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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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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小仙有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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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28: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六十章 龍紋

    離離山和黑白島很像,這兩個地方存在的意義也完全一樣,那就是亙古邪魔的監獄。

    紅壺知道的事情也只有這麼多,任誰也猜不透拓斜師祖到底來離離山做什麼,唯一能確定的也僅僅是拓斜在大開殺戒之前,曾經仔細的盤算過,特意趕在日蝕之勢沖進山洞,時間幾乎拿捏的分毫不差。

    金猴子千仞一邊思索著,一邊開口:“拓斜算准日蝕的時間,是為了殺掉陣心修士,又不讓紅壺逃走……”

    紅壺一點不客氣的瞪了金猴子一眼:“這種廢話還用你說!”

    錐子揉了揉眉心,問紅壺:“拓斜是什麼時候來的?”

    紅壺猛地發出陣響亮的笑聲,把別人都嚇了一跳:“你這也就是問到了我,如果換作別人,誰也不知道!”

    錐子又好氣又好笑:“當然問你!除了你,這裡還有旁人麼?”

    紅壺的心情似乎開朗了不少,繼續笑著搖頭:“我說的是,如果被鎮壓在這裡的是別人,他肯定答不出,換了我則不同,你家那位拓斜師祖走後到現在,一共七十五萬八千三百三十二天整!”

    錐子愕然長大了嘴巴,愣愣看著紅壺,過了半晌才略顯費力的問:“你…怎麼算的?”

    紅壺的笑聲裡,除了得意外,還有著一股任誰也解不開的味道:“那道劍痕擊穿了大山,從此我便能得知日升月落,每天都會數一數,嘿,數一數……”

    溫樂陽暗自嘆了口氣,接著大概一算。從拓斜師祖來離離山到現在。恰好是兩千年左右。

    錐子從一旁岔開了話題:“拓斜為人與世無爭。他來離離山。多半是在離開黑白島之後。如果是這樣地話……”

    紅壺早就和外界消息絕斷。有些稀奇地問道:“黑白島是什麼所在?”

    錐子也不著急。微笑著把黑白島、天錐、萇狸和拓斜地事情簡要說了一遍,紅壺聽得眉飛色舞哈哈大笑。好像覺得柳相很夠義氣似地。笑聲裡盡是安慰直笑了半天之後才說道:“這麼說起來。拓斜是在柳相真魂地指點下。找來離離山地?”

    拓斜曾經遠赴黑白島。將復活錐子地事情向三位劍仙講明。後來溫樂陽才知道當時在島上師祖見到地。不是天音真人而是柳相真魂隨後師祖下落不明。

    誰都明白拓斜被柳相騙了。但是騙到哪去了怕只有柳相才知道。

    不過天音騙拓斜來這裡,到底做什麼?那個矮小的修士是柳相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柳相騙拓斜來殺人報仇?溫樂陽腦子裡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向外冒。

    錐子再度開口猜測著:“會不會…拓斜殺矮小修士為了什麼交易?比如他幫天音或者其他人殺掉這個修士,然後便可以得到什麼?”

    金猴子嘿了一聲:“做遊戲麼?他連銖厘仙陣都能破掉有什麼能防得住他?他想要的東西,誰能留得住!”說著指了指地上那具毒骨:“這個小個子劍力驚天,可是傷不到拓斜還好,傷到了拓斜,反而自己中毒死了!”

    溫樂陽這時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皺眉搖頭:“拓斜師祖在負傷之後,錯拳破解劍元、施展本命毒反擊一氣呵成,明明早有準備,又何必挨上那一劍?”

    金猴子回答:“拓斜身子裡有劇毒,挨一劍就是為了下毒……”

    說到用毒,溫樂陽才是真正的行家,不等他說完就搖了搖頭:“不應該,以我現在的修為,便能將生死毒運化體外,師祖爺爺也犯不著一定要中上一劍才能施毒。”

    金猴子皺了皺眉頭:“照你說,拓斜是成心中了小個子一劍?”跟著氣急敗壞的一跺腳:“那不更讓人糊塗了!”

    萇狸的眼神漸漸的暗淡,對著其他人搖了搖頭:“知道的事情還是太少,猜不透端倪的。”說著,站起來對著紅壺做出了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你還有事情沒,我們現在便走了,以後我們會多來,雖然破解不了他的劇毒,但是總還能陪你說說話兒。”

    隨即,萇狸把一抹妖元種在了山腹的石壁中:“以後便好找了。”

    紅壺似乎愣了一下,這才淡淡的開口:“走了?這麼快。呵呵,走吧,日後有暇,能來便最好了……”說完一轉頭,又鑽進了屍骨腔子裡那一團腐土中去了。

    一行人離開紅嶺金角,再度禦空急行,向著神女峰外趕去,一路上都默默不語。

    比起來路時的心旌動搖、滿懷希望,回程的黯淡把紅嶺金角都染得蕭條了。

    饒是絕頂妖仙的身法和速度,從神女峰到金角一來一回也用了十幾個時辰,在回到神女峰的時候,大小兔妖、拓斜弟子等人都還在等在原地,一看到他們回來,全都面露喜色圍攏了上來。

    不說不做哥倆咋見溫樂陽,齊齊發出了一聲驚呼,一左一右閃過來從錐子手裡接下了他,溫不做平時臉上那副小人笑全然不見,換而凝重而森然:“什麼對頭,傷了你!”

    溫樂陽愣了片刻才知道溫不做說的是自己的手,笑著搖頭:“沒事,小傷……”

    話還沒說完,一向少言寡語的三寸丁溫不說就怒喝了一聲:“這麼小傷,左手都斷了!”

    溫樂陽趕忙舉起左臂:“手還在……就是包紮的太誇張了……”溫樂陽斷了左手尾指,錐子裡裡外外不停纏繞,一直快繃裹到他胳膊肘了,要不是溫樂陽攔著,錐子恨不得連肩膀都給他包上……

    這時候萇狸略帶驚喜的咦了一聲,指著神女峰的正西:“又來了一個?”

    溫樂陽這時候才看到,又一片異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正西方向靠上了神女峰頂,溫樂陽哭笑不得,真恨不得把早就死透了的莫一百搖醒問問他這個陣法到底要發動到什麼時候,還會引來多少個地方。

    正南,黑白島;正北,離離山。

    從正西靠過來的,卻是一片莽莽荒原,一眼望去只有黑褐色的泥土,一直連綿到天邊,荒原上沒有花草沒有樹木,也和黑白島、離離山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息。

    老兔妖不樂湊到萇狸身邊,低聲的解釋:“你們走後不久片荒原就被陣法接引來了,不過一直悄無聲息,我們也不敢貿然上去查看,等著您老回來再做打算。”

    萇狸微微頷首,遠眺荒原,眼神裡既有些不耐煩,按捺不住的希翼。

    溫樂陽抬頭看了看懸浮天際的妖塔負責鳥瞰全域的裹環到現在也沒吭聲。

    老兔妖說完,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問萇狸:“這又是個什麼地方?”

    還沒說話,一個年紀大約四十來歲的大鬍子,毫無徵兆的出現在莽原與神女峰的交界之地!

    滿臉鋼針般的濃鬚,亂糟糟的都快要和頭髮、眉毛連成一片;眉心正中處刻著一個古裡古怪的符文;可身材又瘦弱又矮小,歪歪斜斜的背著一口長劍看上去不倫不類,全沒有一點修士的風度。

    錐子和萇狸的神色幾乎同時一變,對方的長相和樣貌雖然有些滑稽,但是出現的太突兀了,而且兩個絕頂妖仙無比篤定,瘦小的中年人不是在法寶法術的遮掩下隱藏在附近,而是等萇狸他們回來之後,從莽原深處掠空而至!這樣的身法,饒是心高氣傲的萇狸都自歎弗如。

    突兀現身的大鬍子,根本沒做出什麼神情,聲音裡似乎有些笑意,還有些久等之下的抱怨,伸手一指萇狸:“貓妖,等你好半晌!”

    錐子和溫樂陽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眼裡都是一個想法:這次正點子終於來了!

    孔弩兒傳給天錐後人的接引法陣,就是要請修為更深的劍仙來捉拿萇狸,結果連孔弩兒自己都沒想到,因為混沌兄弟的胡鬧,先後引來了黑白島和離離山。

    看著大鬍子正要說,突然身後響起了一聲驚喜的歡呼,正被大慈悲寺僧侶看押著的嶗山日錐傳人,抱日老頭子對著他大吼:“仙師快救弟子!”

    幾乎與此同,金猴子千仞目眥盡裂:“孔弩兒,你還記得我麼!”說話的時候,金猴子已經劃起一道金光,足以洞穿金石的一拳,向著對方的頭頂閃電般轟擊而下,所有人都覺得腦子炸響了一聲悶雷,這個邋裡邋遢的小瘦子就是孔弩兒!

    大鬍子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就在金猴子堪堪衝到跟前的刹那,猛地抬起一腳,轟的一聲悶響,身法不讓萇狸、拳力堪比錐子神通的金猴子千仞竟然被他一腳踹翻,重重的摔了回來!

    溫樂陽險些瞪爆了眼珠,論身材,大鬍子比著千仞也魁梧不了多少,可剛才那重若雷霆的一腳,就像一個成年大漢蹬飛娃娃似的混不費力。

    大鬍子站在原地身形不動,語氣裡帶著一絲納悶:“什麼仙師?誰是孔弩兒?”隨即饒有興趣的望向還在地面翻滾的千仞:“你有個仇人叫孔弩兒?認錯人了吧?”說著,煞有介事的扒開自己臉上的鬍子,仿佛想要千仞認個清楚。

    非非快步走到溫樂陽身後,小聲對他說:“瘦子沒說謊!”

    千仞一個跟頭翻起來,臉上的表情猙獰到極點,就變成了慘慘的詭笑:“你就是撕掉了自己的臉皮,我也認不錯!”說話再度衝出,萇狸和錐子也同聲怒叱,冰錐與妖刃淩空而現,和金猴子一起向著敵人飛襲而至!

    直到三位絕頂妖仙聯手,大鬍子的眼中才閃過一絲凝重,翻手解下了背後的長劍,在自己身前斜橫,另一隻手捏起劍訣微微一引,遽然在冥冥中爆發出一聲震人心魄的咆哮,一條鐵灰色的巨龍淩空而現,身體盤捲成巨盾之形,穩穩擋在主人身前,隨即轟然巨響震扯天際!

    老兔妖不樂也曾喚出過佛家護法金龍,可是可與眼前這條真龍一比,不樂的神通簡直就成了皮影戲。

    冰錐妖刃一陷入巨龍盤捲而起的漩渦中,立刻嘶鳴著被扯成碎片,金猴子縱躍身體光芒繚繞中上天入地,不知發動了多少記猛攻,卻始終攻不破對方的龍形之守,最終怒嘯一聲,萬般不甘的退了回來。

    雖然萇狸和錐子只是試探,只有千仞一人猛攻,可是天上那條龍綻放的實力是讓所有人都狠狠的抽了一口冷氣。

    鐵灰巨龍也身體猛顫,被三個妖仙的神通打得昂昂嘶吼,大鬍子手中的長劍輕輕一晃收了神通,對著眾人搖頭笑道:“認錯人了,必定是認錯人了!”溫樂陽這時才勉強看清楚,他的長劍上,密密麻麻的刻著層層條狀龍紋,顏色各異栩栩如生,其中一條和剛才現身的鐵灰神龍一模一樣。

    說完鬍子閃電般的邁進了一步,隨即又退了回來,看著抱日老頭子:“你家仙師又是哪位?”

    本來被萇狸封住真元不能稍動的抱日突然翻身而起,雙臂微微一振,負責羈押他的幾名大慈悲寺高手同時慘叫了一聲個個骨斷筋折,被抱日老頭活活震死!

    大鬍子在倏然進退間,已經解開了抱日身上的真元封印。

    大慈悲寺上下群情激奮,正要圍攻抱日,兔妖猛地一揮手,厲聲喝道:“退開!”

    抱日神情狂傲,根本不把大群的敵人當回事,畢恭畢敬的對著中年人施晚輩禮:“日錐弟子謝仙師救命之恩,弟子何其有幸……”

    萇狸突然咯咯輕笑了幾聲:“救命之恩?你可被他害死了!”

    抱日不認識什麼仙師,但是幾家先祖代代流傳,仙師眉間一方天地篆,期間氤氳著浩大仙力是無論如何也冒充不了的,抱日當然是識貨之人。

    現在仙師親至,抱日就像換了個人,再沒了當初卑躬屈膝的那副模樣,猛地瞪向萇狸:“孽障,住口!”隨著剛烈賁張的怒吼,抱日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飛出了自己的嘴巴,低頭一看,就在自己身前不遠處,一根鮮紅的舌頭,正在不甘的跳躍著……

    萇狸抱著肩膀,眼角眉梢裡全是小女孩惡作劇之後的喜悅,聲音卻冷的讓人頭皮發麻:“妖、魔、鬼、怪,妖門排在第一位,不是隨便說說的!”

    老兔妖的聲音顫顫巍巍,好像隨時會斷氣似的:“我家師祖封住你的真元同時,還種下了拔舌、沒齒、離心三道妖門禁制,除非她老人家親手解開你的真元封印……”

    小兔妖不樂的腔調層層拉長,接下了不樂的話:“若是別人解開的,你不動真元則罷,否則三道禁制便會發動,你就是羅漢金仙,也再活不過這一時三刻。”

    一門三個妖孽一句接一句,不過幾十個字的功夫,抱日老頭子滿嘴的牙齒,都在不自然的扭曲、鬆動,最終帶著血根巫力的掉落。

    此刻錐子把手按在了金猴子的肩膀上,低低的說:“稍安勿躁…跑不掉的,說清楚了,總好過不明不白的亂打。”

    抱日老頭子臉色恐懼到了極點,雙目含淚望向他家仙師,嘴巴裡嗚嗚有聲,可沒了舌頭和牙齒,誰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大鬍子卻笑了搖了搖頭:“我只是想你能站起來好好說話,又沒讓你妄動真元。”

    抱日老頭子嗚嗚怪叫著,又轉頭望向萇狸,萇狸還是笑得那麼好看:“我現在只後悔沒早殺你,平白搭進去了幾個為我留在神女峰不退的孩兒性命。”說完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耐煩的說:“你怎麼還不咳嗽!”

    老兔妖和小兔妖各自淡淡的笑著,低聲附和著:“該咳了,該咳了…”果然,抱日開始咳嗽,從喉嚨深處鏗鏘而有力,每一聲都好像有什麼東西想要硬生生的從他的胸中擠出來……直到七八聲之後,啵的輕響,一顆已經擠成了爛桃似的心,裹著一蓬鮮血,好像一輪初升的幼陽,奮力的跳出了抱日的嘴巴……

    另外三個天錐人也被封住真元,現在的體質和普通人無異,又都身受重傷,早就堅持不住沉沉昏睡過去了,根本就不知道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

    大鬍子看著抱日慘死,做個古怪的表情,帶著幾分笑意望向萇狸:“妖女的手段果然犀利,難怪我要親自動手拿你歸案!”

    萇狸的眉毛一挑:“囉嗦!”

    大鬍子哈哈大笑似乎有些無可奈的搖搖頭:“本來不想多說什麼,可現身之後,又是仇人又是仙師的,總忍不住想多問兩句。”他把目光再度望向金猴子:“你那個仇人,真和我長得一模一樣?”說著,倒轉劍柄搔了搔腦袋,似乎自己也想不通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真認錯了人,待會便要放手一戰,我騙你何用。”

    千仞還沒說話,錐子突然從旁插口問道:“你為什麼要捉拿萇狸?”

    大鬍子和和氣氣的回答:“父靈鶴傳諭有法陣接引,則要我緝拿孽畜貓妖。”

    溫樂陽總算出了一口氣,現在總算有一件事對上號了,這個虯鬚小瘦子就是孔弩兒的最後不得不動用的絕頂劍仙,他和那些天錐後人實際上是一回事,區別僅僅是修為的高低。

    孔弩兒的這個弟子,能早就遁隱荒原默默修行,根本就不知道孔弩兒後來幹的事情,自然也就不認識天錐後人了,不過他和孔弩兒長的一模一樣倒是有點奇怪。難道他們是親爺倆?溫樂陽這邊還在納悶的時候,身邊三個絕頂妖仙便同時發出了一聲叱喝,或引動神通或化身金芒,全力催動妖元攻向了中年人!

    毫無徵兆說打就打!

    而大鬍子不僅沒有震怒,反而眉飛色舞,像悶得太久,終於能活動一下筋骨了,長劍震動,在道訣引動下,彈指間龍吟沖天!

    每一次法訣引動,便會有一條巨龍現身,同時那柄龍紋長劍的淬厲便大大的暗淡了一截,溫樂陽只覺得眼花繚亂,在對方的連連施法之下,天上竟然前後現身五條天龍,而那柄長劍,在最後一條龍現身之後,微微的嗡鳴一聲,就此消失了。

    五隻天龍蒼蒼怒吼,巨大的身體絞碎漫天的冰錐和妖刃,攻守之勢轉眼逆轉,萇狸、錐子和千仞各自叱喝著,身形如電輾轉縱躍,在天龍之威下勉強自保。

    雖然事先沒想到,會有三個絕頂妖仙連袂出現,可大鬍子的心裡還是篤定的很,他以劍化龍,雖然不是真龍,但是一條龍的實力,比起一個絕頂妖仙也毫不遜色。

    不久之前他剛突破了五龍之形的關口,現在以五敵三,穩穩占住了上風。

    何況現在,三個妖仙都已經全力出手,而中年人只是催動了法寶,自己還不曾出手。

    溫樂陽故技重施,一翻手亮出蛟刺,他的功法沒有元神之力,根本就不受漫天神威的壓制,與此同時骨蛟轟然現身,張開大嘴剛叫了半聲就戛然而止,嘭的一聲摔在了地上,說什麼也動不了了。

    跟著溫樂陽愕然站住了腳步,他手上的蛟刺也消失了……任憑他怎麼使勁催促,就是不肯再出來。

    天龍翱翔,別說只是蛟刺蛟骨,就是佞蛟還活著,現在也不敢出來。

    大鬍子看到溫樂陽先是如若瘋狂的撲過來,先是有些意外,跟著看見蛟刺和骨蛟現身,眼睛也亮了起來,隨後看見溫樂陽目瞪口呆,兩手空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大鬍子正笑著,遽然頭頂寒光四溢,千萬柄長劍彙聚成一道殺天的瀑布,從他頭頂瘋狂的傾斜而至!小掌門劉正是神女峰頂大群修士中,唯一還能動手的人,其他人便如老兔妖、讓炯這些高深修士,在神龍天威之下,也根本凝聚不了心神,勉強能夠站著就不錯了。

    威力絕倫的昆侖劍陣再度現身,讓虯須瘦子小小的吃了一驚,看著劉正笑道:“你也不錯!”跟著一條巨龍從戰團中抽身而出,在蒼蒼怒嘯中捲動風雷,把昆侖劍陣沖的東倒西歪,一盞盞寒光四溢的長劍轉眼轉眼碎裂,崩散無形……大鬍子又看了兩眼天上的昆侖劍陣,遙遙對著小掌門劉正補充了一句:“劍陣不錯,你還差得太……”話音未落,整片天空倏然黯了下來,溫樂陽終於引動了石塔,自九霄雲外向著他毫不留情的砸了下來。

    大鬍子剛剛現身的時候,就差點被吊在天邊的魔胎石塔撐破了眼球,他的修為通天徹地,當然看出來,這個東西是件厲害法寶,他一直不急著沖進戰團,就是要等這個大傢伙發動了之後心裡才踏實,果然對方再也按捺不住,發動了大山似的巨塔。

    大鬍子身形猶自巋然不動,就站在原地哈哈大笑:“怎麼,終於忍不住了麼?”就在重逾萬噸的石塔狂轟而至的刹那,猛地咋舌春雷,抬起一腳,挾著讓所有人都無法想像的浩然巨力,轟的一聲踢在了石塔上,偌大的巨塔,竟然猛地一顫,被他一腳踢得歪歪斜斜。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石塔裡陰笑著傳出了三個字:斷!妖!身!

    陰錯陽差淩空而現,饒是大鬍子一直從容淡定,在看到法寶放法寶的刹那,也忍不住怒駡了一聲: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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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28: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六十一章 強敵

    錐子、萇狸兩個人正在惡龍的狂攻下忙得不亦樂乎,兩人禁不住對望了一眼,彼此的眼神裡都是一樣的意思:溫樂陽這孩子學壞了……

    法寶裡隱匿著修士的一段元神很正常,所以不管是天錐後人,還是本領通天的大鬍子,以他們的修為早都發現了石塔裡的裹環元神,但是誰都沒當回事。

    可是法寶裡藏匿的元神還會放法寶,這就是一個很不要臉的概念了。裹環現在連身體都沒有,還要臉幹什麼?

    斷妖身之下,陰錯陽差陡然現身!

    剛剛一腳踢翻魔胎石塔,正在意氣風發的大鬍子,感覺好像正興奮到極點的時候突然被人兜頭澆了一桶還飄著冰塊的涼水,氣急敗壞的破口大駡,同時雙手一錯,仿佛一扇巨門,猛地封住了陰錯陽差!

    裹環也同樣大叫了一聲,當年萇狸也是先破掉了他的法寶,才敢去和他找麻煩,現在這個全身上下加起來沒有十斤肉的大鬍子,竟然憑著一雙手,就扛住了陰錯陽差隱晦卻迅猛的一擊。

    這次的敵人強悍到前所未遇!溫樂陽明白,他要是纏不住對方,大鬍子只要一衝入三個妖仙和天龍的戰團,自己人馬上就一敗塗地,根本來不及再猶豫,展開身形一溜煙似的向著大鬍子縱躍而去,同時開聲大喝:“山!”

    剛剛被掀翻一旁的魔胎石塔隨它心意而動,再度呼嘯而起!而大鬍子已經鎮靜下來,雙手穩穩按住陰錯陽差,不過轉眼之間,陰錯陽差和他之間的攻守之勢已經逆轉,從最初偷襲、相持、一直到現在變成雙刃苦苦支撐要逃離他的雙手!

    只要再有一會功夫,大鬍子就能徹底毀了這對法寶。

    大鬍子狠狠瞪著溫樂陽,桀桀大笑道:“好小子,當真小看你了……”話還沒說完,潑散在四周的靈識轟然崩碎,一片巨大的陰影再度籠罩而至。

    分不清是怪笑是怪叫。大鬍子從喉嚨裡發出咕地一聲悶響,雙手紋絲不動地抵住陰錯陽差。而整個人卻詭異地身體一翻。好像骨節都是反長著一般。看也不看抬腳便向著天空踢去!

    一氣化三清。砂身倒踢鬥!不是身法或者力氣。而是貨真價實地頂尖道法。元神三分。雙手一足各蘊天元。身如砂流隨心轉寰。

    大鬍子地雙目如炬。明亮而張狂,道法神通乍看平淡無奇。但是其間蘊含了天道至理。能修成砂身之人。修為已臻化境,還樸歸真。即便是他本人也好,忍不住要對自己從心裡佩服一下。陡然揚起地高溫、卷起地須腳……大鬍子做夢也沒想到。這次從天上砸下來地那麼一大片。不是魔胎石塔。而是一柄渾身熾焰內斂。鋒銳破空。神形天成地紅色巨劍!

    不知道是我服了刻意所為還是流金火鈴能在禦敵時自如調整。此刻巨劍全身所蘊地天罡真火數凝聚在一點劍鋒處。化作慘慘白毫所過之處。空氣如浪濤倉皇地四散翻捲。

    就算是個傻子也能明白,這一腳要是踢實在了。會是個什麼下場。大鬍子這次不是又驚又怒。而是魂飛魄散。也在顧不得毀掉陰錯陽差。雙手一揮放掉法寶。旋即用力在地上一拍。在刻不容緩之間總算把自己地身形向後撐退數十丈。堪堪讓自己地腿躲開了天誅地滅般地一劍。

    大鬍子地感覺。就是一黑、一亮、又一黑……巨劍天降眼前一黑;閃電般爆退衝開了流金火鈴地籠罩範圍。眼前一亮;還沒來得及穩住後退地勢子。天又黑了。這次是魔胎石塔貨真價實地砸下來了……

    巨劍、石塔、陰錯陽差又哪一樣不是天下頂尖的法寶,更何況又是連番偷襲,就算把大鬍子換成拓斜師祖,也照樣得手忙腳亂。

    虯鬚瘦子剛踢出去的一腿才還沒完全收回來,正是舊力已竭新力未生的一線,再沒有別的辦法,口中急急催動法令,正在半空中和萇狸等人纏鬥的一條飛龍猛地一抖身體,風馳電掣般回援主人!

    轟然巨響!

    一條飛龍挾著萬鈞之力,從側面狠狠撞上了魔胎石塔,在裹環的連串大罵中,石塔硬生生被撞碎一角,咚咚咚的翻滾著一路遠去,那條天龍則骨斷筋折,巨大的身體無力的掙動了幾下之後,抽搐著消失了!

    妖魔鬼怪各有其道,各有其法。論起戰力,石塔靠橫衝直撞,天龍靠利爪尖牙和束元成刃,真要是纏鬥之局的話,也就是個不相上下伯仲之間,只看是石塔夯中了天龍,還是天龍慢慢擊碎了石塔。

    不過這下子蠻力相撞,天龍捨長拼短,一下子勝負立判。石塔損毀一角還有崩裂天地之威,而天龍乾脆已經形神俱滅。

    一切都發生在普通人根本無法想像的短暫瞬間,就在石塔與巨龍相撞、大鬍子心神震盪的刹那,巨劍流金火鈴遽然一震,突兀的現身半空,向著正把昆侖劍陣撕扯得破綻百出,隨時可能擊毀劍陣的那條天龍兜頭斬下。

    天龍昂昂嘶吼,比著火車頭還要更粗大結實的身體靈活的一抖,狠狠的纏住了巨劍,隨即全身錦鱗劇烈收縮,足以刺破耳膜的銳響大作,要把巨劍絞碎;同時巨劍也綻放出閃亮的天罡真火,火蛇吞捲、貪婪的舔著龍鱗,要把天龍烤焦!

    觀戰的散修目不暇接,腦子全都變成了一片空白,先是溫樂陽的連串損招,讓人又冷又狠又歡喜,隨即巨龍與石塔怒撞,接著又是神劍與天龍糾纏……

    昆侖萬劍一得流金火鈴相助,齊齊的發出一陣震徹天地歡鳴聲,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就像一群圍住了惡鯊的食人魚,瘋狂的啄噬追斬天龍!

    我服了跳上溫樂陽的肩膀呼呼大叫,小掌門劉正捏著陣訣氣急敗壞,現在巨劍和昆侖劍陣誰都不聽指揮了,完全是自己在和天龍惡戰在一起。流金火鈴本是天兵神刃,但是落在我服了手裡,當年的威力發揮不出兩三成,否則早就一劍斬斷了那條龍!

    三個妖仙這邊則壓力大減,各自厲聲長嘯,奮起妖威再度撲向身前的三條天龍,迅速扳回了頹勢。

    大鬍子捨了一條劍化龍形,才逃脫被砸成肉泥的厄運,疼的眉毛直跳,戳指指著溫樂陽,把牙齒模棱得哢哢直響,過了半晌才從嗓子裡擠出了五個字:“你師父是誰!!”看他的眼神,溫樂陽只要向身後的人群裡隨便一指,大鬍子肯定跳過去撕碎了他再說。

    溫樂陽也停住腳步,沒有巨劍相助,就憑著剛被狠撞了一擊的妖塔和陰錯陽差,怕對付不了敵人,心裡正琢磨隨便胡扯兩句一刻是一刻的時候,裹環在遠處霍然怒喝了一聲:“小心!”陰錯陽差猛然回退到了溫樂陽身邊!

    大鬍子只跨出一步,便從數十丈之外突兀的出現在溫樂陽的面前,雙手結印狠狠的砸在正綻放起慘白與黑芒的陰錯陽差上,陰陽雙刃劇烈顫抖著,大鬍子凝聚起的浩然神通轟然擊飛,同時大鬍子也哇的一口鮮血噴出來,被雙刃的反擊震傷,盤結的手印也被震散。

    大鬍子被溫樂陽氣的心肺欲炸,他活的年頭要以萬年計,第一次被人這麼欺負,寧可受些傷也要把眼前這個木訥小子擊殺掉才能洩恨。

    溫樂陽連退一步都來不及,便被大鬍子一掌按在了胸口,砰的一聲悶響,佞蛟皮甲一閃寂滅一瞬都沒能扛住,就被對方磅礴的真元浩力狠狠的擊碎,亂七八糟的隱回了主人的身體!

    隨即溫樂陽只覺得,自己胸膛突然被人塞進來了整整一座大海!澎湃憤怒到根本無法想像的巨力刹那間崩裂了他!無數條細如毛髮的血管凸起、爆裂、割碎皮膚,直到鮮血噴湧肆意,這個過程不過在眨眼之間。

    皮膚寸寸掙裂、結實的肌肉則被絲絲絞碎,轉眼變成鬆軟的一團,爆裂的巨力從胸口上那只比雞爪子還要難看的手下,源源不絕仿佛永遠沒有停歇的湧入身體,直到侵入溫樂陽身骨的時候,終於遇到了最頑強的抵抗!毒骨,自有那份劇毒的囂張和狂傲!

    大鬍子吐了自己一下巴的鮮血,總算換來了奪命一擊,眼睛裡正閃爍著瘋狂的喜悅,突然覺得手上猛震,在擊垮溫樂陽的皮膚血肉之後,眼看就要挫斷筋骨絞碎血脈,遽然一股夯勇的力量,仿佛一座大山似的,把自己驚濤駭浪般的力量層層震散!

    對方的骨頭,竟然抗住自己千萬年積攢的至純、至浩、至烈的真元之力。就是因為這層堅固到無法想像的骨頭,溫樂陽才沒被自己一掌擊穿,而是像一張紙似的,隨著自己的掌力一起飄然急退。

    大鬍子腳步如雷身形如風,一隻右手狠狠的按在溫樂陽的胸口上,推著他一路激射!

    而與此同時,溫樂陽身體中包蘊的劇毒,也帶著玉石俱焚的賁烈,好像一條條被徹底激怒的毒蛇,從溫樂陽的四肢百骸間張牙舞爪的湧出,彙集成一道比死人的牙齒還要冷、還要硬、還要更麻木的濁流,沿著侵入身體的修士真元逆流而上,一路咆哮著奔襲而至!

    裹環嘶聲怒吼,大山崩裂翻滾,如電而至,甚至與空氣擦起一片熾炎,宛如流星般轟砸大鬍子;

    陰錯陽差虛弱的顫抖著,在主人的指揮下,再度劃起淒厲的銳響;

    錐子和萇狸同時發出了一聲只屬於妖邪的破血長嗥,根本不再看眼前的張牙舞爪的惡龍,身形拉起一道殘影,十指如鉤狀若瘋魔般撲向大鬍子;

    不說不做、小蚩毛糾、大小兔妖等等所有的修士厲嘯沖天,神通被天地間的龍神妖威壓制,但是身體還是自己的,拼命邁開腳步,雙眼都快要瞪出鮮血,腳步踉蹌卻氣勢決絕的一路衝來,即便放不出法寶、揮不動真元,就算咬也要把大鬍子的肉撕光!

    一座巨塔、一雙奇刃、兩個妖仙、上百修士從四面八方撲來,大鬍子嘴角冷笑,溫樂陽現在皮膚掙裂、筋肉散碎,已經變成了廢人一個,恐怕比死了還要更難受,正想撤回手掌,在對方雷霆一擊之前躲避到遠處,突然他手下的溫樂陽身體微微一掙,雙手猛地合攏,把大鬍子的手掌牢牢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大鬍子甚至都能感覺到,溫樂陽的手、皮膚血肉都軟的好像稀泥一樣,可是真正扣住自己的,卻是透出血肉的森森指骨!

    大鬍子怪叫了一聲:“找死!”元神一分再化三清,打殺溫樂陽的右手力量稍減,但是左手撮指成鑿轟向溫樂陽的太陽穴、一隻腳斜挑向上猛蹬他的小腹!就在這個瞬間,突然掌心上傳來了一陣讓他無法想像、更無法理解的劇痛。

    生死毒,終於透過溫樂陽的胸膛,狠狠鑽進了大鬍子的手掌!

    大鬍子根本不明白,自己時時刻刻佈滿全身的護體真元,為什麼和並不算太強悍的生死毒力甫一接觸,就立刻紛紛潰散。侵入掌心的毒力並不是霸道的橫衝直撞,它們仿佛有生命、有智慧總是能找到自己真元運轉的銜接處,繼而狠狠一擊,便長驅直入。

    石塔、陰錯陽差、萇狸錐子到了,在萇狸和錐子身後,頭尾相銜的追著兩條天龍。

    一道銳金色的小小身影急閃,突然出現在兩個妖仙和兩條天龍之間第三條惡龍也如影隨形……

    大群的修士嗷嗷嘶吼著,距離大鬍子和溫樂陽還有數十丈之遙,遽然一道崩裂天地的毫光乍現、一聲崩裂天地的巨響咆哮、一蓬崩裂天地的巨力跌宕而起!

    正拼命趕往救援溫樂陽的修士們,覺得胸口仿佛被金甲力士揮舞起的巨錘擂中,眼裡的天地變成無盡的血色,連慘號都來不及發出就被巨力貫擊的倒飛出去!人未落地,口中已經鮮血狂噴,修為差一些的正道弟子在空中的時候,便已經被震碎了真元身遭慘死。

    即便身處戰團核心的妖仙劍仙沒有一個人能完全的清楚,在巨力乍起的瞬間同時都發生了什麼。

    魔胎石塔與陰錯陽差,狠狠砸在了大鬍子的背上,啪的一聲悶響,大鬍子的一隻右眼被身後的巨力硬生生的崩出眼眶……

    大鬍子砂身轉寰,本來攻向溫樂陽的一拳一腳陡然向著兩側撐開,指鑿擊萇狸的肩膀,萇狸左膀肩骨應聲而斷;一腳踢中了錐子的子右腿迎面骨碎成粉……

    萇狸和錐子分別從左右襲來,一道妖刃自大鬍子的右腋下插入、胸口透出;純白的冰焰燒上了大鬍子的左肋,嘭的一身燒爆了他一側的肋骨,露出滿腔內臟……

    金猴子橫身擋住追襲而至的三條天龍,它的身體奪銳金至堅,三條神龍也毀之不去,但巨力如刀,狠狠的割傷了千仞的元神,就在身體扭曲墜向地面的之前,猴子最後的一個動作是把爪子,從一條自己也撞得七葷八素的天龍眼睛中,狠狠插了進去,一剜一扭之下,帶出了一團五顏六色的筋血穢物……

    流金火鈴與劍陣齊鳴,與之纏鬥的天龍欲抽身救主,失神之下被斬碎成一蓬血雨……

    還有個我服了…乍起全身的硬刺剛竄起來,就被大鬍子飛出來的眼珠擊中,蟲子抱著眼球亂七八糟就飛出去了。

    妖風血雨天威吟、彈指之間天地變色!

    四條天龍,一個石塔,日月劫,流金火鈴,三個絕頂妖仙,一個小毒物和一個通天修士,在同一瞬間裡一起爆發出所有的力量,留守神女峰的修士們根本沒有抵抗的餘地,修為高深的重傷倒地,修為淺薄的死無全屍。

    可是一群散修中,本領最低微的五個人:稽非水鏡、非非姐弟和二娘卻活了下來。就連他們自己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當巨力加身,堪堪要把他們撕碎的瞬間,遽然一股清冷的柔和之力穩穩裹住了他們,替他們擋下了一劫。

    除了他們之外,小五也毫髮無傷,雖然衝的快,但一樣被輕靈陰柔的力量護住,看來暗中救人的高手似乎對她挺喜歡……

    我服了抱著個眼球當場昏厥,流金火鈴剿殺天龍之後緩緩一震,隱沒在空氣中。

    神女峰上塵囂散盡,錐子、萇狸重傷伏地,兩個人都一樣的面色慘白,嘴角沁血,她們精美的臉膛上勾勒出一絲驚世的妖冶,金猴子身體不自然的扭曲在一起,眼睛倒還能眨。

    而讓所有人再度把雙目瞪出血的是,溫樂陽和大鬍子依舊連在一起,不是大鬍子不肯放開溫樂陽,而是溫樂陽牢牢依舊牢牢抱住了大鬍子的右手!

    大鬍子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少了一隻眼、失去了一片肋骨、斜插著一根妖刃,喉嚨裡哢哢做聲,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一張嘴,黑色的血漿便湧湧的流出來,身體晃了幾晃之後,終於無力的跌倒了…哢的一聲輕響,他的右手突然從手腕上掉了下來,早已被生死毒腐蝕的筋骨再也撐不住溫樂陽的分量了。

    直到此刻,溫樂陽才和大鬍子分開,身體不能稍動半分的皮膚上爬滿了猙獰的裂紋,肌肉都變成稀軟的一團,一身毒骨在扛住了剛才爆發的巨力之後,也快要散碎了,在也做不出表情、沒辦法說話,更不能稍動一下。

    溫樂陽心裡一鬆立刻昏厥了過去,魔胎石塔震顫了片刻,失去了主人的指揮便告消失,又回到了華山深處的大坑裡,裹環身不由己,在大坑裡破口大駡罵了半晌之後霍然發出了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這一仗打得,就是死了也值!”

    硬邦邦的大笑在山谷中轟鳴回蕩久不散……

    僅剩的兩條天龍,和巨劍、石塔一樣失去了主人的指揮,不甘的掙扎了幾下也隱沒在半空,隨即叮噹一聲脆響龍紋長劍憑空躍出,摔在了大鬍子身旁,五而去其三,劍身上的龍紋變得黯淡無光。

    除了小五和另外幾個修為最差勁的人沒事之外,其他所有人不僅重傷在身,更被剛才爆發的那一瞬間的惡鬥嚇傻了,這是連夢中都不會出現的場景!

    山頂上一片死一樣的寂靜,只有一連串啪啪的悶響:染在大鬍子右臂上的生死毒,正在緩慢的吞噬著他的血肉,那條右臂肉眼可見,正在一分一份變得乾枯、死灰。

    錐子和萇狸一個斷腿一個斷臂,這些外傷雖重,但是對她們來說倒沒什麼,但是剛才那一下子元神也被波及,一時都難再有施展什麼神通,相互扶持著掙扎到溫樂陽身邊,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溫樂陽傷的雖重,但是內臟都被重塑過的毒骨護住,雖然動不了,但是也死不了。

    小五和另外幾個本事最差勁卻沒受傷的人也一驚而醒,手忙腳亂的來幫幾個絕頂妖仙,把他們一個一個都扶到自己人身邊。

    稽非老道找了個木棍把我服了挑回來放到溫樂陽軟塌塌的胸口上,小五滿臉心疼的把猴子擺在溫樂陽身邊,老兔妖、讓炯、小掌門劉正幾個修為精深之人,也還能勉強走動,畢竟剛才爆發的巨力在炸起的瞬間便相互抵消,真正被衝擊的只有戰團中心的那幾個人,等巨力傳到週邊的時候,已經消減了太多。

    大和尚水鏡一邊忙活著救活傷者,一邊用哭腔低聲呢喃著:“這個大鬍子是什麼東西,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啊……”

    大鬍子憑一己之力,獨戰三大絕頂妖仙和身懷異寶、本身也毒力卓絕的溫樂陽,最後雖然落敗但是仍舊重傷了所有人!要不是他擊殺溫樂陽心切,最終卻被溫樂陽拖入生死毒的反擊,這場惡鬥的勝負之數必然逆轉!

    大鬍子只是孔弩兒的徒弟……

    無論是一群修士,還是幾個妖仙又或者重重昏厥的溫樂陽,在他們心裡,孔弩兒已經從一個虛幻的名字,變成真實而可怕的存在!

    小五看見最重要的幾個人至少都沒死,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悶氣,三步並作兩步把大鬍子身邊的龍紋劍撿了回來,也不管這件能抵上兩個絕頂妖仙的寶貝還能不能用,橫轉過來揮起棍子就砸。

    錐子費力的把囡囡攬入懷中,笑吟吟的正想說什麼,突然臉色一變!與此同時萇狸也想到了什麼,對著其他還能動的修士喝道:“去把大鬍子的腦袋砸碎,快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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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39: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六十二章 生死

    小五聽見錐子的話,根本不問為什麼,高高躍起掄圓了喪棒,狠狠一棍砸向了大鬍子的腦袋。

    沒有想像中的爆響與腦漿四濺,小五足以分金裂石的全力一棍,在有些甕聲甕氣的悶響裡,只是把大鬍子的腦門砸出了一個雞蛋大小的癟痕……

    大鬍子的腦袋好像是橡皮泥做的,凹下去了一個塊,卻沒碎。

    所有倖存的散修都愣住了,片刻後,老兔妖、讓炯等幾個見識廣博的好手才失聲驚呼:“砂身!他神通猶在,人還沒死!”

    砂身之形,全身如流砂轉寰無礙,受外力而無礙,是道家至高的形神通,大鬍子背心重創、妖刃穿胸、更被冰炎燒掉了一面肋骨,竟然神通未散,真元還在流轉。

    小五一擊無效,臉上充滿了驚訝,也不廢話把自己的棍子舞成了一道慘白色的旋風,狂風暴雨般的向著大鬍子砸了下去。

    錐子和萇狸臉色凝重,對望了一眼,誰都不再說話,各自盤膝端坐,專心凝神行氣歸元,籠絡身體裡散亂的真元,努力想恢復些力氣。

    溫不做大難不死,現在也顧不上再找到底是誰救了他,指著大鬍子愕然問身邊的稽非:“此人…還未死?”

    稽非老道的表情已經能用愕然、驚駭來形容了,本來還算俊雅的臉詭異的扭曲著,咬著牙搖了搖頭:“現在還沒死…不過也沒救了,但是他還能活!”說著指了指片刻前被小五撿回來想要砸斷的那柄龍紋劍。

    龍紋劍的光澤比著剛被撿回來的時候,又黯淡了許多,劍上的龍紋就像被雨水打過的水墨畫,模模糊糊的亂成一團,正在慢慢變淺。

    溫不做急得咬牙切齒:“什麼死了還能活。詐屍麼?說明白些!”

    稽非老道地修為淺薄。但是對玄門分身之術卻多有瞭解,神女峰上地倖存者之中。只有他和萇狸、錐子三個人明白眼前到底是怎麼回事。

    玄門高手修煉分身之術。可以像鵝羊道三味那樣。把分身化作人形;也可以像巨劍流金火鈴地以前地主人分身化作劍膽。兩種煉化分身地方式各有利弊。只看修士本身地性格和修煉地需要了。

    大鬍子地修為高深到稽非根本無法理解地地步,練出分身自然毫不稀奇。和流金火鈴地主人一樣。大鬍子煉製地分身也是劍膽。

    無論是人形還是劍膽。都可以自行修行。其中人形分身修為到至深。就能再給自己煉化出一個分身;而劍膽修行到極處會融了法寶。

    說到這裡。稽非老道顫抖著吸了一口氣:“融了法寶是劍膽和法寶徹底融合。龍紋劍。既是大鬍子地劍膽分身是他地法寶!”

    溫不做自作聰明:“那個劍膽,又化作五條惡龍?五條惡龍是劍膽的分身?”

    稽非搖搖頭:“五龍之形是劍膽的法術和撒豆成兵一樣道理,大鬍子的劍膽分身已經修煉到了極致,化成五尊天龍倒也不算太稀奇。不過,劍膽和法寶融合之後,傳說還有一樣了不起的好處:煉神反虛!”

    大鬍子的劍膽煉神反虛,隨時可以在龍紋劍與元神之間自由變化,禦敵時便是天下最犀利的法寶,平時則隱去劍形化作元神之態,養在主人的身體中,助主人修煉。

    溫不做聽得目瞪口呆,喃喃的嘀咕了句:“這劍膽成精了!”跟著又指向已經變得模糊不堪,隨時都可能消失的龍紋劍:“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鬍子彌留之際,劍膽化作元神回到他身體裡……”

    溫不做恍然大悟,哎喲一聲就跳了起來:“劍膽還能控制大鬍子的身體,再活過來?!”

    稽非老道滿臉擔憂:“便是如此了!不過再活回來的不是大鬍子,而是他的劍膽分身。”

    劍膽再怎麼犀利了得,說到底也不能算個活物,而且主人一死,就會像火尾以前那樣被封印,但是修到煉神反虛境地的劍膽,如果在主人彌留之際化作元神進入身體,就能得到主人的法身,對於劍膽來說,無異於轉生成人。

    大鬍子的龍紋劍膽,現在正由實入虛,緩緩化作元神,接管主人的身體。溫不做怒嘯了一聲,和他三寸釘兄弟一左一右衝向龍紋劍。

    錐子和萇狸也是發現龍紋劍煉神返虛,才恍然大悟,急忙吩咐其他人立即殺死大鬍子。龍紋劍還剩雙龍之力,就算萇狸完好無損也未必能傷到它,要阻止它也只能殺掉大鬍子。

    可大鬍子的修為何等深厚,最後一口氣未斷之前,任憑小五如何怒嘯發力,竟然真就無法摧毀他的身體。棍影重重陰風肆意,在小五拼命的狂攻之下,大鬍子好像一團稀泥似的被打得坑坑窪窪,可他裹滿血漿的嘴角始終掛著那絲猙獰的笑意!

    其他的修士莫不是身受重傷,聽了稽非的話之後,個個急得額頭冒汗沒有一點辦法。這時候猛地一聲怒嗥從一群修士的身後響起,醜漢子秦錐雙目怒睜,閃電般的越過眾人,重重的一拳夯向了橫躺在地面上的大鬍子。

    秦錐早就醒了,幾個妖仙和大鬍子的惡戰他一清二楚,可體內真元流轉始終未能打通最後一道關節,無法稍動半分,現在終於行功大成,想也不想立刻跳起來重擊大鬍子。

    小五的棍擊一直是如中敗革的悶聲,聽起來讓人覺得胸口窒悶。終於,一聲爆裂的巨響,讓所有修士都跟著一起長出了一口氣,秦錐一拳,砸的山石崩裂煙硝四起!

    就在大夥的唇角彎彎,正想露出一個笑容的時候,稽非老道卻苦笑了一聲喪著臉說了句:“完了!”他根本沒看大鬍子目光一直盯在龍紋劍上。

    現在,龍紋劍已經徹底消失不見!錐子和萇狸仍舊各自閉目端坐不動,彷彿根本不知道眼前發生的事情。

    山風一過,塵囂散盡,秦錐的一拳把地面轟出了一個大坑,只有一個空空蕩蕩的大坑。

    快被打爛了的大鬍子,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站在遠處,極不協調的活動著身體,過了片刻,嘴巴裡突然發出了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咯咯笑聲。

    秦錐和小五同怒喝了一聲一左一右衝向了敵人!棍影如山,拳腳霍霍!小五是元陽之身屍俑塑魂;秦錐則是至木元基,雖然重傷初愈,但是在金猴子千仞的調理下,真元之力更勝從前,兩個人的合擊,就是大穿山甲破土也會被打死。

    可劍膽附身的大鬍子根本就不肯抬頭看一眼他們的神通,任憑他們空空空的擊打著自己的身體。他正專心致志的伸出左手握住穿胸而過的妖刃,在吱吱的摩擦聲中一寸一寸的將其拔了出來!大鬍子滿臉血漿,臉上的鬍子都痛苦的抽搐著,目光卻無比的興奮和狂熱,彷彿正在享受著抽拔妖刃的劇痛。

    溫不做眼神駭問稽非:“現在他有多厲害……”

    稽非知道他想問什麼,語無倫次的回答:“劍膽還有兩龍之力,不過大鬍子的身體傷的太重,但是他又有砂身神通不散……”

    溫不做霍然怒喝:“少囉嗦,直接說!”稽非老道成了天底下繼小蚩毛糾之後第二個被溫不做罵做囉嗦的人,苦著臉低聲道:“他穩贏!”

    劍膽拔出了妖刃,又發出了一陣咯咯咯的笑聲,跟著皺起了眉頭,彷彿終於不耐煩了小五和秦錐的猛攻,抬起雙臂吃力而笨拙的一揮,小五和秦錐一擋之下同時悶哼了半聲,踉踉蹌蹌的向後急退,一直退到萇狸等人的身邊才勉強站穩,彼此對望的目光裡盡是駭然!

    大鬍子並沒有追擊,臉上升起了一份納悶的神色,好像對自己剛剛那一擊很不滿意,一時間卻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左看看右看看,先找到自己左肋上失去的半扇肋骨,甚至還伸出手指捅了捅自己的內臟,這才皺著眉搖搖頭,告訴別人、也告訴自己問題不是出在這裡,繼而又在檢查著自己的身體。

    明明已經沒有右手,右臂還在生死毒的腐蝕下一分一份的散碎,大鬍子卻懵懂不知,滿臉納悶的檢查著自己的身體,時不時還會好奇的撕下一小塊皮肉,放到鼻子下聞聞,所有人都覺得從心裡升起一股寒意。

    終於,大鬍子發現了自己的右臂,先是試著揮動了幾下,隨即越來越用力,臉上的表情漸漸也變得急迫而狂躁,最後狠狠的一跳,嘴巴裡猛地發出了一陣陣好像嬰兒啼哭似的尖叫聲!他知道自己的右臂出了什麼問題,一邊哇哇的哭叫著,一邊使勁的眨眼,努力的回憶著剛才的情形,片刻之後,大鬍子的眼睛裡陡然顯出一份只能用噁心來形容的猙獰,狠狠的瞪向了癱軟在地溫樂陽!

    幾乎與此同時,錐子和萇狸同時張開了眼睛,各自哼了一聲。萇狸目光明浩,錐子楚楚可憐。

    一群修士盡皆大喜,互相攙扶著正想圍上來,不料萇狸一揮手,瞪著他們毫不客氣的罵了句:“都給我逃命去!”而錐子則一把抓住溫樂陽,單腿用力毫不客氣的跳上了萇狸的後背,連聲的催促著:“他只要殺溫樂陽,你快跑就是!”

    萇狸根本不廢話,身子一晃,背著錐子和溫樂陽兩個人撒腿就跑!小五一拉秦錐:“護著她們!”隨即奮起身形,緊緊跟在了萇狸身後。

    秦錐百忙之中,把金猴子也抓了起來抱在懷裡……

    老兔妖一看萇狸的身法,心頭就是一沉!貓妖的身心雖然依舊快捷,但是小五和秦錐能毫不費力的跟上她的速度……

    時間太短了,兩個絕頂妖仙根本恢復不了神通,眼看著劍膽要再度發難,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奮起餘力,帶上溫樂陽先跑。

    大鬍子的哭鬧聲猛地大了起來,身體歪歪斜斜猛然邁開大步著狸追去!他的哭聲像個嬰兒,可是望著溫樂陽的目光,卻像頭惡狼!

    溫不做振臂疾呼:“攔下個獨眼王八……”話說著半截,一群老弱殘兵更還沒來得及集結,猛地一股巨力捲揚激蕩,一群人哇哇怪叫著四散摔倒,大鬍子已經衝過了人群向著萇狸等人追了下去。

    小五一面跑一面分辨了一下方向,皺著眉頭道:“這麼跑不對,跟我走,去找阿爹……”

    萇狸搖了搖頭:“旱魃在療傷對付不了這個怪物!”

    “不光是阿爹,還有……”小五的話還沒說完再度被萇狸打斷:“都是行險,機會差不多,何必連累旱魃!”

    大鬍子的速度和萇狸在伯仲之間,奔跑的姿勢像極了溫樂陽兩個傻叔叔手裡的木偶,有時左腿軟的好像麵條,有時右腿硬的彷彿蟹腳,走一步都像要摔倒,但是總能在即將失重的刹那被他調整好平衡,就那麼一路哭喊嘶吼著,緊緊綴在萇狸的身後。

    萇狸心無旁騖背負著錐子和溫樂陽,一頭扎進了不久前剛剛離開的離離山,秦錐開始還有點不明白,自己幹嘛也要跟進來,正想回頭撲向大鬍子的時候,又被小五一把拉住:“以前有人騎馬趕路的時候,都會再帶上兩匹馬倒換……”

    秦錐恍然大悟,跟著又望向錐子:“那你又跟進來幹啥?”錐子伸手一引,空氣中陡然寒光迸現,遠處正哭號緊追的大鬍子倏然被突兀出現的一棵冰錐凍在其中,片刻後大鬍子用力一掙,脫困而出繼續追趕,冰錐阻擋他的時間雖然短暫,但雙方總算又拉開了一些距離。

    錐子這才笑道:“我的分量,比著還能勉強施展的那點神通可要輕鬆得多呢。”說完,又換上了那副愁眉苦臉的表情,輕輕歎了口氣:“現在劍膽還不熟悉身體,所以追的慢,可是連番奔跑下來,他會越追越快,咱們卻是越跑越慢。”

    萇狸哼了一聲:“未必!他胳膊上中了生死毒!劍膽剛控制了身體,還不熟悉怎麼催動真元,破不掉劇毒的。”

    溫樂陽的生死霸道淩厲,可大鬍子的身體實在太過強悍,毒力腐蝕的異常緩慢,到現在為止,小臂還剩下大半截。

    眼下的情勢,就是雙方在拼時間,看是生死毒先攻入大鬍子的心肺,還是大鬍子先追上她們。

    錐子時不時會凝喚冰錐,凍住大鬍子片刻,小五則不停的用哭喪棒敲擊地面,喚出一些渾身腐爛的惡屍來阻擋敵人,只有秦錐,剛鑄下元基還不會法術,又不能返身去攔住大鬍子拼命,現在除了跑步之外什麼也幹不了。

    雖然大禍就在身後,秦錐還是越跑越無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大鬍子為什麼不斷臂怯毒?”

    萇狸滿臉不耐煩的撇了秦錐一眼:“劍膽不知道盼了多少年,總算得了具身體,卻又馬上要他斷去一隻胳膊,他捨得麼?”

    萇狸的話音剛落,遠處的大鬍子猛地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號,用左手硬生生的掰斷了自己的右臂,跟著看也不看就扔在了地上,也不顧斷口處噴湧的鮮血,咬牙切齒的繼續追趕著他們!

    萇狸勃然大怒,狠狠的瞪向秦錐:“全怪你!”

    秦錐愕然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離離山中,紅嶺千疊。

    即便當年四處闖禍,惹得天下修士群起追殺,貓妖也從未像今天這麼狼狽過。萇狸俏臉如籠冰霜,神色越來越決絕,一言不發,奮力催動真元在山丘矮嶺之間迅速穿行。

    果然像錐子說的那樣,身後的大鬍子,獨眼、斷臂、後背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更少了半邊肋骨,但是對身體卻越來越熟悉,追的也越來越快……

    就連她們自己也不知道跑了多少時候,此刻錐子已經拎著金猴子伏在了秦錐的背上,一行人中現存實力最強的小五扛著溫樂陽。大鬍子依舊牢牢跟在他們身後,幾次都險些追上來,最終都被萇狸和錐子聯手施展的神通逼退。

    衝在最前面的小五,眼前猛地一亮,已經從紅嶺中衝了出來,萇狸面露喜色連聲催促著:“莫停,巨石陣後,有個洞子直通山腹,一路跑過去!”

    錐子的臉上現出了一絲狐疑,側頭望了萇狸:“山腹裡是死路,你心裡盤算著什麼?”

    萇狸哈的一聲脆笑:“走便是了,我還能害你?”

    錐子委屈的都快哭了:“你害我還少?”嘴裡這麼說著,身形也跟住了其他人。

    隨即囡囡一聲歡呼,一頭扎進了當年拓斜留在金甲下的山洞,秦錐、錐子、萇狸魚貫而入。

    大鬍子乾嚎著,片刻後也趕了上來,剛進山洞根冰錐和妖刃兜頭蓋臉的砸下來,大鬍子無從躲閃獨臂護住腦袋,嗷嗷哭叫著,硬闖而入。

    山洞雖然蜿蜒崎嶇,但是根本沒有岔路,小五也用不著分辨方向,一門心思的向裡跑,跑到眼前微微一空,總算鑽進了山腹,接著囡囡就愣住了,這裡根本再沒有了去路!

    其他幾個人也接踵而入,錐子立刻放聲提醒:“地上的屍骨和長劍萬萬碰不得!”

    同時在骷髏腔子裡響起了‘咕’的一聲,紅壺滿眼都是歡喜的從土塊裡鑽出來:“這麼快便回來看我?”

    錐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苦笑著一指萇狸:“是她要來,你去問她。”

    而萇狸一入山腹,立刻後退幾步,把所有人都擋在身後,微微眯起的眼睛揚起貓性的乖張與狂妄,凝神盯住了山洞。

    因為屍骨劇毒封閉,紅壺根本不知道山腹之外的事情,還一個勁的哈哈大笑著:“還是貓兒有良心……”

    小五不知道怎麼回事,還以為紅壺是她們的救兵,再等不得它滿嘴客氣,把溫樂陽放到身邊,靈巧的翻身跪倒,對著屍骨咚的磕了個頭,奶聲奶氣的說:“我們被惡物追殺,請前輩救命!”

    紅壺愕然張大嘴巴,真想哭……

    山洞中的腳步聲如擂銅鼓,大鬍子靈識早已鋪滿附近,眼看著仇人終於被困在山腹中再沒活路,一路上痛苦的乾嚎也變成了尖啞的歡呼,偶爾還夾雜著一兩聲分不清是哭是笑的怪聲!

    小五和秦錐都是滿心的惴惴,可還是在對望一眼之後,各自挺起胸膛,想要走上前堵住洞口,不料萇狸絕不容質疑的道:“滾到後面去!”

    錐子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單腿跳著,和萇狸並肩而立,沒想到一直凝神肅容盯著洞口的萇狸突然露出一絲壞笑,一推她的肩膀,同時悄無聲息的伸出一隻腳勾在錐子的獨腿上,錐子當然不會跟萇狸用神通真元,搖搖晃晃的跳了好幾步在站穩,哭笑不得的罵道:“好玩麼?”

    萇狸剛一展顏,又猛然回頭瞪向洞口,就在大鬍子即將從山洞深處出現的刹那,猛然開口斷喝:斷妖身!

    窒悶的山腹中轟然炸響了幾段悶雷,無盡妖元奔湧咆哮層層流轉,一根粗大的妖刃銳響破空,繼而一化三三化九九化八十一,隨著萇狸素手一揮,跌宕著千古凜邪之意,彙聚成一道湯湯巨流鑽入山洞!

    斷妖身是妖門絕技,裹環能使得,萇狸更能使得!

    妖刃迸現的同時,一蓬妖冶的紅也同時從萇狸身上噴薄成無邊血霧,一道二指寬、斑駁猙獰的傷口,自貓妖的右肩直跨左腰,宛若一個憤怒的天將,剛剛揮起神鞭狠狠的抽打在萇狸的背上!

    而萇狸的動作毫不停歇,像一頭憤怒的母豹,閃電般撲躍而起……

    錐子終於知萇狸要做什麼,失聲哭叫了一聲:“停手……”

    萇狸在半空中沖她一笑,那笑靨,如花!

    大鬍子人還在山洞中,眼前霍然撲來無盡妖刃,根本沒有躲閃的空間,憤怒的回蕩起獨臂,在身前舞成轟轟烈烈的一團光影,一時間整個山洞中雷隆隆電霍霍,妖氣盤結戰意沖天!

    數不清多少柄妖刃在山洞之中激越奔湧,肆意而狂放,有的被大鬍子獨臂掄起的浩力絞碎、有的歪歪斜斜撞上山壁炸起無數碎石土屑、有的在吱吱的尖叫中扎進了敵人的身體,引入幾條毒蛇般的鮮血流淌。

    劍膽狂躁到了極點,他雖有靈智,可是少去思考更從不曾說話,所以一路上也只能哭號怪叫,但是對新的身體他卻珍愛無比,眼看著一股股鮮血流出,猛地發出嚎啕大哭,揮舞著手臂,拼命的向著山腹裡衝,莫說擋在他面前的是一蓬妖刃,就是萬丈熔岩,他也要衝過去,把傷他、害他的、殺他的人,連皮帶肉連筋帶骨盡數撕碎、嚼爛、吞下!

    劍膽對新的身體還不算太熟悉,但是他繼承了主人的砂身、更還有兩頭天龍之力,而萇狸決然發動的斷妖身,雖然暴戾猛烈,但充其量也只是她鼎盛時的全力一擊。傷敵則已,殺敵妄想!

    怒嗥!劍膽的怒火點燃了所有的真元之力,隱隱間透出龍吟震怒,奮力想要衝透眼前彷彿永遠無盡無休的妖刃洪流!洪流的阻力越來越大,而極限處便是衝破的刹那!當劍膽全身一輕,帶著無數道凜冽的傷口、宛如死人嘴唇般無力掀翻的層層皮肉、只差半步便要衝進山腹的時候,眼前突然飛來了一具斑斑白骨!

    萇狸在斷妖身之後,身形毫不停留,天仙般優美而輕快的飄蕩而起,單手一挽,竟然伸手挽起了屍骨手中那柄曾經一擊洞穿山壁、同樣也沾滿了拓斜本命劇毒的長劍!

    萇狸挽起長劍,將屍骨挑向敵人,同時身形毫不停頓,向著敵人一劍射去!

    手上傳來的,那是怎樣的刺痛啊,他的水藍、他的劇毒、他留在這世間唯一的痕跡、他曾為她獨力擊殺無數絕頂高手的狂妄!

    大鬍子還在山洞,無處躲閃,他也不想躲閃,掄起一拳看也不看的便在砸上了那具彷彿對著他笑了起來的骷髏,而此刻,猛地一聲震天怒吼,從瞬間之前還在目瞪口呆的紅壺中咆哮而出:“是你!”

    大鬍子的身體突然一窒,當然不是為了紅壺的怒吼,而是那具屍骨,在和自己身體接觸的刹那裡,猛地將一抹足以凍碎靈魂的冷刺入了他的左手,一抹和剛剛右臂有些相似、但更加犀利更加霸道更加讓人噁心的感覺,霍然蔓延,這種想要活命就要再度捨卻一部分身體的恐懼,讓劍膽怕的直哭,而生死之戰,卻並未結束!

    一汪水藍蕩漾,長劍橫斜,那個妖女執劍,美得讓人不想掙扎,她明明沒有一絲力量,卻毫不費力的扎透了……我?

    這是劍膽最後一個念頭,那一劍,無力而準確,釘入了他曾經為之蓬蓬跳動而欣喜若狂的心。

    本來清澈的眼淚,再從劍膽的獨目中流出之後,便與臉上的血污混在一起,變得渾濁了……

    萇狸輕呵了一口氣,水藍之毒已經徹底湮滅了她的胳膊,向著她的心奔湧而去,分不清是殘忍或者溫柔,萇狸在笑,不知是為了能殺死強敵、還是為了死在水藍之毒下……這時候背後響起了一陣含糊不清的呀呀怪叫,一個人軟綿綿的撞上來,把她想要緊握至死的長劍撞飛,繼而費力無比的抓著了她的手腕。

    手好軟,指骨卻扎透了自己的血肉,溫樂陽醒了,衝來……

    水藍劇毒霍然一轉,第二次從萇狸的身上收斂,衝進了溫樂陽的身體,兩個人居然似笑非笑的對望了一眼,雙雙摔倒、昏厥。

    錐子、小五、秦錐,甚至紅壺,似乎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被眼前兔起鶻落的變化驚呆了。

    這一戰,沒有該死之人。所以只論生死,不分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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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六十三章 亂麻

    萇狸妖心高氣傲,修為高絕,幾千年裡為禍四方縱橫天下,從沒像這次這樣狼狽過,被一個比傻瓜強不了多少的劍膽哭鬧著一路追趕,從她跑進離離山開始,就已經打定主意,用拓斜毒汙的長劍和劍膽玉石俱焚。

    重傷之下強行施展‘斷妖身’,拼著身染奇毒發動奪命一擊,最後雖然被溫樂陽引走了即將侵入心脈的水藍之毒,萇狸也堪堪瀕至油盡燈枯的邊緣,沉沉的昏厥了過去。

    囡囡真的被嚇壞了,小臉白的讓人心疼,看著溫樂陽和萇狸:“他們兩個…會死?”

    “貓妖只是傷的太重,修養一段還會好起來……”錐子的眼角掛滿了深深的擔憂,望著溫樂陽:“他…要看生死毒能不能抵住拓斜的劇毒了。”

    說完,沉默了片刻,萇狸在最後吐出了四個字:“要看造化。”

    剛才的換命一劍氣勢煌煌,不過從萇狸發動斷妖身一直到最後塵埃落定,前後不過幾個眨眼間的功夫,其間萇狸挑起毒骨揮劍刺殺大鬍子,更是彈指一揮間,對於兩千年前拓斜佈在地下的水藍劇毒,萇狸沾染也不過其中的一兩成,現在這些一兩成劇毒,都在溫樂陽的身體中。

    溫樂陽全身的生死毒都聚在一起,隨著溫樂陽微弱的心跳而轟轟顫抖,拼命抵禦著水藍劇毒!生死毒就像一大群齊心合力但卻膽戰心驚的羊兒,蜷縮成陣層層流轉著溫樂陽的心胸要害,水藍之毒則像一條兇猛的怪蟒,圍著羊群閃電般的遊走,時不時探首一擊……

    雖然水藍劇毒一時之間還無法徹底擊散生死毒,但是再龐大的羊群也休想殺死巨蟒,溫樂陽在第二次昏厥之前就明白,比起上次斷指這次侵入身體的水藍劇毒何止強大了千百倍,自己再沒辦法把它們盡數驅逐掉,水藍之毒驅散生死毒只是個時間問題吧。

    昏厥之前,溫樂陽最後一個念頭是:死之前有機會再醒來一次麼?

    小五小眼淚汪汪的,還想再說什麼,錐子堅決的搖了搖頭:“送溫樂陽回家!”

    在場之人雖然修為了得、見識精深沒有一個人懂得毒術。在錐子看來。要是溫家地幾位老爺子在場。溫樂陽活命地機會便會大增。

    秦錐答應了聲。俯身背起溫樂陽。懷中抱著還無法稍動地金猴子。小五則扛起萇狸。同時扶著錐子,一行人正要歪歪斜斜地離開山腹。突然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慢著!等我!”

    錐子愣了一下才明白是誰在說話。回過頭有些奇怪地看著紅壺。

    紅壺長吸、長呼。扁扁地身體隨著呼吸不停地漲大、收縮、再漲大。錐子冰雪聰明。看紅壺地眼神就已經明白它想做什麼。愕然問道:“屍骨上地毒力還有大半。你若強行突破小心性命!”屍骨上地劇毒。先後被萇狸和劍膽分走了不少後,屍骨又被劍膽掄起重擊打到地上。劇毒禁制之力減少了不少。

    紅壺地眼神無比決絕。但是聲音卻遏制不住地顫抖:“剩下地毒力不會自行散去。我卻越來越羸弱。不趁著這次以後就更沒機會了!”

    錐子微微一笑:“你要衝破毒骨。我幫不了更不會幫你,你衝你地。何必叫我?”

    紅壺語氣鄭重:“你我同仇敵愾,不知多少年不見天日,天下早變了樣子,我一己之力想要找到仇人那是做夢,我脫困後,還要和你們一起走的。所以你們等我片刻!”

    錐子聽到‘同仇敵愾’四個字,若有所思的皺了一下眉頭,還想再說什麼,紅壺卻倏然大喝了一聲,癟癟的身體就像個接上了氣泵的氣球一樣,瘋狂的鼓脹了起來,開始衝擊桎梏。

    片刻之後,蛤蟆飛速漲大的身體,就擠上了屍骨的腔子,水藍的戾色霍然流轉,屍骨在讓人牙酸的哢哢悶響中不停的顫抖著,紅壺的目光也充滿了痛苦,從喉嚨深處拱出了咕咕的痛吼……

    終於,蛤蟆與屍骨相持片刻之後,啪的一聲脆響,毒骨被巨蛙撐得爆裂粉碎!

    紅壺甫一脫困,猛地張開嘴巴爆發出一聲震天價般的怒喝,隨即就像泄了氣般迅速變回原形,桎梏它的屍骨已經被它炸碎,但是紅壺自己也被毒力耗盡了力氣,趴在地上難以稍動,只是呼呼的喘息,勉強對著錐子說:“帶我…一起!劇毒和我的本源之力抵消,我身上沒有毒……”

    錐子也不再廢話,伸手一引把紅壺拖在手心中,一行人相互攙扶著,向著華山之巔趕去。

    黑白島、離離山還有大鬍子所在的茫茫荒原,都是被法陣接引來的,說白了就是法陣在華山神女峰之巔破碎虛空開了三條通道,等到陣法之力枯竭,三個異域各自歸位。

    黑白島還好說,至少錐子認識路,可離離山誰知道藏在什麼荒蠻之地,到時候恐怕連回蜀地的路都找不到,以錐子為首的一群老弱殘兵各自催動真元,要在接引陣力消失前奮力趕往神女峰。

    半天之後,紅壺恢復了一些精神,時而哈哈大笑,時而望天長歎,把錐子煩得不行,一邊趕路一邊問它:“你說的同仇敵愾是什麼意思?”

    紅壺沒急著回答錐子,而是讓她把先前發生的事情都說一遍……

    等錐子說完之後,紅壺先是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接引法陣,被混沌錐兄弟改了,由此威力也擴大了許多。”

    錐子點頭道:“真正的陣法,接引來的應該只是那片莽莽荒原,大鬍子也得了那個仙師的傳諭,早就準備好要抓萇狸,可陣法被混沌錐篡改之後,也把黑白島和離離山也引來了。”說著,錐子皺起了眉頭:“還有一件事古怪的緊,我一直沒能想通,我們還在離離山的時候,莽原就被陣法引來了,大鬍子卻沒進入離離山追殺我們,而是一直等我們回來才現身……”

    紅壺沒有脖子,搖頭的時候連著屁股一起晃:“先說陣法的事情,你有沒有想過,混沌錐後人改動的,只是發動大陣的靈元基礎,而不是陣意,否則大鬍子也不可能出來。原先陣法發動是要靠修士靈元,後來被他們改成了用混沌元力……”

    十萬大山中的怪物們身具混沌之力,而修士修煉的是天地真元,兩股力量並不一樣。

    普通修士好比是煤球,混沌錐後人和手下則是電池,雖然運行和表現方式不同,但本質都是能量。而仙師傳下來的接引法陣就好比用煤球燒開水。

    要想把這壺水燒開,需要九百九十九個煤球,所以數鬥、抱日、鐵銹等人入山找人幫忙;混沌錐後人也想燒水,但是他們沒有電池,所以混沌兄弟把法陣給改了,從原先的煤球燒水,改成了用電池產生熱能燒水(豆子當年高考,物理那個慘啊,為了寫小說我容易嗎……)。

    可燒開水還是燒開水,並沒有變成做飯炒菜,混沌兄弟篡改仙師法陣,改的只是驅動法陣所需要的能量方式不是法陣本身。憑著混沌兄弟的修為和對陣法的造詣,也沒能力去改變陣法的核心。

    電池爆發出來的能量,比著煤球更大,所以混沌錐後人不僅燒開了仙師指定的那一壺水,而且還多燒出來兩壺。

    仙師指定的那一壺水就是藏身莽原的大鬍子,被混沌兄弟多燒出來的兩壺水則是黑白島與離離山。

    錐子稍微一琢磨也就明白了紅壺的意思。

    紅壺點點頭全身一起上下抖動,看著有點像蹺蹺板:“既然陣意未變接引來的三個地方,應該都是一樣的或者說彼此之間,會有很深的淵源。”

    錐子腳步不停,蹙眉不語,對紅壺的話似懂非懂。

    紅壺自己也琢磨了一會,才再度開口:“你說過,那個叫孔弩兒的修士,為了凝練黑白島的鎮妖木行錐,害了金猴子,當年那些天錐,也都是追隨在孔弩兒身邊的人。”

    錐子深吸了一口氣:“我也曾被這個孔弩兒煉成了天錐。”

    紅壺嘿了一聲:“莽原上那個捉拿萇狸的大鬍子,和孔弩兒長的一模一樣?”

    千仞一見大鬍子,便篤定他就是孔弩兒,立刻上前拼命,不過大鬍子自己卻懵然無知,矢口否認。

    看到錐子繼續點頭,紅壺的眼中倏然露出了一抹凶光:“我剛見到追殺你們而來的劍膽的時候,還以為他就是吞下我的那個王八蛋!”

    錐子的心思絕對算是機敏的,但是一來身在局中,二來不久前天水靈精衝擊元神封印未果,三來剛剛經歷連番劇戰幾次心智失守,四來則牽掛著溫樂陽的生死,現在只覺得腦子裡亂成了一團,聽到紅壺的話,情不自禁的追問了一句:“吞下你的那個人就是困住你的屍骨?他不是被拓斜殺掉了……”

    正說著半截,錐子突然閉上了嘴巴,目光之中閃爍出一層驚駭!

    孔弩兒設大陣在黑白島鎮妖、大鬍子獨處茫茫荒原、瘦小修士遁隱離離山封印紅壺,這三個人都長的一模一樣;黑白島、荒原、離離山三個世外異域都被仙師的陣法接引而至……

    三個地方本來就如出一轍,甚至連鎮守的人都相貌相同,接引法陣被混沌兄弟加大馬力之後,便被一起引來了。

    錐子的腦子裡哄的一聲,天水靈精隱隱又有發動的跡象,但是現在她們正竭盡全力想要返回神女峰,片刻也耽誤不得,錐子屏息凝神,緩緩抽回了自己的真元,咬牙放棄了衝破元神封印的大好時機。

    “三個一模一樣的絕頂劍仙各鎮一隅,黑白島和離離山都是鎮邪之地,大鬍子在荒原,做的事情想來也差不多少的!所以他才不能遠離,那個仙師想要讓他出手捉拿貓妖,就要用法陣將莽原牽引到貓妖附近!”紅壺越說聲音越響亮:“否則那個狗屁仙師又何必弄什麼法陣,直接傳下一道諭令,讓大鬍子出山去抓萇狸便是了!”

    大鬍子的修為神通,是錐子平生僅見,用通天徹地來形容也不算誇張,以他的本領,天下雖大想要緝拿萇狸也不算什麼難事。

    可仙師還是先派天錐後人出手,不行再讓大鬍子先上,多此一舉毫無意義,除非大鬍子還有要事在身,不到萬不得已,仙師不想讓他出手。

    再想到黑白島、離離山都是鎮妖惡地,大鬍子藏在莽原裡幹什麼連溫九都不屑去猜了。

    秦錐一直聽著一人一蛙的對話,現在也明白了,驚駭的把小眼睛努力撐大了一點點:“莽原上鎮壓的是什麼東西?大鬍子現在死了,怪物是不是該跑出來!?”

    錐子瞪了他一眼:“管他是什麼怪物,跑出來便跑出來,與咱們何干!”說完,頓了頓又笑了:“你師父也是怪物,還不是跑出來了?”

    秦錐乾巴巴的笑了:“也是哈!”

    金猴子眨了眨眼睛,看不出是生氣還是委屈……

    錐子笑了一會,努力讓自己的腦筋清楚一些,漸漸又蹙起了眉頭:“這三個人…是分身?”

    紅壺有些意外的看了錐子一眼似乎覺得這麼傻的問題,居然從她嘴裡問出來:“這是自然,便是同胞孿生的兄弟,也不可能長的這般相似!”

    錐子沉默不語,她總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彷彿有什麼重要的線索,正在自己眼前輕輕飄過,卻無論如何也抓不住。

    紅壺繼續道:“大鬍子是人,以他們的修為早已一氣化三清,但是只有一個劍膽分身。當初吞掉我的大鬍子,也只有一個分身,也是劍膽,不過拓斜的毒力太驚人接著把劍膽毒殺在長劍裡了!”

    人身修天,可以煉化出三個分身身再修煉到極致,又能再煉出一個分身,以大鬍子的絕頂修為,早就應該練成三個分身了。可是無論是荒原上的、還是離離山裡的大鬍子,都只有一個劍膽分身,唯一的解釋也只能是:大鬍子本身就是別人的分身。

    錐子搖搖頭:“荒原和離離山各有一個大鬍子坐鎮,可是黑白島的孔弩兒去哪了?”錐子又回想起身為天錐時的記憶,黑白島高手代代相傳,最後這幾千年裡是天書他們三位真人護島,從來就沒有過一個像大鬍子這樣的絕頂修士出現過。

    蛤蟆哼了一聲:“也許是大陣初成的時候便已經死了也未可知……”

    這次小五也忍不住開口了:“天錐後人得到過仙師傳諭,孔弩兒就是他們的仙師,要是死了,又有誰能傳諭?”說完之後,自己又搖了搖頭:“也不對,看流金火鈴的威力,也只有大鬍子那樣的高手才能使用,巨劍又和黑白島有淵源,應該就是孔弩兒的武器,可…劍膽早就被封印了,孔弩兒已死?”

    紅壺的目光無比篤定:“不錯!那個黑白島的孔弩兒肯定是死了!不過,既然有分身,自然便會有本尊,本尊用分身的神通,向著原來分身的手下們發一道諭令,也不是什麼難事。數鬥、抱日嘴裡的仙師是分身,可這次傳諭給他們的,是本尊!”

    說著,紅壺的語氣漸漸森嚴:“害我的分身雖然死了,但本尊還活著,他便是你我的大仇!分身劍膽,都是依著本尊的吩咐,不會自己替天行道來鎮住我,害了你和我的還是大鬍子的本尊!”

    小五也瞪大了眼睛,和身邊同樣怒睜雙眼的醜漢秦錐一比,漂亮的像個小仙女,搖晃著小腦袋:“等等等等,大鬍子說傳令給他的是他師父,他怎麼會連師父和自己本尊都分不清?”

    囡囡說道這裡,錐子的腦子裡猛的一冷,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抓不住線索的究竟是什麼:大鬍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個分身!

    在華山之巔初遇大鬍子的時候,面對千仞和天錐後人的指認,大鬍子始終滿臉納悶,他若知道自己是分身的話,自然便會想到這些人都是他另外兩個分身兄弟的仇人或者手下,當時的情形,大鬍子勝券在握,當然也犯不著跟他們裝傻充愣。

    醜漢子秦錐斯斯艾艾的笑了:“另外還有幾個事我不明白……”說著,深吸了口氣也不管別人讓不讓他問下去:“仙師抓貓妖幹什麼?拓斜幹什麼去了?荒原上的大鬍子有要事在身,本尊為啥不自己來抓萇狸?拓斜為啥要殺離離山的大鬍子?他殺了離離山的大鬍子,為啥又不去殺荒原上的大鬍子……”

    秦錐正問的高興,其他幾個人異口同聲的叱喝:“住口!”

    事情現在亂到了極點,錐子、紅壺和小五本來就頭大無比一團霧水,聽見秦錐跟機關槍似的向外噴問題,一下子都有點發瘋……

    錐子苦笑著搖頭:“先把溫樂陽送回九頂山再說吧,萇狸、千仞能說話,彼此在印證商量,想的還會更多些……另外,我若恢復了前生的記憶可能也會再找到什麼線索……”

    紅壺在掙破劇毒屍骸的時候,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差一點就力竭而死,現在雖然養好了些精神,但四肢還是軟的,只能靠錐子托著它趕路,偏偏蛤蟆脫困後心情極好,在錐子的手心裡一刻不停的奮力翻滾……

    幾人雖然狼狽不堪,但是腳程比起普通人也要快的太多太多了。錐子也不再去想什麼孔弩兒、大鬍子,而是一心一意的趕路,在靜下心之後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臉色倏地變了:在神女峰頂,除了五福修士們之外,還有將近一半天錐後人的弟子!

    在神女峰惡戰之時,一群妖仙、天龍、法訣和大鬍子的合擊之力驟然爆發,所有人都受到了波及,可不同的是自己人都在向前衝,天錐門下的弟子們都在向後撤……一進一退之間勢自然有所區別,何況那些天錐弟子本來就修為高深……

    錐子又望向小五,山頂惡戰而隨之而來的追殺,還有剛才太多的疑惑,讓平時心思機敏的錐子都亂了方寸,直到此刻她才想到:小五為什麼沒受傷?

    小五趕忙把當時自己被救下的情形說了一遍,錐子心頭稍緩,一個人能在巨力跌宕中救下小五等人,修為至少也要到數鬥、抱日的層次,肯救人,至少不是敵人。不過這個人到底是誰……錐子又開始頭疼了。笑著問小五:“被救下的都有誰?”

    小五挨個的數著:“稽非水鏡、我、非非姐弟、苗家二娘……”一邊說著,一邊翻起大眼睛努力的回想,最終搖了搖頭,興高采烈的回答:“沒了!”

    錐子卻秀眉一跳:“沒有溫樹林?”溫樹林的修為可比著稽非水鏡還不如。

    小五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現在才想起來還有個老頭子溫樹林:“好像好久沒見他了……”

    幾個人一邊走一邊趕路,迅速的穿越著層層紅嶺,這時候前方突然響起了陣陣長嘯,神女峰上那些倖存的五福修士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居然暫時壓制住了傷勢,正彼此招呼著進山來接應錐子等人。

    雖然依舊乏力、修為還不如平時的兩三成,但是比著萇狸他們離開的時候,修士們的精神都健旺了不少,按照他們當時受的傷勢,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錐子原本以為,等她再回到神女峰的時候,這些晚輩們傷勢不再繼續惡化不錯了,完全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恢復了些力氣。

    老兔妖、小掌門劉正和讓炯大師連袂趕在最前面,在看到走過來的錐子等人而不是大鬍子,不約而同的歡呼了一聲,圍攏過來幫忙,同時簇聲長嘯,通知其他人靠攏過來。

    劉正一邊護送著她們,一邊簡明扼要的把神女峰上後來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萇狸等人帶著溫樂陽逃入離離山之後,那些倖存的天錐後人的弟子果然暴起發難,而自己人中能有一戰之力幾乎沒有,眼看就要吃大虧的時候,突然從山下躍上了渾身都籠罩在白袍裡,只露出一雙眼睛的人,出手就震懾住了敵人,而白袍人也沒難為那些天錐後人,讓他們帶上自己的宗主馬上離開華山。

    天錐後人走後,白袍人又為五福修士們留下了一些療傷的靈丹,隨即轉身下山。

    小掌門劉正說完,自己人已經紛紛聚攏了過來,簇擁著錐子向著神女峰趕去。

    溫不做也湊了過來,低聲對錐子說:“另外還有件事情蹊蹺的很,我們檢查過屍體,核對過人數,別人都無所謂,可是…溫樹林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三寸丁溫不說苦笑著搖搖頭:“直到發現他不見了,我們才省起,好久沒見過他了……”

    秦錐小心翼翼的問錐子:“那個救人的白袍人…會不會就是溫樹林?”

    錐子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回答:“不!知!道!”

    錐子現在挺想哭的,溫樂陽生死難料,一群人都重傷在身,可問題卻一個接一個,不僅沒有明朗些,反而更複雜了。

    這時候,地面突然輕輕的顫抖了起來,錐子想也不想,立刻招呼所有人全力奔跑,趕回神女峰,現在距離華山近的很了,要是這時候法陣失效,錐子就真該哭著罵老天了。

    大群的修士全力催動真元,就像一群炸了窩的鴨子,亂七八糟的奔馳起來,沒用太多的功夫就從離離山趕回華山,直到他們回到了神女峰,才愕然發現,大山篩糠般的顫抖,並不是法陣即將失效!

    饒是老兔妖一輩子修佛養氣,此刻也忍不住狠狠的一跺腳,指著爆土揚塵的荒原怒駡道:“還有完沒完!”

    而紅壺也咕的一聲怪叫道:“先前猜錯了一件事!跑!快快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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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六十四章 地蜢

    荒原上塵土捲揚,彷彿有千軍萬馬正在鏗鏘急行,周圍區域和神女峰都被隆隆的腳步聲震得簌簌顫抖!

    錐子聽到紅壺催促,想也不想,在小五的攙扶下,喚上秦錐拔腿就跑,她們在來路上就已經省悟,大鬍子的荒原和離離山、黑白島一樣,都是鎮邪之地。現在大鬍子死了,衝出來的不是他的弟子就是他鎮壓的邪物,不管是哪一樣她們都對付不了。

    倖存的修士們雖然納悶,可誰都不傻,哄得一聲,簇擁著幾個重傷的絕頂妖仙飛快的下山。

    片刻之後,另外一群人就從塵土中衝了出來,自莽原踏上神女峰。老兔妖一面跑著一面回頭眺望,目光掠過莽原上追過來的敵人,老兔妖心裡微微驚異,敵人的樣子倒沒什麼稀奇,不過人數實在不少……足足有三四千人。

    誰也想不到,莽原上還藏著這麼多人!

    錐子也被這麼多追兵嚇了一跳,苦笑著問紅壺:“這些是什麼人?”

    紅壺嘿了一聲:“蠻族,地蜢!”

    錐子的臉上有些疑惑,她對‘地蜢’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卻一時又想不起是什麼,眯起眼睛回頭望向身後烏泱大片的追兵,所有從荒原上追下來的人,咋一看都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但是總讓人覺得哪裡不對勁,細看之下才恍然大悟,這些人的眼睛,都是重瞳!少則兩三瞳、多則七八瞳,可是這樣的眸子裡沒有一絲兇狠或者邪戾全都是木訥,詭異的木訥!

    紅壺天賦異,眼力要比所有人都強,一到神女峰就看出了來的是什麼人,這才大聲催促著大夥逃命。

    大隊的蠻人衝出荒原,猶豫的向著修士們追下去,他們目光呆滯面無表情,更不喊不鬧,但是腳步卻無比沉重,每一步之下必定山石炸裂、土屑轟揚。這些叫做地蜢的蠻人隨便哪一個奔跑都能在身後翻出一條滾滾土龍,更何況數千人一起狂奔!老兔妖一點也不懷疑,要是讓他們在神女峰上不停的跑上幾天,大山都會被硬生生的踩塌。

    秦錐也看清楚了蠻人地樣子。神色裡多少有些不服氣:“蠻人有什麼好怕?也就是步子沉重些!”

    紅壺煞有介事地搖搖頭:“相傳太古蠻族地蜢。身子結實不畏水火,有倒嶽推山之力。生性狡猾殘暴。更助紂為虐。拜奉邪神滋擾天地。最終惹怒了天神降下神罰。奪了地蜢之智,讓他們全都變成了行屍走肉。就算被人扔到火鼎中也不懂得掙扎反抗。”

    小五百忙之中也回了下頭:“大鬍子在荒原是為了鎮壓這支地蜢蠻族?”

    話音未落。一直負責斷後地小掌門劉正遽然長聲斷喝:“律令劍。誅!”旋即劍鳴大振毫光激射中昆侖劍陣再度現身!現在幾乎所有人都有傷在身。小掌門劉正地傷勢一點不比老兔妖、讓炯輕。但是戰力卻是最強地。

    天書和天畫兩位真人渡下真元。劉正和劍陣之間心意相通。只要還有一分真元。也能喚出威力龐大地劍陣。

    眼看著地蜢蠻族越追越近。小掌門劉正毅然轉身。驅動昆侖萬劍捨身迎敵!

    錐子哼了一聲,腳步緩慢下來,劉正是她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之一!紅壺趕忙大聲吆喝著:“不能稍停,別人都能停下,唯獨你們幾個不行!這些地蜢跑出來,就是為了殺萇狸、錐子……還有溫樂陽!別人都不會有事……”

    萬道神劍遮天蔽日,化分成三道蒼蒼劍龍,各自呼應咆哮,向著地面轟然俯衝而至!

    就在劍陣堪堪要衝入敵陣的時候,幾千隻仿彿只知道奔跑的地蜢蠻人哄的一聲倏然散開了,就像一大群受驚的青蛙,有的手舞足蹈,有的高高躍起,有的匍匐急爬,有的翻著跟頭,看上去雜亂無比毫無章法,可無論什麼姿勢,每一個蠻人都用自己的手、自己的腳、自己的肩膀後背甚至屁股嘴巴,毫不留情的扯住了劍龍!

    相持片刻之後,哀哀劍鳴震徹天際,三條劍龍幾乎同時被拆散了,炸碎成無數柄利刃。陣勢雖然沒了,但是長劍猶在,依舊上下翻飛著追襲蠻人地蜢,遠遠望去戰陣之中蔚為壯觀,萬柄長劍矯若游龍森森婉轉,纏住數千默不作聲的地蜢……

    可一轉眼間,浩蕩的沙場突然變了個樣子!蠻人的打法根本沒有配合可言,醜陋、狼狽,用腳踩、用身體滾、用屁股坐……可是所有看到這場激戰的修士,都忍不住從胸肺深處擠出一聲驚呼!

    蠻人的姿勢無論如何怪異難看,永遠會比飛劍更快上一瞬;蠻人的身體無論在怎麼扭轉彎曲,都不會折斷;蠻人的動作再笨拙愚蠢,都不會讓自己受到一丁點的傷害!而現在,數千地蜢的眼神裡依舊沒有半分神采,還是那麼呆滯木訥,似乎在他們只是在依靠本能來戰鬥。

    小掌門劉正甚至沒來得及再捏起劍訣重新歸攏劍陣,便有將近一半的昆侖神劍被捉住、隨後在淒淒的脆裂聲中被折斷!片刻裡,昆侖劍陣就折損了一半,再也困不住敵人,數千地蜢再度彙聚起來,繼續向著錐子等人追去。

    塵土再度暴起,昆侖萬劍轉眼折損了四成多,地蜢卻沒有一個人受傷,轟然從劉正身邊衝過,劉正兩眼一閉,連劍陣一眨眼間都被人家拆了,他就別抵抗了……可片刻後,腳步漸輕,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地蜢早就帶著泱泱塵土衝過去了,甚至都沒人看他一眼,在蠻人疊疊的瞳孔中,似乎只有錐子、萇狸和溫樂陽三個人的身影。

    劉正愣了半晌,猛地怪叫一聲著遠處的沙塵暴就追了下去。

    遠遠望去劉正威風凜凜,他一個人趕著三四千地蜢蠻人落荒而逃……

    小掌門劉正真元不繼,眼看著根本就追不上地蜢了,頹然站住腳步,隨即又皺起了眉頭,再猶豫片刻後毅然轉身,撒腿跑向了被法陣接引而至、現在已經空無一人的茫茫荒原……

    錐子、秦錐和小五雖然沒回頭,但是剛才昆侖萬劍與數千蠻族一戰都呈現在他們的靈識之中,現在幾個人都明白了對手,不約而同的變了臉色。秦錐瞪著紅壺問道:“這些蠻人被大鬍子鎮壓在莽原,現在脫困了什麼還要殺錐子、萇狸和溫樂陽?”

    紅壺的語氣有些鄙夷,不緊不慢的回答:“剛剛說過蠻人地蜢只是行屍走肉,哪還用鎮壓!”說著,蛤蟆加快了語速:“地蜢雖然無智,卻身體強韌孔武有力命更是極長,就呆呆的在人間四處遊蕩。無論修士還是妖魔鬼怪看上了地蜢的力氣,想把他們收為己用,後來就有了一門專門的法術:養蜢!”

    養蜢之術詭異而複雜到了極點,不僅僅是訓教,更融合了道法、元神凝練、煉方鍛魂等諸多法門。到現在的修真道,這門法術早就失傳了,但是在太古年間卻盛行一時,無論修者術士或者妖魔鬼怪以養出幾個地蜢忠僕為榮。

    一般的養蜢之術,最多也就是把地蜢煉成奴僕指揮他們做些簡單的粗重活;個別高深之人,能把地蜢煉成護法獸自己戰鬥。不過這種層次的養蜢之術,能煉化百十個蠻人就已經到了極致了。

    說著,紅壺的聲音陡然凝重了起來:“從沒聽說過,還有人能將數千地蜢煉化成一支大軍!”

    秦錐的眼睛瞪大了極限,勉強能把黑眼珠露出一大半:“那這些地蜢…都是大鬍子養的,來給主人報仇了?”

    紅壺點點頭:“地蜢煉成之後忠心無比,又有一絲元神與主人相通,自古便有地蜢復仇一說,殺死主人的仇人,地蜢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的,這次是不死不休了,除非咱們能把地蜢一個不剩全都殺掉,否則天涯海角他們也追著你跑。”

    地蜢的主人大鬍子,劍膽分身後來只是借屍還魂,根本算不得養蜢之人。

    在神女峰上,溫樂陽、萇狸和錐子三個人聯手擊殺大鬍子,這才惹來數千地蜢的瘋狂追殺。

    秦錐撇著嘴苦笑:“那還跑個屁,回頭拼命吧!”

    錐子的眼中也有些猶豫了,自己人大部分身受重傷、幾個絕頂妖仙幾乎全部失去戰力,她想不出天下間還有什麼力量能抗住這幾千隻蠻人地蜢!

    這些地蜢窮追不捨無法甩脫,而她們根本就無處可去,與其跑到沒有力氣再被蠻子追上,還不如現在拼命一戰。

    小五卻用力搖了搖頭:“阿爹在秦嶺南山,離這裡不遠,只要能跑到那裡或許還有辦法!”說完,也不再廢話,屏息凝神只顧著快跑。華山本來就在秦嶺之中,算起距離的話倒也的確不遠,可山路陡險崎嶇,縱然是高深修士,要從華山逃到秦嶺深處,也要一番辛苦跋涉。

    這時候他們已經從神女峰上跑了下來,期間一直有人掉隊,果然就像紅壺說的那樣,地蜢對其他人根本不聞不問,只一門心思的追殺錐子這幾個人。

    他們跑到神女峰腳下的時候,剛剛被昆侖劍陣拖住片刻的地蜢又追了上來,依舊面無表情、震地如雷!

    老兔妖快步走到錐子身邊,低聲囑咐了一句:“我家師祖,拜託諸位!”說完也不等她們回答,大笑了一聲猛地站住腳步,舌乍春雷:“斷妖身!”

    老兔妖身上鮮血噴薄,混合著湛湛禪唱的妖風霍然席捲,萬道佛光乍現,天空中四座尊者法相氤氳凝現!

    小兔妖善斷大袖猛震,轉身大步走到師父身邊,聲音清朗而激越:“佛徒,護道!”

    小結巴希聲、五大禪院首座、數十名倖存的大慈神僧一起斷喝佛偈,在山腳的陡峭處倏然散開,或躺或坐、或縱直或斜橫,或含笑不語或怒目陰狠,阿羅漢之形漸漸清晰時,浩蕩佛音也衝天而起!

    隨即又是一聲‘斷妖身’的沉喝,兔妖哇的噴起一蓬怒血,身後九隻阿羅刹猙獰現身,獠牙霍霍利爪蒼蒼,對著越追越近的地蜢大軍縱聲嘶吼……

    喇嘛讓炯銅鈴般的大眼微微一眯,伸手啪的一聲拍在了自己的光頭上,放聲大笑著:“和尚拼了,喇嘛看著可不合適!”肥大的身軀一晃,好像一朵紅雲般竄到了老兔妖身邊,一邊笑著,一面伸出右手如拈花般在自己的眉心輕輕一撚的一聲微響,讓炯竟然摘下了自己畢生修持、煉化而成的眉心珠骨。

    讓炯大笑越來越狂放,鏘鏘激蕩中漸漸氤氳起無邊怒意,繼護法尊者、阿羅漢、阿羅刹之後,密宗修持的怒尊發現狂笑而出!

    萬般佛法神通轟轟凝聚,終於迎上了太古蠻人地蜢大軍!

    身後一陣又一陣降魔佛音層層激蕩,東土與高原的佛徒們拼卻畢生的修為,卻轉眼被蠻人地蜢揚起的滾滾土龍湮滅,錐子的臉上揚起了一層詭異的紅暈,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咬著牙不回頭看一眼,跟著身邊眾人向著秦嶺深處奪路狂奔!

    大小兔妖和讓炯率領的佛家弟子們並沒能比小掌門劉正堅持的時間更長,雙方纏鬥不過一會功夫,驚天動地的佛家神通就被地蜢撕成了碎片,早已是強弩之末的佛徒終於徒勞摔倒,大小兔妖無力的癱軟在地上,眼看著一隻隻步伐沉重的赤腳從自己身邊踏過,盡全力向地蜢伸出手攔住,哪怕攔下其中一隻,卻只抓到滿手的泥土!

    好在地蜢直追三個殺死大鬍子的仇人,對於其他攔路的修士只是擊潰而過,並不殺人,任由和尚和喇嘛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連看都不看一眼。

    腳步聲再度大震,蠻人又至,天下間彷彿根本沒有什麼力量能讓他們停止狂奔,就算與仇人相隔著無邊的火海、萬丈的炎瀑,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衝過去。

    一字宮所剩的弟子也不多了,十九扶著夏老大,氣喘吁吁的跟在錐子等人的身後。

    接引法陣成形的時候,因為怕得罪了萇狸,世宗的七個彩虹兄弟只遣散了手下,自己卻留在了神女峰沒走,現在也一樣狼狽的跟在錐子背後,不知道是老幾的一個彩虹胖子突然怪笑了一聲:“一字宮竟然沒自己逃跑?”

    他們都有聽到紅壺的話,知道地蜢追殺的只是那幾個妖仙和溫樂陽,追逐、逃亡跟其他人壓根沒有一點關係,可還都跟著跑了下來。

    雖然受創甚重,夏老大還是笑得豪氣干雲:“一字宮和姓溫的有交情!”

    與此同時攙扶著夏老大的十九摸出了一支鐵哨子,嘹亮淒厲的哨音陡然劃破山林,片刻後,人影憧憧,大隊人馬從前面的山林中閃躍而出!

    彩虹兄弟面露不屑,摸了摸自己兜裡的手機……

    來的人都是一字宮弟子,個個神情彪悍,身法迅捷,人數雖多但彙集中絲毫不論,從三個方向上聚攏而至,穩穩護住了錐子等人。

    十九和不說不做兄弟混的極熟,笑著吐了吐舌頭:“阿爹接到請柬的時候莫名其妙,覺得這個大會開得蹊蹺,就多帶了些人來,到了華山才明白是溫樂陽兩位高足搞出來的名堂,所以就把弟子們藏在山下等著。”

    夏老大繼續說:“昆侖道和慈悲寺都留下了,一字宮怎麼也得意思意思!看看咱們能不能多擋這群蠻子一會!”跟著望向不說不做:“先走吧,一字宮八百弟子自此,說什麼也要試試太古蠻人的手段!”

    不說不做絕不肯再離開溫樂陽半步,各自對著夏老大抱拳道:“一字宮的情分,溫不草記在心裡了!”

    夏老大哈哈大笑:“囉嗦!和蠻子打架不用死人,這份人情是一定要送的!”跟著陡然揚聲爆喝:“兒郎們,一字大陣!”

    一宮弟子轟然應是,一隊隊身法遊弋,層層流轉著把山林徹底佔據,無數法寶淩空急舞,隨著主人一起布下大陣,好像一條巨大的怪蟒,突然出現在地蜢和逃亡者之間!

    十九卻沒有留下和夏老大一起迎敵,而是跟在溫樂陽等人的身邊,繼續向著秦嶺深處逃去。

    蠻人還是那副樣子依舊一語不發,一遇阻礙便猛地散開隊形,變成黑壓壓的一大片,好像蝗蟲似的亂七八糟、鋪天蓋地的衝上去……

    不久之後,彩虹兄弟也開始聚攏手下,替錐子、萇狸等人擺下了最後一道屏障。

    二娘小蚩毛糾跟不上了、稽非水鏡掉隊了、到最後不說不做兄弟也一頭栽倒在地,再沒力氣奔跑了,所有人都掉隊了,幾乎每一個人在力竭時都嘶聲催促著小五秦錐快跑!

    繼續逃亡的,也只剩下從金角山腹中狙殺了大鬍子後逃出來的幾個人,另外還多了一個十九。

    劉正、佛徒、一字宮、世宗在修真道上最精銳的四股力量拼命阻攔,總算為錐子等人爭取到了一點時間,讓他們逃入了秦嶺深處。

    錐子臉上的異紅越來越濃,從內息轉為大口喘息,體內的天水靈精再也歸攏不住裹雜著淩亂的真元,不停的衝擊著她的元神封印……近在眼前的枯枝寒樹詭異的飄遠,天角盡頭的重重浮雲卻圍在身邊,錐子真元漸散,終於再也支援不住了,哇的嗆出了一口血,對著同伴低聲說了句:“你們先走……”話音未落,身體突然一輕十九已經輕輕的抱起了她,腳步輕快而迅捷穩跟在小五身後。

    紅壺略顯意外的咕了一聲:“女娃娃的修為不錯!”

    十九盈盈一笑:“前輩過獎!”

    這時候萇狸突然睜開了眼睛,臉色虛弱得讓人從心裡難過,眼神也淡然無光,但是目光深處的那抹明媚卻無論如何也抹之不去,萇狸是有些奇怪的左右看看:“大鬍子死了?這又是往哪跑呢?”說完費力的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呼吸通暢一些,精緻的面容上還掛著陣陣痛楚,嘴角就已經不耐煩的撇了起來:“這還有完沒完了,光顧著跑了!”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歡呼了一聲,紅壺興高采烈的把她昏厥後發生的事情簡要說了一遍。

    萇狸的表情也沒什麼意外,點了點頭之後,開始上下打量著十九。

    錐子努力歸攏著自己的真元,目光和萇狸一模一樣,也看著十九。

    萇狸的目光由好奇漸漸變作驚訝,隨即又變成了後悔,無力的搖搖頭歎道:“當初應該答應了一字宮的提親!多好的女孩子!”

    秦錐腳下一踉蹌,差點把溫樂陽給扔出去。

    錐子無比肯定的點點頭,好像明白萇狸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萇狸則岔開了話題:“要是最終跑不掉,你就帶著溫樂陽獨自逃命!”

    十九臉色不變,呵呵笑道:“咱們這群人裡,修為最深的可是囡囡。真要到最後,可也得由她帶著溫樂陽逃走。”說著,似笑非笑的瞟了秦錐一眼:“到那時我和秦錐留下來,斷後!”

    身後天崩地裂似的腳步聲,又再度轟鳴,地蜢已經衝過了最後一道防線,漸漸追了上來。小五咬著嘴唇,根本不回頭看一眼,就帶著大家在秦嶺深處來回穿插。

    錐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費力的伸出手指了指萇狸,對十九說:“求你一件事,要是跑到最後實在逃不掉,要把我扔下的時候,一定也要把貓妖留下。”

    萇狸哈哈大笑:“你這人太小心眼……”說話的時候,眾人在囡囡的帶領下,繞過了一道山嶺,跟著眼前一空,一片巨大而空曠的山坳,彷彿從天而降似的毫無徵兆的出現在眾人眼前。

    周圍大山環繞,山坳卻平坦異常,一個個巨大的黑色符篆從他們腳下一直寫入大山深處,一座座堪比房屋的銅鼎錯落擺放著,夾雜在符篆周圍,氤氳著冷漠的陰森。

    小五終於歡呼了一聲:“到了!”隨即把扛在身上的貓妖往十九的背上一搭,自己則身形晃動,手裡的哭喪棒不停的敲擊著地面,空空空的悶鈍敲擊聲,漸漸從小到大,最後彷彿變成了轟轟的巨震,在空曠無邊的山坳中層層回蕩。

    地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揚起的沙塵已經隨著寒風飄至,沉沉的壓在眾人頭頂!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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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40: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六十五章 陰眼

    囡囡全力催動真元,鬼魅般在空曠巨大的山坳中四處遊走,手裡的哭喪棒幾乎一刻不停的敲打著面,而山坳中的空地並沒有像她平時施法時那樣,出什麼屍身喪鬼,除了敲擊之下產生的空空共鳴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什麼動靜。

    秦錐聽著蜢轟轟烈烈漸行漸近的腳步,臉上的神情越來越焦急,眼前的囡囡已經快的看不出身形,可旱魃山坳中還是沒有一絲異樣,旱魃五哥似乎根本就沒有要出來的意思,十九的眼中慢慢蘊起了狐疑的神色,悄悄伸出柔荑,拉住了秦錐的手。

    秦錐只覺得觸手一片溫暖柔然,一張醜臉喜上眉梢,正想挺起胸膛說幾句豪邁直言,倏然四周猛的安靜了下來!地蜢的腳步聲仍在夯夯轟鳴,驟然的安靜不是沒有了聲音,而是一股毫無徵兆的陰森突兀降臨,一下子把所有的感覺都變成了陰滲的麻木!

    隨即十九和秦錐,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莫名其妙的冷!以他們的修為,就算突然從赤道一個跟頭摔到姜根迪如冰川不會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可現在的冷與溫度無關。

    死人的手指與萬年的玄冰哪一個更冷?

    整個山坳都突然揚撒起看不見摸不著卻讓人心魂暗喪的陰屍森冷!

    小五此刻終於停止了縱躍,疲憊的眼神中既有躍躍欲試的興奮,有闖了大禍之後的驚恐,躍回到眾人身邊,拉起他們快步向著山坳深處跑了一陣,這才站住了腳步,兩隻小手在自己的包囊裡翻找著什麼。

    連天的奔跑、再加上剛才全力催動真元施展什麼古怪的法術,小五現在也幾乎耗盡了力氣,小臉上一片蒼白,呼吸明顯粗重了起來,站了片刻之後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十九歸斂真元,護住自己的元神不被陰氣,深深的吸了口氣問小五:“你要喚出屍煞對付地蜢蠻人?”

    秦錐這才恍然大悟,暗罵了自己一聲糊塗,在養屍地中,小五找來的援兵當然是屍煞……

    秦嶺又名南山,自遠古時便被認作是天神與地的家鄉,更是天下龍脈所在,所謂‘君山龍脈正結於此’!

    大凡靈山秀連綿之中,都會有一處陰山眼、一處陽山眼。前者凝結山陰戾氣;後者聚嶺石罡火。

    這片山坳正在秦嶺龍脈的陰山眼,龍脈分割了陰陽山眼,其中陰眼在下陽眼在上,放眼天下也只有這一份。天龍尾鎮陰、天龍角托陽的格局。當年靡續師祖親自選定了這片彙集天下至陰的山坳作為煉製屍俑之地,旱魃五哥重傷之後,也在此處修養,更是囡囡小五的出生。

    十九和秦錐不懂堪輿之術,但是身體中的靈識對陰陽變化無比敏感,特別是小五剛剛以哭喪棒一場激舞之下,森森死氣開始從山陰眼中跌疊氤氳,顯然是有什麼厲害東西要鑽出來。

    小五專心致志的找東西,頭也不抬回答:“不是屍煞,是屍俑,龍脈陰眼下兩千年裡養成的三萬殺天屍俑!”

    靡續師祖當年替後漢大貴族做事,專司屍俑護墓,這裡便是他一輩子最大的成就,耗時四十年,最終在龍脈陰眼裡種下了三萬屍俑!屍俑以活人製成,生前大都是武士兵勇,好勇鬥狠之人,死時又深受百般痛苦戾氣不散,最終又被天陰寒滋養了千年,除了旱魃五哥和小五之外,天下根本沒人知道這些屍俑到底有多可怕。

    秦錐嘿嘿嘿的低聲笑著:“想不到旱魃五哥還有這麼大的勢力……”

    話還沒說完,萇狸就笑著打斷了他:“都是木頭做的腦殼!這些屍俑靈智未開,只知殺戮,別說旱魃,就是閻王爺也指揮不了他們!”

    錐子笑著介面:“照我看旱魃也只借屍俑的屍氣來修煉修養。”屍俑吸斂了戾氣,卻被封住不能稍動,靡續和旱魃隨時可以抽取它們的陰元來修煉屍功。

    橘子、糖果、飾物、電子錶……小五在自己的隨身攜帶的包裹裡翻騰了半天,終於從最下面掏出了把黑色的好像鱗片似的東西,這才長出了口氣,望向其他人,小臉上一片認真:“兩位阿姐說的不錯……”

    錐子和萇狸啼笑皆非的對望了一眼,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成小五的阿姐了,這麼算的話,他們以後見到旱魃五哥,豈不是要喊大叔?

    小五繼續說:“這裡的屍俑和普通屍煞比起來,威力大了何止千百倍,但是說到底還是無智嗜血的喪物,只要一見活人便殺,根本沒有人能指揮了他們……”

    秦錐忍不住小聲嘀咕了句:“那養它們做什麼?”

    十九苦笑著對他又強調了一遍:“修煉!旱魃五哥靠這些屍俑來修煉!”

    囡囡乾脆不理秦錐,加快了語速:“當年靡續師祖怕他們逃出去為害人間,衝出了封印之外,還請掠落師祖幫忙,用巫術抹去了他們的屍筋。”

    除了小五之外沒有一個知道屍筋什麼東西,小五也不解釋,逕自向下說:“沒有了屍筋,即便這些屍俑蘇醒回來,也不會四處亂跑,依舊在原地不動。只是有活人進來,它們才會將之誅殺!”

    大家眼睛都亮了起來,已經明白了小五的意思,屍俑並不會離開這裡,但是任何侵入秦嶺陰山眼的人都會被它們撕碎,地蜢卻是一往無前,只要三個殺死大鬍子的仇人在山坳裡藏著,他們就會不停的衝進來。

    這倒是一副天生的對頭牌,只看最後是地蜢更蠻野,還是屍俑更淩厲。

    囡囡看大夥明白了,這才點頭笑道:“等屍俑殺乾淨了地蜢,就會原地止步,至於怎麼把他們弄回去,以後讓阿爹想辦法!”旱魃五哥自苗疆斷了臂身負重傷,就回到這裡修養,不過他行功療傷,要以屍形入定,外面發生什麼事根本就不知道。

    秦錐本來正高著,突然想起來自己是活人,不久後屍俑蘇醒,恐怕在地蜢之前就先把他們殺了,張著大嘴正想說什麼,十九奈何的搖頭苦笑:“囡囡當然會有辦法讓屍俑不理會咱們。”

    小五攤開手心,露出剛剛從包囊裡翻出來的那些黑色的鱗片:“你們用這個,封在雙腳腳心、左右手脈和臍門上,屍俑就認不出咱們是活人!”

    紅壺咕的叫了聲,開始琢磨自己的手脈和臍門在哪。

    小五也不再廢話,在錐子和萇狸沒心沒肺的咯咯笑聲裡,用古怪的鱗片幫著包括金猴子在內的所有人封住了腳心、雙脈和肚臍。等都忙活完了,又把紅壺和猶自昏厥的我服了都揣進了自己懷裡。

    黑色鱗片上紋路普通、更沒有什麼古撰符文,看上去毫不起眼,貼在身上之後除了人微微一冷,再沒有特殊的感覺。秦錐心眼好,看著囡囡光忙活著給大夥貼鱗片,關心的問:“那你呢?”

    小五長出一口氣,費力的剝了個橘子:“我雖然是元陽之身,卻是俑坑所生,屍俑不會傷我的,紅壺和我服了在我懷裡安全的緊。”說著,囡囡的眉毛皺了皺,隨即笑道:“屍俑已經醒了,只等地蜢一到,它們嗅到陽氣的味道就會衝上來殺人!”

    說著,小五又想起一事:“屍俑殺人的時候,黑鱗皮就會受屍氣所激,封住你們的陽生血脈,到時候無法稍動,不過鏖戰之後便會解消,不用擔心的。”

    十九不易察覺的蹙了下眉頭。

    “這鱗片什麼東西?能有這麼大的法力?”,秦錐沒注意十九,不過臉上也是一副不服氣,他有木行元基,算得上力大無窮,就憑幾片根本沒有什麼法術的黑鱗就能把自己封住,他還真不相信。

    “不是法力,是陰屍之力,我們叫它喪力。”,小五笑眯眯的把一片橘子塞進了嘴巴裡,津津有味的嚼著,眼角眉梢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這也不是鱗片,而是鱗片樣的皮膚!一千多年前阿爹在懷中養成妖元,從無智屍煞變成旱魃五哥時,身上掉下來的鱗皮。”

    萇狸和錐子兩個人,腦門上明顯跑過一串雞皮疙瘩。

    小五意猶未盡的補充著:“阿爹從屍王變成現在的旱魃五哥,雖然靈智開通,是實力卻還倒退了一點點,到時候要想掙脫這幾片黑鱗皮,除非你的力氣比當年的屍王更大!”

    秦錐嘿了一聲,趁著還能動,趕緊挪動身體離十九近一些。

    錐子和萇狸並肩靠在一座巨鼎旁,笑著問小五:“這裡一共三萬屍俑,喚醒了多少屍俑?”

    小五算了下:“大概五千左右吧,應該比地蜢稍多,但是不會相差太遠。”

    秦錐聞言猛一瞪眼:“那怎麼保險,萬一屍俑不是地蜢的對手怎麼辦?!”

    小五冷笑了聲:“要是人數多了,又怎麼能顯出屍俑的手段!滋養了千年的屍俑,又是在龍脈陰眼中迎敵,如果一對一還打不過人家,乾脆咱們喪家弟子都抹脖子算了!”

    秦錐愣了片刻,心裡覺得這事沒根,但是又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只是吸了口涼氣搖頭:“不妥,不妥,要是屍俑攔不住地蜢,咱們又不能稍動,到時候可麻煩的緊。”

    十九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閉著嘴不說話。

    錐子和萇狸卻一起哈哈大笑,兩雙秀目一個勁的瞅著小五,囡囡被兩個人笑得手足無措,終於小臉一紅,自己也訕訕的笑了:“我…沒力氣了,最多就能喚醒五千屍俑……”

    紅壺有些不甘寂寞,在小五的懷裡費力的掙動了幾下,從小五的領子裡冒出了顆蛤蟆腦袋,遠遠的望向山坳之外,過了片刻猛哈哈一笑:“來了!那幫子蠻人來了!”

    腳步聲驚天動地,秦嶺深處巨木震顫群山搖動,唯獨著一片山坳,彷彿根本不受外力,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數千地蜢終於趕到萇狸等人的藏身之處!

    即便面對威力磅礴的昆侖劍陣、氣勢恢宏的僧侶佛法、殺氣凜然的一字宮大陣、詭異狠辣的世宗狙殺,都不曾停下過腳步的地蜢,在衝到山坳邊緣的時候,突然止住了身形!在每一份木訥呆滯的目光下,都閃爍起一絲彷彿源自本能的警惕,這座山坳不是龍潭虎穴,卻是千古陰戾浸染的死地。

    地蜢亂糟糟的站在山坳邊緣,臉上的肌肉偶爾抽動幾下,遲緩的轉頭四下尋梭著……秦嶺陰山眼中,依舊死寂,沒有一絲一毫的聲息,只是氤氳在空氣中的森冷,不知何時已經變沉甸甸起來。

    秦錐等人都在山坳深處,以他們的目力只能勉強看到,在視線盡頭出現了影影綽綽大批的身影,當已經成為慣性的隆隆腳步聲戛然而止,秦錐只覺得胸口中猛一窒,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只不過幾秒鐘的功夫,腳步聲猛然再度大震,仇人的誘惑終於壓倒了躲避危險的本能,數千地蜢不曾呐喊一聲,所有的賁烈氣勢,都被他們重重的夯了大地深處!

    就在地蜢衝進來的刹那,山坳中無數隻巨大的銅鼎倏然震動,每一隻鼎子中都毫無徵兆的衝起一條幽藍色的怒焰,像無數條貪婪的蛇,正拼命的伸長脖子,好像要嘗一嘗藍天的味道!

    數不清多少條火焰,燒出的不是砰砰的空氣悶響,不是劈啪的火星爆裂,而是一聲聲讓人恨不得捂住耳、捂住咽喉、捂住心口的哈哈戾笑!

    笑聲響起的時候,山坳中的地面突然裂開了,黑壓壓的一片身著重甲、與地蜢一樣目光遲鈍的屍俑轟然現身。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可眼前突然擠進來幾千屍俑,秦錐還是覺得雙目疼痛。

    地蜢的眼中有重瞳,而屍俑卻根本就沒有眸子,只有黑洞洞的眼窩,他們沒有眼睛,卻有目光!

    巨鼎中的陰焰熊熊燃燒,燒起的狂笑每一聲都顯比突兀,第一聲還是尖銳嘹亮,第二聲卻變成低沉嘶啞,第三聲轉成動聽清脆,第四聲又變成難聽可怕……

    在見到屍俑現身時,地蜢的腳步變加夯勇,更加沉重,隨之跌起的煌煌殺意,一下就把秦錐剛剛燃起的熱血豪情剿了個粉粉碎碎!

    也許是敵人出乎意料的強大,屍俑並沒有想小五說過的那樣,一見到活人就毫不猶豫的衝殺過去,而是直到地蜢散開了隊形、漸漸衝來的時候,站在最前面、身形明顯比著同伴更強壯高大的屍俑,才緩緩的伸出手握向自己的腰畔,做出了個拔刀的動作……可是屍俑只有是披著重甲,腰畔根本什麼都沒有。

    屍俑首領的動作用力而專注,彷彿真的就在拔出自己心愛的百戰寶刀,而隨著他的動作,空氣中竟然真的響起了陣讓人恨不得摩平自己牙齒的紮紮嘶摩!直到首領舉起了那柄看不到的戰刀,數千屍俑終於動了!

    地蜢的陣型一片散沙,而屍俑的佇列卻豎直平整;地蜢的動作各異,或衝或跳;屍俑的動作一致,躬身彎腰,右手握拳擋在額前,左手橫在身後緊壓後腰!

    震天動的腳步聲,就是地蜢的呐喊,就是地蜢的戰意;而撕碎閻羅殿、燒沸黃泉的惡笑就是屍俑的戰鼓,這兩支絕不應屬於人道,絕不該現身天下的軍隊,終於在秦深處的山坳中,轟然撞在了一起。

    來自太古時候的蠻荒之力、浸染兩千年的陰屍喪力,在碰撞自一起的刹那,滔滔大笑遽然變成了嚎啕大哭!剛才的笑聲裡殊無歡樂之意,而現在的大哭裡卻充滿了幽冥的驚喜!

    轟然的巨響,只給秦錐一個感覺:綻裂!

    碎骨與血肉那變成了爆發的熱泉,在森冷的山峰中還蕩漾著絲絲暖意,一下子把天空洗成了血紅之色!更讓秦錐大吃一驚的是,蠻人和屍俑的血,竟然都是紅的,紅到了極處,便是至純的無暇!

    屍俑衝的身形古怪好笑,可只有與之相撞的蠻人才知道,這樣的身法之下是蕩漾著的,多麼可怕的力量、如斷槊殘戟,雖然殘損了卻依舊鋒銳,甚至還多了幾分猙獰的撕裂,在最終的相撞之下,不知多少高大的蠻人,竟就這樣被屍俑活生生的闖穿,仰天噴起一口嚎啕的濃濃血霧,只來得及再用木訥的重瞳遠遠眺望一眼遠處觀戰的仇人,就轟然摔倒在地……屍體滾落,四分五裂……

    屍俑的前陣像一把鋒銳的鐮刀,轉眼割倒了排排地蜢蠻人,幾乎所有和屍俑正面相撞的蠻人,都被撞成了爛泥。

    而或縱躍或匍匐或翻滾著沖入屍俑戰陣中的地蜢,則毫不吝嗇的顯示出他們源自太古的戰鬥本能!一個被地蜢從身旁纏住的屍俑,都仿佛被蛛網裹住的獵物,在拼命的掙扎中,屍俑的手指被一根根折斷、繼而雙臂、腰骨、脊椎,直到脖子……

    他們都不懂疼痛,都冷血無情,都無智卻執拗!屍俑鋒銳若刀若火,地蜢敏捷似猿似藤!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不過短短的幾分鐘之後,鮮血已經把地面變泥濘不堪。紅黑色的泥水翻著醜陋的跟頭、在狂奔縱躍的腳步中四濺噴薄。

    沒有兵刃的交擊,沒有助威的呐喊,沒有沉重的呼吸,所有的搏殺都透著最原始的血腥與殘暴,卻寂靜的沒有一絲聲息,除了那快活的大哭聲!

    萇狸有千萬年的修行,見識過無數人間慘禍,數萬人的鏖戰,洪水地火屠滅城池……她的妖心早已不為人間的生死所動,但是眼前的慘戰,還是讓她厭惡的蹙起了眉頭!這兩支不應屬於人間的狂兵,在為了殺死敵人或被敵人殺死而快樂。他們木訥的眼神裡,已經泛起了漸漸壓抑不住的快活。

    不僅屍俑為了殺戮而興奮,地蜢蠻人也被鮮血和生死激發了凶性,不再像開始是那樣只想要衝過屍俑的阻攔去殺仇人,而是和屍俑滾滾纏鬥在一起,根本不再望向萇狸等人一眼。

    秦錐開始的時候還在興高采烈的等著兩支軍隊惡戰,現在卻已經看不下去了,五片黑鱗皮果然就像旱魃五哥說的那樣,自從屍俑開始和地蜢打在一起之後,鱗皮中陡然綻放出陰冷的巨力,讓他無法稍動半分。

    鏖戰依舊在繼續,近萬人的混戰,讓所有人能呼吸顫抖。

    包括囡囡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想再看下去這一戰,唯獨紅壺瞧的津津有味,時不時還要品評上兩句:“能把屍俑養到這個份上,嘿,真想見見當初的始作俑者!不過…地蜢到底還是太古時最犀利的蠻人,久戰之下,屍俑的勝算恐怕不大!”

    惡戰已經打了些時候,雙方都已經損失了將近一半的兵力,不過蠻人似乎已經漸漸佔到了上風。

    萇狸等人都被黑鱗封住了身的力氣,除了囡囡和紅壺之外,誰也無法開口說話,囡囡搖了搖頭:“不會,這裡陰山眼,蠻人雖然比屍俑更厲害些,可是到底還是會輸的!”

    囡囡正說著,戰場中的情勢突然變了。本來已經處在劣勢、已經收縮起陣型轉入防守的屍俑彷彿再也承受不住蠻人狂風暴雨般的衝擊,在一次次的顫抖之下,終於轟然散亂,所有的屍俑都各自為戰,不是為戰,而是四下裡奔逃!

    地蜢原本木訥的重瞳早就被腥臭的血漿渲染起妖紅的亢奮,立刻開始瘋狂的絞殺敵人。

    屍俑的臉上永遠也看不出什麼表情,當陣勢本陣衝散之後,他們便在空地中跑來跑去,姿勢生硬而機械。屍俑三五成群,再不像原來那樣,用自己的屍力去撞散、割碎敵人,而是……扎手紮腳的把落單的地蜢抓住、抬了起來。

    屍俑的確捉住了一些地蜢蠻人,可是更多的屍俑卻被大隊的敵人撕成了碎片!

    秦錐傻愣愣的瞪大雙眼,他根本不明白屍俑為什麼好端端的不再打仗,而耍起了只有小孩子們開玩笑時才會用的把戲。

    而小五的略帶緊張的表情,此刻總算放鬆了下來……所有被屍俑捉住的地蜢,都被屍俑扔進了熊熊燃燒的巨鼎!

    隨著一具具活生生的血肉之軀被擲入巨鼎,陰火燒出的大哭聲,突然變成了愉快、舒適的呻吟與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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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波惡 第六十六章 三七

    一路之上,地蜢蠻人只顧追殺萇狸等人,即便遇到阻隔擊潰對方肅清道路了事,所以劉正、大小兔妖、喇嘛、夏老大和彩虹兄弟等人並沒有什麼傷亡。

    可在遇到五千屍俑之後,終於激發了地蜢嗜血好戰的本性,似乎都忘記了自己究竟所為何來,與屍俑瘋狂的糾纏在一起,一場血腥慘烈的鏖戰之下,太古蠻荒的血脈發揮得淋漓盡致,地蜢也終於佔到了絕對優勢。直到此刻秦錐才恍然有些明白,對於老兔妖等人來說,地蜢不是不殺,而是不屑,木訥的不屑!

    屍俑散了,敗了……

    秦錐的神眼裡又是焦急又是稀奇,不明白屍俑為什麼突然不打仗,改行做起了殯葬工。

    從屍俑的陣型散開之後,前前後後不過幾分鐘的功夫,又被對方絞殺了數百人,僅僅才把三十幾個地蜢扔進了火鼎,無論怎麼算,它們都賠到了家。

    十九的心思機敏,全然不是醜漢子秦錐可比的,可是心還是高高的懸了起來,已經開始調動真元,試圖鬆動黑鱗皮的封印。

    現在戰場中的情勢已經一目了然,屍俑無心戀戰,一個接一個的被地蜢放倒,身體抽搐幾下之後就再也爬不起來了,即便十九明知道屍俑的古怪行為必有深意,但是他們面前的不是什麼精銳、什麼勁旅,而是根本不應在人間現身、曾經惹下過神罰的地蜢蠻人!在佔盡優勢的地蜢面前,又怎麼可能靠著一兩個法術扳回劣勢。如果真是這麼簡單的話,蠻人也根本衝不到這秦嶺深處。

    越來越多的屍俑被地蜢殺死,恐怕用不了多少功夫,屍俑就會被屠戮殆盡,地蜢的目光已經從血腥的快樂回歸木訥和平淡。

    屍俑倒斃的速度越來越快,現在就連紅壺都坐不住了,仰起腦袋望著小五還有些嬰兒胖的下巴磕叨:“屍俑到底搞什麼?這樣下去不成……”

    小五臉色很不好看,聲音也有些單薄彷彿正在說著一件傷心事:“這裡的一共七百七十七座尊喪鼎,和應著人間七百七十七中生不如死的苦楚,所以我喚出的屍俑,必定是三個七的倍數。”

    眼看著屍俑越來越少,紅壺急得直磨嘴皮子。更沒心思去和小五數一數人間怎麼會有這麼可怕地苦楚:“小姑奶奶。您就別引經據典了。直接說怎麼回事吧。要是屍俑不靠譜,老子就把他們地鱗片揭下來。咱們接著逃命去!”

    從最先地將近五千之眾現在屍俑只剩下一千多一些。

    地蜢還剩下兩千多人。本來就相差了幾分地戰力、兩倍於己地數量、再加上屍俑還在忙活著三五成群地抓人根本無心戰事……

    小五地目光愈發黯淡了。不理會紅壺地催促:“屍俑真正地戰力。要應和到這喪鼎地七七七之數地時候。才會最終發揮出來!不過要有活人祭鼎才可以。現在屍俑就是在抓活人祭鼎到還剩七七七名屍俑地時候……”說著。囡囡地臉色陡然一凜,一字一頓地從細細地小牙齒間迸出了四個字:“天!哭!地!號!”

    紅壺張著嘴巴有些發愣。片刻之後才試探著問道:“真地?”隨即不等囡囡回答。自己先搖晃起了大腦袋:“小孩子滿嘴胡說!若真如此。你剛才還用喚出五千屍俑?最多兩千就足夠了。七百七十七等著打仗。剩下地抓人!”

    小五地眼圈突然紅了:“你不懂喪家地法門,喪鼎其實占住了龍脈陰眼地七百七十七處惡穴。惡穴中地煞氣不能見天,否則必會引來人間某處一場大劫!每次以活人祭鼎之後。總會有片刻讓惡穴中地煞氣進入喪鼎、重見天日!”

    紅壺徹底糊塗了,茫然問道:“什麼…意思?”

    “說到底,這七百七十七個屍俑喪力激增是用人間某處生靈塗炭、血流漂杵換來的!我先前喚醒五千屍俑,就是不想走到活人祭鼎這一步。”說著,小五伸手揉了揉眼睛。

    紅壺現在徹底明白了,不僅沒有像囡囡那樣唉聲歎氣,反而笑了起來:“小娃娃心思太軟,為了救活親人,引出一場浩劫又算什麼……”

    小五終於掉下了眼淚,搖著頭哽咽道:“你還是不懂,萇狸、錐子、溫樂陽,為讓她們不死,就算再祭奠一千遍喪鼎我也會做,可做了,和不哭不難過,根本就是兩回事……”說著,囡囡一把從自己懷裡抓出了紅壺,用力搖晃著,終於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都是你這蛤蟆不好!”小五年紀雖小,但是也學足了萇狸的不講理勁。

    紅壺在小五的手中晃著,瞅著不遠處的喪鼎,片刻距離自己近了、片刻後又遠了,駭然裂開嘴巴,拼盡了全力的掙扎著:“你你你…小心些!活人祭奠喪鼎就能引來人間劫難,你要不小心把我這個亙古巨惡祭了鼎,天還不得塌了……”

    囡囡畢竟是娃娃心性,聽見紅壺魂飛魄散的怪叫,愣了一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而就在此刻,陰鼎之中燒出的嚎啕大哭戛然而止,隨即秦錐、十九等人的身上一沉,一直包裹在他們身邊的陰森屍氣猛地變得沉重了起來!這種感覺就好像正在秋湖中鳧水暢遊,可突然一下子湖水結成了堅冰。

    那些正在奮力擊殺屍俑的地蜢也在突如其來的壓力下,不約而同的凝滯一瞬。

    現在還‘活著’的屍俑,剛好還是七百七十七個!

    旋即,哭聲又起!可這次的痛哭,再不是陰焰燒出的異響,而是貨真價實的出自那些自荒原現身起,便始終不曾發出過一絲聲音的地蜢口中。

    紅壺赫然而驚,也顧不得掙扎,緊緊扒住囡囡的手指,目瞪口呆的望著眼看就要大獲全勝、卻突然失聲痛哭的蠻人地蜢,喃喃的念叨著:“怎麼他們…哭了?”

    小五雖然還小,但也是女人,早就把自己惹出屍俑、祭奠陰鼎的罪過狠狠的扣到了蠻人地蜢頭上,恨恨的冷笑道:“七苦之數已成,幽冥顯在心裡的當然是他們!”

    不止紅壺納悶,就連地蜢也不明白,為什麼突然之間自己會痛哭流涕,可無論是自己的大哭,還是突然沉重起來的陰氣,都無法抹拭掉擊殺強敵的本能,只不過刹那的恍惚之後,他們不管自己喉嚨裡湧出的嚎啕、不管眼窩中噴出的淚水,再度把全副的精神放在屍俑身上,只剩幾百頭喪物了,而地蜢還有兩千多人!

    戰場之中,有兩個地蜢牢牢按住了一隻屍俑,失聲痛哭之前,他們便已扭斷了對方的雙腿,在瞬間的失神之後一左一右纏住了殘廢屍俑的身體同時發力,他們幾乎已經聽到了來自屍俑脊椎的那一聲呻吟般的爆響,彷彿感受到了那具僵硬冰冷的屍俑被折斷時帶給他們的美妙感覺。

    啪的爆響如約而至,兩個地蜢同時覺得懷裡一輕,可讓他們疑惑的皺起眉頭的是,這次爆響中被折斷的,是他們自己的雙臂……

    那具屍俑明明已經被斷了雙腿,卻毫無道理的又倏然跳起,雙手蕩起根本無法抵抗的浩然巨力,剛剛的獵殺之勢陡然逆轉,不過一轉眼間,兩個地蜢就從兇狠的豺狼變成了被撕掉翅膀的鵪鶉!

    屍俑躍起的同時雙手各自抓住了兩個敵人的肩膀,跟著雙臂一振,地蜢就像兩隻血葫蘆,被投向了不遠處一座陰鼎……地蜢沒有靈智,即便到被獵獵的陰焰捲住了他們的時候,依舊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每一個活著的屍俑,都動了起來,隨著三七之數的應和,他們與這片龍脈陰眼、鎮穴喪鼎融為了一體,行動快逾閃電,在大群的蠻人之間肆意穿插,一個又一個的地蜢被他們殘忍的撕斷手腳之後,毫不留情的扔進了陰焰喪鼎。

    囡囡的聲音乾澀,分不清在呐呐自語,還是給其他人解釋,也許只是隨便說說話,來舒緩心裡的壓力:“三七之數的屍俑,一出手必然是將活人扔進喪鼎,就連靡續師祖也不清楚,它們究竟是為了護這座陰山眼,還是為了祭鼎給人間引災。”

    鮮血依舊殷紅、潑天般的淋漓,可大哭中繼續的再也不是戰鬥,而是完全不平等的屠殺,前前後後只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剩下的兩千地蜢盡數被屍俑扔進了喪鼎中。

    四千蠻人對五千屍俑,開戰到屍俑潰散、用活人祭奠喪鼎,前後用了半天的時間,可到了三七之數後,不到八百頭屍俑屠殺兩千蠻人,卻只用了短短的十幾分鐘!

    陰焰的哭聲,久久不絕。

    當最後一隻地蜢被擲入喪鼎,果然就像囡囡先前說的那樣,所有的屍俑都好像被人施展了定身術似的,身子顫抖了幾下之後,就此僵立在地面上,再也不動了。

    紅壺出了一口悶氣,嘿嘿的笑了,說的話有些莫名其妙:“很有點意思!”跟著又望向仍舊不能稍動的萇狸等人,有些納悶的問小五:“他們幾個,怎麼還不能動?”

    囡囡勉強笑了一下:“還沒完事,等哭聲歇了他們也就能動了,也是那時天下不知哪裡便會橫生一場禍患。”說完,長吸了一口氣,勉強鎮靜下自己的心神,對只能聽不說的秦錐等人正色提醒道:“待會恢復了力氣,先一起走出山坳,才能揭下阿爹的黑鱗皮!否則屍俑……”

    小五的話還沒說完,那幾百個剛剛已經僵立的屍俑突然再度活動,轉過身大步走向了萇狸等人的棲身之處,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黑洞洞的眼窩裡,閃爍著陰森和冰冷。

    囡囡吃了一驚,口中喝斥著誰也聽不懂的調子,剛要站起來,屍俑倏然加快了速度,疾風一般掠過了她,伸手掐起了溫樂陽的脖子!誰都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重傷垂死的溫樂陽,明明已經被五片鱗皮封住了生脈,剛才屍俑鋪天蓋地的湧出,根本都不曾看他一眼,現在卻又把他抓走了。

    溫樂陽吸斂天下奇毒,自己早就變成了個名副其實的毒物,不過生死毒平時都盤踞在他身體裡,除非他成心施為,否則劇毒絕不會外溢,正常情形之下,就算伸著舌頭舔他,多半也只會覺得有點鹹……

    可自從第二次離離山歸來之後,溫樂陽的身體中不僅有生死毒,還有當年拓斜師祖留下的水藍之毒,放眼天下,可以毫不客氣的說,這便是世間排名第一第二的兩份劇毒。兩種劇毒彼此撕扯相互吞噬,水藍之毒想要把生死毒驅散,徹底毒死溫樂陽,生死毒則一心護主……

    在來養屍地的逃亡之路上,劇毒的爭鬥還只限於他的體內,但是後來兩股毒力愈爭愈烈,就在不久之前轟轟然爆發了一次狠烈的對撞,散碎出無數條絕毒的濁流,在溫樂陽的身體中四處遊走,流於皮膚無論是生死毒還是水藍毒,這些毒流雖然細小,也許傷不到旱魃五哥,但是熔煉掉那些細小的鱗皮還不算什麼。

    溫樂陽現在還活著。

    生死毒此刻勉強還控制著他的上半身,可腳心處的鱗片被毒力侵蝕掉之後,鱗皮便再也無法封住他的生脈,屍俑猛地發現身後還有一個活人,當然不會手下留情!

    小五不久前喚醒五千屍俑的時候已經精疲力竭,眼看著屍俑搶走了溫樂陽急得咬牙切齒,奮起身體裡的最後一絲力氣擎起哭喪棒狠狠的向著屍俑砸去!

    幾乎與此同時,在眾人的腳下遽然響起了一聲低吼,一個高大的獨臂人直挺挺的出現在囡囡身旁,獨臂一揮一下子把小五扔了出去,旱魃五哥來了。

    旱魃的斷臂遠還沒有長好,甚至身形還有些踉蹌,在揮退了小五之後,臉色青黑的叱喝道:“不要命了麼!”

    屍俑剛剛大殺過一場,此時正虐氣深重,即便是出生於此的小五,如果貿然襲擊,也會引來它們的反噬,七百多隻屍俑被喪鼎和陰山眼牽引,已經融為一體,一俟反擊的話,便是所有人一起動手。

    屍俑抓住溫樂陽脖子,向著不遠處的一隻喪鼎掠去。

    溫樂陽的上半身還在生死毒的控制之下,並沒有劇毒溢出,抓他的屍俑也沒中毒。

    其他的屍俑仿佛察覺了小五的敵意,都轉過身來,陰冷的盯住囡囡和旱魃五哥。

    就算見識最少的秦錐也能看懂,只要有人試圖救下溫樂陽,都會立刻被屍俑毫不留情的狙殺!在屍俑眼中,小五和旱魃根本不是活人,也不會把他們扔進喪鼎。

    小五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指著眼看就要被拆散的溫樂陽對著旱魃哭喊道:“阿爹救……”

    旱魃根本不等小五說完就搖了搖頭:“沒得救了!莫說現在,就是我全盛時也阻止不了他們,只有白搭上你我性命!”

    旱魃本來就和這些拓斜弟子沒有感情,要是共同應付強敵,當然會和同門並肩一戰,可是在這種情形下救人,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自殺,旱魃當然不會搭上自己,更不會搭上他愛愈性命的囡囡。

    萇狸、錐子等人目光染血,但是卻無法稍動半分,旱魃歎了口氣,走到了囡囡的身旁,用獨臂把她抱了起來。囡囡就出生在這裡,如何不知屍俑的性子,如果不是旱魃及時出手攔住了她,那一記哭喪棒砸在屍俑的頭上,也只是枉送了她這條小小的性命。

    屍俑抓著溫樂陽,轉眼便到了喪鼎跟前,手臂一震便將溫樂陽扔進了猶自哭聲不絕,獵獵燒天的陰焰之中。

    幽藍色的陰焰火光大熾,屍俑的臉被晃動的火光映襯著,彷彿升起了一絲笑意,數百屍俑再度凝立,就此不動……

    旱魃以屍形入定,本來不會醒來,可當屍俑三七之數已成,將兩千多個地蜢扔進陰火祭鼎的時候,惡穴中的煞氣噴薄,整個陰山眼之下的地宮和屍坑都被其所激,那些沒有被小五喚醒的屍俑也盡數躁動起來,就連旱魃用來吸斂屍元療傷的幾個屍俑也開始分離掙扎,試圖衝破當年靡續師祖留下的封印,衝上地面和同伴一起大開殺戒,電源不穩定了,正在充電的旱魃五哥跟著也就醒了過來。

    地面上後來發生的事情,他都看在了眼裡,卻沒有現身。

    即便是為了救人,囡囡小五喚請屍俑,也犯下了喪門的大忌,旱魃當然不捨得罰她什麼,但是一頓嚴厲的訓斥總是免不了的,可當時囡囡自己也難過異常,旱魃哪還硬的起心腸再去喝斥她,乾脆藏在下面裝睡,直到小五想要和屍俑拼命,他才現身救下了寶貝女兒。

    眼睜睜的看溫樂陽被投入陰鼎,無論是亙古巨惡,還是那幾個絕頂的妖仙、屍仙,心裡都升騰起自從她們成精之後,最空蕩蕩的無力、無奈!這種彷彿天地凝滯、死活不計的空空如也至空,讓她們後悔活到今天!為了能不親眼看著溫樂陽死在面前而自己卻無能為力,他們之中的人寧願仍留在那座清寂的古洞中;有的人寧願還被困在銷金窩森冷的石林裡!

    咕咚一聲,醜漢子秦錐一頭栽倒在地上,昏厥了過去。

    那些在銅鼎中掙扎的地蜢的哭聲漸漸淺淡了,旱魃抱著小五,轉頭望向了萇狸和錐子等人,聲音古怪,彷彿在壓抑著什麼:“哭聲終了時,我便送你們離開這裡,以後想給溫樂陽報仇,隨時來找我吧。”

    誰也不知等了多長時間,哭聲終於像香燭熄滅後無力撩起的那一絲青煙,在風中消散得一乾二淨。

    萇狸一顫,淚水終於得到了釋放,從眼窩中淌下,萇狸抬頭看著旱魃:“找你報仇?還不如找孔弩兒報仇,但是找孔弩兒報仇,還不如找我自己報仇吧……”說著在錐子的攙扶下反歪歪斜斜的站了起來,唇角釀出了一絲慘澹:“溫樂陽的性命由我來還吧。”

    萇狸跟著放開了錐子,沒再看其他人,用最後的一絲真元凝聚出半截妖刃,當作拐杖,踉踉蹌蹌的向著陰山眼外走去,在她走到山坳邊緣的時候,又緩緩的回過頭:“你們不用自責,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惹出來的,三年,三年,無論見不見得到他,我都會還溫樂陽一條……”

    萇狸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個歇斯底里的尖叫聲打斷了她:“你還?你拿什麼還!你又憑什麼還!你的性命,你貓妖門下所有弟子的性命,你和拓斜的性命,所有加在一起,能再換回來溫樂陽一聲哭?一聲笑?還是一句真心實意的傻話……”

    錐子淚流滿面,說著半截突然開始了劇烈的咳嗽,單薄的身體顫抖著、抑制著,終於再也壓不住胸腔裡那股絞碎日月湮滅天地的痛苦,再次摔倒在地嚎啕大哭,泣血的聲音斷斷續續:“溫樂陽在你萇狸的心裡是什麼?不過是個有趣些的弟子,不過是個得你寵愛的小輩,不錯,你若為了救他可以不顧性命,可你永遠是高高在上,你就算為他做些什麼,也只是按你所想如你所願,你不是給,你是在賞!到現在他已屍骨無存,你還在大放厥詞說還他一命?!”

    錐子猛地一拳砸在了地上:“全是放屁!”說著,錐子倏然抬起了頭,目光裡沒有一絲含義,就是那麼空蕩蕩的望著萇狸:“你可知道,他在我心裡是什麼?他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和他在一起我未必會快活,可是他斷了一根頭髮我都會難過;和他分開我未必會想念,可是偶爾想到他都忍不住會笑一笑,會惦念著他這麼老實,是不是又被別人欺負……”錐子再也說不下去了,除了放聲大哭,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什麼辦法來托住她的心疼!

    萇狸早就摔倒在地上,涕淚橫流!

    躲在旱魃五哥的懷中哭得昏天黑地的小五,她的懷裡突然傳來了一陣忽忽的怪叫,我服了總算醒了,小心翼翼的從囡囡的懷裡露出了圓滾滾的腦袋,隨即發現萇狸、錐子這兩個在它那副小心眼裡最可怕最嚇人的怪物竟然哭得痛不欲生,蟲子立刻嚇得魂飛天外,黑漆漆的眼睛差點瞪爆了。

    十九意外的低呼了半聲,愣愣的看著我服了:“我服了認溫樂陽為主……這種靈蟲和主人心意相通,要是溫樂陽死了,它……應該也活不了吧?”

    不知到是驚嚇過度,還是聽懂了十九的話,我服了傻愣愣的點了點頭。

    就在此刻,不久前吞沒溫樂陽的那隻喪鼎,就像一隻吃壞了肚子的巨蛙,猛地跳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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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40: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六十七章 化龍

    隨著喪鼎一跳,其中正在燃燒的陰焰倏然凝固,彷彿毫無徵兆的停滯了。

    錐子和萇狸誰都顧不上再哭,幾乎同時尖叫了一聲,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就像兩頭憤怒的母貓一躍而起,向著那具喪鼎就撲了過去,溫樂陽被投入喪鼎本來必死無疑,可認主通靈的我服了還活的神采奕奕,在加上那隻喪鼎現在又呈現了異樣,讓她們有看到了絲希望。

    兩個妖怪剛剛一動,那些屍俑也倏然而動,霍然分撒開來,護在了那隻喪鼎之前,空洞的眼窩陰狠的望向萇狸和錐子。

    旱魃五哥勃然大怒,身子電閃雷動,把想要救人的萇狸和錐子各自一腳兜翻:“屍俑天性護鼎,都不要命了麼!要想死,滾到山坳外面去死,少在我家撒潑!”

    喪鼎震動、火焰凝固,正是煞氣沖天的接引天災的預兆,並不是萇狸等人想像的溫樂陽在掙扎……

    萇狸重重的摔倒在地,這次再也爬不起來了,聲嘶力竭的對著旱魃嘶吼:“溫樂陽還未死!”

    錐子比著萇狸傷勢稍輕,肩膀甫一著地立刻彈了起來,根本不顧上廢話,怒嘯了聲想要催動真元,正要再度撲向喪鼎,突然撕心裂肺的慘叫了聲,雙手猛抱住了腦袋,痛苦無比的一頭栽倒在地!她的真元本就漸漸散亂,精神更連番受創,連番生死與悲喜交疊中,元神受到極大了震動,天水靈精猝然發難,裹雜著已經亂成了團的真元,暴風驟雨的開始衝擊元神中的封印。

    錐子全身的力氣都彷彿被抽空了,頭顱卻疼得彷彿要炸裂開來,一片片散碎的記憶如狂風中的漫天飛雪,瘋狂的在她眼前打轉、掠過!

    十九吃了驚,搶上兩步扶起了錐子,錐子的嘴唇已經被自己咬出了血來,竭盡所有的力量把眼皮撐開一條縫隙,用此刻唯一保持的一線輕靈,對十九說:“破鼎!求…”說著身子一軟,徹底失去了意識。

    十九的眼睛裡閃過了幾分猶豫,抬頭望向那些足以把她們所有人都撕成碎片的近千屍俑,最終還是抱著錐子退開了。

    萇狸恨目噴火,根本就不看十九和錐子,幾千年裡那雙纖塵不染的素手在陰山眼堅硬的地面中都已經抓出血來,瞪著旱魃五哥幾乎歇斯底里的尖叫著:“你逼我!”說完,猛長吸了口氣,一字一頓的低吼:“斷!……”

    小五也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奮力從旱魃的懷裡掉到地面上,張開雙臂護住了她的阿爹,對著萇狸哭叫道:“不是阿爹不救他。是誰也救不出溫樂陽,還會枉送了性命!”

    最後一個‘身’字終於還是沒能喊出來,攔住她們破鼎的不是旱魃,而是屍俑,旱魃五哥只是不想讓她們枉自送死罷了。

    就算殺了旱魃,依舊救不到溫樂陽。

    就算錐子、萇狸、金猴子和旱魃四個絕頂妖仙都在鼎盛時,想要突破七百七十七個已經和龍脈陰眼融為一體的屍俑,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用兩千年,和拓斜活出了份生離;用一分鐘,和溫樂陽活出了份死別!萇狸霍然昂起尖秀的下頜,狠狠的哭出了一口含著生離死別的濃濃血霧,尖銳的厲嘯再度變成了嘶啞的嚎啕:“修天,何用!”

    還不如那只知匍匐山林,不知是在躲避危險還是伏擊野鼠的貓兒來的快活!

    喪鼎上凝固的陰焰突然動了起來!

    十幾丈的陰焰就像一條痛苦的蛇,拼命的扭曲、擰動著自己的身體,一圈又一圈的盤繞糾纏,火光簌簌顫抖,掃過所有人的眼睛……遽然一聲淒厲到讓所有人的鮮血轟然沸騰的慘叫,從那隻喪鼎下的惡穴中沖天而起!那條陰焰嘭的一聲悶響,就像一朵壓抑了萬年終於得以盛開的花,大的火焰霍然散碎成無數條火蛇,炸響了四面八方。

    其他喪鼎上燃起的陰焰,彷彿有生命似的,拼命的掙扎著,把自己巨大的身體,惶急的向著受傷的同伴倒去,卻始終無法夠到。從天空鳥瞰,山坳中所有的陰鼎上都引出了長長的火蛇,對著剛剛吞掉溫樂陽的陰鼎搖頭擺尾,拼成了朵巨大而冶的曼珠沙華……

    旱魃五哥歎了口氣,很有些疲倦的揮了揮手,一下子熄滅了十九眼中剛剛又升騰起的希望:“最後一隻沾染活人鮮血的喪鼎,會引發惡穴煞氣,天災已成,只看落在何處了。”說完,俯身再度把小五抱了起來,邁步走到了一旁。

    屍俑抓住活人祭鼎,繼而實力大增,最後一隻沾染活人鮮血的鼎子將透引其下的惡穴煞氣直沖天際,引來一場人間浩劫……現在剩下的,便是等那一蓬晦暗的、壓抑到讓人無法呼吸的灰綠色陰氣,從最後一隻吞噬了溫樂陽的喪鼎中噴湧而出。

    當一切都結束後,旱魃再施法將重歸屍形的屍俑牽引回地宮,不久之後地面上的血泥便會乾涸,山坳重歸千萬年的枯寂,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就在這時候,旱魃突然覺得一陣熾烈的燙從天而降,抬頭一看一柄天大地大的紅色巨劍,直勾勾的向著自己就扎了下來。

    旱魃嚇得魂飛魄散,身子一晃撒腿就跑,同時長聲怒嘯:“何方高人,駕臨陰眼,還請現身吧!”

    旱魃一身半凝固的屍血全都沖到腦門子了,狂怒自不必說,可心裡更多的是驚駭,有人藏在暗處襲擊自己,那些屍俑怎麼會無動於衷?我服了躲在小五的懷裡,只露出一顆小小的腦袋,它親眼看著自家主人身的兩大妖仙都挨了旱魃的欺負,偷偷摸摸就把大劍喚出來了……

    小五也嚇了一跳,伸手就去抓我服了,我服了展開身形,撒‘腿’就跑,在囡囡的胳膊、頸子上跑來跑去,時不時忽忽怪叫兩聲,埋怨囡囡不識大體,現在還只顧著玩。

    與此同時,陰鼎中爆發出的淒厲慘叫戛然而止,一連串悶雷般的爆響,在那隻陰鼎所坐的地面下滾滾跌宕,一層窒悶的灰綠煙霧慢慢充盈在巨鼎中,可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如火山爆發一般噴湧而出,是像古怪的神仙潭似的,這些瑰麗的惡穴煞氣不停的從中透入鼎子,隨即流轉滾動不停、卻始終沒有溢出一點。

    旱魃現在可沒心思納悶喪鼎的異樣,他正抱著小五在流金火鈴的追逐下閃電的遊弋躲避,陰森的目光霍然望向十九,嚇得十九趕忙搖頭:“不是我!”

    小五重傷之後全身無力,一時也抓不到四處亂跑、但就是不肯離開自己的我服了。

    七百七十七個屍俑表情僵硬,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但是黑洞洞的眼窩裡,似乎流露出了絲疑惑和失望,不明白晦氣為什麼只是在鼎子裡打轉,而沒有沖天而起。

    不能為引來人間災禍,它們又何必苦戰?

    就像旱魃不知道天下還有一條能舞動玄門至尊巨劍、又剛學會偷襲的蟲子一樣,十九也不懂得喪鼎殺天之法,她根本就不知道現在喪鼎的反應異常,正眉心微蹙的看著上下飛舞追砍旱魃的流金火鈴,喃喃的說了句:“我服了為什麼不破鼎?”

    我服了現在只看旱魃五哥有點不順眼,根本就沒感覺到溫樂陽此刻有什麼危險……

    遽然,一聲又一聲悶的吼叫聲,從喪鼎中滾滾激蕩,悶吼仿若龍吟卻毫不清越,反而沙啞的讓人心裡難受。

    我服了身子一僵,顧不得再追砍旱魃,急急忙忙的掉頭,黑漆漆的眼睛瞪圓,望向喪鼎。

    流金火鈴失去指揮,斜斜扎進了地面。

    紅壺比我服了老實多了,自從小五搖晃過它之後,它就爬回到小五懷裡再也不亂動了,此刻聽到悶吼,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也露出了個腦袋向外看。

    旱魃驚魂未定,心裡又惦記著喪鼎的怪異,遠遠的躲開巨劍之後,真元流轉,緩緩的浮上了天空,跟著,一向僵硬的臉上猛抽動了下!而小五卻突然歡呼了聲:“是佞蛟骨!”

    在巨鼎中,一架裹在灰色霧氣中的巨大骨蛇不停的盤捲、舒展身體,森森的巨大頭顱間或沉浮,正在滿滿一鼎子惡穴煞氣中歡暢的遊動著,在它身旁還有一柄彎彎曲曲的蛇刃,也搖頭擺尾的遊著,時不時發出一聲嘶啞的震鳴。

    萇狸又一次止住了哭聲,呆呆的望著喪鼎,片刻後猛清醒了回來,對著十九焦急的叫著:“帶我上去!快帶我上去!”

    十九盈盈一笑,走過去扶起萇狸,縱身躍上了斜插地面的紅色巨劍。

    旱魃嚇了一跳,好心好意的提醒了萇狸一句:“小心那柄劍!”

    萇狸根本不理他,出神的望著喪鼎中正歡快遊弋的佞蛟,早已黯淡的眼神越來越明亮,嬌嫩的臉膛上也再度恢復了神氣,人卻好像傻了似的,裂開嘴巴,嘿嘿嘿的笑著。

    旱魃急行,恨不得自己跳到鼎子裡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可無論怎麼喊萇狸,貓妖就是一個勁的傻笑,這時候一個像兩塊冷鐵摩擦的聲音,從地面上響起來:“你帶我上去看看,我就告訴你怎麼回事!”

    旱魃大喜回頭,卻沒找到說話的人,直到金猴子用盡全身的力氣揮動了下尾巴,五哥才知道是他,抬手把囡囡放到自己背上,伸手淩空一引,把猴子淩空牽引到自己身邊。

    千仞在華山末頭窟挖魔胎的時候,已經和錐子、萇狸把溫樂陽的功法研究了個七七八八,一看喪鼎中的情形,猴子的臉上也是喜色盈盈,把佞蛟法寶和溫樂陽的毒功大概給旱魃說了遍。

    縱然旱魃是絕頂屍仙,也從沒聽說過這種肉身成聖的毒功,五行化陽、屍毒為陰,陰陽融合中將劇毒化作混沌,先重塑經脈、再塑身骨、繼而血肉皮膚……

    等猴子把事情說完,萇狸也回過神來了,整個人的神采都煥然一新,站在巨劍上對著旱魃哈哈大笑著喊道:“明白了不?”

    旱魃沒回答,而是滿眼戒備的看了看萇狸和十九腳下的巨劍。

    萇狸眉花眼笑:“無妨的,巨劍的事情回頭再說!”

    旱魃帶著金猴子一起飄身到巨劍上:“用佞蛟煉化而成的這一套法寶,已經和溫樂陽融為一體,隨他的毒功一起精進?蛟刺和骨蛟尚在,溫樂陽肯定還活著?”

    萇狸點點頭還沒說話,囡囡小五就急忙問道:“那蛟甲呢?”小五沒看見一層蛇皮漂上來,終有點不踏實。

    萇狸心情大好,費力的伸出手捏了捏小五胖乎乎的臉頰:“蛟甲已經被練成了他的血骨之冑,離不開身體的……”正說著,喪鼎中的骨蛟和蛟刺突然簌簌的顫抖起來,鼎中的煞氣變濁而湍急。

    骨蛟的口中不停發出震悶的嘶吼,身體緊緊繃了起來,彷彿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囡囡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對拳頭大小的骨包,正從骨蛟的頭顱上奮力的向外衝越著,與此同時,在骨蛟的身體上,也撐起了四個巨大的骨包!

    遊弋在骨蛟旁的蛇刃卻停止了震鳴,彷彿死掉了般,靜靜的漂浮在喪鼎中的煞氣上。

    旱魃的聲音好像剛吞下了碗碎玻璃:“這是……”

    要不是十九攙扶著,萇狸早就激動的從巨劍上摔下去了,指著喪鼎一連串的說:“骨蛟化化化化……”

    直到旱魃也狠狠的一跺腳,兩個人才同時喊出了最後一個字:“龍!”

    骨蛟化龍!

    佞蛟修煉,本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化作天龍扶搖直上,現在骨蛟已是死物,當然不會自己精進。

    自己都分不清她現在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盈盈的淚水中只有一個念頭:老!天!開!眼!

    金猴子的激動,一半是因為溫樂陽未死,一半則是因為看到了亙古奇觀:已死的怪蛟凝化龍形!過了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果然…惡穴煞氣被這小子吸斂了!”說著,抬起頭看著旱魃:“惡穴中的煞氣,就是陰毒?”

    “難怪煞氣沒有噴出來……”旱魃點了點頭,天下間沒有一個人比他更瞭解這裡,穴中的煞氣,當然是最純烈的陰毒,根本就不能現於人間,所以才會被喪鼎鎮住。

    如果論起質,現在溫樂陽身體中的生死毒,遠不如拓斜師祖的水藍劇毒那麼純烈;是說到量,溫樂陽身體中的毒素天下無雙。生死毒就像一頭永遠也吃不飽的,只要見到至純的毒素就會吸斂、融合進來,上次重塑毒骨之後,又先後吞掉了大群鞭炮兒的水毒和魔胎的木毒。

    那份水毒,差點把彙聚黑白島三位劍仙真元之力的天音法體摧毀;那份木毒是靈種魔障吸斂草木生機所化,可這兩份劇毒被溫樂陽吸斂之後,因為找不到陰毒融合,也只和他的生死毒混在一起,量足矣了,可質卻終上不來,溫樂陽也只得到了水行流轉和木行生根的施毒之術,身體始終無法更上層樓,功法更停滯不前。

    喪鼎中的陰火雖然嬈嬌熾烈,卻沒有一絲溫度,並不會燒死人,真正殺死‘祭品’的,是喪鼎在幾千年裡凝結的引屍喪氣,祭鼎之後,至純的陰毒正從喪鼎下的惡穴中滾滾湧出,本應衝向天際,與天生機凝化成無邊戾氣,惹出一場大難。

    溫樂陽自從被扔進喪鼎開始,先是把鼎子裡的喪力吸斂一空,不過他本來就滿身鮮血,還是引發了這座陰眼法陣,把惡穴中的煞氣引入了喪鼎……

    啪的一聲脆響,打斷了幾個妖仙的推測,喪鼎中,一對蒼蒼骨角從那顆碩大的頭顱中猙獰刺出,直指蒼穹!

    陰慘慘的天空中,霍然綻放出七彩祥光,萬道祥雲滾滾而至,隨風幻化成無數金翅大鵬與九天神龍法相,轉眼激越清朗的長鳴與龍吟彼此纏繞著,一次次貫穿天際!

    自天初開起,便死氣沉沉從未有過一絲生機的龍脈陰眼,此刻竟然被漫天祥光籠罩上了層柔柔的美,彷彿最甜的夢,就那麼悄無聲息、就那麼毫無徵兆、就那麼難以置信的從天而降!

    骨蛟的身形並沒有變大,雙角四足舞動中,賁烈起的煌煌龍威,猛從喪鼎中噴薄,宛若一次開天闢地的爆炸,霍然席捲陰山之眼的每一個角落!

    小五哭了,兩隻小胖手緊緊抱住了阿爹的脖子,和剛剛幾次的大哭嚎啕不同,這次囡囡的哽咽,讓她根本就無法說出一個字,直到抽泣了不知多少聲之後,才終於把積壓在胸口的悶氣咳嗽了出來,可一時之間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傻乎乎的愣了片刻,才結結巴巴的開口:“這龍難看!”

    骨蛟長出了龍角、撐出了四支利爪,可它的身體依舊一掛森森白骨,原先包裹在它身上的那層灰淡霧氣卻盡數消失了,而蛟刺則變成了毫無光澤的黑色,刀身上不知何時已經蔓延起層層疊疊的龍紋。

    只要溫樂陽還活著,萇狸才不管喪鼎裡的怪物有多難看,笑著答道:“佞蛟已死,屍骨化龍純粹是沾了溫樂陽的光,再怎麼化它也長不出皮肉,這骨形是永遠不會變的。”

    彷彿聽到了萇狸的話,已經化作龍骨之形的骨蛟不甘的抬起頭,猛地嘶吼了聲……

    旱魃長長的出了口氣:“只要溫樂陽沒死就好!”

    溫樂陽當然沒死。

    從始至終溫樂陽一直昏迷不醒,水藍劇毒與生死毒惡鬥,蕩起的劇痛變成了無數場串聯在一起的噩夢,就像無數根長滿了鐵銹的鋸條,無時無刻不在嘶嘶摩擦著他的神經,直到他被屍俑透出陰鼎,那股隨之而來、凍透了五臟六腑的陰寒,才把這串永遠也不會停歇的噩夢驅散。

    那個瞬間裡,溫樂陽的臉上的傷疤微微跳動了下,他沒有意識,卻真的以為自己就這麼死了,周圍的一切都毫無道理的瘋狂漲大,軟綿綿的身體根本感覺不到鮮活的力量,只是在不停的向下沉陷,沉陷……

    陰毒入鼎,本已困獸猶鬥瀕臨散碎崩潰邊緣的生死毒倏然活轉了,拼命的將散佈周圍的陰毒吸斂進來,激蕩的毒潮最終化成了瘋狂轉動的漩渦,生死毒並沒有增大,而是爆然變烈了起來,也許還比著水藍之毒略遜一籌,但是本就龐大的毒量,足以彌補這一點相差不多的品質了。

    就像從華山、異域、秦嶺之間連串的爭鬥一樣,溫樂陽體內的劇毒之戰,勝負遽然逆轉,生死毒終於保住了主人的身體,打贏了這場任何人也看不到的惡戰!

    水藍之毒是拓斜師祖的本命劇毒,並不會被生死毒煉化,最終也只是被生死毒封在了溫樂陽的身體裡。

    惡穴中的煞氣陰毒源源不絕,生死毒被不斷的純化,在溫樂陽的身體中四處遊走。

    雖然不如萇狸、錐子等人,溫樂陽現在也是天下頂尖的高手,錯拳早已經變成了他的本能,當毒流越來越強大,他的身體漸漸無法承受的時候,即便在深深的昏迷中,溫樂陽的身體也悄然的顫了起來,動作的幅度雖然不大,分明便是拓斜師祖傳下的毒門絕技:錯拳!

    四肢百骸都在迎合著生死毒的流動,抽搐著、抖動著,以拳之力指引毒潮的流轉。

    肉身成聖,講求的不是心志堅定元神穩固,而是將自己和天分開,既然不是天生天養,又何必哭鬧著要和天融為一體,現在溫樂陽容身的喪鼎,就是他自己的小天地!

    ……

    錯拳的引動下,溫樂陽的皮膚漸漸的塌陷,在皮膚下早已被大鬍子的真元力絞碎的筋肉,正緩慢的枯萎著,過了不知多久,塌陷的皮膚再度飽滿了起來……

    水行天下,滋潤萬物,徹底融合了水行的生死毒,正一段一段的重塑溫樂陽的血脈。

    木行生息不絕,韌而不輟,融合了木行的生死毒,正一塊一塊的重塑著溫樂陽早就被大鬍子催動真元攪爛了的筋肉……

    也這是這個時候,蛟刺悄然從他的身體裡現身,繼而喚出了骨蛟,開始在喪鼎中緩緩遊動。

    從生死毒開始為溫樂陽重塑血肉的那一刻,骨蛟化成龍形,現在也緩緩的沉入了鼎底部,隨著溫樂陽的功力開始一道精進。

    萇狸長長的吐出了口悶氣,跟著又想起了一件事,苦笑著搖搖頭:“這次要多長時間呢?”說完,便在十九的攙扶下回到了地面上,去照顧錐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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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40: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六十八章 初七

    本應從喪鼎中噴湧而出的陰毒煞氣,被生死毒盡數吸斂後,蛟刺再度回到溫樂陽的身體中,化作龍形的骨蛟也隱於空氣中。只剩下溫樂陽靜靜的躺在喪鼎之內。

    在錯拳的催動下,生死毒正緩緩的為他重塑血肉……

    不久之後,惡穴再度安靜了下來,囡囡的小臉上滿是僥倖,小聲的問旱魃:“禍事,被消弭了?”

    旱魃沒什麼表情:“惡穴中的煞氣沒能沖出去,那場天災…應該是不會有了。”說完,就帶著小五一起施法把那七百七十七隻屍煞引回地宮,等忙活完了之後,剛才硬生生被氣暈的醜漢子秦錐也醒來了,正圍著那隻沒有一點動靜的喪鼎打轉,躍躍欲試的想要跳進去把溫樂陽撈出來。

    囡囡嚇得趕緊過去把他拉開:“喪鼎是靡續師祖留下的喪門禁制,就連我和阿爹也不敢碰,傷了自己不說,弄不好還會讓惡穴重見天日。”

    秦錐當然不服氣,現在喪鼎裡就躺著個大活人。

    十九看著秦錐苦笑:“溫樂陽功法特殊,你可別想著碰他,搞不好毒死你不說,還害死了他!”

    秦錐這才善罷甘休,跑回去照顧受重傷的金猴子去了。

    旱魃的目光一一掠過情萎頓的萇狸、昏迷不醒的錐子和半閉著眼睛的金猴子,他不明白,這些早就看透生死的絕頂妖仙,剛才為了一個溫家小子又哭又鬧,又笑又叫到底為的是什麼。

    大都是千萬年地老妖怪。不用多廢話就知道彼此在想什麼。金猴子費力地撐開眼皮:“神女峰上。沒有這小子我們都得被大鬍子殺了;華山魔窟裡。沒有這小子我已經死在句芒魔胎地手裡了;高原壇城封印下。要不是他我現在還出不來,裡外一算竟然救過我三次。看他沒死。我當然要笑一笑。”

    錐子還昏迷。自然不會說話,不過在溫樂陽剛剛被擲入喪鼎地時候。她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了。

    萇狸乾脆揮揮手。懶得回答旱魃。

    自從溫樂陽出世以來經歷了無數兇險。特別是在五福齊聚九頂山之後。溫樂陽每一次歷經生死。歸根結底都與萇狸有關,萇狸對溫樂陽地好只有一碗水。可溫樂陽卻為她潑出了一腔血。

    萇狸本就至性。喜歡就是喜歡。就算溫樂陽什麼都不做。她也照樣喜歡這個憨傻時比著拓斜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地小子。更何況溫樂陽真就為了她拼出了一副心肝。

    萇狸看旱魃還是滿臉地納悶乾脆不耐煩地說:“你就當掉進鼎子裡地是小五。就明白了!”

    旱魃立刻瞪起了眼睛,要不是自家親戚,他現在就能把萇狸扔進喪鼎裡去。

    其實拋開一切不說,單單只在從大鬍子出現開始,連串的苦鬥、逃亡絕望與希望不停的交疊著,身處其間的人早就把彼此的生死連在了一起,為生而笑,為死而哭,一切都簡單的很罷。

    囡囡小五早就和萇狸混熟了,絲毫不以為意,咯咯笑著從旁邊岔開了話題:“溫樂陽要多久才能醒?”

    萇狸搖頭苦笑:“大家先療傷吧!”這次,幾個絕頂妖仙人人重傷,旱魃五哥的傷也還遠沒有復原,想要盡數恢復的話,都要以十年百年來計,骨頭斷了,用不了多長時間便能痊癒,可妖元幾乎盡喪,元神也受到劇震,想要再練回來絕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萇狸又笑著對旱魃點了點頭:“勞煩五哥替我們護法!”就此閉目入定,再也不發一言。

    旱魃不悅的哼了一聲,不過還是沒再返回地宮,而是從不遠處坐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溫樂陽醒了,天上星月慘澹,身邊陰冷堅硬,溫樂陽略帶疑惑的皺了下眉頭,不過一瞬間之後,他的疑惑就被巨大的驚喜徹底擊碎,生死毒奔騰激蕩,筋肉血脈與四肢百骸之間,氤氳著充盈的力量,這種感覺他做夢都沒想到過。

    溫樂陽仔細打量著自己的容身之處,光看形狀,他還真分不清這座喪鼎到底是個大號棺材還是大號垃圾箱。跟著身子微微一震,他好像詐屍似的,直挺挺的站了起來,在愣了一下之後,溫樂陽嘿嘿的樂了,覺得這種起床方式很好笑。

    三更半夜、星月無光,陰山眼中的喪鼎裡,突然傳出了一陣嘿嘿的傻笑,外面的人無論是在閉目養神還是在屏息打坐,全都霍然睜開了眼睛,歡呼著就跳了起來,對著喪鼎大喊:“出來!”

    溫樂陽聽到萇狸的聲音,大喜過望的躍出了喪鼎,現在蘊力時的感覺,和以前截然不同,幾乎是一個心念轉動之間,身體中的力量便自然而然的有了反應,根本不用他刻意去做什麼,縱躍時溫樂陽甚至覺得,只要自己願意,這一跳能抓兩把雲彩下來。

    旱魃五哥還是那副僵屍模樣,錐子自從昏厥後就始終未曾醒來,其他所有人都是滿臉的歡笑,快步圍攏了上去,拉住溫樂陽剛要說話,大夥的臉色卻不約而同的一變,唯獨秦錐,霍然發出了一陣開心到了極點的大笑。

    溫樂陽的記憶還停留在離離山金角峰,他為了救回萇狸的性命,吸斂了師祖的劇毒而昏厥的時候。

    目光一掃之下看到大家不僅一個沒少,反而還多出了旱魃和十九,再加上自己的功力和身體同時得以突破,心裡狂喜得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可看到眼前眾人無一例外的目露駭然,一時也呆住了,本能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在指尖的觸覺傳入腦海之前,他已經先看到了自己的手,溫樂陽猛地愣住了,自己的雙手上,橫七豎八佈滿了暗紅色的傷疤,看上去好像沒進化的蜘蛛人似的。

    再看自己的胳膊、身上,到處都是斑駁可怖的疤痕,在神女峰時他被大鬍子一掌擊中,筋肉被攪成了一團稀泥,肌膚更被巨力撕扯出千萬條口子普通人,別的不說,光失血就活不了。

    在喪鼎中,水木雙行之力分別給他重塑了血脈和筋肉,皮膚沒人管,是自己慢慢癒合的。

    溫樂陽總算明白秦錐為啥笑得這麼高興了,醜漢子的情敵毀容了……

    萇狸都把臉扭過去不敢看他了,過了半晌才壞笑道:“男人醜些沒事。”

    看著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疤,再想想自己臉上的情形,溫樂陽心都涼了,醜些是沒事,但是醜到臉上長了副鬥獸棋誰也受不了啊。

    我服了本來呼呼歡呼著要往溫樂陽身上跳,看見他那張臉之後,從半空靈巧的一轉身,又鑽回到小五的懷裡,要不是蟲子和主人通靈,我服了沒准就指揮巨劍扎他了。

    小五也不捨得看他了,斯斯艾艾的安慰道:“也沒准…過些日子就消減了吧?”

    秦錐聞言突然止住了笑聲,大步走到溫樂陽跟前,仔細的看著他的臉過了片刻之後,長出了一口氣出手一指溫樂陽的顴骨:“最早那條疤幾年都還沒下去呢!”

    還是十九最厚道,對溫樂陽搖了搖頭:“無礙,我家有個方子,可以消掉疤痕,材料、煉製都不是什麼難事,就是要花些時間,大約一兩個月也能煉好,咱們一出去我就讓家裡去煉方。”說完也忍不住笑咯咯的笑了起來。

    萇狸轉頭望向十九,若有所指的笑道:“以武入道的一字宮,居然還有這種女孩家的方子?”

    十九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沒說什麼。

    溫樂陽這才出了一口氣,又把目光投向了猶自沉睡的錐子。

    萇狸、小五、秦錐等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後面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講給他,溫樂陽沒想到自己昏厥之後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聽得心驚肉跳,好在這一群和自己同生共死的至親之人都無恙,錐子昏迷是因為恢復記憶,這也算上件好事,等十九讓家裡煉成‘去疤靈’便是個皆大歡喜的情形。

    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之後,溫樂陽又迫不及待的想要拉開架勢,試試自己精進後的功力,旱魃五哥勃然大怒,毫不客氣的把溫樂陽罵了一頓,這裡是陰山眼,惡穴、煞氣、屍俑…天底下的至穢之物都在這裡,溫樂陽真要弄出個什麼神通,指不定就會惹下大禍。

    萇狸素手一推溫樂陽:“收拾東西,你去把錐子背上!等見識過你的神通,咱們就此啟程回九頂山。”

    溫樂陽點了點頭還沒說話,秦錐突然湊上來,神神秘秘的對著溫樂陽一笑,也不說話,兩張醜臉湊到一起讓人毛骨悚然。

    再看萇狸、十九、小五,雖然和秦錐醜俊有別,居然都是一樣的鬼祟的笑著,溫樂陽有點發懵,萇狸根本不廢話,揮手喝令著:“走走走,先出去再說!”

    一群人略微收拾了一下,這就起程離開了陰山眼。萇狸的腿傷已經痊癒了,但是一身妖力恢復的連一成還不到,金猴子也和她的情形差不多,旱魃更不用說,錐子乾脆昏迷不醒,一群縱橫天下的怪物們現在都變成了老弱殘兵,雖然還沒到互相攙扶著的境地,但是也好不到哪去。

    一走出山坳,萇狸就迫不及待的催促溫樂陽,溫樂陽自己也心癢難撓,小心的把錐子放下之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即陡然發力,倏然消失在眾人眼前,幾乎與此同時,又在極遠處現身,就這麼一路縱躍,片刻後就再也不見蹤跡。

    秦錐狠狠的抽了一口涼氣:“這麼快,幹啥去了?”

    十九抿著嘴笑道:“這是身法!”

    旱魃嘿了一聲:“身法不是我所長,他比我快。”說著,又望向萇狸。

    萇狸是貓妖,她的身法是一群妖仙中最快最靈活的:“若是禦空而行,他不如我,若是奔跑縱躍,和我伯仲之間吧!”說完又搖頭笑道:“還是不會飛!他這門功法倒頭也就是跳的高點,躍的遠些。”

    片刻後溫樂陽又回來了,手裡擎著一支不知從哪折來的稚花,笑嘻嘻的塞給了囡囡。

    試過身法,溫樂陽四下裡張望了片刻,臉上的神情有些為難,眼前盡是山是草木,別說是現在,就是他沒進喪鼎之前這些東西也禁不住他一拳,在這裡根本使不出自己的力道。

    旱魃微微一笑,伸手從背囊裡取出了一塊四四方方、飯盒大小的鐵塊拋給了溫樂陽:“你打這個!”

    其他幾個妖仙都是識貨之人,金猴子仰頭對著旱魃笑道:“你還有這個東西!”

    這塊方鐵是奇物曰:山髓。只有萬丈峰的根基處,才會有這麼一塊山髓。

    山髓以堅硬著稱,既是異寶又是垃圾,因為它太過結實,根本就無法煉化。

    溫樂陽接過山髓,也不問是什麼東西把它往地面上一擺,隨即身體中生死毒流轉,拉開架勢猛地一拳擊出!既沒有破空聲,也沒有拳石相繼的悶響,只有山髓隨著他的拳力霍然顯出了四道猙獰的凹痕!

    一拳之下,山髓被擊出凹痕並沒有一分陷入泥土中。

    論起蠻力,擁有至金之身的金猴子當仁不讓呵呵笑著說:“和我差不多吧!我全力施為,也就是這樣了。”

    跟著溫樂陽揮舞蛟刺喚出了已經化成龍形的骨蛟出來耀武揚威了一番,昂昂的嘶吼中溫樂陽一次次的指揮著骨蛟撞向遠處的荒山,一時間土石迸濺,日月無光,茫茫秦嶺之中,真的好像有一條發瘋的妖龍作祟。

    雖然一群妖仙屍仙都重傷在身,但是眼力尚在,骨蛟現在的威力,比著莽原大鬍子的惡龍毫不遜色,即便是萇狸等人全盛的時候,也只能和現在的骨蛟打成個旗鼓相當。

    等溫樂陽收了骨蛟,準備再喚出蛟甲的時候,萇狸搖頭攔住了他,蛟刺、骨蛟和蛟甲本就是渾然一體,得到什麼樣的力量都是平均分配的,也是說骨蛟和蛟刺有多大的攻擊力,蛟甲就有多大的防禦力。

    現在骨蛟威力堪比一名絕頂妖仙,蛟甲便能扛住萇狸鼎盛時的全力一擊!

    對著溫樂陽解釋了幾句,在明白這是個什麼概念之後,溫樂陽傻眼了。

    不算其他亂七八糟的法寶、零碎,單以溫樂陽自己的實力而言,比著萇狸、金猴子等人差不多,不過如果真的生死相搏,就憑著妖仙千年搏殺的經驗,溫樂陽輸多贏少。

    可溫樂陽有蛟刺,有龍骨,有蛟甲,有魔胎石塔,有裹環的斷妖身,還有我服了身後傲然聳立的流金火鈴,另外,最重要的,溫樂陽還有一身至純至烈的生死劇毒!

    溫樂陽愣了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令人慘不忍的的醜臉都興奮的直發光,搓著手心一個勁了半晌才又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惡穴裡的陰毒煞氣,在中和了水、木兩行的劇毒之後,還剩了不少,也都被生死毒吸斂進來。”

    生死毒吸斂世間至毒,陰毒自然也不例外。

    秦錐愣了愣:“什麼意思?”

    萇狸大笑道:“意思就是,他在吸斂至性火毒之後,生死毒會直接融合,再為他改造身體!”

    金猴子哈的一聲就笑了:“這門子功法有意思的很……”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遠遠的傳來,溫樂陽愣了片刻之後猛地歡呼了一聲。

    萇狸從旁邊說:“還在喪鼎中昏迷的時候,秦錐已經把消息傳回了九頂山!”

    家裡人早就到了秦嶺,不過陰山眼虐氣深重,旱魃又不喜生人,溫苗駱三家趕來的弟子一直在外面等候,剛剛聽到骨蛟發威引發的動靜,立刻趕了過來。溫樂陽看見親人又驚又喜,不過親人看見溫樂陽無一例外的嚇了一跳,大伯溫吞海狠狠的吸了一口冷氣,一時間有些發呆。

    不說不做兄在神女峰受的傷還沒好,不過哥倆和溫樂陽感情頗深,說什麼也不肯先回家,就一直和大伯等在外面,溫不做看到溫樂陽滿臉傷疤,急得直跺腳,可臉上再怎麼憂愁也壓不住那副天生的小人笑:“偏趕這麼個日子口,這小子毀容了……”

    溫樂陽醒來之後,又是神功初成、又是妖仙重傷,心裡一直浮躁的很,也沒去仔細琢磨其他的事情,現在聽見溫不做的話情不自禁的一愣,伸手指了指剛才摘來帶在囡囡頭上的稚花。

    秦錐好像深仇得報似大笑了一聲,再次湊到溫樂陽跟前:“你猜四月初十是哪天?”

    雖秦錐說的不像人話溫樂陽還是一把抓住了他:“哪天?”

    “大後天!”

    昏迷了幾個多月,現在醒來的時候,距離婚期,不過三天的時間了。溫樂陽心裡怦怦亂跳腦子裡亂成一團,一覺醒來,該結婚了……

    溫不做看他又開始冒傻氣發呆過來急道:“小子,別愣著了,趕緊出山!外面有車,只要不堵車就趕得及!”

    十九抿嘴笑道:“堵車也不怕現在跑的比車子還快。”

    十九的話不算太有趣,溫吞海卻放聲大笑,聲音裡盡是淋漓的暢快之意,神女峰之戰,無論山宗世宗散修,還是拓斜弟子、絕頂妖仙所有人都狼狽不堪,但到底是打了一場勝仗!現在溫樂陽毒功又有突破大喜之日近在眼前,大伯開心的都快要飄起來了,一邊大笑著,一邊對著剛剛走出山坳的眾人躬身道:“請諸位前輩、同門兄弟上山觀禮!”

    其他人都不必說,只有旱魃五哥背著手漠然不語,小五可憐巴巴的拉著旱魃的手,央求著他也一起去九頂山,旱魃正搖頭的時候,溫樂陽大步走到了他跟前,行了一個晚輩大禮,嘴巴裡卻結結巴巴的,想說一套鄭重其事的漂亮話請旱魃去觀禮,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憋了半天,最後說了句:“您老也去吧……”

    萇狸哈哈大笑,根本不廢話,過來拉起旱魃就往外走,小五則在後面死乞白賴的推著旱魃乾癟的屁股,五哥咳了一聲,似笑非笑的搖搖頭:“放開,我自己會走!”

    一群人火速出山,秦錐一邊跑著,一邊惴惴不安的小聲問十九:“咱…你…只是觀禮是吧?”看架勢只要十九稍一搖頭,秦錐馬上就會搶了她逃走。

    十九笑吟吟的瞪了他一眼……

    出山之後早就有大伯提前安排好的車子等著,溫樂陽找了個後視鏡照了照,然後就不想回家結婚了。

    一條車隊風馳電掣般的向著九頂山駛去,路上溫樂陽又情不自禁的開始琢磨大鬍子的來歷、拓斜師祖的下落等等。

    萇狸搖了搖頭:“不用想那麼多,大鬍子一死,也就剩不下什麼線索了,倒是錐子,”說著,萇狸低頭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懷中,兩個多月間始終不曾醒來的錐子:“她要是能記起前生的事情,也許能多知道些當年的事情。”

    金猴子有些嘶啞的哼了半聲:“什麼天錐後人、什麼鬍子分身,嘍囉們都打完了,仙師要想抓貓妖,就要自己來了!”

    溫不做從前排回過頭,對著他們說:“咱們始終沒能找到溫樹林的下落,另外,昆侖道掌門劉正,在催動劍陣狙擊地蜢之後,也下落不明,既沒回到高原,更沒和九頂山聯繫。”

    溫樂陽歎了口氣:“另外,在我們被大鬍子的劍膽追入離離山的時候,那個救了大夥的白袍子……”

    這時候萇狸突然有些古怪的笑了:“不用想那麼多,先回家結婚!總能想辦法找到那個仙師!”

    溫樂陽點了點頭,又問幾位妖仙的傷勢,結果這次不光萇狸,就連金猴子都不理他了,大夥都是滿臉的鬱悶。仙師已經發動了,但是妖仙卻個個重傷,現在看來,以後再打架,就只能靠著溫樂陽向上衝了……

    大伯一到信號區,就把溫樂陽正趕回家的消息傳了回去。家裡人自從得知溫樂陽正在被生死毒重塑身體,不僅性命無恙、功法還即將突破之後,放心之餘也開始惴惴不安,生怕溫樂陽再次誤了佳期。

    溫家雖然早就做好了辦喜事的一切準備,但始終沒有大張旗鼓的忙活起來,此刻終於踏實了,溫大奶奶一聲令下,九頂山四處張燈結綵,溫家的大嫂子老姑婆立刻大顯神通,四下裡全都亂了套。

    溫大爺爺把幹練弟子都召集起來,氣急敗壞的說:“快快快,把消息傳出去,四月初十,溫樂陽大婚!”說完頓了頓,又補充道:“萇狸師祖親自主持喜事,這句話一定給我送到各門各派的耳朵裡!”

    四月初十結婚,溫樂陽四月初七的晚上醒來,不僅把溫家搞得亂成一團,更把整個修真道都鬧得雞犬不寧,像慈悲寺這樣的嫡系自不必說,其他的門宗哪個也不想怠慢了,溫不草已經初露崢嶸,實力傲視天下,這個面子是一定要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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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3 23:41: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風波惡 第六十九章 討喜

    幾個多月前,從華山逃走、敗退的各個門宗,只要自己認為與著稽非水鏡有些交情的,就不停的來到九頂山打探消息,稽非水鏡沒當成大賢,對他們很有些愛答不理,不過萇狸等人最終破掉了‘仙師法陣’,擊敗了天錐後人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

    從那時候開始,大部分修道門宗就開始關注四月初十這個日子,溫家要是辦不成喜事也就算了,要是辦成了,他們的禮數是一定會到的。

    四月初七的夜裡,溫樂陽正在與貓妖和另外幾位絕頂妖仙一起趕回家結婚,這個消息傳遍修真道,從四月初八一早,就已經有人上山賀喜了。

    自從貓妖現世,大慈悲寺就成了溫家的盟友,兩個兔妖從華山歸來後根本就沒回峨眉山,直接到溫家來等候師祖了,現在由小兔妖陪同溫家的長輩出面,在稽非和水鏡的協助下,和各路上山的修士寒暄應酬,兔妖執掌大慈悲寺多年,這點事情當然難不住他,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溫不草事先準備充足,雖然事出匆忙,但總算還能應付得下來。

    兩個新娘子,一出身紅葉林,一個出身烏鴉嶺,要是從家裡出門子,估計這場喜事得辦大半個月,兩家商量了之後,在距離溫家村三里之外,給小易和慕慕並肩蓋了兩座喜房,就當是娘家了。

    慕慕不用說,家裡有的是親屬女眷,不愁到時候沒人幫襯。

    可生老病死坊裡,要麼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死字型大小,要麼就是沒半點生氣的弟子,本來溫家打算派過來一些女眷來撐場面。不過苗疆二娘把這個事情給包下來了,認了小易做乾女兒,這下往小處算既有排場又有照應,往大處算就是三家聯姻,這場喜事也就變成了溫、苗、駱三家立世以來最大的一場熱鬧!

    兩個新娘子一早就藏到了三里外的‘家’,兩天裡都那麼小臉紅撲撲的躲在自己房裡,時時刻刻支著耳朵著心上人回家的消息,卻連向外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從四月初八一早,溫九和溫十三像根木樁子似的戳在村口搭涼棚向山下眺望,有時候回頭向著村子裡拉長了聲音高呼一聲:“有人送禮!”

    在喊了幾次之後終於被四老爺循著聲音找來。怒叱一頓之後。哥倆把喊話變成了:有人上山……

    這次上山來地散修們。無論什麼門宗什麼身份。再沒有人像以前那樣。還在山下就大聲小叫地傳信上來,都是一步一步走上山。遇到迎接地弟子之後再笑眯眯地通報家門……

    整個九頂山上。現在最忙地有兩個人。第一個是阿蛋。新裁地綢緞小褂早就被汗水塌濕了。一會跑出村子遙望溫樂陽。一會趕到廚房咿咿呀呀地指點一番。一會跑到喜堂左顧右盼,稍有不滿便撒腿趕到駱老爺子身邊。大開大闔地比劃著告狀。

    第二個是天算門尾末。自覺自願地跟著迎接賓客地小兔妖等人。他負責收禮算帳。走筆如飛條條不差到仙丹法寶、輕到金銀首飾。都算得一清二楚,記完明帳地同時。一本按照禮品價值排列地暗帳也記錄完畢,大老爺只看暗帳。先笑眯眯地看著前幾名又惡狠狠地記下後幾名……

    尾末一邊忙碌著。一邊嘖嘖有聲地笑歎道:“都說自己修地是天道。早就悟透了凡心世情。現在還不是趕來送禮!”

    小兔妖剛剛把幾個來觀禮地門宗安排下去休息。聞言回過頭笑道:“修真之人。歸根結底修地是力量。天下越是講求力量地地方。就越現實了。就是二、三兩位爺爺。溫九、十三兩位叔叔。不說不做兩兄弟。這些人放到修真道上便是一股連五福門宗都不想招惹地勢力。再加上小蚩毛糾、小駱旺夫呢?更何況還有溫樂陽這個外表老實、骨子裡只認親人地小毒物!”

    稽非老道在旁邊哈哈大笑,又補充了句:“更更何況還有外表就護短、骨子裡更護短的萇狸師祖!”

    小兔妖點點頭:“倒也不是說這些修士沒有膽色,畢竟萇狸師祖和溫家,與他們毫無瓜葛,來湊個熱鬧何樂不為。你強了,做什麼事情自然會有人支持附和……”說著,善斷擺了擺手,臉上又升起了笑容:“這些話沒什麼滋味,無聊之談!”話音剛落,溫九的聲音再度遠遠的傳來:有人上山……

    四月初十的淩晨,溫樂陽一行人終於趕回了九頂山,溫苗駱三家長輩、大小兔妖等人提前就已經下山,等在山腳下,萇狸、旱魃這些前輩都來了,無論如何也要迎接的。

    就在溫大老爺拉著老兔妖不樂,率領著大群的家裡人剛迎向萇狸等人的時候,倏然一聲悶響炸起,旋即流光閃爍、異彩繽紛,黑漆漆的夜空猛然劃起一條又一條絢麗的光弧,從眾人的頭頂,向著四面八方飄散而開,一直遠遠的鋪向天角處!

    跟著傳來一陣分不清是真開心還是裝高興的笑聲傳來,彩虹兄弟身著盛裝從不遠處疾奔而至,跑到眾人身前,先是對著萇狸齊齊一躬:“恭迎萇狸奶奶和諸位神仙得勝歸來!”跟著又抬對著溫樂陽抱拳笑道:“……”

    七個胖子剛對溫樂陽張開嘴巴,臉上就好像突然挨了一拳似的,全都僵在了當場,天上的煙花燦燦,把整個夜空都照的雪亮,也把滿臉殘疤的溫樂陽照的秋毫畢現。

    駱老爺子眼角一跳,馬上就想回到山上把孫女救走……

    小五趕忙跳出來替溫樂陽解釋:“配置靈藥,不用一兩個月溫樂陽就能疤痕盡消,還是原來的樣子……”

    十九也跟著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從溫大爺爺身後響起了一聲歡呼,阿蛋本來一直在仰著腦袋看煙花到聽見了小五的聲音,這才大喜不迭,現在阿蛋還沒學會說話,咿咿呀呀的就沖上來了。

    彩虹兄弟這才反應過來,強笑著對溫樂陽作揖:“雙花並蒂,大喜大喜!”一蓬蓬煙花沖天而起,紫嫣紅萬般嬌媚,溫樂陽恨不得找塊布蒙在自己臉上。

    萇狸笑著和其他晚輩弟子打過招呼,對著彩虹兄弟笑道道:“可還真花了番心思!”

    彩虹老大也不隱瞞,嘿嘿的笑道:“咱們可早就來了一直在山窩子裡藏著,就盼著能讓您老樂呵樂呵。”

    另外一個不知老幾的彩虹胖子彩虹胖子也笑嘻嘻的說:“咱們這些日子,因為禮物都快把頭髮扯乾淨了,自問就算送來一座寶山,和溫樂陽兄弟的石塔法寶一比也變成土疙瘩了,乾脆自作主張,除了今天一早送上山的那些珠玉金銀及丹藥之外,包辦了這場大喜事的花彩!咱們白天有兒、晚上又炮仗煙花,每一樣都藏著咱們的一份喜氣!”

    幾乎所有來觀禮的修士,都和彩虹兄弟一樣,在禮物上費煞了心思,溫樂陽在華山上,亮出了骨蛟、魔塔和巨劍,這三件東西一亮相,送什麼都不值錢了,大家誰也不傻,除了那些貴重之物外,大都另外備了些精巧的小東西,要麼把功夫下在新娘子身上,要麼把功夫下在溫家長輩身上,到現在為止,溫樂陽結婚至少收到了十幾條天下少見的毒蟲,其中還有一條顏色斑雜、明顯血統不純的佛燈蟲。

    阿蛋自始自終都沒抬頭去看溫樂陽,到他跟前好歹蹲下拍了拍腳面,算是打過招呼之後就跟住了囡囡,囡囡去哪他就去哪,小五的影子都能讓他騷哭了。

    大隊人馬見禮之後,一邊說笑著,一邊簇擁著幾個絕頂妖仙上山,不過因為溫樂陽的臉,大夥的歡笑怎麼聽怎麼有股勉強的味道。

    上山途中當然又是一番熱鬧,早就上山的修士們全都迎了出來,隨即溫樂陽所過之處,無一例外都要靜寂一瞬,才再度喧嘩起來。

    阿蛋盡顯地主,在喜房和村子之間來回亂轉,指點江山。在指點到慕慕房裡的時候,天下唯一一個能把阿蛋從小五身邊轟走的人終於出現了,慕慕喜滋滋的把小五留下,隨即咣當一聲門響,阿蛋可憐巴巴的被關在了外面。

    溫樂陽在應酬了一番,跟父母便一起回家了。

    這時還有修士想要去找溫樂陽道喜,被萇狸橫眉立目的給嚇回來了……

    溫阿爹濃眉大眼臉上還留著年輕時彪悍之氣,溫阿姆有些發胖,富富態態天生一副笑像,兩口子年紀並不大,都是四十多歲的年紀。

    溫樂陽剛想說什麼,溫阿姆突然伸出手輕輕按在兒子的臉上,每一道傷疤都那麼割手那麼得疼!

    這些年裡,溫樂陽一共也沒回過幾次家,即便回家了也是忙忙碌碌,不是應付敵人,就是躺在光板床上療傷,和父母相處的時間不對,此刻眼看就要成家立業,可最大的敵人也即將現身,什麼事情都變得恍恍惚惚。

    阿姆卻先開口了,聲音壓得很低,眉目間卻無比的認真:“長輩的那些事情,你…能不能不管了?”

    溫樂陽的胸口一下子悶住了。

    阿姆的聲音低沉,這樣一個婦人突然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任誰看去都是一件好笑的事情吧:“結了婚,你就帶著兩個媳婦走,要是怕走不了…你就先走,不結婚了……”

    溫老爹終於嘿了一聲,遠遠的抬起手對著阿姆做了個恐嚇的姿勢:“越說越不像話了!”

    阿姆抹了下眼角,也搖著頭笑了……

    幾個小時裡,阿姆喋喋不休,阿爹終於走過來把她拉開了,低頭看著溫樂陽:“別聽她胡說!不過你記得一件事。”說完,臉上倏然升起了一股古怪的神色:“你的命,比他們誰的命都金貴。”

    他們是所有人,他們是天下人。

    說完,溫阿爹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這句話早就在幾年前就壓在他心口了。

    這時候外面有人敲門笑道:“來給新郎官送喜服!天快亮了,該剃頭穿新衣了!”

    溫老爹笑著答應了一聲,開門迎客。

    不知道多少年以來,九頂山上最隆重的一場喜事就在開門的一刹正式拉開了大幕!

    這種事情,衝在第一個的當然是阿蛋,雖然身邊沒有了囡囡……

    門一開,阿蛋咯咯笑著就跳進了屋,和所有人一樣,在真正看清楚溫樂陽之後,笑容刹那凝結,接著鬼叫了一聲轉身就跑,外面的人誰也沒理會他,邁步進屋圍著溫樂陽就忙活了起來。

    阿蛋一直跑出去老遠才驚魂稍定,站住了琢磨了一會之後,又撒腿向著三里之外慕慕的喜房跑去。

    在溫阿爹開門迎喜的同時,慕慕和小易也同時忙活了起來,大群的女人有說有笑,圍住兩個新娘子梳妝打扮,小五坐在慕慕旁邊兩條小腿蕩來蕩去,滿眼羡慕的看著新娘子。

    姑娘婆子們正忙著,突然咚的一聲,阿蛋一頭就撞了進來,臉上又是焦急又是驚駭,一雙小手不停的在自己臉上比劃著,嘴裡咿咿呀呀,誰也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

    別人一時還不知道這小子怎麼了,小五可看了個大驚失色,趕忙從椅子上跳下來,一點不客氣的把阿蛋夾起來,另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巴就向外跑,阿蛋沒她力氣大,鞋子都踢飛了也沒能擰過小五,直接被囡囡給抓走了。

    屋裡屋外看見兩小相爭的人笑成了一團,可就在囡囡夾在阿蛋跑出屋子的時候,突然一聲極怒的低吼響起,一條人影閃電般的撲向了兩個娃娃!

    嘭的一聲悶響囡囡踉踉蹌蹌的向後摔去,一抹嫣紅飛快的從她的小臉蛋上閃過,阿蛋已經被對方奪走了。

    論實力,就算大穿山甲破土想要贏囡囡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阿蛋拼命的掙扎著,另一隻鞋也踢飛了…那個人本來想帶著他逃走,可一看阿蛋又哭又鬧,居然停住了身形,就在這時候,森然的冷哼響起,旱魃五哥已經趕來,身後拉起一道灰色的影子,二話不說翻手喚出屍煞殺敵。

    跟在他身邊的萇狸嚇了一跳,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讓旱魃發動神通,急忙伸手攔住他,叱喝了一聲雖然喚出十幾盞妖刃向著對方就追了過去。

    就變萇狸重傷在身,神通威力比著囡囡也強得太多了,對方臉上一凝,伸手一抹臉,斷喝了一聲:“喜上眉梢!”隨即眉毛一跳,一層妖刃在將將攻到他身前的瞬間轟然粉碎!

    所有聞訊趕來的人,在他這一記‘喜上眉梢’之下,全都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個喜悅的笑容。

    就連萇狸都感到心旌搖動,忍不住笑了一下,同時略帶意外的喊道:“是你?”說著一揮手,把正圍攏上來的晚輩和弟子全都揮退了,搶走阿蛋的人,正是鵝羊道三味老道的那個武癡分身。

    三味老道的生前的實力,和這些妖仙不相上下,三個分身中,修為尤其以這個武癡最高。萇狸全盛的時候當然不把他放在眼裡,可是現在,偌大的九頂山,彙聚一堂的修真好手,也只有新郎官溫樂陽才能對付得了他。

    新郎官現在正在燒頭呢……

    武癡三味露了行蹤,也不敢多留,長嘯了一聲抱起阿蛋高高躍起,想要逃出溫家村,萇狸正要拼盡全力出手阻攔的時候,一陣輕快無比的笑聲,輕輕的滑過了所有人的身旁,繼而一個修士畢生難忘的奇景霍然出現!

    抱著阿蛋的三味剛剛躍起,身邊的空氣突然抖動起來,一棵冰錐憑空而現,一下子把他們兩個人凍在了其中。

    但是一彈指間,三味便震碎了冰錐,身形繼續劃向村外,但隨即第二棵冰錐又現!

    震碎、第三棵冰錐、再震碎、第四棵冰錐……

    每一棵冰錐出現,武癡三味的身形就要在半空中凝固一瞬,繼而破冰而出繼續逃竄,本來如白駒過隙的一躍,被上百根冰錐割得支離破碎,最終,三味老道的真元不濟,在幾十米開外的地方,被一根冰錐徹底凍在其間!

    萇狸的手心微動,錐子還是那副怯生生的樣子,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她身邊,正拉著她的手,另一隻柔荑拍著自己的胸口,滿臉僥倖的喜道:“總算趕上了!差點錯過那小子結婚!”

    貓妖驚喜的歡呼,讓她精緻的臉膛一下子變成了蕩人心魄的美,抓著錐子的手,愣了半晌,才最終低聲問了一句:“溫樂陽毀容了,你知道不?”

    錐子的表好像一頭受驚的小鹿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剛用靈識掃了一眼,嚇死我了。”

    說完,兩個妖女相視大笑本不管周遭目瞪口呆的修士,更不去看冰錐裡的武癡三味一眼!

    小五被三味震得氣血翻湧,但是總沒受傷,金猴子千仞也趕來了,他們幾個人共歷大難,現在看到錐子不僅醒了,而且傷也好了,那份開心全都從心底寫到了臉上。

    笑過後,金猴子才問錐子:“以前的事情想起來了?”

    萇狸則同時開口:“你怎麼傷也好的這麼快?”

    錐子先對著金猴子點點頭:“元神的禁制已破,全都想起來了,不過…這些事情都等醜小子結完婚再說!”跟著又轉頭望向萇狸,喜滋滋的說:“秦嶺陰山眼的時候,天水靈精衝擊元神封印,把水行至力發揮得淋漓盡致,把我帶著的另外一滴天水靈精也引動了!”

    錐子昏迷了兩個多月,其中用來衝擊元神封印的時間不過十幾天,其後一個多月,都是在天水靈精在助她療傷,現在錐子不僅恢復了記憶、傷勢也盡數痊癒,真元之力比著受傷之前還要充沛的多。

    說著錐子一揮手扯掉了冰錐,不等武癡三味跌下來,錐子身形一閃已經奪過了阿蛋。

    當初幾個妖仙都曾經答應過三味真身,以後不難為這個武癡身份,小五也沒受傷,大喜之日誰也不想多追究,錐子可憐巴巴的看著三味:“今天不能殺人,你快走吧。”

    不料武癡三味卻露出了一份苦笑,指著阿蛋語氣裡甚至有些哀求:“你們別…難為他,別欺負他。”

    所有人都一頭霧水,其中最納悶的是阿蛋自己,片刻後萇狸突然明白了怎麼回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捏了捏阿蛋的臉蛋:“這小子跟三味是一個人呢!”

    阿蛋立刻擺出一臉巴結相,對著萇狸點頭哈腰的嘿嘿傻樂。

    三味真身的元神,一半被阿蛋吸收,另一半為阿蛋擋劫。阿蛋和三味既是一個人,又算是轉世重活,也能乾脆就當成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其間的關係複雜的說也說不清。

    武癡三味身上的禁制被解除後,憑著分身與本尊的元神牽扯,找到了阿蛋,早在幾個月前就偷偷的潛伏在九頂山,什麼也不做,就天天盯著不讓阿蛋受欺負,剛才阿蛋被囡囡抓住,武癡三味才憤而出手。萇狸咯咯笑著把事情的緣由告訴其他人,不管怎麼算,眼前的這個武癡三味也不算敵人。分身三味總算弄明白了本尊的遭遇,一時之間整個人都呆住了。

    錐子吐了吐舌頭,左手領著阿蛋,右手抱起小五笑道:“兩個小傢伙可都有大靠山,誰也得罪不起!”

    囡囡笑得甜如蜜糖,阿蛋笑得賊眼忒忒,大家說笑著,不知不覺天角已經泛起了一層微光,就在天色破曉的刹那,一陣輕揚的晨鐘悠揚而歡快,轉眼傳遍山野!

    站在溫家村中央,正在催動著天上金鐘暢鳴的水鏡和尚哈哈大笑,吆喝了一聲:“兄弟們,幫溫樂陽把媳婦接回來!”

    話音未落,山野四處鞭炮齊鳴,禮花萬盞!

    彩虹老四有點納悶,問他大哥:“現在是放花放炮的時候麼?”

    彩虹老大嘿了一聲:“你管他呢,反正花炮有的是,熱鬧就行!”

    漫天煙花喜彩中,溫樂陽身著喜服胸帶紅花大步走出了房子,隨即吆喝聲四起,不說不做、秦錐等人帶著所有溫家兄弟從村子的各個角落跑出來,有的扛著紅禮有的拎著鞭炮,嘻嘻哈哈的簇擁起溫樂陽,大笑大鬧著三里外的喜房趕去。

    浩浩蕩蕩的結親隊伍距離喜房越來越近,三家派出去的探子都快跑瞎了窩,來來回回跟織布機似的不停報上軍情。

    駱家、苗家的娃子們更不知道組織了多少土匪隊伍,隔三差五的跳出來要紅包,溫不做大手一揮,大包大包的喜糖跟炮彈似的,把小土匪們甜的落荒而逃。

    眾匪之中又一支平均年齡三歲半的隊伍,走路還不利索就學著哥哥姐姐們跑出來劫道,結果溫樂陽沖他們一笑,全都嚇得哭著跑了……

    喜房近在眼前,貼著喜字的大門緊緊關閉。

    第一關總算到了,討喜叫門,千金安樂。

    一向很少說話的三寸丁溫不說倒裝模作陽的吸了一口冷氣:“駱家不好對付,咱家用山貨當彩禮,人家早就放出話來要報仇!”

    溫不做傲然一笑:“昨兒我早就囑咐十九姑娘,混在駱家女娃群裡了!”說著威風凜凜的斷喝了一聲:“秦錐何在?去把駱家的門給我敲開!”

    秦錐大笑著抓起一把紅包,滿臉篤定的大步走向駱旺夫的喜房。就算有內應,紅包該給還是要給的。

    三寸丁溫不說臉色依舊凝重:“苗人也不好對付!這個我親自去!”說完也抓起一把紅包,和秦錐一左一右跑去敲門。

    片刻後秦錐灰溜溜的回來了,搓著手心訕訕的笑道:“那個…門沒敲開……紅包給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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