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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莫霖]生死都要與你相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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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0 00:27:45
第十九章

  向群與裴策都很振奮,可是二皇子卻臉色怪怪的。

  裴策就問:「怎麼了?」

  「我……我回軍機處找人,趁空檔忍不住就去乾明宮要找皇兄問個清楚,告訴皇兄向群沒死,還說我們要炸墳,可是……皇兄什麼都沒說,只說他會當作我今晚沒去找他……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真的是皇上准心寶殉葬的嗎?

  裴策想著,突然一擊掌,「咱們炸!皇上也准咱們炸!」

  向群看著裴策,「怎麼說?」

  「你們傻了嗎?天朝女戶是皇上封的,心寶殉葬是皂上准的,皇上怎麼能說得這麼白?皇上說會當作二皇子沒去找過他,就代表今晚我們要做什麼,他都不反對!」

  「是這樣嗎?」

  「當然,如果皇上反對咱們炸墳,二皇子就不可能趕回來了!」裴策說著,「所以,向群,心寶會殉葬,皇上說不定也是不得不准,這裡面必有隱情。」

  二皇子吩咐旁人搬下炸藥,「不管有沒有隱情,今天晚上就要炸開劉祺這個老賊的墳!」

  眾人一起合力,將火藥迅速安放在封土前的位置上。

  裴策說,這封土下必有地宮,只是入口已被掩埋,所以他們在放置炸藥前,必須確定好位置,以免崩落的士石反而掩蓋住了地道。

  他們在封土四周將耳朵貼在土上聆聽,甚至敲打拍擊,聽著那土下的虛實,然後陸續將火藥安放好,引信也連接起來。

  過了許久,火藥都已安放好,三人退至寶城外,由向群點燃引信,頓時轟天巨響,封土被炸開。

  他們果然看見一個洞,那洞下原本應該是有條地道通往,但看來在封起地宮之前,已經將地道摧毀殆盡,以防外人闖入。

  探頭進入洞內,可以看見裡頭有一道牆,擋住了牆後的世界。

  裴策已經完全相信,這裡就是帝陵,如果沒錯,那道牆就是金剛牆,後頭就是地宮大門。

  而心寶,就在地宮裡……

  他們決定將封土上的洞炸大,於是再施了一次炸藥。這次洞炸得更大,三人一起跳入地洞內,平穩落地。

  看著眼前的金剛牆,這次他們只覺得兩難。

  裴策抬頭,看著那道金剛牆高聳幾丈,觸及地宮頂部。「不炸不行,我們挖不開的!可是炸藥也不能用太多,不然地宮會塌!」

  於是他們只以少量的炸藥,在金剛牆上炸開了幾個小窟窿。然後三個人接力搬磚,向群甚至單手出掌,運著內力對著金剛牆就是一擊。

  耳邊響起轟隆聲響,金剛牆上的磚掉落更多,但這道牆砌得真密,儼然就想堵死那後頭的地宮。

  三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才在金剛牆上弄出個大洞,讓他們可以一跳躍進了牆後的世界,當然他們也真的看見了地宮,看見了那道朱紅大門。

  向群單手想推開大門,無奈動都不動。

  裴策知道為什麼,「醒之,別費力了,你是推不開的!」

  「為什麼?」向群氣喘吁吁——是因為他只有一只手嗎?

  裴策搖頭,「你不要想偏,如果我沒猜錯,這後頭應該有一堵石牆,叫做自然石,從內擋住了大門,所以你愈推,愈是推不開。」

  二皇子急問:「那怎麼辦?」

  裴策看著四周,沒有發現那種器具,想來應該是入葬時用完就收走了,「帝王的梓官運入陵墓後,會用一種勾狀器具從門外將自然石鉤住,讓石牆由內堵住門,所以石牆不移開,門是打不開的。」

  裴策看著四周,向群也在四周找著,卻怎麼都找不到可用的東西;無計可施,向群拿出了自己的劍。「用這個試試看。」

  或許是病急亂投醫,裴策也沒轍,於是向群抽起劍,從門縫中將劍伸進去,果然抵到了一堵牆。

  他一使力,費盡力量,卻發現那堵牆動都不動;他再使力,還是不濟事——果然,斷了一只手,他變得如此無力。

  鏘一聲,劍竟然瞬間斷裂!

  三人失望不已,頓時不知如何是好——就隔著一道牆了,趕了這麼遠的路,這才來到這裡,跟心寶就只隔一道牆了……

  向群心痛至極,揮出一掌重擊大門,傳來轟隆聲響,卻只掉落些許塵埃,就到這兒了嗎?他終究救不了心寶嗎?

  「啊——」

  她還在等,她隱約可以感覺到自己好像愈來愈輕松,至少已經漸漸擺脫了初入墳時那種痛苦。

  心寶就躺在地宮中進的地上,這裡一片寬闊,她安安靜靜躺在角落,靠著牆,眼前其實一片昏暗,但偶爾可以看見光亮。

  因為這裡擺放了一盞長明燈,外型是口紅,缸裡裝滿了油,一條棉布撮成的引線就立在油中,成為整個地宮唯一的光亮。

  心寶想翻身,因為她全身幾乎濕透——地宮如此悶熱,她身上濕了又干、干了又濕,悶熱的感覺連呼吸都嫌困難。

  入葬當天,祭祀官說,這地宮的空氣在長明燈的燃燒下,最多撐個幾天,到時候她就算還沒活活餓死或渴死,也會悶死在裡頭。

  那長明燈的火光漸漸變小,顯見裡頭的空氣愈來愈少;心寶必須很用力,才能吸到一口氣。

  這段時間……說來好笑,她根本不知道過了多久了,她開始無法動彈,只能躺在地上,等到體力漸漸耗盡。

  她又餓、又渴,本以為自己會先渴死,可說也奇怪,幾天前,她好像感覺到唇邊一陣濕潤,這才發現地宮石壁在漏水,滴出來的水就這樣濺在她的臉上。

  那水滴就這樣落在她的臉上,她幾乎是出自求生本能,張開嘴,任由水滴落入她口中,借此她又多苟延殘喘了幾天。

  她不是怕死——都進來這裡了,怎麼可能怕死?她知道,就算靠著這水滴,她還是會死,救不了她的;只是感覺到唇邊的一陣濕潤,她還是張開了嘴,接受這一點點的恩澤。

  地宮的悶熱,空氣幾乎已經完全不流通,心寶全身汗流浹背,她解開了頭巾,一頭長發四散,陪著她一同癱在地上。

  陪著她進來的哭喪棒就被她扔在一旁,她身上還穿著斬衰服,但也早已不成形——又皺、又髒。

  到底進來第幾天了?她已經弄不清楚了,看不見日升月落,心寶甚至以為這還只是第一天昵!畢竟,她都還沒死。

  她想起來了以前李師傅說過,天上一天,人間十年!這地宮一天,外面又變成怎麼樣了呢?

  李師傅……心寶想起了好多人,想起了爹、娘,還有那剛出生,她只見過一面的弟弟……她也想起了太皇太後、想起了太後娘娘……

  當然,她又想起了向群,只是這一次,她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干嘛哭?反正就快見到面了……他死了,她也快死了……不差這一點時間的……

  只是醒之真狠,出事之後連一面都不見她……唉!非得要她去找他才行,算她欠他的啊……

  那空氣似乎愈來愈稀薄,長明燈的燭火更暗了,這時,心寶發現自己臉上濕濕的,但這次不是水,她的鼻下流出了一絲鮮血。

  她想伸手擦,但毫無力氣,只能任由鮮血流往嘴中,最後一次潤濕她的唇,染成一片驚人的鮮紅色。

  就在此時,長明燈滅了,地宮裡終於成為一片黑暗,心寶雖然依舊睜著眼睛,卻是什麼都看不到。

  什麼長明燈?哪有長明?就好像人生在世,哪有萬歲、哪有千歲;哪有萬福、哪有萬安……到頭來還是歸於寧靜,走入黑暗……

  她干脆閉上眼睛,想睡一覺,永永遠遠的睡著;入宮後這一路走了十五年了,她真的累了……走到這裡,她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覺……

  然而耳邊卻忽然傳來了震天聲響,像是什麼被炸開了一般,心寶甚至可以感覺到地宮忽然吹來一陣風,卷起了氣體的流動。

  她忽然覺得可以呼吸了,可是她太累了,這一次她閉上眼睛,不想再張開眼睛了。

  沒過多久,耳邊又傳來轟隆聲響,心寶動也不動,那聲響愈來愈近,但她還以為自己作夢,以為自己正要走上黃泉路。

  她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她的氣息愈來愈緩,胸口的起伏也漸弱;外頭好像更嘈雜,每一聲都是這麼真切,就這樣撞在大門上。

  「啊,心寶——」

  昏沉中,她一驚,手跟著一動,但僅止於此。她太累了,累到渾身難以動彈,可是這一聲呼喊,她還是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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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0 00:28:08
第二十章

  是誰?是醒之嗎?

  躺下來後第一次,她想動,手用力要抬起,使著頸項用力的想抬頭,可是全身動也不動。

  「心寶——」

  醒之?醒之是你嗎?你在找我嗎?你等我,我馬上去找你,快了,就快了……

  等了好幾天,就快了……

  醒之你等我,不要再走,我找你找得太苦了……

  「心寶……」

  她渾身不動,但聽著這聲音,那熟悉的聲音還是讓她的眼角落下淚水,流淌在她那張蒼白的臉上。

  應該就是今天了。

  外頭的聲響愈來愈大聲,甚至震動到地富頂端都有灰塵被震動而掉落,但是除此之外,地宮依舊與外界隔絕,不曾開啟。

  那堵擋在地宮大門前的自來石,將陰陽就這樣隔開,那堵石條牆太沉、太重,那不是人力可以搬動的。

  祭祀官說,這牆擋墓裡的死人,也擋外頭的活人。

  但此時,轟隆一聲,那地富大門內的自來石被推倒了,重聲撞在地上,那地宮大門瞬間敞開。

  心寶一動也不動,仿佛毫無感覺,她以為有人來接她了,時間到了,跟醒之見面的時間到了。

  就如年幼時,在桃樹林一樣……

  「心寶——」

  確實有人衝了進來,就是向群他們。任憑用什麼方法都無法開門,他們干脆走險招,拿炸藥炸,用炸藥將大門一炸,後頭的自來石受到衝擊跟著傾倒,門也分崩離析。

  炸的當下,他們驚到以為地宮要崩了,可是幸好還沒。這地宮造得結實,恐怕是花了不少工夫。

  向群率先衝入內,卻看見那地宮的昏暗景像,一時之間不知該往哪裡走,那裡頭真的有人嗎?老天……

  眼前一片黑暗,一種恐怖的氣氛蔓延著,可是向群完全不害怕,他大步一跨向內衝去,裴策和二皇子也跟著幫他找人。

  他們一路衝到最內進,那裡停放著睿王的棺柩。向群看不清楚,大聲喊著,「心寶,心寶——」

  其他兩個人到兩翼去找,只發現停放著一具又一具的普通棺木。三人衝回中進,但向群走回頭時卻被絆倒。

  「小心……」

  向群仔細看,有個人躺在地上。二皇子取了火把來,讓大家看清楚,天啊……

  那就是心寶……

  向群跪倒在地,看著心寶緊緊閉起眼睛的模樣,那臉上有著汗水、血水、淚水,老天……

  「心寶,心寶……」向群只剩一只手臂,但他還是費盡力氣想要將她抱入懷裡,他渾身發抖、言語破碎,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心寶,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向群淚水不斷掉落,這比他斷臂還痛。不要說斷臂,就算要砍斷他的手腳,他都不要看到這樣的心寶。

  怎麼可以……她這輩子活得這麼辛苦,可是她還是這麼善良,怎麼可以讓她有這樣的下場?這是什麼命運?這是什麼狗屁命運!

  心寶,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向群只能緊緊抱著她,想碰她的臉,卻沒有第二只手;他只能低下頭,用自己的臉去碰觸她的臉頰。

  裴策上前,仔細看著心寶的樣子——她非常安詳的閉著眼睛,確實像是死了;他伸出手去試探心寶的鼻息,可以感覺到相當微弱。「醒之,心寶還有氣!」

  向群一驚,專注凝視著心寶的臉。那張蒼白如蠟的臉上,鼻翼還微微翕張,似乎還有最後一口氣。

  向群低下頭,直接對著她的口吹著氣,一只手按著心寶的後腦勺,運起內力直往裡送,想要挽救她的一絲生命。

  這果然有效,只見那心寶全身一顫,重重吐出一口氣,嘴唇也發抖;向群緊緊抱住她,不斷在她耳邊說話。

  心寶聽見了那熟悉的聲音,她微微張開眼。「醒之……」

  你是人,還是魂……

  向群終於破涕為笑,他一只手緊緊抱著心寶,嘴角有笑,但淚水還是掉個不停。

  他趕上了,沒讓心寶一個人在這裡孤獨的死去,天可憐見。

  他雖是高興,但更是生氣,他低吼著,「你搞什麼?兩個太後死的時候,你也沒殉葬,你給睿王殉葬?你搞什麼?」

  她竟然笑著,嘴動了動,像是要說話。向群低頭想聽清楚,但聽不真切。

  心寶氣若游絲,連說句話都快耗盡氣力。終於,他聽懂了——我……殉……你……

  淚水再落,怎麼眨都看不清楚,索性就不眨了,他服了,此後再也不能說放手就放手!這女子把生命都交出來了,他怎麼還能懦弱?怎麼還能屈服於命運?「我帶你出去。」

  心寶又昏了,她聽不懂,以為眼前的他是魂。出去,出去哪裡?算了,能見到就好了。

  向群無法抱起他,又不要兄弟幫忙,他蹲低身子,一只手將心寶扛上肩頭,用左手僅存的殘肢護住肩上的女人。

  在二皇子與裴策的幫助下,他們逃出了地宮,留下了一片狼籍;或許後頭還有更多麻煩,炸開了地宮,睿王府怎麼可能善罷干休?

  但他不管,他要帶她走,誰都無法阻攔,否則他一定拼命!

  三人確實膽大包天,按律,睿王乃親王等級,盜走親王墳一草一木,要斬下一手。若是毀及墳塋,驚動甚至傷及王爺的棺樞,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這一夜,他們都豁出去了,尤其是向群,為了救心寶,就算是滔天大罪,他也非干不可。

  這一夜,值得了,至少老天爺厚待他,讓他在必要時刻救出了心寶,沒讓她真的死在地宮。

  逃出來後,三人奔馳了一段距離,左思右想該到哪裡落腳?裴策知道,天一亮,恐怕王府就會有所動作。

  現在心寶跟向群需要時間休息,至少爭取一點時間,別讓王府跟朝廷這麼快找到人。

  二皇子有地方,他在城郊有處小宅邸,是皇上賜給他的。那裡地處偏僻幽靜,來往人少,應該可以先躲一躲。

  於是三人過去那裡,向群將心寶先安置在那裡。裴策再去請大夫,給心寶好好的醫治。

  天亮後,他們終於在宅邸安置下來。心寶躺在床上,始終昏昏欲睡,不曾清醒過來。

  她太累,他知道,可是看她這樣睡著,向群幾乎以為她會一覺不醒,傻到他還不斷伸出手去試探她的鼻息,以確定她還活著。

  大夫請來了,察看一番,認為心寶的脈像紊亂,吐納氣息不順,可能是因為身體太過疲累;多日未進食更是對身體不好,需要好生休養,好好睡上一覺,清醒後可以開始進食。

  送走大夫,向群還是沒有松一口氣,他始終坐在床邊看著心寶,看著她忽然又滿頭冷汗、囈語不斷。

  他心疼,卻是無計可施,只能安撫著她,說著話。知道她聽不到,但還是說著,或者他去擰條毛巾,用他僅存的手,然後回到床邊,拿毛巾幫她擦汗。

  裴策與二皇子來來去去,看著心寶還在睡,向群呆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她,他們兩人憂心忡忡,不知該如何是好。

  裴策剛送大夫回去,得知京城內確實已經傳出消息——睿王墳被破壞的事情已經傳開,大家都在議論紛紛。

  現在只有皇上知道這件事,聽說新睿王已經進宮,不知皇上會如何應付?皇上應付得了嗎?

  裴策與二皇子對望,彼此默然,知道外頭快要天崩地裂了,可他們只能枯站在這裡。

  而這房裡頭的兒女情長也是得來不易啊!他們怎麼好意思去打斷人家?

  只能繼續等,至少皇上應該揭發他們,睿王府光要找到他們,就得花上一點時間。

  房內依舊安安靜靜,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半天,也許是一天;日落下去了,月升了起來,一天真的過去了。

  這是地宮一天,還是人間一天……她遲疑著,於是緩緩張開眼睛,以為還是會看見一片黑暗,孰知有亮光,那光從窗外透進……窗?有窗,地宮有窗?

  不!這不是地宮,這是哪裡?誰帶我來的?是醒之嗎?「醒之,醒之……」

  向群一驚,立刻跪在床邊,用右手握住她的手,緊緊不放,讓她知道,他在,永不離開。「心寶,我在這,醒之在這。」

  她將眼完全張開,看了看四周,這是間房,房裡有什麼不重要,因為她看見了最重要的人,就是他……「醒之,我死了嗎?」

  「你個傻子,死哪有這麼簡單?」他斷了一臂,苟且偷生,想死都死不成。而她,待在地宮六日,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也是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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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0 00:28:34
第二十一章

  天下絕之,人自絕也沒用!

  命運,太無常了……

  「我沒死嗎?為什麼不讓我死?獨活有什麼意思……」她的眼眶又濕。

  向群大吼,「心寶,不准再說死!你沒死,我也沒死,我們都沒死。」只是傷痕累累而已。

  「你胡說!戰報說向群將軍壯烈成仁……死了,醒之死了……」

  他含淚,好後悔自己在受傷當下想不開的舉動,他自覺羞慚,所以想要一刀兩斷,從此就當他死了。

  可是,他以為心寶只會傷心一段日子,之後就會想開的,他沒想到她會這麼死心塌地。他死,她也死……

  向群坐在床邊,用右手想把她抱起來,可是好費力;心寶發現了,但向群不氣餒,他還是努力,甚至用盡力氣,這才讓心寶躺在他的肩頭。「心寶,原諒我,我騙了你……因為我是個廢人了!」

  心寶看著他,感受到他身體的溫熱,甚至可以聽見他的心跳,她好訝異,這是真的?他沒死……

  「祁焉山一戰,我們中了埋伏,被騙了!我中了好幾箭,箭上有毒,毒入了骨,治也治不好,為了怕毒蔓延全身,所以我自己把左手給砍了!」

  心寶眼眶淚水頓時決堤,她伸出手去抓住向群的左手臂,只是撲空,真的沒了!

  向群苦笑,淚水決堤,又說:「當時我以自己的性命相逼,要裴策寫戰報,跟皇上還有你說,向群戰死了,不然我不自斷手臂,寧可等死,因為我已是個廢人了,我沒有辦法給你幸福了!」

  心寶看著他,看見他那無助脆弱的模樣,這才完全想通——原來他是為了這個原因,才會說謊騙她,讓她以為他死了。

  「我想你只會傷心一段時間,之後就沒事了,而我也想從此離開,不再回京城,我這個廢人,不能拖累你,我沒有能力實現我的諾言啊……我是廢人了……」

  心寶淚流不已,毫不掩飾看著他,「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廢人也比死人好……」

  至少他活著啊!「我在地宮裡每天都在等死,等著跟你見面!我想……你怎麼這麼狠,相愛一場,你連死了都不來看我……」

  「對不起。」

  「你說我殉睿王?睿王死,我連一滴眼淚都沒流……我殉誰?我殉的是你啊……」她破碎的聲音消失在嚎啕痛哭中。

  那哭聲宣泄出她的恐懼與不安,他相信她是真的要死的,她連死都不怕!她怎麼有這麼堅硬的心啊?

  心寶哭著,怨著他,他傻,她更傻,但都是為了對方。她舍不得啊……

  她緊緊抱住他,用她的雙手環抱住他,連帶也抱住他那斷了手臂的左衣袖,想他,也是苦不堪言。

  他拿振興家業當作一輩子的使命,卻變成這樣;他一輩子,滿肚子的武人傲氣,最後卻滅了威風。

  命運怎的如此殘忍?

  可是她不該抱怨了,活著比什麼都好,直到這一刻,她才承認,活著才有希望,才能東山再起。

  但是她不後悔,因為缺了他,死也無妨,獨身一人,還不如埋身地宮,說到底,她沒有後悔……

  小房內,兩人彼此互望,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日又落、月又升,久到新的一天又來臨了。

  裴策與二皇子心裡急,但依舊很識相的不去打擾他們。經過這番苦難,他們難得有機會再見到彼此,怎麼好意思干擾?

  盡管外面的世界到底亂成什麼樣子了,他們一點都不清楚,心裡面也沒個底,但是他們只能裝作若無其事。

  這兩個向群的好兄弟只能待在這間小宅邸裡,記得幫向群和心寶送餐讓他們用膳,同時也讓兩人多休息。

  至於外面的風暴,等來了再說吧!

  心寶和向群都梳洗干淨,心寶坐在床上,看著向群幫她倒水。她喝了一杯,又要了一杯,好像想把關在地宮那幾天的渴都解了。

  「喝慢一點。」向群心疼的看著她,但也心滿意足。看著她雖然臉色仍相當蒼白,但已恢復了精神,讓他高興極了。

  把水杯放回桌上,心寶看著向群的背影,發現他瘦了不少,如此奔波,又受到重傷,真是辛苦他了。

  尤其,他的斷臂,她看著心疼,替他心疼。

  向群回到床邊,坐在椅子上看著她。沒多久,他換了位置,坐到床邊,想將她緊緊抱入懷裡,卻只有一臂可使。「以後,我再也沒辦法抱著你了。」

  話說得感傷,可是心寶不管,她兩只手緊緊抱住他,「那就讓我來抱你。」

  她抱得很緊,他都感覺到了,心裡不覺想笑。心寶難得這麼強勢,過去的她,一向溫溫順順的,怎會有這般主動的表現?「心寶,皇上怎麼會准你……」他說不出殉葬那個詞。

  心寶靠在他胸前,悶著頭,「皇上哪有准,是我逼皇上的。」

  「怎麼逼?」他好訝異,這麼個忠心耿耿的心寶,以前的她,眼裡只有她的主子、她的太後娘娘、她的英平公主,可為了求死,她跑去逼皇上……想來皇上也沒轍吧!

  「不想說……」

  「哦!不說就算了。」向群小心翼翼問著,「那,為什麼要幫睿王殉葬?」

  心寶沉默了許久,久到他以為她又不想說時,她開了口,「反正我都想死了,就幫他們的忙有什麼關系?睿王薨逝,王府要殉殺兩百多個人……如果我殉葬,那些人可以不用死,那我也是在做功德……」

  做這一點功德,可以回向給戰死在沙場上的他,讓他早登極樂……當初她是這樣想的!

  「你好傻。」

  心寶很不滿,抬頭看他,「那是誰害的?」

  向群求饒,「是我,對不起,心寶,是我的錯,對不起……」

  看著他這般道歉,又看到他那斷臂,心寶什麼氣都沒了。他也苦,這一身的傲氣都折了。輕輕碰著他左邊的肩頭,「痛嗎?那個時候……」

  當然知道她指的是斷臂的時候,向群無奈苦笑,「不痛,甚至還有點解脫了。」

  「為什麼?」

  「那時候毒早就進入了手臂的骨頭,軍醫幫我刮骨也沒辦法去毒,那種痛是難以想像的;把手砍了反而輕松,至少活了下來,就像你說的,活下來就好了……」親眼看見她倒在地宮那個如同地獄般的世界裡,向群在瞬間也懂了這個道理。

  只要活著,至少彼此還能相見;死了,那就是陰陽兩隔,再多不願,只能抱憾。

  心寶心疼不已,看著他那垂著的袖子,但是更慶幸,至少他真的活著,他沒有死……他還是她的英雄。

  在她即將死去之際,他來到她的面前救了她,他還是她的英雄,這沒有變,不管他變成什麼樣。

  心寶看著他,想著想著,突然說:「醒之,你有看到嗎?進地宮的時候……」

  向群輕輕捂住她的嘴,「別說,那不關我們的事,我們不管。」

  他看到了,他當然看到了,當晚情急,他不去追究,但現在愈想,心裡更篤定;但他想,那是皇上的事,跟他們無關。

  心寶點點頭,緊緊偎在他懷裡。他說,她就聽,這不關她的事,他們都不管;她知道他們沒有能力管,更知道管了,他們也會惹禍上身。

  況且……唉!這幾天她最不敢提的就是這件事,他們為了救她,炸了墳,以後該怎麼辦?

  睿王府能不追究嗎?那個新的睿王,以前就跟醒之有過節,他們會放過醒之嗎?

  把她救出來,似乎反而不是什麼好事……會不會一個死劫逃過,卻躲不過下一個?

  「別胡思亂想,現在你只管好好休息,其他的事都不要管了。」向群知道她心裡亂,剛從死裡逃生,更知道聰明如她,一定已經想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此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擾!

  兩人愣了一會兒,向群才想起身,拿起放在不遠處桌上的劍,立刻有人衝了進來。

  來人不是裴策,也不是二皇子,而是一群他們都不認識的人,每個人都身穿官服,很明顯都是官差。

  裴策跟二皇子這時也都衝了進來,兩人都拿著劍,擋在向群與心寶面前。

  「醒之,我掩護你們,你們快走!」向群一只手臂緊緊抱住心寶,手無寸鐵,但也想拼了,這時,來人的頭頭站出來,對著他們叫囂。

  「大膽狂徒,竟敢炸毀睿王墓,我奉命要來逮捕你們歸案,乖乖跟我回去,不然有你們苦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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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0 00:29:17
第二十二章

  一旁卻另外有一名年輕男人站出來,「向群、裴策,我是天子衛隊的人,你們破壞睿王墓之事,皇上已經知道,皇上下旨要我等將你們緝拿歸案,皇上將親自調查此事,還不隨我回宮,向皇上認罪?」

  先前站出來的那個人是睿王府派出的人,他很不滿,「這是睿王府要抓的人,應該移給睿王府處置……」

  「皇上說過了,這是皇上的欽犯,誰要敢動他們,就是抗旨!」天子衛隊的人對著向群他們說:「還不快束手就擒,隨我回宮裡向皇上認罪?」

  話說得嚴厲,但卻是話中有話,裴策聽出來了,他立刻丟下手中的劍,跪地,「罪臣該死,罪臣願回宮領罪。

  向群很訝異,裴策對他一眨眼,他立刻了然,也跪地認罪。

  裴策的眼神裡對他示意:皇上要救他們啊!皇上已經出手了……

  那王府的人對這樣的處置很不滿,認為二皇子也該一並帶回,立刻被天子衛隊的人怒聲訓斥。

  「大膽!二皇子是何許人也?容得你誣賴指認?」字字句句衝著對方,「二皇子是皇上胞弟,是皇親國戚,怎麼可能犯此重案?」

  「可是……」

  「不要再拖延,皇上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但是對方還是不甘心,「這個心寶也應該帶走。」

  天子衛隊卻說:「皇上沒點名心寶姑娘,我不敢自作主張,否則就是假傳聖旨,責任你要負嗎?」

  對方完全被堵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好完全接受安排。由天子衛隊將人押回,而且是押到皇上面前受審。

  這樣一來可就糟了。王爺原先派出大批兵馬,務必要在皇上找到向群他們前,由王府方面先找到人,然後滅口……

  向群與裴策起身,准備離去,向群離去前回頭看著心寶,眼神裡淨是安撫,也有著祈恕。

  向群向二皇子一拱手,「二皇子,心寶拜托你了。」

  「我知道,你們先去見皇兄,我把心寶安置好之後,會立刻進宮與你們會面……不會放你們獨自面對,咱們一起跟皇兄把話說清楚!」

  向群點頭,准備離去。

  但心寶突然哭喊著他的名字,「醒之——」

  向群全身一顫,回頭看她,看她滿眼是淚,被衛隊擋開,不准她跟上,不准她追,當然也無法靠近他。

  心寶跟著追出房門外,任憑二皇子怎麼安慰她都沒用,心裡一陣空前的恐懼陡升,讓她連呼吸都沒有辦法。「醒之……」

  天啊——她害慘他了!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皇上果然安排好了一切!

  炸了睿王墳後,他們在這個小院落裡待了這麼多天,外面早已天翻地覆,朝廷要找他們,睿王府的人要找他們!

  其實向群他們自己心裡知道,外頭的人很快就可以聯想到是誰干的,畢竟殉葬的人是心寶,全天下能冒著殺頭危險也要衝進墳裡救她的人,恐怕也只有他向群。

  這一點,稍做聯想大概就可以想明白。

  所以大批人們衝進來時,向群一點都不意外。倒是皇上的舉動讓他很振奮,所以他不做任何抵抗,跟著天子衛隊的人走。

  二皇子保護著心寶。向群可以很放心。而二皇予也不負使命,手持著劍護送著心寶准備離開。

  一出了大門,立刻有幾個人跟上,表明是皇上指派要保護二皇子「安全」。

  顯然皇兄已經料到,恐怕睿王府會對他們不利,或者說是對心寶不利。

  他想了想,此時此刻,恐怕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安置心寶,這也是二皇子這段日子以來聽說的,聽說皇上前一陣子才采取的行動——

  要英平公主跟三世子從睿王府搬出來,住進駙馬府中!

  於是二皇子帶著心寶,坐著馬車要趕到駙馬府。

  這一路上,心寶一直問著,臉色慌亂。匆忙,「二皇子,醒之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

  「醒之為了救我,破壞睿王的墳,皇上會怎麼辦他……」

  「心寶,你先不要擔心這些事。」看著車窗外,京城道路街景一如往常,「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之後我立刻趕回宮去探虛實,你不要擔心。」

  「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二皇子想都沒想,立刻拒絕,「不可以!心寶,你聽清楚了,醒之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來,你想睿王府會甘願嗎?說不定長世子那小子腦袋裡想的就是要再把你抓回去殉葬!」況且她什麼都看到了,睿王府怎麼可能放過她?

  「……」

  「所以接下來,你就乖乖待在這裡,這裡很安全。」

  心寶也看著密外,「這裡是哪裡?」

  「駙馬府,皇兄要英平和三世子搬出睿王府,另外給他們找了奎宅邸,這裡絕對安全,想那睿王府也不敢堂而皇之這樣侵入駙馬府抓人。」

  繞過了寬敞的京城大街,馬車鑽進了小胡同,顯然是不想走正門,他們繞到了駙馬府的偏門,在偏門前停下馬車。

  二皇子先跳下車,立刻上前敲門。來人開門,看見是二皇子,嚇到立刻跪地請安,二皇子不耐煩的擋下。

  「現在做這個干什麼?」他回到車內,拿了件鬥篷給心寶穿上,讓她下車。鬥篷幾乎罩住她全身,讓旁人看不清楚她的臉。

  她終於進到了駙馬府,可是心還停留在向群那裡。他現在好嗎?到了哪了?

  怎麼辦?皇上該怎麼追究此事?

  這都是她害的,醒之若非要救她,也不會做出破壞睿王墳這樣的事!按律這是死罪,睿王府一定不會善罷干休。

  才進了駙馬府,那英平公主一接到消息,立刻衝了過來,看見心寶時,臉上充滿著驚喜,眼眶立刻浮現淚水。

  公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發呆半晌,立刻衝上前去,緊緊抱住心寶,頓時放聲大哭。

  心寶含淚,也緊緊抱住公主。此生竟然還有機會相見,人要求死,即便意志再堅,天若不准,也是枉然。

  「心寶,你還活著,真好。」

  「公主……」

  英平緊緊抱著心寶不放,天知道這段日子以來,她每天想到心寶就是哭,哭心寶命苦、哭老天不顧好人。

  老天,當她聽到睿王的墳被破壞,甚至地宮被闖入,裡頭沒有心寶的蹤跡時,她有多高興,雖然老睿王好歹也是她夫婿的親爹,可是她還是為心寶有此生存的機會而高興。

  現在她終於親眼看見心寶安然,英平公主放下心中的大石。此時此刻,任何言語都嫌多余,她只能與心寶緊緊相擁。

  三世子在一旁也看得很感動,殉葬之事,他本就不贊成,如今心寶能生,更是令人振奮。

  只是那宮裡頭,現在大概已經大亂了。

  二皇子對著英平公主說:「英平,從現在起,心寶就先住在你這裡,你們要好好照顧她、保護她。」

  「保護」二字說得重,英平與三世子都聽懂了,點點頭,他們知道,心寶沒殉成,恐怕睿王府是不會善罷干休的,豈有入了墓,還能活著走出來之理?

  但是二皇子知道不只如此,心寶是少數看過那睿王墓與玄宮格局的人,就衝著這一點,睿王府應該就不會放過她!

  「皇兄,接下來怎麼辦?」

  二皇子搖頭,他也不知道,「我要先回宮,看看皇兄要怎麼處理?」

  「二皇子,我……」

  知道她要說什麼,立刻拒絕,「不可以!我說過了,此時此刻,你別露面最好,最好讓世人忘了你:你就在這裡待著,有什麼消息我們都會回報。」說完,二皇子再交代了一些事情,立刻就走了。

  心寶不能跟,但她的心幾乎都飛到了宮裡,飛到了那個男人身上。

  接下來,還有難關要過,這一關,甚至更難過……

  向群與裴策被押回宮裡,在朝廷掀起一波爭辯,新的睿王爭取交給王府懲處發落,以平遺族之憾;朝廷上下異聲不斷,有人贊成交由王府嚴懲,也有人認為此乃欽犯,應由國朝法典懲之。

  最後,皇上決定將兩人交由六部九卿公議,並且關押在大內監牢中,派天子衛隊嚴加看守,這擺明是拒絕了睿王府的要求,皇上就是不放人!

  那天夜裡,夜很深了,皇上在乾明宮內,坐在書案前專心的看著奏折,戴著玉扳指的手,指節輕輕叩在桌案上,仿佛在算著什麼。

  時間很晚了,已是戌時,宮內幾乎都安靜了下來,尤其這皇帝寢富,更是什麼聲音都不敢發,只有皇帝老子用指節輕敲桌面,低沉的叩聲,在夜裡聽得格外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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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這時,一名太監進門,跪地,「皇上,人來了。」

  「帶進來!」

  來人是向群、裴策,還有二皇子。

  人到齊後,皇上吩咐,「把乾明宮給朕看牢了,要是有人膽敢闖入,聽到任何一句不該聽的話,朕必殺之,去吧!」

  「遵旨!」

  大門關閉,四周的侍衛都撤了,站得遠遠的,不敢靠近。

  皇上站起身,站到向群面前,看著他,也看到了他那只斷臂,眼神一暗,不禁感嘆萬分。「醒之,你辛苦了。」

  「奴才不敢。」

  「可你也真傻……這假造戰報欺君,該怎麼議處啊?」

  裴策立刻下跪,「皇上,這都是奴才的錯,奴才認罪,與醒之無關……」

  「好了!朕沒說完,就這件事,朕寧可被你們騙,雖然斷了一臂,只要活著就好,活著就有希望。」

  「奴才受教了。」

  皇帝走回書案,坐回主位,看著奏折,嘴裡說著,「聽說你們殺了劉濤?」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二皇子大方承認,「皇兄,是我殺的,那劉濤戰前與敵軍將領往來,一副有說有笑的樣子,我氣不過,一刀就砍了他。」

  「這個說詞不好,什麼叫作你氣不過?」

  裴策趕緊說:「奴才想,那劉濤陣前與敵軍往來,犯了勾串敵軍之重罪,按律當斬。」

  皇上對著自己弟弟說:「學著點,這才是說話之道。」

  裴策接著又說:「皇上,這劉濤為何與敵軍有往來?他是睿王府派出的人,一路上卻從不參戰!奴才懷疑,劉濤乃至於整個睿王府都跟敵軍有關,甚至奴才大膽猜測,這次敵軍來犯,聯絡數個部族一起行動,實所罕見,睿王府與此必有干系。」

  「醒之,你怎麼看?」

  向群想了想,「祁焉山之戰,主將對劉濤並無戒心,聽了他的建議,又沒先征詢過我們,一逕往山裡打,這才遭到圍困。雖然我們幾個主將求戰心切,自己操之過急,這才敗下陣來,但劉濤給的攻山建言確實有異。」

  「好!朕記在心裡了。」

  裴策趕緊接話,又是一報,「皇上,咱們破壞睿王之墳一事雖是滔天大罪,但實乃不得已之舉,當下若不破墳,則心寶姑娘必死無疑。」

  「朕知道,所以那一晚,二皇子來問朕時,朕沒說什麼。」

  「可是也因為這次破墳,這才有驚人發現。」

  「怎麼說?」

  裴策看了向群一眼,示意要向群說。

  向群沉思,這才開口,「睿王墓規制浩大,造有地宮,完全就是……帝陵的規模,從神道、到寶城寶頂,全部都采帝王之制。」

  皇帝聽了,嚴肅沉默不語。

  裴策又說:「皇上,奴才這陣子左思右想,認為這睿王確實有著狼子野心。國朝自開國以來,列祖列宗的陵寢,從天壽山向西南麓次第修築,父子相依、昭穆並列;可這睿王之墓刻意築在天壽山東北麓,顯然有奪我龍脈,自成格局之意。」

  裴策看著皇帝沉默不語,又繼續說:「按睿王墓之規制,顯然不是一天、兩天修築而成,臣聽睿王墓附近的住民得知,早在睿王還是攝政王時就開始造墓,耗時六年、費資甚巨,當時睿王是攝政王,天下盡在他的掌控中,修築這樣的墓根本沒有困難。」

  皇上聽著,看著裴策,一雙眼睛直盯著他。

  裴策再說:「皇上,奴才們的生死事小,但這睿王有逆心,謀國而立的意圖事大。」

  「朕知道了。」

  向群又說:「皇上,奴才不怕死,過了祁焉山那一關,也沒什麼好怕的。但是請求皇上保全心寶,不管如何,不要讓她再入墓,奴才想……睿王一定不會善罷干休……」

  「朕知道,朕會作主,你不用擔心。」皇上看著奏折,「朕交辦了,要六部九卿去公議你們,還要旁人把大臣們說的話一句一句給朕記下來……朕要知道,有哪些大臣是站在睿王那邊,主張把你們交給睿王議處的。這些人無視國朝法典,淨是睿王黨徒,朕要揪出來!

  朕忍得夠久了,老睿王還在的時候,那老家伙至少還知道收斂,還知道有朕這個皇上在,讓朕抓不到把柄,連這修墓之事,朕也無從得知;但現在的長世子儼然以權臣自居,號令結黨、毫不避諱!朕再忍下去,這江山也不要坐了。」

  顯然,皇上對於出兵前,那擔任兵部尚書的長世子,也就是現在的新睿王不配合,還鼓動朝臣將領群起反對一事,顯然始終耿耿於懷。

  皇帝心知,這長世子不是不願出兵,而是不願出他的兵。他是要逼皇帝調自己的親信部隊出兵,然後統統戰死北方,包括向群、裴策還有二皇子,全部死在戰場,這樣一來,皇上身邊沒有親信部隊,睿王的勢力自然能夠坐大。

  從此來看,恐怕連北方的戰事都跟睿王有關,皇帝大膽推測,睿王煽動戰事,將皇帝的親信部隊送往北方送死,如果計謀成功,此後皇上要調兵遣將,只能聽睿王的。因為皇帝身邊,已經沒有可用之兵,其他部隊統統都是聽睿王的。

  於是皇上下定決心,「向群、裴策,你們聽著。」

  「奴才在。」

  「朕要你們開始調查睿王的一切不法圖謀之舉,二皇子會幫助你們。你們白日雖然只能關在大內監牢,掩人耳目;但日落後即可自由出入,到各地去調查,朕要徹底將睿王定罪,包括睿王僭越禮制築帝陵,北方戰事圖謀勾串,以及二十年來睿王在朝中結黨營私、權勢橫天、殘害忠臣之事,這些朕要你們調查得一清二楚,沒有半點掩飾。」

  「奴才遵旨。」

  話說到這當頭,大伙氣氛這才輕松了一點,皇帝與這些人寒喧,畢竟許久不見,甚至經歷了生離死別,尤其是向群,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著他。

  皇帝殷切詢問向群的傷勢,讓向群很感動,也很愧疚。

  皇帝甚至還安慰他,「醒之,你本是文武雙全之才,不要再固執偏廢,不作武將。依舊可是良臣。況且斷了一臂,還有一臂,你應該趕快振作起來,知否?」

  向群單膝跪地,「謝皇上教誨,奴才慚愧,奴才知道了。」

  「這一臂使來,是否有不便之處?」

  向群苦笑,「一開始有,但奴才現在還在學著一臂使劍,慢慢在習慣。」

  「那就好、那就好……」皇上滿是感慨,「你們都是朕最相信的人,將你們送上戰場,朕也是百般無奈啊!想來,其實那時,說不定連朕都中了睿王的計謀!將你們調往前線,就是要讓朕身邊再無近臣,這一招狠啊!幸好蒼天有眼……」

  「皇兄,睿王那老頭我還不敢講,但現在這小子當睿王,肯定成不了氣候。」

  向群笑著,「二皇子快人快語,但真是一語中的。」

  皇帝笑著,「二皇子……該給你封個親王了。你也二十五歲,再讓人叫你二皇子也不太像樣;朕都有子嗣了,二皇子該換人當了,你以後就是靖王,為朕靖亂,靖王……」

  「叫什麼都一樣,反正沒差。」

  眾人笑著,氣氛融洽到可以,說不定讓旁人看了,還會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本以為皇上要親自訊問,親自責罵這群狂妄大膽之臣,沒想到竟然如此和睦。

  「醒之,心寶還好吧?」

  向群點頭,「也是逃過一劫,老天有眼。」

  想起那晚,心寶跪在長春門前,皇帝很是感嘆,本以為這心寶也是死定了,沒想到,天意難料更難違。

  「心寶她……」皇上才想說那晚的事,外頭就傳來人聲,似乎有事要報,皇帝不太高興,「當朕說的話是耳邊風嗎?」

  「奴才該死!可是宮門侍衛傳來消息,說是心寶姑娘就跪在宮門外,要求見皇上;現在夜深了,侍衛們不知如何是好,來請皇上旨意。」

  「又來了……」皇上看著眾人,「去把她帶進來吧!」

  向群一臉訝異,看著皇帝,又看向門口。

  皇上對向群等人說:「你們先回避一下,聽聽看心寶要說什麼?」

  向群等人只好躲到一旁,向群心急又擔心,想這心寶怎會深夜一人離開駙馬府,要求見皇上,她是要說什麼……

  沒多久,心寶從宮門外被帶到了乾明宮晉見皇上,跪在皇帝面前,這一見恍如隔世。

  那一夜就跪在這裡求,求的是皇上准她死:沒想到最後沒死成,又得來求,說來也好笑,生、死竟然可以這般兒戲。「心寶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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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起來吧!」

  「謝皇上。」

  心寶站在皇帝面前,皇帝看著她。相較於之前,心寶瘦弱許多,歷經一場生死大劫,這也是理所當然。

  皇上笑了笑,「人怎麼能與命抗呢?」

  心寶苦笑搖頭,「皇上說得是,心寶糊塗了。」

  求死,不得死!她說過,求生之人不得生,求死之人不得死,人之大悲;現在看來,也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生、死,真的是注定好的,就這一點,只能服從命運,不然就跟她一樣,想死,幾乎一腳踏進鬼門關了,還是被趕出來。

  「今天又想要來跟朕說什麼昵?」

  心寶突然又下跪,「皇上,不知道皇上要怎麼處置醒之?」

  皇上一臉嚴肅,「如果朕說,依律來辦,你要如何?」

  心寶一慌,「皇上……」

  「皇律說得很清楚,親王之墓,盜者斷手,損及靈柩者死!朕身為皇帝,自當依律來辦,以身作則。」

  心寶心驚膽跳,「皇上,如果醒之為了救我,發現了睿王的驚人秘密,甚至救了您的江山,還是該死嗎?」

  「此話怎講?」

  「皇上,心寶進了睿王的墓,這才發現那墓內的真相。睿王以帝王之制造墓,從神道、神功聖德碑、隆恩殿、寶城寶頂到地宮,全部都是帝王喪儀禮制,睿王圖謀之心已經是昭然若揭。」

  這些皇帝當然都已知道了,只是他還是安安靜靜聽著心寶說。

  心寶見皇上毫無回應,只得再說:「若非醒之炸墳救了心寶,這一些事情恐怕都無法公諸於天下,讓眾人皆知,則睿王的野心,僭越禮制的惡舉永遠不被人知。」

  皇帝笑著,「心寶,你怎麼會對皇家的喪儀禮制這麼了解?」

  「心寶年幼時,曾經讀過藏經閣的密檔,當時讀只覺得好玩,這才知道皇帝陵寢的布局,以及建造的實錄。」

  「好個博學多聞的女子,朕佩服。」

  這地宮的建造是皇室的機密,若非負責掌管喪儀的禮部與建造的工部,恐怕都不得而知。

  心寶要的不是皇帝的稱贊,「皇上,醒之是為了救心寶才會犯律,但也因此才能揭開睿王的真面目……」

  「如果朕說,睿王僭越是一回事,向群破壞睿王之墓又是一回事,向群非辦不可,你要怎麼辦?」

  「皇上……」心寶心裡一團亂,「是非要醒之拿命來抵嗎?」

  「有此可能。」

  「那心寶隨之。」

  皇帝一愣,「心寶,你已經逃過一劫了,還要這樣不珍惜生命嗎?」

  「心寶殉葬,就是因為心寶以為醒之死了,心灰意冷,別無所求,但求一死;如果最後醒之非死不可,那心寶自該隨之,義無反顧。」

  皇帝嘆息,「你怎麼還是這麼固執?那如果朕還是說不准呢?你是不是又要到長春門外跪個三天三夜?」

  「不用,」心寶含淚,嘴角揚起苦笑,「心寶入墳而未死,其實早就是已死之人,如果醒之因此獲罪,心寶隨之,也只是走完心寶該走的路而已,不用再求皇上。」

  「心寶,你一個弱女子,怎麼會有這樣的決心?」

  心寶跪著,想起了過去的點點滴滴。這些年來,醒之一直陪在她身邊,雖然她的心思一直都放在主子身上,顧著太皇太後、太後、公主,無暇顧及自己,更遑論顧及醒之。

  現在,如果醒之只有死路一條,那她就只能跟著。

  她只能這樣彌補他,從今爾後陪著他,專心一志的陪著他,不用再分心顧著別人,眼裡、心裡都只有他。

  心寶不回答,只是跪地磕頭,然後起身,准備離去;皇帝看著,不禁一陣感嘆,「好烈的女子啊……」

  心寶離去,卻在走出宮門前,回頭看著皇上,「皇上,心寶入墳卻未死,醒之破墳救人,心寶與醒之一定讓皇上很為難吧。心寶不怕死,入了墳又出了墳,心寶早就看破,這輩子心寶已經夠了,能獲得太後的垂憐,更能獲得醒之的愛,心寶余願足矣。若真要醒之拿命相抵,也請通知心寶,心寶會自我了斷。」說完,她就出了門。

  她的一番話讓皇上又是一嘆,這個女人如此剛硬,其決心幾乎是難以撼動。

  皇帝突然說著,「出來吧!都聽到了吧?」

  向群率先從裡頭走出,看著那緊閉的宮門,心裡一陣激蕩。他不敢相信心寶竟有如此勇氣:只身進宮,對著皇上一番愷切陳詞,只是為了救他。

  心寶啊……

  皇上突然說:「那一夜,心寶就是這樣,跪在這裡求朕准她殉葬!」

  向群一聽,頓是一驚。

  「她說,求生之人不得生,求死之人不得死,人之大悲……是什麼樣的心境讓她可以說出這樣的話?」皇帝說著,看向向群。

  向群則是默然,心裡卻喃喃念著心寶的名,心寶,你好傻……

  「朕氣到拿起桌上的筆就丟向她,要她滾出去,誰知道心寶竟然轉到長春門外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外頭下著雪,朕派人趕她,她也不走,毫不退縮,想來雪再冷也比不過她心冷!」

  「心寶她……」向群一臉痛苦。

  裴策與二皇予也很是驚訝,不敢相信心寶竟然如此剛烈,一心堅決之後,誰都難以撼動。

  「你一定怨過朕,說朕怎麼能准?但在當下的情況,朕是真的想,好吧!如果真的這麼痛苦萬分,就讓她解脫吧……」

  向群眼眶一紅,淚水都快要掩藏不住。

  皇上看著他,「醒之,這麼好的女人,你要珍惜啊!」

  他知道,向群真的知道,這樣一個女人,不只是生相守,死也相隨,歷經這場人生大悲,他的心更是篤定。

  待這一切混亂都過去後,他會給心寶承諾,他不能退縮、不能自慚,定要鼓足勇氣,帶著心寶走出他們的新人生。

  心寶離開皇宮。一個人步履蹣跚,慢慢走著。天已經黑了,她的心裡也沉得很,一如這漆黑的夜,完全看不到光明。

  出皇宮時,有名侍衛知道她是誰,問她,「心寶姑娘,是不是要為您備轎?這麼晚了,您要去哪呢?」

  心寶看著那人,一身戎裝,她的心裡一陣凄涼。因為她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當年的向群,那個還是意氣風發的青年。

  她搖頭,謝過了對方,繼續一個人走在黑夜裡,她怎麼來,就怎麼走,不麻煩別人,也不要別人陪。

  短短幾天,與向群相逢,恍如隔世,這是幸啊!可是也才短短幾天,兩人就此分離,不知何時才能相聚,這是不幸啊!

  她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所幸心寶的一顆心篤定得很,現在,任誰也不能拿生,死來威脅她,生、死她都不怕!

  只是心裡還是略有遺憾,醒之是為了救她,才會身陷囹圄。他炸墳,侵入睿王之墓,種種舉動如果稱得上不智,那也都是為了她。

  她害了他啊……

  走在街道上,她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今天夜裡,她偷偷離開駙馬府,趁著公主與三世予不注意時,出府想要入富。

  入宮想要向皇上稟明一切,想要為向群求情,可是看來好像沒有發揮作用,現在她該怎麼辦?

  心寶走在路上,眼眶一濕,淚水跟著滑落。此刻的她,非常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前途茫茫,她與向群又該怎麼辦?

  她走得好累了,此刻的她,也不想回去駙馬府,她累了,就地坐下,休息一下吧!

  於是她直接就坐在路邊,埋著頭哭泣著。

  此時,天空一陣轟隆,突然下起了雨,春夜的雨,雨勢相當驚人,幾乎瞬間打濕了她。

  心寶不怕,只是繼續哭,混著雨水,讓自己的哭聲掩蓋、消失在雨聲中,她可以放開束縛,不停的哭泣。

  邊淋雨,邊哭得昏昏沉沉,眼前顯得有點模糊,讓人看不清楚。但就在此時,一旁突然傳來聲響!

  她本無心察看,只想趕緊收拾眼淚,准備離開,但就在她站起來的同時,她被不知名的力量用力一擊,整個人摔落在地。

  「嗯……」她渾身痛楚。

  「心寶姑娘,對不起了,我們必須解決掉你。」

  「你們是誰……」

  「我們是睿王府的人,奉命要取你的性命。」

  心寶想要振起身子,卻發現身體疼痛,「為什麼?」

  「因為你知道太多秘密了。」

  心寶眼前天旋地轉,她覺得很昏,看也看不清楚,自然她也沒看見,前方的人已經抽出了劍,准備解決掉她。

  「啊——」

  那人持劍就要刺向她,心寶依舊倒在地上,動也不動,就算心裡想要逃,身體也沒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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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0 00:30:36
第二十五章

  咬著牙,忍耐著那即將上身的痛楚,她不怕死的,死只是一個過程,忍一忍就過去了……但是過了許久,只聽到鏗鏘一聲,那以為要來的痛楚並沒有發生,心寶朦朧的眼才想看著,卻是看不清楚。

  眼前的景像朦朧,心寶好像看到一個人擋在她前方,為她擋住那群殺手的攻勢。

  此人背影高大、氣勢卓然,讓她想起了許多年前,在睿王府,那個為她擋鞭的少年……

  可是他只有一臂,那左袖揮飄在空中,也被雨淋濕;另一手則持劍,氣勢完全不弱。

  他是來救她的嗎?

  是醒之嗎?心寶笑著,心滿意足的昏了過去,昏過去前,嘴裡還喃喃念著,「醒之,醒之……」

  站在她前方的男人就是向群!他右手持劍,但氣勢卻毫不遜色。他高大的身材站在這群王府死士面前,以一擋百,反教人畏懼。

  他聽見了心寶微弱的呼喊,心下一緊,立刻回頭,丟下這群人,奔到心寶身邊,察看她的狀況,發現她昏了過去。「心寶,別怕,我在這裡,不會有事的……」

  他單手將人攔腰抱起,扛在肩頭,然後將她安置在屋檐下,不讓她淋雨;等到將人安置好,那群死士已經等不及,衝了過來,准備交手。

  想他們每個人都好手好腳,會比不過一個斷了手的廢人嗎?

  向群眼裡精光一閃,殺戮的氣息四起,想傷心寶?踩過他的屍首再說!

  這輩子,他就算斷了一臂,就算真成了廢人,也要擋在心寶前面,保護他最心愛的女人,放馬過來吧!


  向群就這樣單手持劍,站在眾人面前,也不在乎自己淋著雨,與那些想要傷害心寶的人對峙,氣氛一觸即發。

  那群人原先還弄不清楚此人是誰,但看他斷了一臂的樣子,立刻了然,這家伙也是他們睿王府要找的人,只可惜被朝廷先截走了。

  他就是向群……既然來了,那就一並處理!

  「向群!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就不要怪我們心狠手辣!」

  向群毫無畏懼,對自己被認出來更是一點都不意外。現在的他,有著太明顯的特征,但也因此,想殺人的不只他們,他向群也想。

  他請求皇上讓他追出來,條件是不能讓他人發覺他從牢裡被放了出來,所以這些人看見了他,自然也該死。「那就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能耐。」

  對方似乎覺得這話好笑,更是口氣狂妄,「你一個斷了手臂的廢人,還有什麼能耐跟我們鬥?」

  向群舉起劍放在面前,用牙將右手腕上的束帶咬緊,「那就放馬過來吧!」

  對方一群人一窩蜂衝向他,向群毫無懼色,動也不動,直到來人近身,他持劍放平,劍鋒約與腰部齊高。

  「殺了這家伙……」

  向群眼中精光突現,他手一揮,身子隨即向前衝去,衝入了對手群中。對方五、六把刀,竟然都難近他身,反倒是他的劍使得游刃有余。這段日子,他常練習著單手做事,但就是沒想過單手使劍殺敵,現在看來,心裡雖然還有點不篤定,但身手倒還是相當俐落。

  況且心寶就在身後,他不能輸,一定要殺光敵人,這才能安全將心寶帶走……

  劍一揮,對手倒下一人,趁著對方的刀砍來之前,閃過,然後趁勢再一揮劍,對手又倒下一人。

  他衝出了對手的陣群中,對方倒下了四個,而他毫發無傷,劍上倒是沾滿了鮮血;對手看著,略顯驚慌,有人似乎想要落荒而逃。

  這個向群太厲害,斷了一臂,功夫依舊高強:他們一行六個人,瞬間只剩下兩個,此時不走,怕是小命不保。

  那剩余兩人想走,但向群不准,一起身,飛到兩人面前,迅速出劍。對方兩人一起出刀,以為可以壓下向群,可是還是無用,最後連他們也倒下了。

  向群收起劍,看著那倒下的所有人;他頭也不回,回到了安置心寶的屋檐下,心寶還在昏睡著。

  看著心寶,向群的臉色略顯柔和。他彎腰,用一臂將心寶扛上肩頭,接著使出輕功,飛起身消失在夜雨中。

  他想把她送去安全的地方。聽皇上說,現在公主已經搬出睿王府,與三世子一起住在駙馬府內。

  就去駙馬府……

  向群停在一道高牆面前,翻身就進了牆內。這裡就是駙馬府,他閃躲著那森嚴的戒備侍衛,他知道這些侍衛表面是在守衛駙馬府,其實皇上也是要保護心寶的安全。

  向群將心寶扛在肩頭,卻不知該把心寶往哪問房送?他可以感受到肩上的她全身濕透,甚至開始發抖。

  向群心急,只得停在一處院落,然後將心寶放在一旁的長廊下,這裡應該是洗衣的地方,因為有許多的衣物懸掛在長廊底下。

  這夜雨不得大,長廊下的衣物些許都被濺濕了,但向群已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將衣物拿來就用。

  向群拿著這些衣服將心寶緊緊包住,以免她受了寒;心寶像是感覺到了,不再這麼劇烈發抖,眉頭也微微舒緩。

  向群忍不住將心寶緊緊抱入懷裡,「心寶,別怕……沒事了。」

  「醒之,醒之……」她在囈語。

  向群全身一顫,感到心疼莫名,她還在擔心著他嗎?老天!現在他到底該怎麼跟她說這一切?

  向群就只能這樣緊緊抱著她,然後運起內力源源不絕輸入她的體內,為她驅走體內的寒意。

  就在此時,他似乎可以聽見一陣喧擾,好像有人正在走近;向群心裡一陣緊張,他不能再留了。

  「醒之,怎麼辦?」

  向群非走不可,他不能讓任何人發現皇上准他夜裡出牢,在沒有將證據調查齊全之前,更不能讓睿王府的人知道,白日他關在牢裡,只是皇上在虛應故事,安撫眾人罷了。

  所以他不能被發現,甚至他也不能跟心寶說。

  「這裡剛剛有聲音。」

  「快去看看!不要是宵小跑進來了。」

  向群知道不能再留了,他最後一次親吻了心寶的臉頰與她那毫無血色的唇,心疼她如此無助害怕的樣子。

  然後他放手,依依不舍,卻又不得不走;向群狠下心,轉過身,施起輕功,然後一瞬間飛越了高牆。

  但他沒有立刻離開,他停在牆頭,看著院裡的狀況。

  果然有人趕到,手裡提著油燈四處察看,看見了心寶倒在長廊下,很是訝異。

  「老天!心寶姑娘怎麼躺在這裡?」

  「是不是有人闖入要劫走心寶姑娘?」

  「天啊……快!快點稟報公主和駙馬!」

  駙馬府的下人一陣驚惶,幾個人去通知主子,幾個人去抱了大棉被,將心寶蓋住,沒多過久,公主與三世子立刻衝了過來。

  「心寶怎麼會在這裡?」

  幾個下人你看我、我看你,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公主好著急,「是不是睿王府的人要來劫走心寶?」那些個小人,拿心寶殉葬,心寶沒死成,就放話要心寶再度入墓;那個長世子,就算是她夫婿的長兄,她也得說,那家伙真是個泯滅人性的畜生。

  三世子則是說:「公主,趕快先將心寶送回房換衣服,我看她全身都濕了,這樣下去,一定會生病的。」

  「對!對!對!來人,你們還杵著干什麼?趕快把心寶送回房去啊!」

  「是!」幾個下人趕緊動作,一起將心寶抬起送回房。

  人在牆頭上的向群都看到了,心裡松了一口氣,知道今晚有人照顧、保護心寶了,可是心裡還是有點低落。他又待了--會兒,這才離去,回皇宮內覆命。

  心寶回到房內後,被安置在床上,她沉沉睡著。

  公主著急,立刻喚來太醫給心寶察看。太醫只說,心寶沒生病,但是淋了雨,受了點寒,要好好休息。

  婢女已幫心寶換上了干爽的衣物,頭發也擦干了,她正安穩的躺在床上睡著。

  公主坐在床邊看著,心裡滿是疑惑,「心寶不是一直待在房裡嗎?怎麼會淋得全身濕呢?難道她跑出府了嗎?」語氣又急、又亂。

  三世子安撫妻子,說道:「這恐怕得等心寶醒了問她才知道,現在不要急,讓她安靜休息吧!」

  公主點頭,只得跟著夫婿離開。一切都要等到明天才知道。

  心寶睡了一夜,直到隔日日上三竿,這才清醒。她一眨動眼睛,一旁服侍的婢女立刻驚動,衝出門去稟報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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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心寶醒了,看著四周,她回到自己的房間了,可是……她怎麼回來的?是誰送她回來的?她怎麼逃過昨天那一劫的?

  是醒之?

  「醒之?醒之——」她喊著,當然沒有人回應。

  這時,公主與三世子都衝了進來,看著心寶那副慌亂坐在床上的樣子。

  「公主,醒之呢?醒之呢?」

  公主安撫她,也有一點難過,「心寶,向群大哥還被關在大內的牢裡。」

  是嗎?是這樣嗎?可是,可是……「可是我昨天……」

  公主卻搶先問了,「心寶,你昨天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一個人淋得全身濕?還躺在後院的長廊下?」

  「我、我昨天一個人進宮想要去求皇上,後來我離開了,我走在路上就昏了過去。」

  「那,是真的有人送你回來。」三世予是這樣認為。

  心寶用力點頭,她雖然昏昏沉沉,可是她一直隱約可以聽到聲音,她聽到了打鬥的聲音,甚至聽到醒之講話的聲音。

  那聲音好清楚,低沉得好好聽,一如他過去每次安慰她時說話的聲音,所以她才能這麼放心,確信自己逃過了一劫。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被醒之抱了起來,扛在肩上。那就是醒之啊!醒之斷了一臂,只能這樣對她。

  她安然回府,她以為這就是醒之的功勞,可是她沒有看到醒之,又聽說醒之正被關在大內牢裡,老天,這到底是夢,還是真實?是她太思念醒之了嗎?

  心寶的疑惑當然不是假的,那一夜確實是向群救了她。事實上,從那一夜開始,向群與裴策他們,幾乎展開了晝伏夜出的生活,開始調查有關睿王府的一切。

  首先,他們就要理清有關這次北方戰事,到底睿王府扮演了什麼角色?

  他們深夜密訪了許多大將,當然每一個都被他們的出現嚇了一跳;他們手握聖旨,把那些有問題的大將軍當晚就帶走。

  透過密訪,他們可以勾勒出輪廓,認定這次北方異族入侵,確實就是睿王府的傑作。

  他們眼見皇上身邊開始有了軍隊勢力,為了能更徹底的控制皇帝,才決定勾結北方異族入侵,趁此機會讓被派上戰場的皇帝親信軍隊全軍覆沒。

  在整個天子衛隊的協助下,他們幾乎碰不到什麼阻礙,深夜還可自由進出理應戒備森嚴的大臣家中。而他們也挖出了那睿王在朝中盤根錯節的勢力,更認定那已故的老睿王,絕對不是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謙卑忠誠。

  「老睿王是個老謀深算的狐狸,在朝中廣結勢力,所以許多朝臣都是他的人馬:甚至聽說老睿王在攝政期間,那入仕之讀書人,還有人自稱是睿王門生。」向群這樣說著。

  他與裴策,還有二皇子……現在要稱靖王了,一起走在深夜的路上,這一夜,他們又押下了幾名大臣,甚至扣住了許多這些大臣與睿王間往來的書信,以及睿王贈與的昂貴首飾。

  靖王原先是可以不用跟著,但封了靖王,畢竟骨子裡還是那個個性衝動的二皇子,知道兩個好兄弟要一起調查此事,自然要跟。

  裴策綜合了這段日子以來的調查結果,「從此看來,恐怕建造睿王墓也是老睿王的主意,他想要過過當皇帝的癮。不過這倒也不一定,或者說睿王也是個迷信的人,以為風水可以直接換成他的江山。」

  向群這樣問著,「皇上還有沒有什麼指示?咱們這段日子夜間行動,應該有人已經在懷疑,咱們其實沒有被關在牢裡吧?」

  就算一開始他們保密到家,把大臣帶了就走,不露真面目,但久而久之,也一定會被懷疑。

  「不怕,反正咱們白天就回牢裡,還怕他們說什麼?最重要的是,咱們這段日子的行動有兩個目的,皇上說了,把那些幫著睿王與北方異族互通聲息的大臣,還有那些暗中幫睿王造墓的大臣,統統一網打盡。」

  向群接話,「另一個目的,就是讓那些與睿王交好的大臣能棄暗投明,看清睿王的真面目……只是咱們這樣步步進逼,相信睿王也知道了吧?」

  靖王還是那個論調,「老睿王說不定會有對策,但現在這個睿王絕對沒轍。」

  就是瞧不起那個臭小子。

  裴策笑著,「我也是這麼認為,坦白說,老睿王是個是智多謀的人,或許可以坐這個江山。但現在的睿王沒這個能力,老睿王造墳,反而害慘了自己人。」

  「可是還是要防,現在的睿王會不會被逼急而失去理智,做出一些難以想像的事?咱們還是要小心。」

  「說得對!」

  三人走著,深夜中,他們竟然經過了駙馬府。向群停下腳步,在後院的高牆下駐足,他想走、該走,卻是走不開!

  裴策和靖王看著,覺得好笑。裴策上前說:「進去看看啊!」

  向群有點狼狽,有點不好意思,「不行!咱們先回去給皇上覆命吧!」

  靖王笑著,「少來!想進去就進去,兄弟又不會笑你。」

  「就是,醒之,就跟上回一樣,記得天亮前回宮就好。去吧!你每次出宮時,就算在執行任務,總是左思右盼的,去吧!」

  向群迫不及待,「那兩位兄弟多擔待了,幫我向皇上稍做解釋,向群天亮前一定回宮。」話才說完,立刻縱身一躍,跳進了牆內。

  靖王還笑著,「真是迫不及待啊!」

  向群進入駙馬府,與上回來此相隔已經十多天。老實說,他還是不知道心寶的房間在哪裡。

  上回來,匆忙就要走,當然沒機會弄清;所以他只能站在長廊下,望著那偌大的駙馬府邸,輕聲嘆息。

  他動身去找,就跟這段日子以來,他潛入各大臣的府邸抓人一樣,既要躲過侍衛的耳目,也不能驚動眾人,必須找到那些大官深夜可能待著的書房與臥房,他已經練就一番功夫。

  向群穿過長廊,感覺到有人可能走來,他立刻躲到梁柱後頭,或是干脆縱身一躍,跳上屋頂。

  終於他在轉角處聽見有人喊了心寶的名,是個婢女。這裡一走就是心寶的房,那婢女在心寶的房間進進出出,一向群本來還想等她走,但那婢女顯然是專門服侍心寶的下人,過了一刻鐘都還沒有離開的意思。

  向群心急,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又是一跳,落在心寶房前的庭院內,從背後按了那婢女的一個穴道,讓那個婢女瞬間一昏。「對不起。」

  「是誰?」

  向群將婢女安置在角落,這時,心寶打開了門,立刻就看見了他。是醒之,老天!醒之真的來了……

  向群立刻走向她,進了她的房,身後的門慢慢掩上。

  心寶一雙眼睛直盯著他望,似乎想確認他是真、是假;向群知道,他直接走上前,將心寶攬進懷裡。

  「是你,真的是你?」那一夜真的不是她在幻想,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體溫、寬闊的胸膛,真的是他。

  向群很滿足的抱著她,聞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我不能久留,天亮我就得回宮。」

  「不,你留下,你留下好不好?」她求他。

  「心寶?」

  「留下,我求你。」不要讓她再以為自己是作夢了。

  他聽著她的哀求,痛苦萬分。他低頭吻住了她,讓他們氣息相通,彼此感染對方炙熱的情意。

  心寶毫不閃躲,甚至主動回應。她知道,此時此刻,再故作嬌羞也毫無意義,他們走過了這麼遠、這麼痛的路,才走到現在這裡。

  如果還有機會溫存,那就接受吧。

  心寶緊緊抱著他,她知道他只有一臂,只能這樣攬著,但這樣不夠,她希望緊緊的擁抱,不要有一絲一毫間隔。

  向群感受到她用力抱著他,他心疼,知道她內心的恐懼。好吧!留下吧!反正這也是他心裡的願望。

  心寶親吻著他,甚至拉扯著他,兩人往床邊走。向群無力抗拒,心寶決定了一切,他只能順從。

  順從她,也順從自己,「心寶……」

  「醒之,跟我在一起。」她說著。

  向群看著她,再也不忍了,他只有一只手,將心寶放倒在床上,然後解開了心寶的羅衫。

  他解開自己的衣物,其實他也已經很熟練單手操作,但心寶還是幫著他,這讓他很感動。

  終於兩人袒裎相見,彼此幾乎可以觸碰到彼此滾燙的身體。

  「醒之,愛我。」

  向群根本就不可能抵抗這樣的要求。這麼多年了,她一直是他心裡最美的依戀,他本來就下定決心要娶她為妻,此生他只要她陪伴,再也不要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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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他很蠢,蠢到曾經想要放棄,只因為自己的殘缺;可是心寶更蠢,她蠢到為了根本沒死的他而甘願殉葬。

  「心寶,我愛你。」

  「我也愛你。」

  他終於進入了她,與她結合為一。他們仿佛自始就不曾分開過,未來也不會分開,那仿佛黑夜吞沒了大地、仿佛大海接納了江河,情愛與欲/望掩蓋了一切,也成就了一切。

  這一夜狂熱如火燒,他們只能引火上身,無法自拔。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一番歡愛好像過了好久,以為天快亮了,可是看向窗外,天還是暗的。

  向群將心寶單手抱著,心寶則靠在向群的胸膛上,彼此念著那激/情,回味著彼此結合為一的相契。

  「醒之,那一夜是你嗎?」

  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向群微微點頭,「是我。」

  心寶好高興,「我就知道,你為什麼不現身?」

  「我不能被人發現,我是偷偷出宮的。今天也是,皇上准我出宮,找你。」向群在她耳邊說著。

  心寶嘆息,這一刻的寧靜真是太美好了。縱使她知道,往後還有更多難關要過,甚至最大的難題都還不知如何解決,但是她還是想像個縮頭烏龜一樣,就這樣埋首在此刻的溫存、幸福中就好。

  就是因為這一刻太難得了,心寶才希望干脆就停留在這一刻,讓他們永遠都保有這一刻。

  她不要再當心寶了,她只是個平凡的女人:而他也不再是向群,只是個平凡的男人,是她的夫、是她的天。

  「醒之,不要回去好不好?」她這樣說著,聲音破碎而顫抖。

  向群聽了心都痛了,心寶如此擔心著他,他真是不該,可是他不能不回去啊!

  「醒之,咱們一起離開這裡好不好?」心寶哭求著,「咱們離開這裡,去過咱們的生活,你不要再回去了好不好?」

  別再回去送了這條命,他已經傷了一臂,已逃出生天,怎能再去送死?都逃了出來,不如就走吧!

  向群安慰著她,「心寶,我答應了皇上夜裡才能出來,我若是一走了之,只是讓皇上為難,心寶,你懂嗎?」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會丟了命的。」心寶很後悔,「我寧可不要破墳、不要來救我,也不要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破壞睿王的墳,那是死罪啊。」

  她哭得不能自己,向群只能抱著她,安慰她,「乖!心寶,我不會有事的,有些事我還不能跟你說,但是請不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你只是在安慰我而已。」

  「心寶……」

  心寶看著他,「我再問你一次,是不是決心不跟我走,一定要留下?你今晚來找我,我很開心,可是我不要這樣只能提心吊膽的過活,醒之,告訴我,跟不跟我走?」

  她一字一句,說得斬釘截鐵;向群心痛,不知如何是好;心寶則是看著他,眼裡第一次有著逼迫。

  「心寶,我不能讓皇上、讓裴策、讓靖王為難,我必須回宮。」向群說得很艱難。

  心寶看著他,淚水就這樣掉落,他還是要回宮?即便是回去送死也好嗎?那他今晚干嘛來?

  罷了!今晚他能來,她就已心滿意足了,反正她的心早就篤定,正如他,一心也早已篤定。

  他生,她陪他生。他死,她隨他死……心寶不再說話。

  向群看得好心疼,也好心急,他親吻著心寶,「心寶,相信我,一切都會過去的,我不會有事的,真的,相信我。」

  「我知道。」心寶也吻上他,挑動了彼此之間才剛熄滅的欲火,然後再度狂熱燃燒,將兩人都卷入了欲/望中,彼此無法自拔。

  他在安慰他,她不要這種安慰。她聽太多了,人生不是什麼事都能安慰得了,有些遺憾與痛楚,只有自己知道。

  又是一番激/情,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到了寅時初,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向群要回去了。

  心寶安安靜靜的把淚都擦干,向群著衣,她安安靜靜的伺候著他,幫他穿上衣服,系好衣帶。

  然後她讓向群坐在床邊,心寶跪在地上幫他將靴子穿上,然後向群站起身,心寶幫他將劍系上。

  「心寶……」她很安靜,讓他有點心慌。

  她突然說:「好久沒回去桃樹林,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回去一趟?」

  坐在樹下看著書,聽著他說話,讓他教她寫字……原來他們也曾經歷過這麼美好的童年時光。

  命運,真難掌握。

  如果她乖乖死在地宮裡,一切就沒事了。

  向群抱住她,知道自己完全無法安慰她心裡的恐懼與憂心,只能借由擁抱,想要化解她心裡的不安。

  該怎麼說這局面的混亂?況且睿王府一定不會放過她,她對地宮的狀況也是知之甚詳,怎麼可能放過她?

  向群走了,趁著外頭天還是黑的,他必須離開,若在天亮前無法趕回宮,回到牢裡待著,恐怕又會有另外一番風波。

  他回頭看了站在門邊的心寶一眼,依依不舍的離去,心寶看著,突然腳軟,整個人癱坐在門邊,渾身發抖。

  她留不住他,也帶不走他。

  那好吧!她等,等到時間來到……她等過,那在睿王府等著殉葬的日子她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麼不能等的呢?

  等,就算是死,也等……

  醒之不會孤獨上路的,這一次她會陪他、等他。隨他……

  從那一夜過後,向群就沒來過了;心寶還在等,卻是每個晚上都撲空,她等著,深怕會等到什麼壞消息。

  這一、兩年來,壞消息已經多到讓她都麻痹了,可是每次聽到壞消息,她還是會渾身發抖。

  向群跟長世子比武、向群出征、向群陣亡、向群破墳、向群被逮……每個消息都是壞消息,都讓她渾身不停發抖,冷到連心都寒了。

  這一陣子,她常常想起太皇太後。老娘娘總愛說她,要她培養泰山崩予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勢。她很努力學,學到後來才有點像樣。

  可是扯到向群的事,那比泰山崩於前還要讓她震驚,可以說,那簡直就是天崩地裂!

  記得剛接到向群陣亡時的消息,那一段日子,她過得行屍走肉,痛到連哭都哭不出來。夜裡她常睡不著。整夜都張著眼睛,仿佛可以看見向群在戰場上浴血廝殺,痛苦掙扎的模樣。

  最近,她好像又看見了這樣的畫面。

  向群啊,這輩子她再也逃脫不了這個男人的牽絆了,真要死,若他真逃不過死劫,那就一起走吧。

  那天夜裡她呆坐在椅子上,外頭突然傳來聲響,她心一驚,知道這絕非向群來了,因為來者不善。

  果然,下一瞬間門就開啟,心寶站起身,看見幾名彪形大漢,她還可以看見原先照顧她的婢女已經例在血泊中。「睿王的人嗎?」

  「心寶姑娘真是聰明。」

  「殺人不眨眼,當然是睿王的人。」想起那殉殺的慘狀,她終生難忘。

  現在的她,竟然也有老娘娘說著那種面不改色的氣勢,因她連死都不怕,還會怕這一票惡人嗎?「要做什麼?」

  「奉睿王的命,殺你滅口。」

  「為什麼?」

  「因為你知道太多秘密了。」那人說著,「順帶告訴你,皇帝已經下令將裴策與向群斬首,給老睿王祭墳!」

  心寶渾身一顫,想要勉強自己鎮定,但她還是難掩渾身發抖,不能自持,她深呼吸,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什麼時候?」

  「就在明天!」

  這一天,終於來了?

  果然逃不過命啊。心寶竟然笑了,「現在殺我嗎?還是再把我送進墳?」

  幾個人突然有點不知如何是好,因為他們好像也聽王爺說過,要把這個心寶再押進墳裡面殉葬。

  那到底該不該現在把人殺了?

  「怎麼辦?王爺好像也說過,要把她活抓,抓進墳裡殉葬。」

  「王爺的命令前後不一,到底該怎麼辦?」

  想起王爺最近,不知是局面太緊張還是怎樣,竟然前天才大聲嚷嚷要把心寶姑娘押進墳裡殉葬,今晚又說要把心寶給滅口,他們到底該執行哪個命令?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

  心寶笑著,「快決定啊!王爺到底是怎麼說的?」

  那群人的頭頭做了決定,「這樣吧!先抓回去,活人才好交差。如果王爺說押進墳裡,那至少咱們抓了個活人回去;如果王爺說要殺了她,到時候再殺也不遲!」

  「就這麼辦。」於是他們將心寶打昏,將她帶離駙馬府。來無影、去無蹤,府內除了那不幸遇害的婢女,竟然無人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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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0 00:31:54
第二十八章

  心寶知道,就算要再死一次,她也不怕。沒有醒之,她不想獨活。她獨活太多年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為誰而活。

  醒之,我就來了,你等我。

  咱們相約同行,等我,心寶就來了。

  皇帝確實准了睿王府的要求,下令將向群與裴策一律斬首示眾,以平遺族之怨;也准了睿王的要求,用向群與裴策的人頭來給睿王祭墳。

  但是皇帝也提出要求,「朕要親自祭拜老睿王。」

  就這個要求讓新睿王很清楚,該是攤牌的時候了。此時此刻,不容再遲疑,若是讓皇帝看見了那睿王墓的規模,肯定不會罷休。

  本來老睿王工於計謀,早就想好了皇帝親自祭拜的這一天可能來臨,另外在現在的睿王墓不遠處,修築了一座假墳,就當作是睿王的墓,來欺騙世人。

  但是這個新睿王心一狠,決定走險招,不用假墳,他決定直接帶著皇帝到隆恩殿上去祭拜,然後……弒君!

  畢竟睿王墓是他睿王家的地盤,地形、地勢他很清楚,他可以妥善安排,在四周的制高處,例如實城上方安排神箭手,射殺皇帝和他的人馬;或者是將皇帝和他的人馬關進隆恩殿內,直接放把火燒了!

  他心想,只要能將皇帝殺了,然後對外宣稱皇帝遭到逆賊遇刺身亡,再讓皇帝那兩歲小兒登基,依照睿王府在朝中的勢力,一定會由他來擔任攝政王。

  睿王想,這一次,他不會像他爹一樣,乖乖做了將近十年的攝政王,然後一無所獲的交出權力,他要仿效趙匡胤廢掉周恭帝柴宗訓自立為帝。

  若沒有他們睿王府劉家,現在的皇帝能坐穩這個天下嗎?

  天下該是他們劉家的!

  行刑這一天,裴策與向群坐著囚車,直接從大內運出,運往了睿王墓;兩人臉上毫無驚恐,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命運。

  囚車先到,就到了睿王墓內的隆恩殿,兩人被帶下了囚車,身上穿著囚服,五花大綁、動彈不得。

  隆恩殿上已經備妥了祭祀用的各類祭品,還准備兩口金盆。

  睿王人已經到了,就站在一旁。「等會兒你們人頭落地,就用這盆來裝你們的血,然後混泥,給家父的墳築金剛牆。」

  向群看著眼前這人,回頭與裴策對望一眼,兩人眼裡都是笑意,向群又回頭看向他。「你一點都不擔心嗎?皇上就要來了,你不怕皇上看到這裡的狀況嗎?」

  睿王哈哈大笑,神情看起來狂亂異常,似乎瀕臨瘋狂,「我會怕?當初會造這墳,我們心裡就有數了,這是我劉家的開國皇陵!」

  裴策嚴肅的看著他,「你比不上你爹,你爹好歹還懂得收攏人心,你以為現在朝中大臣還會支持你嗎?」

  若是睿王府私造帝陵、勾結北蠻,黨同伐異之事攤在滿朝文武百官面前,睿王黨還撐得下去嗎?還有多少人敢自稱睿王門生?

  睿王不禁大笑,似乎真的一點都不害怕,他以為自己的計謀天衣無縫,這樣無知,連向群與裴策都替他覺得可憐。

  就在此時,皇帝到了,一旁的侍衛高喊,「皇上駕到一一」

  皇帝帶來的人馬不算多,只有十幾個侍衛。

  這讓睿王更是篤定,今天、這裡,就是皇帝的斷魂處,想他在四周所布下的兵馬、安排的殺手,就足以將所有人都解決。

  皇帝下了龍輦,看著這四周的景像,臉上沒有一絲不豫之色,至少皇上內心的不快沒有顯現出來。

  方才一路走來,經過神道,看著那一尊又一尊的石像生,走過漢玉牌坊,來到這裡的隆思殿,向後望去,後方似乎就是寶城寶頂,雖看不見封土,但大概可以猜測那裡就是睿王墓。 ,

  果然,就如同向群和心寶所言,這墓確實是帝王規制。

  想來諷刺,他是當朝天子,十二歲繼位至今已有十余載,國民生計艱難,他對於造自己的陵寢一事一再推遲;可這攝政王竟在國有幼主、民間災荒頻仍之際,耗費巨資造了這墓。

  先別說什麼僭越帝制、狼子野心,如此無視民瘼、一意孤行,也是天理難容。

  侍衛守在皇帝身旁,「皇上,請小心。」

  「上去吧!朕就不信,這個睿王比朕還有資格坐這個天下!」皇帝一派輕松,一點害怕也沒有,就這樣步上了台階,眼前就是隆恩殿,依照帝王陵寢制度,先皇的陵寢均會建造隆思殿,供將來的皇帝與皇族後裔祭拜。

  站在隆恩殿前,向群與裴策都跪下了,只有睿王不跪,皇帝當然清楚他要攤牌!

  皇帝臉帶笑容,大喊著,「攝政王,朕來祭你啦!」向前走,跨進了隆恩毆內,殿門頓時關閉。

  殿前平台上,兩個劊子手上前,對著向群與裴策的脖子,准備要砍下去!

  向群與裴策跪地,兩人彼此對望一眼,就在刀即將吻上脖子之際,向群左肩一動,原先將他五花大綁的繩索竟然松了!或者該說這斷臂救了他一命,原先該綁牢的繩索,因為手臂斷了,也綁不牢了。

  身子一側,他一轉身,一腳將身後的劊子手踢開,接過從劊子手手中落下的大刀,一把劃開裴策身上的繩索,接著揮砍一刀,擊倒了另一名劊子手。

  裴策也撿起一旁的大刀,雖然是他是文官,但有著向群和靖王這兩個好兄弟,他的拳腳功夫也不能太差。

  睿王就站在一旁,沒有走進隆恩殿隨皇帝祭拜,但是他陰惻惻的看著向群與裴策,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你笑什麼?」

  睿王沒有說話,向群立刻感覺到詭異,就在此時,裴策驚訝不已的喊著他,向群眼神一轉。

  天啊!隆恩殿竟然冒出黑煙,燒了起來!

  睿王哈哈大笑,向群來不及顧他,立刻衝到殿門前,要救出那困在裡面的皇上,這個睿王果然跟他們說的一樣,打算弒君!

  這一切都是他們計劃好的,處斬本來就是假,他們事實上是要逼睿王府現出原形!所以他們早就安排了一切,只是皇上親臨不在他們的意料中,這是皇上自己堅持要來的。

  不知是什麼機關讓殿門幾乎無法打開,向群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裴策也是,兩人不知如何是好。

  向群心急,站在正殿門前,怒吼一聲,奮力一揮掌,對著大門就是一擊,彷如地震般,大門不斷震動,但依舊完好如初。

  看著大火開始燃燒,隆恩殿兩旁的配殿都已被火焰吞沒,向群的心更急。

  這時靖王也趕到了,他大怒,與向群兩人合力出掌,聯手想要破壞大門。

  「一,二,三,出掌!」

  大門震動得更厲害,經過一陣天搖地動,終於將門打開,兩人衝了進去,正好看見皇帝立在黑煙中,對著正殿中的牌位祭拜著。

  向群、裴策還有靖王,衝到了皇帝身邊,將皇上拉著就走,皇上手裡的酒還來不及倒地,就被帶到了殿外。

  睿王看著,不禁心裡一慌,但他趕緊冷靜,他還有神箭手可用,不急……不能急……

  將皇上護送到安全的地方,向群他們幾乎都被黑煙給熏黑了,倒是皇帝還一身安好、一派輕松,手裡拿著那杯酒,不能在牌位面前酹地,只好到殿下方酹地。

  酒杯交給一旁的人,「攝政王畢竟為國為朝做了許多事,可惜啊!名利薰心,教子不嚴……為了權位,連戰火都可以點燃,耗盡民脂民膏,造了這只有空殼的墳,還怕讓人發現!攝政王,你一輩子聰明,怎麼就敢在這一關過不去呢?」

  睿王冷冷笑著,他不多說,手一揮,似乎想向那安排在寶城寶頂上的人下令,要他們對著目標開始放箭。

  可是,沒有反應!

  睿王以為對方沒看見,手再一揮,還是沒反應,他心裡終於開始急了,都到了這一步,怎麼能出錯?皇帝沒死,一切都白玩了!

  皇帝沒死,他就不能跟他爹一樣也當上攝政王,然後當上皇帝、廢幼主,自己當皇帝……所以皇帝得先死啊!眼前這群人統統得先死!

  向群冷哼,「不用叫了,他們全部都被制伏了。」

  睿王一驚,回過頭看向那寶城上方,他看見了那些他安排在那裡的箭手一個個摔下樓,站在樓上的都是天子衛隊的人。

  「睿王,你還不認輸嗎?」

  「不可能,不可能……你們怎麼可能這麼好運?怎麼可能……」他與北蠻掛勾,進逼邊疆,讓皇帝不得不出兵,然後掌控天下兵馬的他拒絕派兵,讓皇帝非得派出自己的親信部隊,他想借此削弱皇上的軍力,鞏固自己的勢力,可是他沒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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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9-10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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