物,就算被幾千隻綿羊圍了估計感覺也不怎麼好。

    囡囡小五是妖身,功法修習的也是天道,到此刻才察覺出異常,低低的叱喝一聲雙手一抓,從虛空中舉起了自己的哭喪棒,胖嘟嘟的身體緊貼在溫樂陽後背,目光警惕的掃過山嶺。

    小五亮出了武器,怪物們也不再遮掩敵意,一陣狂風捲著令人作嘔的惡臭,毫無徵兆的捲揚而起,隨即腳步聲、嘶吼聲、磨牙聲、鈍爪聲…各種異響層出不窮,大群的怪物從四面八方猛地顯出身形,肆無忌憚的圍攏了過來。

    溫樂陽不把這些東西放在心上,身子一晃追上了轎子,正要帶著旱魃突圍,旱魃突然冷哼了一聲:“不可妄動!”跟著,一陣鬼哭般的厲嘯陡然從轎子中沖天而起!

    兩個小鬼身形一頓,一起放下了轎子不走了,坐在地上開始不停的舔爪子,偶爾發出一兩聲夜貓子似的低笑,彼此交談兩句誰也聽不懂的鬼話。

    隨著旱魃的戾嘯,天空中毫無徵兆的跳出了十幾隻幽綠色的燈籠,從十餘丈之週邊圍成一個圈子,把轎子、小鬼、囡囡和小五都護在了中間。

    溫樂陽皺了下眉頭,要在平時自然無妨,可現在旱魃重傷,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在旁邊看著旱魃自己和這些大山裡的怪物動手,正想幫忙的時候,身後的小五猛地拉住了他。

    囡囡的目光,眼神著糾纏著興奮與恐懼,小嘴湊在溫樂陽耳邊,用極低的聲音囑咐道:“千萬莫動!阿爹有辦法!”

    “借!”長嘯之下,旱魃猛地從轎子裡透出了一個字,聲音宛如炸起的驚雷,在窮惡的大山之中滾滾回蕩,十幾盞黯淡的燈籠隨著旱魃的叱喝倏然幽光大熾,一下子把他們所在的那座山嶺都照的幽綠而詭異,森森鬼氣轉眼彌漫。

    正圍攏過來的怪物全都的愣了一下,不約而同的放慢了腳步,臉上的表情也從淒厲憤怒變成了迷惘和憂鬱。

    喘息聲從轎子裡不停的傳來!

    溫樂陽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回過頭了身後的囡囡一眼,囡囡卻滿臉的緊張,大大的眸子死死盯住了轎子,摟著溫樂陽的小胳膊也越勒越緊……

    旱魃的喘息聲越來越沉重,一呼一吸的悶鈍,彷彿變成了天地的韻律,恍恍惚惚的,溫樂陽甚至覺得,那頂轎子裡坐的不是五哥,而是一隻正在吞吐天地的亙古惡獸,濃的讓人幾乎無法站立的呼吸,正在不停的把天越拉越低,正在把地越壓越沉!

    千山萬木,在嘩嘩的亂顫中一歪一斜,從天空鳥瞰,無盡的山林都被那透入天地濃重呼吸征服,一吸中,草木斜傾,一呼間,又盡數復原!

    就連溫樂陽自己的心跳,不知何時也被旱魃呼吸的韻律死死壓住,直到過了不知多久,喘息聲終於停歇,在宛如亙古又短若彈指的死寂後,轎子裡終於傳出了一個氣若遊絲的聲音:“道!”

    嘭的一聲悶響,十幾隻燈籠同時爆裂開來,在一蓬刺眼的光華之後,連一絲灰燼也沒有留下!而四周的數千頭蠻獸野怪無一例外,全都露出了一份恍然的神情,漸漸的後退,不久後盡數消失在山野之間……

    又過了片刻,清涼的月色才又重新披滿天地,周圍的一切,終於盡數恢復了正常。

    小五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忙不迭的從溫樂陽後背跳下來跑到轎子跟前:“阿爹……”

    旱魃的笑聲充滿了疲憊:“無妨,繼續趕路吧!”

    兩個小鬼一躍而起,再度扛起了轎子奔跑了起來。

    剛才的法術讓溫樂陽莫名其妙,抱著小五低聲問:“到底怎麼回事?”

    囡囡的小臉上充滿了興奮,聲音裡更是壓抑不住的驕傲,煞有介事的說:“幽冥借道,四方避讓!”

    十萬大山中的怪物,大都傳承了混沌本性,不講人倫更不服人間道,有外人進山必然會被他們無情剿殺。

    而幽冥道則游離於天道之外,更和人間道有著莫大的仇恨,和十萬大山中的怪物卻沒有半點牽扯,旱魃以幽冥之命來借道,怪物們便收斂了敵意,緩緩退散了。

    說著說著,小五的臉上升起了一絲恍然:“這便是為什麼阿爹陪你進山的原因了!雖然你和阿爹修為相若,但是請不來幽冥之命,更別想和這些怪物借道!”說完又喘了一會,才繼續道:“以你的修為,當然不用怕什麼,可這些怪物殺之不絕更悍不畏死,只有一個多月的功夫,橫豎是不能天天和它們糾纏!”

    溫樂陽也恍然大悟,點著頭呵呵的笑了。

    他們這一行人有‘幽冥借道’的法術護身,在大山中行走,果然再也沒有什麼怪物來糾纏,隨後每天裡,旱魃帶著溫樂陽和小五,在茫茫的大山之中四處穿行,既沒有方向,更沒有目的,好像大海撈針似的,徒勞的尋找著百足草。

    旱魃有時也會離開轎子,在兩個小鬼的扶持下走一走,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更不去看身邊的草木一眼,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什麼百足草,溫樂陽也不敢多問什麼,就這麼百般無聊的在大山裡來回的跑著。

    轉眼時間過去了一大半,再過十幾天,如果還找不到那根百足草,溫樂陽等人便只能要打道回府,和其他人匯合。

    這一天和往常一樣,溫樂陽抱著小五,百般無聊,靈識不停的掃過四周,想要發現些什麼不同尋常的氣息,而前面的旱魃突然哼了一聲,從轎子中走了出來,陰戾的眼神巡梭了片刻之後,停在了距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座小小的山丘上:“去那裡看看!”

    這是旱魃進山以來第一次明確的指出了目的地,即便那座小丘比這個墳頭也大不了多少,溫樂陽和囡囡還是大喜過望,興高采烈的答應了一聲,可就在他們正要動身的時候,突然一陣窒悶的嘶吼聲,從大山深處轟鳴而起!

    嘶吼聲彷彿擴大了千萬倍的牛叫,沉悶中裹雜著隆隆的共鳴與嗡嗡的震顫,一聲高過一聲,從遠處向著他們滾動而至,十幾秒鐘之後,一個披髮虯鬚、只在腰間圍了塊破布的赤裸大漢,拉著一輛破破爛爛的石頭車,從溫樂陽靈識的盡頭,一路的學著牛叫,向他們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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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七十八章 石頭

    車上亂七八糟的堆放著十幾塊大小不一的石頭,大的宛如山嶽,小的宛如西瓜。

    自從旱魃在進山當晚施展鬼術借道之後,就再也沒有怪物來滋擾過他們,溫樂陽心生警兆,邁步擋在了旱魃和小五身前。旱魃的神色不變,淡淡的提醒溫樂陽:「莫理他,應該不會有事!」

    赤裸大漢拉著車,奔跑的速度大致和老兔妖不樂的身法相若,過了一段時間才進入眾人的視線,遠遠的溫樂陽就看見大漢身上披滿了汗水,一滴一滴正粘稠的流淌著,在他身上畫出了無數骯髒的痕跡。

    大漢雖然距離還遠,可隨著他奔跑時蕩起的罡風,卻早早的撲面而至,就連溫樂陽猝不及防之下,都差點被吹了個踉蹌!如果閉著眼睛感受,彷彿正狂奔而至的根本不是個學牛叫的野人,而是一座轟轟烈烈的大山!

    溫樂陽扶住小五和旱魃,後退了幾步給大漢讓開了道路,可大漢看到他們之後,卻面露喜色,在跑到他們跟前之後猛地站住了腳步。

    他奔跑的時候,除了狂風蕩漾之外沒什麼特別之處,可猛然頓住身形的剎那,周圍連綿的大山都轟然一顫!

    小五被他嚇了一跳,一翻亮出了哭喪棒。

    大漢的臉上一道一道的都是泥水,亂蓬蓬的頭髮遮住了眼睛,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餿臭的酸味,對他們笑了笑,這才開口問道:「你們…力氣大不?」他的聲音洪亮,可語調卻生澀怪異,好像已經許久不曾開口說話。

    囡囡在小臉上擺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奶聲奶氣的問:「你要幹什麼!」

    大漢的兩隻手牢牢的抓住車子:「你們若是有力氣,幫我扶一會車子,我去去就回。」說著。似乎皺了皺眉頭:「要是力氣不夠就算了車子沉重得很。」

    溫樂陽側頭看了旱魃一眼。旱魃面無表情。不過目光裡卻充滿了納悶。以他地見識也不知道這個在十萬大山里拉車運石頭地人到底是個什麼來路。

    大漢地來歷古怪。所提地要求更莫名其妙。囡囡對著溫樂陽使了個眼色之後跳了出來:「我幫你扶著車子快去快回!」

    大漢卻搖了搖頭。雙手沒有放開車子:「你未必能扶得住!」說著。回過頭看了看車上地石頭。這才對囡囡說:「你先撿一塊小一些地。看看能不能拿得動。」

    囡囡地表情苦笑不得。嘟囓了一句:「不過是一車石頭!」不過還是照著大漢地吩咐。真元流轉護住了身體之後。伸手抱向了車子上最小地那塊石頭,接著小臉上神色一變!

    不過西瓜大小地一塊石頭。卻任憑囡囡如何發力。始終紋絲不動!溫樂陽和旱魃驚詫地對望了一眼。石頭就好像長在了車子上似地。可就算它真地生了根。憑著小五地力道。就算舉起這座車子。也不費吹灰之力。

    囡囡一連較了幾較力,根本無法撼動那塊毫不起眼的石頭,小臉憋得通紅,放開石頭氣鼓鼓的說:「這是什麼石頭,這麼沉重!」說著,抬腿恨恨的踹了石車一腳。

    大漢嘿了一聲:「早說過這車子沉重的很,力氣不夠就算了!」

    囡囡當然不服氣,她的修為和大穿山甲破土在伯仲之間,除了旱魃、萇狸這些絕頂妖仙之外誰也不放在眼裡,別說這麼一小塊石頭就是幾層樓她要想扛也能扛得起來。

    這時候旱魃似乎想到了什麼,飄身上前把越說越生氣的小五拉回到了身邊,看著溫樂陽吩咐道:「你去試試!」

    溫樂陽也是年輕人的性子,早就想去抱石頭了,只不過大漢來歷怪異,敵友不明,這才留在旁邊給旱魃父女護法,現在得了吩咐,立刻邁步上前,分出一半的心思提防著大漢偷襲,同時催動身體中的生死毒奔騰流轉,撿了一塊稍大的石頭,伸手去拿。

    生死毒蕩起的巨力蓬勃流轉,溫樂陽低吼之下,石頭微微動幾下,終於被溫樂陽緩緩的抱出了車子,隨即腳下啪啪的響個不停,溫樂陽剛抱起石頭,突然沉重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身體,緩緩的陷入了堅硬的山石之中。

    雖然抱起了石頭,溫樂陽還是悶悶的吃了一驚,全身上下所有的關節與肌肉都詭異的抖動了起來,他說什麼也不信一塊石頭竟然能沉重如斯,想也不想的蕩起錯拳,如果真想小五所說這裡藏著古怪的法術,也會被錯拳破解。

    可石頭依舊沉重,只不過溫樂陽在施展錯拳之前,沉陷的速度更快了,幾秒鐘之後人就不見了,只剩一雙手還在高舉著石頭。

    赤裸大漢好像看出了錯拳的門道,咦了一聲嘿嘿笑道:「你的功法倒有點意思,能破掉法術!」說完又甕聲甕氣的歎道:「你們不成,力氣不夠,算了!走了!」說著拉起了車子後退幾步,伸腳在溫樂陽猶自高舉的那塊石頭上一挑,轟隆隆的悶響中,石頭蕩著凜冽的風吼落進了車子裡,跟著大漢口中再度振起的怪叫,繼續向前狂奔而去。

    大漢來得快去的更快,沒過多長時間就消失在山坳拐角,溫樂陽從土坑中跳出來,滿臉的愕然,對著小五搖頭苦笑:「用錯拳試過,那些石頭上沒有法術。」

    小五的眼睛裡充滿了不可置信。

    溫樂陽也滿臉納悶:「石頭要真都這麼沉重,早把車子壓到地底了!除非他的法術錯拳破不掉……」正說著半截,溫樂陽闔上嘴巴,突然想起來,那個大漢的雙手始終沒有離開車子片刻,大漢的胳膊上,肌肉始終那麼鼓鼓的膨脹著,一條條青筋和血脈賁勃……

    毫不起眼的車子能抗得住那麼沉的石頭,而那個大漢就憑著自己的力氣,竟然只靠抓著石車的前槓就撐起來那一車比山嶽還要沉重的巨石,才沒讓車子和石頭一股腦的陷入地下!

    而大漢拖著車子奔跑的速度,還不遜於老兔妖不樂!

    溫樂陽徹底傻眼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可這些如果都是真的,也著實太驚人了。

    旱魃似乎知道已經猜透了這個人的來歷,了然呵呵的笑了兩聲:「也是個傳說裡的怪物,能親眼所見便不虛此行了!」說著,也懶得解釋什麼,閃身回到轎子裡淡的吩咐了聲:「不用多想,這個怪物和咱們沒有半點關係,繼續趕路吧,百足草不遠了!」

    溫樂陽知道旱魃的脾氣,他不想說自己問了也白搭,不過百足草盡在眼前,大喜之下抱起囡囡,向著先前旱魃指點的那個小丘跑去。

    囡囡知道溫樂陽的心思,笑著說:「等咱們找到百足草,回去的路上我幫你問阿爹,那個大漢到底是什麼怪物!」

    小丘上草木興旺與周圍的鬱鬱蔥蔥相比,顯得有些頹敗,兩個小鬼和主人心意相通,也不用旱魃吩咐,扛著轎子開始圍著小丘不停的打轉,直到轉了七八圈之後,旱魃霍然發出了一陣桀桀的怪笑:「溫樂陽,開洞進去!」

    溫樂陽答應了一聲,根本不問為啥,把囡囡放下來,錯拳舞動著衝向了土丘!

    小丘不是石山而是土塚,鬆軟的很,溫樂陽就像滾燙的刀子切進牛油般幾乎沒有遇到一絲阻礙就從外面打通了進去。

    片刻之後,小丘裡傳出了一陣嗷嗷的叫聲幾頭野豬大小、身披鱗甲的怪獸,亂七八糟的從小丘的周圍破土而出散奔逃。跟著溫樂陽笑呵呵的跳回到旱魃父女身旁:「下面有個地穴!」

    小丘下面,赫藏著一隻黑黝黝的洞口雖然不大,不過也足以容納一輛麵包車從容出入了。

    那些披著鱗甲的不知名野獸在這裡坐窩,看上去兇猛強壯,膽子卻小的很,溫樂陽一進去便把它們全都嚇跑了。

    兩個小鬼和旱魃心意相通,放下了轎子,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之後,就此消失在空氣中,旱魃有鬼術護身,雖然沒有了雙足,卻能飄然行走,伸手領著小五,對溫樂陽說:「下去吧,你走前面,遇到活物襲擊,不管什麼一律打死!」

    溫樂陽知道靈瑞仙草大都有惡獸相護,身體中劇毒流轉,用靈識穩穩的守住四周,深吸了一口氣,帶著旱魃父女走入了地穴。

    地窟一路彎彎曲曲,蜿蜒向下,溫樂陽的靈識根本追不到盡頭,泥土中不停的傳出悉悉索索的怪響,四下裡越來越多的鱗甲怪獸被驚動,根本就不敢探出頭來看一眼闖入之人,忙不迭的四散逃走。

    溫樂陽微微皺了下眉頭,仙草附近,必有惡獸,可是惡獸身邊絕不該有這麼多膽小如鼠的畜生,有心回頭問問旱魃,也知道最多換回來兩聲冷哼。

    地窟邪凜而陡峭,一條條巨大的裂隙橫貫其中,沒有一絲人工挖掘的痕跡,應該是天然形成的深窿,越向下走,四周便越敞亮,而時時出現在腳下的斷裂也越來越寬宏,有幾處根本沒有路,乾脆是直上直下的陡峭裂層,三個人只能像壁虎那樣貼住石壁,緩緩的游弋而下。

    好在這一路只是崎嶇難行,並沒有什麼怪獸和蠻人的偷襲,溫樂陽自己估算著,就算是兩座華山,他們現在也應該爬下來了,他們所處的地窟,也從最初不過七八人容身的坑洞,變成了無邊的空曠,要不是旱魃指點方向,他們早就迷失方向了。

    可溫樂陽想不明白的是,以旱魃重傷後的靈覺,根本無法探尋到這座地窟的盡頭到底有什麼。

    屍煞憑什麼如此篤定,百足草就在這座深淵的盡頭!如果指路的不是旱魃五哥,恐怕溫樂陽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他騙了。

    三個人在地下足足穿越了十幾個小時,旱魃才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聲音裡裹雜著一絲快活:「到底了!」

    囡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小臉上帶著幾分驚訝,伸手遙遙指向遠方:「深處裡…怎麼會是…埋屍地?」

    溫樂陽這才在恍然間明白回過味來,旱魃是半屍之身,他發現這個地穴根本不是憑著靈識找到了百足草,而是循著屍性一路走了下來。溫樂陽帶著一絲苦笑:「百足草…也長在埋屍地?」

    旱魃不出所料的哼了一聲,根本不回答溫樂陽的話,而是伸手指著遠處漫無邊際空曠:「走吧!」,片刻之後,又補充了一句:「那裡不是埋屍地,而是…自太古時遺留下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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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七十九章 殊途

    一行人都有靈識,有夜眼,而地心深處也並不像想像中那樣黑暗,在不經意間,不知從哪個角落中便會閃爍出幾絲磷光。溫樂陽依舊走在前面,這一路上他都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也僅僅是納悶而已,無論對旱魃還是囡囡,根本沒有什麼懷疑。

    溫樂陽越走,心裡就越生出一種自己正在不斷變小的異樣感覺,地窟的盡頭實在太過寬宏了,一座座高山般的巨石,穩穩的擎住上面厚重厚重的底層,頭頂上不知名的礦石閃爍起幽幽的光芒,雖然黯淡卻暈著幾許精靈氣,彷彿薄雲之後的星辰。

    在他們身旁則是各種奇形怪狀的石筍四散林立,遠處還有水聲玲瓏。

    再往深處走了一陣之後,腳下、身前的磷光漸漸開始密集,溫樂陽皺了一下眉頭,溫家雖然不是靠控屍立世,但是和死人打的交道也不算少,他明白眼前每一道鬼火之下,都是一蓬無名骨!

    旱魃突然加快了速度,一向渾濁的眼神中少見的透出了幾絲興奮,時而俯身從泥土中抄起一塊骨頭,放在鼻子跟前深深一吸,臉上的表情好像吸毒般的癡迷。

    溫樂陽也不敢問,拉著小五緊緊護在旱魃身邊,跟著他在空曠的地穴中一路飛奔,周圍越來越淒冷,任憑溫樂陽的靈覺如何搜索,也根本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生機,甚至就連遠處始終叮咚悅耳的水聲也漸漸變得猙獰暴虐了。

    溫樂陽從兜裡翻出來塊子錶……從他們下到地窟盡頭已經走了十幾個小時。

    他自數不清有多少次被困在暗無天日的所在,想要知道時間,還得靠這種走幾年都不用換電池的小玩意。這次出門前,特地帶了一塊。

    走在最前的旱魃終於站住了腳步,直到此刻溫樂陽才恍然發現,在他們周圍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漫無邊際的磷光之海!

    溫樂陽再也忍不住,低問旱魃:「百足草……」

    旱魃揮手打斷了溫樂陽的問話:「我現在施術。百足草不久便會現身。你等在一旁便好。待會不管遇到什麼異象。我不出聲你絕不能動。否則…」說著。旱魃居然怪裡怪氣地笑了一聲:「你會害死我。」

    溫樂陽面色一整。鄭重點頭。

    旱魃說完。又轉頭望向了囡囡。神情也一改往日地和藹親切,厲地低聲叱喝:「你也一樣!待會不管我做什麼。你都只能看。不許問!」

    囡囡也趕忙用力點頭。可憐巴巴地縮進了溫樂陽懷裡。跟著又覺得有些委屈。不明白阿爹為什麼要這麼嚴厲。氣鼓鼓地撅起來小嘴。

    旱魃囑咐完兩個少年。居然先舉起了獨臂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旋即展開身形,乾瘦地身體彷彿沒有一絲份量。像一陣陰森地風。猛地向著一旁掠去。一直掠到溫樂陽地視線盡頭。旱魃才微微一頓。伸手自虛空中引出一道黑色地光芒。狠狠地楔入地面。口中好像夜貓子啼哭似地長短不一地怪叫兩聲。直到周圍地光漲了一漲。旱魃才再度飄身撲向了下一處陣眼。

    旱魃地身形輾轉急掠,圍著溫樂陽和小五畫了個極大地圈子。溫樂陽只覺得周圍地磷光越來越熾烈。從幽幽地森然漸漸變成了刺眼地青藍最後乾脆已經是沖天地鬼芒!

    囡囡的眼睛卻越瞪越大,小臉上充滿了納悶,識得旱魃的正在施展的鬼術,仍不住小聲對溫樂陽說:「這是…『殊途』大陣!這座陣法不是……」

    囡囡的話還沒說完旱魃遽然陰森森的詭笑了一聲:斷妖身!

    『崩』,好像弓弦被絞斷的鈍響,五哥一身乾枯晦暗的皮膚,在彈指間盡數炸碎,與此同時在他的肚子上也霍然綻開了一個大洞!一陣濃烈到撕扯不開、沉重到無法呼吸的、暴戾到讓人心肺欲裂的惡臭,隨著屍仙的森森低吼霍然炸裂在空曠無邊的地窟中,轉眼瀰漫到了每一個角落!

    溫樂陽的腦子裡嗡的一聲,囡囡也猛地摀住了嘴巴,他們誰也沒想到,旱魃要用斷妖身來引動剛剛布下的大陣!

    不久之後,旱魃終於結束了鬼術,沒有一寸皮膚的臉上,似乎顯出了一個笑意,身體一軟,緩緩的坐在了地上。

    溫樂陽靈識盤捲,周圍根本沒有什麼靈草怪樹現身,當下也顧不得奇怪,抱著已經被嚇傻了的囡囡閃身躍向旱魃,可他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剛一動,突然一股陰冷到了極點、磅礡到自己根本無法想像的力量,猛地從四面八方撲捲而至!溫樂陽猝不及防,悶哼了一聲重重的摔在地上,隨即那股陰冷的力量也消失。

    溫樂陽大吃了一驚,呼的一聲直挺挺的蕩起了身體,剛要再衝,陰冷的浩力又復集結,洶湧而至!即便這次他早有準備,生死毒霍然流轉,在錯拳中蕩漾著巨力,可陰冷之力還是像一記翻天的巨浪,毫不留情的把他掀翻在地。

    溫樂陽連連催動生死毒,不停的躍起,隨即不停被巨力掀翻,不過對方的力道雖然龐大的無法想像,卻並不如何犀利,只是將他擊倒後便消失,溫樂陽並沒有受傷。

    此刻小五似乎想到了什麼,伸手拉住了正想再度躍起的溫樂陽:「你莫用毒力,看看能不能起來!」

    溫樂陽也不多問,收斂了生死毒,一翻身就站了起來,果然像囡囡猜測的那樣,他不用力,對方也不用力,溫樂陽顧不得去想為什麼,收斂生死毒力,快步走向旱魃,可就在他走了一陣之後,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堵無形的牆,陰冷而厚重,穩穩的攔住了他的腳步。

    旱魃坐在不遠看處著溫樂陽笑著搖了搖頭。

    小五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突然發瘋似的撞向了他們身前那道看不見的屏障,可她身體中的真元一動,陰寒的浩力也隨之而動,猛地從四面八方席捲而至,把她狠狠的打倒在地!

    這時候旱魃突然開口了,除了皮膚的臉上血肉斑駁,難看到猙獰,可語氣卻裹雜著幾分心疼:「你這孩子…既然知道是『殊途』,又何必還要再試!」

    溫樂陽和小五被旱魃施法困在了千步直徑的圈子中,若不用毒力或者真元,在圈子裡可以行動無礙,可無論如何也無法突破圈子外那道無形的壁壘;若調用真元催動壁壘,陣內的幽冥陰冷之力也會隨之發動,將他們擊倒!

    溫樂陽基本明白怎麼回了,心裡百味雜陳了良久,才澀聲問:「十萬大山裡,根本就沒有什麼恢復妖元的仙草。」

    旱魃在『殊途』鬼陣外,淡淡的說:「仙草確有其事,只不過不在十萬大山。錐子離開九頂山,就是去取仙草了,順帶去尋找金猴子千仞的下落。」

    說著,旱魃喘息了一會,才繼續道:「貓妖是始作俑者要去找拓斜;錐子、金猴子千仞和那個仙師不共戴天,想要去報仇;劉正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覺得孔弩兒妖惑天下,坑了他三位師尊的千年苦心,也要去找他討個公道。倒是你,不過是個連拓斜都不知道的後輩,這些都你沒什麼關係,現在真魂已經伏誅,你就在這裡老老實實的待上一陣,然後回山過你的小日子吧!」

    溫樂陽把哇哇大哭的小五抱在了懷裡伸手給她抹著眼淚:「你們找到了孔弩兒的下落?」

    旱魃不置可否的笑:「也不能說是找到了,不過在你去駱家、苗家這些天裡,也的確找到了些線索。」說著旱魃咳嗽了幾聲,聲音更加虛弱了:「不讓你再摻和進來是大家早就商量好的事情了。」

    溫樂陽突然覺心裡空落落的,這種情緒讓他茫然無措,無論是憤怒、痛哭或者是大笑,都根本無法讓他得以宣洩,此刻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緊緊抱住懷裡的囡囡了:「你們…要去拚命,卻不想帶著我。」

    旱魃點了點頭,還是難看的笑著:「你現在修為大成,又有可破萬法的錯拳,想要困住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還好紅壺知道這個地窟裡,曾經是一片太古的戰場,戾氣深重到無以復加,又凝聚在地心無法散去,我才帶著你來這裡……」說到這裡,旱魃故作輕鬆的歎了口氣:「總算沒辜負大伙的一番心思。」

    溫樂陽的心怦怦直跳,就連自己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感動的,苦笑著問旱魃:「那你呢?」

    旱魃伸手從自己的臉上小心翼翼的揭下了一塊殘存的皮膚,這才緩緩的回答:「我?回到九頂山之後,服下百葉草便功力盡復,然後大家便一起去找孔弩兒了。」

    說話的時候,旱魃又從懷裡掏出了一支鬼符,撕扯的稀爛之後放進嘴巴吞了下去,片刻之後,兩個小鬼扛著轎子飄然而至。

    囡囡突然從溫樂陽的懷裡跳了起來,隨即又被鬼陣中的陰寒之力擊倒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卻嚎啕的大哭著:「靡續師祖托付阿爹鎮壓孽魂,現在孽魂已經被煉化,後面的事還與您有個狗屁關係,幹嘛要去…幹嘛要去!」

    「本來也沒我什麼事,不過……我想了想,要是靡續還在的話,他肯定會去,既然他去不了了,我就代他跑這一趟吧。」說著,旱魃在兩個小鬼的攙扶下坐進了轎子:「這道殊途鬼陣,十年後不攻自破,那時無論我們和孔弩兒究竟誰勝誰負,事情都已了結,和你們沒有半點關係了!」

    旱魃當然也要跟著萇狸、錐子等人一起去找孔弩兒,否則也不會連同小五一起困住。

    溫樂陽眼看著旱魃要走,急忙大吼著問道:「孔弩兒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個小鬼吆喝了一聲,扛起轎子飄然遠去,旱魃根本不理會溫樂陽的問題,只在最後甩下了一句:「照看好囡囡!」

    不過一會功夫,轎子就消失在溫樂陽的靈覺之外。

    囡囡終於哭累了,眼圈通紅的躺在鬼陣之中,時不時的還會抽泣一下。

    溫樂陽也想哭,即為了幾位妖仙分不清是好心還是胡鬧的這番安排,也為了……十年,小媳婦都變成中年婦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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