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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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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搬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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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3 18:57: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一章 德藝雙馨

去了趟離人谷。老叔被“抓走了」。憨子被“領走了」,所幸二哥又變回小白臉,總算不虛此行。

    梁辛的收獲也不小,不知道經過多少載、不過最少六十年的修行得以初窺天下人間,另外還聽了滿滿一肚子陳年秘辛,足夠他坐上大洪朝說書先生大供奉的寶座了,

    不久之後,眾人回到猴兒谷,才一進山谷梁辛就被嚇了一跳。

    猴兒谷中,本來四季如春 花團錦簇。幾條清溪貫徹其間,香風撩蕩,水聲輕快,十足十的一座世外桃源,可現在花枝也折了、草皮也翻了,到處變得坑坑窪窪,小溪里流淌得全都是泥湯子。看上去,猴兒谷好像剛被一大片流星砸過似的。

    原先青身火尾的天猿全都變成了滿身泥巴的黃猴子,正跳來跳去,有的揮舞著把鏟子,有的背著一籮筐瞎跑,根本看不出它們究竟要幹啥。偏偏所有的天猿都煞有介事,幹得揮汗如雨。

    其他天猿都埋頭苦幹,見粱辛回來最多也就是點點頭打個招呼,唯獨一只尤其脖子、臉都快被泥巴糊死的小天猿,驚喜的怪叫了一聲。扔掉手里的畚箕,連滾帶爬的向著他們衝過來,順著梁辛的褲腳一路爬上來。最後坐在了他的脖子上,兩只手緊緊抱住梁辛的腦袋,說啥也不鬆開。要不是沒有尾巴,梁辛可就真認不出它就是羊角脆了。

    梁辛心里驚疑不定,一個月前離人谷里打了個天翻地覆,也比現在的猴兒谷整齊一百倍,葫蘆師父、梁辛和青墨的家眷、六個聾子青衣都不見蹤跡。

    柳亦更是倒吸涼氣,低聲道︰“敵人?長春天?還是下面的神仙相逃出來了?”

    羊角脆聰明,抹掉眼蓋上的泥巴。大大的眸子溜了溜就明白了眾人的疑惑,絲毫不嫌麻煩的又爬回到地上,拉著梁辛便走,三繞兩繞,帶著他們來到一座樹皮房子跟前。梁辛愈發的納悶了。推開門一看。屋子里陳設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和一片草席子,機關黎家送給他的那位高手“火狸鼠」正躺在席子上,臉色蒼白,滿頭虛汗。

    不過才四十天沒見,火狸鼠瘦了足足十幾斤,他本來就身材瘦現在幾乎只剩下皮包骨頭了。

    眾人吃驚,立刻圍攏過去,這才發現火狸鼠沒受傷而是病了,青墨曾經在乾山道修行。粗通醫理,很快就看出,他是又氣又累導致急火攻心,到不是什麼大病,甚至都不用針炎藥石,修養一陣便好了。

    青墨在這邊探病,小汐已經張羅著生火燒水,不大的功夫,一碗熱水灌下去,火狸鼠咳嗽了兩聲,緩緩睜開了眼楮,看到梁辛之後,先是愣了愣,嘴唇顫抖著,最後也只憋出了六個字︰“黎某有負重托。」

    梁辛一肚子話想問,可也知道現在急不得,對他點了點頭,露出個笑容︰“莫急,慢慢說。”

    火狸鼠深深的吸了口氣,提起了不少精神,這才緩緩的說道︰“我便按照妖王的意思設計水潭,到了開工的時候,妖王覺得嘈雜紛亂,有違他的清淨性子,就帶著梁老夫人、曲老夫婦、六位青衣大人暫時搬出去住,他老人家一走,手下那群大妖首領和幫不上忙的天猿寶寶也都跟著一起走了。只剩我帶著族中能幹活的勞力,在此開掘新水潭。”

    說著說著,火狸鼠的嘴角眼角都一起向下耷拉,到最後乾脆就是副哭喪表情︰“能管事的,有威信的全都不在,可我哪管得了那群猴祖宗啊!”

    猴兒谷挖潭,這項工程也不算小了,大妖們一推乾淨。自己躲出去。把幹活的小妖全都交給火狸鼠。也不知道這些大妖是對火狸鼠太信任,還是對自家兒郎們的組織紀律太信任”反正這一個多月里誰都沒回來看過。谷里的天猿,要是沒了大妖的約束,個個都是活閻王,工程沒有一點進展,火狸鼠不敢管更管不了,出去找了三趟大妖,但是路不熟都沒找到地方,著急帶上火這才大病了一場。

    他一躺下,外面的天猿就更肆無忌憚,一人一個主意,老大拿著鏟子從這里刨了個坑,老二跑來指摘這個坑不夠圓,老三拎著筐子又填上半坑土,好在這些猴子胡鬧歸胡鬧。卻也明白禁忌,沒人去瀑布大潭惹事。

    梁辛一群人面面相覷,全都是一臉的驚愕,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過了一陣柳亦最先反應了過來,搖晃著腦袋笑道︰“還是先去見見葫蘆老爺吧!”

    葫蘆帶著手下應該搬得不會太遠,要找他對梁辛等人來說到是不難。當即吐氣開聲︰“弟子粱辛回山。求見師父!”按照修士的劃分。梁辛現在身負三步大成之力,放聲叫喊,就算有山巒阻隔,十餘里之內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果然,片刻之後,熟悉的長嘯聲傳來,葫蘆縱聲引他過去相見,可梁辛還沒來得及分辨聲音打哪來。谷里的猴子們轟然爆出一陣歡呼。紛紛長嘯和妖王呼應,就連羊角脆也揚起腦袋,發出一陣嗷嗷嗷的叫聲。

    梁辛傻眼了,乾脆先離開猴兒谷。一邊喊一邊找,柳亦和青墨隨著他一起去找師父小汐等人也跟著一起去請安,黑白無常留在屋子裡照看火狸鼠。

    剛離開屋子,還沒等出谷,幾只天猿就追上來,它們不找梁辛青墨。是來找羊角脆過去幫忙的。

    羊角脆這陣子和天猿們混成了一家人,現在心里固然舍不得梁辛,可又不想拒絕同伴,這還是梁辛第一次見它露出為難的神情,哈哈大笑著伸手一拍它屁股︰“不用管我,您老先忙著。”

    羊角脆還有些猶豫,直到梁辛告訴它最近先不離開苦乃山,小猴子這才滿臉歡喜,從地上撿了個不知誰丟掉的破框子,跟著同伴跑了。

    沒有天猿們搗亂,梁辛沒怎麼費事就找到了師父,葫蘆等人棲身在七八里外的一個小山坳中,雖然比不得猴兒谷清麗秀美,可也獨有一番幽靜。

    只不過呼呼的拳腳風聲,與山坳的清幽之意有些不搭調︰一個天猿大妖正在訓練六位聾子青衣,葫蘆別的事情不管,但是對徒弟手下的試煉倒還算上心。

    三兄妹一回來,在此棲息的三位老人就最先圍了上來,梁辛知道他們的心意,當先講出二哥已經“返老還童”曲老夫婦固然大喜過望,丑娘也如釋重負,低聲不停的念叨著老天爺保估,認真、虔誠。

    葫蘆邁著四方步,微笑而沉穩的點點頭︰“不錯,總算天遂人願”

    話還沒說完,一個窈窕的身影從他身後伸出,瑯琊喜滋滋的跳出來︰“離人谷前陣子靈元震蕩得驚天動地,是不是你們在那里打架,快說來聽!”說著,上上下下把他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又微微蹙起了眉心︰“怎麼,一個月不見,你好像長大了些?”說話之間,撅起了紅紅的嘴唇,似乎老大的不開心。

    丑娘也早看出來梁辛的變化,可一直沒來得及插口,現在也跟著點頭︰“是變了,不過大了好。大了些好。”

    梁辛也一起笑了,想把猴兒谷的慘狀告訴師父,可幾次開口都被葫蘆不耐煩的打斷,逼著他趕快講故事。粱辛無奈,當即把離人谷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因為老人都在場,其中的生死驚險之處都被他抹去了。即便如此,還是把兩個老太太聽的驚心動魄,一個不住口的謝老天爺,另一個沒完沒了的阿彌陀佛。

    等他把自家的經歷說完,都大半天過去了,葫蘆老爺這才得知老窩已經亂套了,先是目瞪口呆,跟著帶上那群大妖跳著腳的跑回去了。

    片刻後,妖王的咆哮震裂蒼穹,

    當天開始,猴兒谷“重整河山 ”葫蘆大人顧不得再“天性沉清,見不得煩亂事宜”帶著手下大妖親自去當監工。

    小汐也並未多呆,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苦乃山,回去找指揮使報到。

    去牯轆島取回紅鱗、找六百和尚還原餘下骷髏、回乾山道找麻煩奪長舌查訪神仙相、拜訪何黎兩家”梁辛身上還壓著一大堆事情,可心疼著丑娘孤單,決定逗留一段時間再出去辦事。

    他們身上的通緝撤掉了。曲老夫婦過慣了富貴日子,打算重返京師。老倆口竭力邀請梁氏隨他們一起走,這是件好事,憑著曲老爺子的為人,憑著曲家在京師的勢力,丑娘跟他們明去肯定是錦衣玉食。可丑娘卻不肯走,樸實人也有樸實心思,不是曲老夫婦不好,而是大家的差異實在太大了。

    人家說的是漂亮官話,出口成章;她只會拗口的俚語土話,一點小事都要結結巴巴說個半天。人家是官宦出身,舉止優雅做派十足,就算在苦乃山避難也做派十足;她祖上十代都是罪戶,不懂禮儀只會幹活,而且都是粗活。人家見識廣博,談吐間既有錦繡河山,也有小鮮悠趣;她大字不識,只知道褲子的補丁應該怎麼打”和貴人相處她只有拘束,在梁氏眼中,曲老夫婦肯定要比猴子好,但是她和猴子呆在一起卻更舒服。

    梁辛也明白老娘的心思,不過猴兒谷雖然無憂無慮,但她一個老太太,又哪能一輩子都和猴子為伍。

    倒是青墨想了個主意︰請老娘搬到草原上去住。牧民的生活簡單。但人情耿直豪邁,很容易相處。雖然條件艱苦了些,可是有阿巫錦照顧,一切都不用擔心。果然,說了這個的想法之後,梁氏欣然應允,不過現在中土雖然春暖花開。草原上卻還有些寒冷,三兄妹怕丑娘現在過去會不適應,當下商定,等夏季時節就帶著丑娘搬家。

    青墨和柳亦也不閑著,先送曲老夫婦回去,隨後打算各自返回門宗,大司巫和老蝙蝠都在閉關,應該沒那麼快出來,可師父不出來。不代表徒弟就不用回去看。

    臨行前,柳亦和梁辛約好,等他回來後,兩個人一起去牯轆島拆紅船”,

    隨後的日子,梁辛主要也就做三件事,陪母親說笑閑聊,指點六個青衣練功,再就是抱著玲瓏玉匣琢磨,怎麼才能用這個空盒子,送給乾山朝陽一場天大的空歡喜。

    在算計里,朝陽歷盡艱險得到玉匣。在打開前的瞬間,就是梁辛殺他的時候。這件事情說著簡單,可朝陽也不是個傻子,這只盒子要怎麼給。才能讓他不起疑心,著實不那麼容易處理,梁辛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

    羊角脆早就不幹活了。天天粘在梁辛身上不下來

    臉婆婆也在閉關,一面養傷,一面幫梁辛“養臉。

    讓梁辛頗感意外的是,瑯琊和丑娘相處的極好,每天都要共處好久。開始梁辛還以為妖女是見到自己回來,故意做作去討好母親,可後來一問才知道,四兄妹在離人谷的時候,瑯琊每天都殷勤無比。陪著梁氏說說笑笑,無聊時還常常耍些法術給老太太變戲法。

    一晃半個月,日子過得平安喜樂,有了大妖震懾,小妖們也都老實了。猴兒谷的工程進展迅。新水潭已經挖出了雛形,這天夜里,梁辛正仰望夜空,恨不得找出究竟是哪九顆星星要連成一線的時候,葫蘆師父來了。

    葫蘆的腳步本來急匆匆的,可一進山坳,立刻又端起了架子,邁著四方步來到梁辛跟前︰“跟我來。有件事剛好用來考考你!”

    梁辛不明所以,跟著葫蘆慢吞吞的往猴兒谷走去,其實爺倆心里都著急”幾里山路,兩大宗師高手硬是走了小半個時辰,瑯琊見到有熱鬧。自然也跟了上來

    猴兒谷中亮如白晝,天猿們不知點了多少個大火堆,倒真映出一片連夜開工的繁忙景象,瑯琊對著梁辛偷偷笑道︰“天猿夜眼,偏偏還要弄出這番場面。”不用問,點火照明這種事情。肯定也是葫蘆師父的排場,梁辛不敢笑更不敢搭腔。

    所有的天猿,此刻都圍在新挖的水潭旁,葫蘆帶著兩個人,分開手下走了進去。等到了新潭邊緣往下一看,梁辛和瑯琊同時抽了口涼氣!

    水潭還沒有挖好,自然也不曾向其中注水,現在就是個大大的泥坑,深坑之下,赫然趴著一方巨大的石雕︰贔屭負碑。

    火狸鼠見梁辛來了,急忙湊上前低聲交代︰“昨天挖堀的時候,見到了碑頂,又忙了一天,挖出來這麼個東西!”

    葫蘆一拉梁辛,說了聲︰“下去看看!”一起跳到了坑底。

    贔屭體型宏闊,佔地約有一畝方圓,也不知道是用什麼石料雕成的。在火光的映襯里,石頭怪獸身上妖光流轉,彷彿它是活的,時而詭異微笑,時而冷靜沉思!

    贔屭 是 龍九子之一,形若老龜,天生負重,自古以來中土石匠都會將重要石碑的底座,雕成它的模樣。這座石雕也不例外,贔屭的背上。立著一座宏偉石碑,

葫蘆伸手指向石碑,語氣清淡︰“找你來,便是考考你的學問,認一認碑文。”

    石碑正中龍飛鳳舞刻了八個大字,另外左下還有兩個小字應該是落款,梁辛才剛一看過去,就覺得這些字筆筆入刀,幾欲飛旋而出,刺得他雙眼生疼!可上面刻的字是什麼,他一個也不認識,

    不止是他,身旁的瑯琊也一樣不認得。妖女雙眉微蹙,眯起眼楮又仔細辨認了一陣,這才苦笑著搖頭︰“是古篆,距離現在太久了,根本不會有人識得。”

    梁辛追問︰“照你看,是多久以前的?”

    瑯琊依舊搖頭︰“這個說不好”應該是遠古時吧。”說完,她頓了頓,換上滿臉的壞笑,望向葫蘆︰“不過這碑文,肯定難不住您老。還要請您指點迷津呢!”

    葫蘆笑得一派輕鬆,微微點了點、頭,心說反正也沒人認識,先贊了瑯琊一句︰“你這個“指點迷津”用得還算恰當。”說完又仔細數了數碑上的字數,這才沉聲開口︰“碑文上書︰火尾天猿,德藝雙馨!”

    梁辛幾乎憋吐了血,才總算沒讓自己笑出聲來,瑯琊則大聲歡呼,連連誇贊葫蘆學識淵博,冠絕中土。

    葫蘆也知道自己這個“冠絕中土」來得不怎麼光彩,很快就岔開了話題,對著梁辛吩咐道︰“你看好了。”說完,猛的揮起一掌,重重拍在了贔屭石像的頭上。

    只聽碰的一聲悶響,整座石像都顫抖起來,但妖王大人這足以開江斷岳的一掌,竟沒能把它打碎。

    片刻後,石像停止了抖動,贔屭的額頭上,更連一個掌印都沒留下。梁辛咋舌不已︰“這是什麼石頭。堅固的離譜了!”

    葫蘆師父卻哼了一聲︰“你自己摸摸看吧!”

    石像觸手既不堅硬,也不冰冷,用力按壓之下,還帶著些許的彈性。梁辛越摸索,眉毛皺得就越緊。瑯琊的神情也漸漸嚴肅,兩個人對望之下,全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震駭!

    葫蘆等了一陣就不耐煩了,雙手摸住贔屭的前掌上的一盞鱗皮,隨後吐氣開聲,運足全力狠狠一扯。在令人耳膜酸的摩擦聲中,竟撕下了這片石鱗,拋給了梁辛。

    梁辛接在手中仔細端詳;鱗片漆黑如墨,韌卻不硬,在鱗根處還牽著一縷皮肉,正隱隱透出一絲血跡,這哪是什麼石像石雕,這頭扛著大石碑的怪物,乾脆就是一頭真真正正的贔屭神獸!

    見到梁辛和瑯琊驚駭欲絕的模樣,葫蘆師父無比欣慰,笑得一派仙風道骨︰“莫慌,我用妖元探過,這頭贔屭早就死掉了,不過屍骨不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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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3 18:57: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二章 血腥案子

大眼是主宰天地氣運、中土靈元兩處的關鍵中樞之一,從位置上算,就在它數十丈的之外,便是那頭死了不知多少年卻凝屍不化、猶自扛著石碑的龍子,贔屭。也只有這樣的神獸、這樣的排場。才能配得上大眼!

    只可惜,石碑上的八字碑文與兩字落款都是遠古筆撰,誰也不認識上面究竟寫的是什麼,梁辛當然明白師父的“火尾天猿,德藝雙馨」純粹是信口而言。

    挖出來這麼個東西,工程一時間繼續不下去了,葫蘆命一眾小猢孫、暫時休息,自己帶著那群大妖心腹。又鑽進山洞里開會去了。

    梁辛自己學問不行,寫字畫畫就更甭提了,請身邊的瑯琊幫忙,把碑文臨摹了下來。

    瑯琊自有乾坤袋,筆墨紙硯隨身攜帶,當下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哲的小臂,就在深坑下面對著石碑細細描繪。撰文結構繁復,看上去像畫比像字還要多些,即便一共只有十個字,也實實在在拓了一個晚上。

    開始的時候,妖女還是笑嘻嘻的。漸漸的臉上笑意不見,換而認真投入,全神貫注的揣摩著、複製著碑文。梁辛從旁邊看著,突然覺得瑯琊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少了幾絲靈動與妖媚,卻多出一份因為專注而閃爍起的明浩。

    直到天色大亮,終于大功告成。瑯琊又仔細的對照了一陣,這才對著梁辛點頭道︰“沒問題了!”一邊說著,又誇張的甩了甩手腕,晃起一份炫目的嫩白︰“其實拓下來也沒用,這些字太古遠,你帶著它走遍中土,還是找不到能識得它們的人。”

    梁辛挑了挑眉毛,笑問︰“明知沒用,還拓得這麼認真,這可不像你。”   

瑯琊踏上了兩步,和梁辛四目相對︰“不管有用沒用,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從來都會小心仔細。”說話的時候,她似笑非笑,乍一望輕鬆灑脫,可細看之下,每一條笑紋里都帶著些許期待。

    梁辛傻眼了,不敢再矯情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瑯琊的表情怎麼永遠那麼精彩,後退兩步之後才笑著解釋︰“秦大家說,八大天門為了破解地宮骷髏留下的記載,曾經花費大心思來研究遠古文撰。

    說著,他和瑯琊躍出了大坑,跟著找來黑白無常,請他們帶著碑拓跑一趟離人谷,找秦孑找人幫忙,看看能不能破解碑文。

    兩人痛快答應。收好了碑拓之後立刻出山,兩個鬼王弟子還不會飛,腳程比不得青墨的戰旗法寶,不過他們喪門的低階弟子,也有急行追風的神通,比起凡人而言可要快的多了。

    黑白無常剛走不久,兩道飛劍傳來自西方,氣勢孤絕淬厲;另一道自北而來,鬼氣森森,血氣氤氳”不用說,是柳亦和青墨分別傳來消息。

    他們暫時都回不來,老蝙蝠和大司巫都在閉關,門宗里多多少少有些瑣事,柳亦和青墨又是新晉的衣缽傳人,不好意思甩手不管,也就先留下來。

    梁辛身上也壓著一大堆事情,又在山里賠了母親幾天,也準備出山。

    按照他的打算,先去趟京師找指揮使。他要進入九龍司大獄尋六百和尚,把還原骷髏的事情落實。隨後再上乾山道去轉一圈,奪長舌、追查神仙相在乾山的布置,還要幫木妖抓兩個草木愧儡。

    不過,讓梁辛頗感意外的是。他還沒來愕及去京師,石林就在小汐的帶領下進了苦乃山,來找他了。

    指揮使來得恰是時候,梁辛已經收拾好了行囊,把玲瓏玉匣和骷髏都裝入了須彌樟之內,又從紅鱗碎片中選出了百余枚還算囫圇的,隨身帶好。 紅鱗殘片,比著二哥的那只陰沉木耳也大不了多少,好在星魂天性與紅鱗相容,不論紅鱗大小它們都能棲身。

    他早就試過,殘片打出的星陣威力要稍稍遜色不少,這倒還好說,再怎麼遜色畢竟也是十二陣的北斗拜紫薇,真正讓梁辛大失所望的是,殘片星陣不威風、不排場了……

    石林老練,又對粱辛知根知底,見面之後也沒多客氣什麼。直接就說道︰“梁磨刀,歇了這麼久,該去辦差了!”

    梁辛也樂了︰“歇?我天天躲著朝廷的通緝,逃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對石林的印象不錯。此人身為九龍司指揮使,明知道自己是粱一二的後人,卻睜一眼閉一眼,這其中固然有利用、利益使然,可也有一份“青衣一家」的義氣。

    “那些表面文章,該做還是得做,此刻你便官復原職!”石林笑著擺了擺手,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可知,前陣子大洪朝九州三十一府。到處都有發狂吃人的血腥案子發生。”

    這些案子鬧得沸沸揚揚,普通的衙役捕快根本就應付不來,就連九龍司都被搞得焦頭爛額,此事梁辛早有耳聞,點了點頭。

    這種狂瘋、殺戮吃人、凶手力氣暴增的案子,以前也偶爾發生過。不過三兩年也未必會有一起,官府也不夫在意,將凶手擊斃之後也就結案了,直到最近一段時間,天下處處都一山案甘,不由得石林不小心從相關的案件卷宗記聚計 一處。又花了幾個月的功夫不停推敲。總算理出了些頭緒。

    石林的聲音低沉而清晰,緩緩的說道︰“前年夏天開始,血腥案子便多了起來,大約每隔十天半個月就會發生一起,從前年六月,到去年一月,這七個月間總共出了十七樁。都是由各地州府處理的。不過……」說到這里,石林頓了頓,臉上的神情愈嚴肅了︰“去年二月初開始。血腥案子如爆炸般,猛的增多了。每個月里都生二三十起!到了去年底,十個月之間,總共案三百一十四樁。”

    接下來事態繼續惡化,到了去年末、今年初,血腥案件再次爆式的增長,大洪轄下九州,幾乎每一州每一天都會發生五六樁,連九龍司都已經忙不過來了,幸好時間只持續了三個四月,差不多二十多天之前。各地突然太平了下來,再沒有一樁慘案生了。

    石林在說話的時候小汐撿了個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幫梁辛規整記錄著關鍵內容,等石林說完,地上也出現了三行字︰前年六月    去年一月,十七樁

    去東二月  去年底,三百余樁

    今年初    四月初,六千七百樁

    梁辛低頭,地上的記錄一目了然。三個階段,血腥案子逐級爆,越來越多。除此之外他還覺得這些日期似曾相識,可一時間還想不到其中的聯繫。

    小汐出去一段時間,對事情也盡數了解,接下了石林的話︰“凶手吃人肉喝生血,殺仇人也殺親人”。自然是發了瘋,可他們的力氣長得卻太離譜了,以前不過是一介凡人,瘋後能徒手殺死十幾個甚至幾十個普通青衣,至于捕快和官兵,死在他們手里的就更沒法算了!”

    提到同袍的傷亡,小汐的聲音里裹進了濃濃的恨意,石林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小汐稍安勿躁,繼續對著梁辛道︰“按常理推斷,只有中了邪門法術的凶手才會這樣,既然是法術,自然要往修真道上去想,想一想這兩年里,修真道上有什麼事情。能和案子的時間對上號。」

   說到這里,梁辛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覺得三個時間段這麼眼熟,當即沉聲開口︰“東海乾,乾山道!”

    前年六月份,東海乾剛建好的觀日閣被炸,中土各地開始出現血腥案子。 去年初,梁辛為了個乾爹報仇,三探乾山大打出手,引來臉婆婆立敵丹鳳朝陽,隨後天下血腥案子激增。 今年初,梁辛從大海歸來,再上乾山殺丹鳳誅太師叔,到最後更逼出了乾山道的護山大篆,而中土上的血案,也井噴式的爆了。

    沒有確實的證據,只有推測出的線索,兩年之中乾山先後三次遭受重創,而東海乾每次巨震之後,中土上就會有更多的人發狂”

    見粱辛明白了,石林的神情輕鬆了些︰“這便是我來找你的原因了。進乾山,找證據,才能請天門出面誅妖闢邪!”

    九龍司要想破案,就得派人進乾山繼續調查,找到東海乾與瘋狂邪術有關的證據,但是現在乾山道退隱封山,護山大篆時時刻刻都在運轉著,普通人恐怕走不上兩步,就會神形俱滅。

    梁辛在心里琢磨了片刻,他對東海乾的了解,比著石林可要清楚得多。憑著朝陽和手下的幾個,草木傀儡,根本就沒資格發動會覆蓋大洪全境的邪術,”歸根結底,還得是神仙相。

    石林並不打擾,就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等梁辛回過神之後,才繼續道︰“另外,還有兩件事要和你說清楚,第一,這樁案子我已呈報朝廷。本想請朝廷出面,找一線天來談談,結果被駁了回來,聖上御筆批注四個大字︰到此為止,所以,這樁案子已經了解了。”

    熙宗皇帝的態度可以理解,前陣子朝廷和東海乾大動干戈,引起了整座修真道的不滿,現在東海乾得了八大天門的庇護,宣布辭位封山,洪熙宗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再惹這個麻煩了。

    倒是石林的作為,讓梁辛覺得頗為古怪,笑著問道︰“皇帝都下旨叫停,您卻還要繼續查?”

    石林突然笑了,可無論笑容還是笑聲,都沒有一絲歡愉的味道,說的話也有些莫名其妙︰“指揮使的椅子,看上去風光無限,實際卻是刀子拼成的,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說不定哪天就會被扎穿了屁股,扎爛了心肝,所以坐這個位子的人。最好別生兒女。否則哪天出了事,不但害死自己,還會連累後人。”

    天下皆知,石林老婆不少,可孩子卻一個沒有,坊間都傳他殺戮太重故而無後,可石大人其實有個兒子。偷偷養在民間里。指揮使的打算是如果他能安然身退,不妨讓孩子認祖歸宗;如果他出了事,至少也留下一段香火。

    這個隱姓埋名的兒子是真真正正的平凡人、普通人,是石林絕大的機密,但是三個月前,兒子瘋了,殺了近百人之後,自己也死在大隊官差裡。

    “石某人無後了,卻還有仇人。”石林說完這句話就收斂了笑聲。臉上恢復了平靜。

    梁辛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跟著嘆了口氣之後,把話題岔開了︰“要我偷偷進入乾山,那你又何必恢復我的身份?”

    皇帝御批,這件案子已經了結,石林找梁辛是要暗地里調查,出事全得自己兜著,可石林詔告天下,恢復梁辛的青衣差官身份,萬一梁辛被人家逮著,又會變成朝廷對東海乾有所圖謀。

    石林苦笑著搖頭︰“你以為我願意?是皇帝下旨,要你官復原職,重新為國效力!”

    梁辛吸溜了一口涼氣,感覺還挺自豪。

    說完第一件事,石林又繼續道︰“第二件事,不久之前,有人夜探九龍司,盜走了所有此案的卷宗。能從我那里偷東西的,必是修士無疑,不過總算他們手下留情。沒殺傷人命。”

    先不提青衣的身份和傳承,此事涉及到著東海乾,梁辛就會去追查,何況他本來也打算去一趟乾山,當即點頭應承了下來︰“我馬上就起程,不過”這個線索該怎麼找?”東海乾方圓百里,是一片連綿大山。想要從其中找到可疑之處可不容易。

    石林一點沒客氣,回答了六個字︰“慢慢找,耐心找!”

    梁辛應承下了此事,石林也輕鬆了許多,羊角脆見他們說完正事,立刻就來了精神。然後獻寶似的拉起小汐,顛顛地跑到大坑旁邊,帶她去看新出土的斌質負碑。

    小汐最近沒在山谷,根本不知道挖出了這麼個大家伙,當即被嚇了一跳,回頭望向梁辛︰“怎麼回事?”

    梁辛大概把事情的經過給她說了一遍。指揮使石林也從旁邊聽著,饒有興趣的說道︰“有解不開的古篆?拓下來,我找人試試看。

    九龍司本身對這件事沒什麼辦法。可它畢竟是座衙門,和其他的朝廷機構都說的上話,自然也包括翰林院。 翰林儒掌制誥、史冊、文翰之事。官方承認的學者倒有一大半在此供職,其中對古文古篆有研究的大有人在。

    這次是小汐親自捉刀,跳下去做碑拓,梁辛在一旁等著的時候,問指揮使︰“六百和尚還好吧?。

    石林笑而點頭︰“放心,我聽高健說過。你要六百妖僧還原一只骷髏。其實你把骷髏交給我便是了。這件事我幫你辦。”

    梁辛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隨口扯了個借口︰“我還有其他的事要找六百,還是自己去吧。”骷髏牽扯著先祖的秘密,事關重大,梁辛還真不放心交給石林去做。

    石林呵呵一笑。也沒多說什麼。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了,所幸梁辛又想到另外一件事,笑著岔開了話題,對石林說道︰“我的命牌毀了,還得鑄面新的。”

    石林嚇了一跳,青衣游騎的命牌是秘法煉制,與游騎本人性命相連。無比的堅韌。九龍司成立三百年里,還從未有過游騎未喪命,命牌卻自己損毀的事情,瞪著梁辛問道︰“是丟了還是毀了?”

“毀了!”

    離人谷惡戰的時候,被梁辛收在須彌樟中的命牌,隨著面餅、肉干、烈酒一起砸了出去,隨即巨力轟撞,命牌就此損毀。 命牌就算結實,畢竟也有個限度。那一場惡戰里連陰沉木耳都炸碎了,更何況這件凡人的東西。

    石林沒再追問,只是點點頭︰“等你從乾山回來,我給你重鑄一面命牌。”說著他笑了起來,再開口說出的話可一點也不像指揮使了︰“這陣子,你先和小汐用一面牌子!”

    小汐拓碑文的速度,也不比瑯琊更快,一直到月上中天,才總算大功告成,梁辛和兩個青衣結伴出山。

    等到了山外,雙方分道揚鍍。石林還有公務在身,又囑咐了梁辛幾句。就此返回京師。

    小汐現在沒有了睚眥手,戰力不過是個普通的武學高手,根本幫不上梁辛什麼忙,不過她現在身上沒有差事,就陪著梁辛同行,兩個人商量好,等到了地方,小汐就在山外暫住等候,梁辛自己進山。

    路上,梁辛在經過繁華州府的時候。找藥鋪配置了一份秘藥。他要摸上乾山,就非得靠何家潛行術不可。不過施展這門模擬蛇形鼠跳的身法。還要塗抹何家的秘藥,用以改變氣息。

    配置的方法早在何紅酥傳他身法的時候,就一併送給了他,其中所需的材料都平淡無奇,也不需要怎麼煉制,關鍵只在于各種成分的配比。所以梁辛就算不懂煉藥方術,也能輕鬆做出秘藥。

    幾天之後,乾山在望。

    辭位封山,乾山道的護山大篆已然正是開啟,整座大山都氤氳在一片淡淡的金光之中,大山煌煌而壯麗,真就彷彿蓬萊仙境一般,只看一眼便讓人忍不住心生崇敬,不過。就算是小孩子也明白。這仙光流轉之下,隱藏的卻是凜冽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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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3 18:57: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三章 一抓一放   

梁辛準備進入乾山的時候,莊不周和宋恭謹正在離人谷中美滋滋的喝著漩渦茶。

    他們哥倆帶著碑拓,在四天之前到了離人谷,說明來意後,秦孑自然全力幫忙,大祭酒心思細密。生怕這十個古字會牽連著什麼重大機密。只摘抄了其中的兩個字,送至榮枯、指夕、金玉堂等的天門,請求破解。

    離人谷剛剛出了個天大的風頭,大祭酒托請的事情,除了卸甲山城之外,其他幾個天門個個上心。

    黑白無常也留在谷中等候回音。莊不周剛吞掉了一杯漩渦茶,雙目微閉,搖頭晃腦的品著茶香餘味。忽然一陣清透嘹亮的長鳴劃破蒼穹。一頭青綠色的小鶴,振動著雙翅飛入離人谷。

    大祭酒正陪著莊宋兩人閑聊,聽到鶴鳴聲,笑著說道;“榮枯道的小鶴,應該是破解了篆字”。說話之間,素手一招。

    青綠小鶴快若流光,圍著秦孑的手心盤旋兩周,張嘴吐出了一方小的玉簡。

    秦孑將靈識度入玉簡,品讀其中記載的內容,旋即微笑從容蕩然無存。換而驚訝與震駭!

    屠甦眉眼精明,看看大祭酒的神情,馬上明白出了大事,喊了一句︰“我去請曲先生過來”。撒腿如風向外跑去。

    不久之後曲青石帶著牧童兒匆匆趕來,不等他問,秦孑便沉聲開口︰“榮枯道掌門桑榆老道傳訊告知。卸甲山城的掌門死了。此事機密,其他幾個天門尚不知情。”

    曲清石愣了一下,他對修真道上的事情不太了解,不過也能明白,卸甲山城的掌門是個什麼樣的存在,怎麼可能說死就死,皺眉問道︰“具體的情形呢,桑榆有沒有說?”

    秦孑微微點頭︰“大概的過程還是清楚的。”

    卸甲山城的掌門叫做黃陵,修為已經堪堪踏入六步大成的境界。自從慘敗于離人谷之後,卸甲山城取回弟子屍體,黃陵便傳令開啟護山大篆,暫時不與外人來往。

    大約十余天前,是諸祥瑞與破月三一的“七七”,黃陵率弟子到後山墳地做大祭,祭奠之後眾人們返回法壇,黃陵卻說還要再陪祥瑞們一陣,單獨一人留在了墳前。卸甲弟子大都明白掌門心情,也不敢多勸就此散去。

直到張燈時分。忽然從後山方向炸起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神通激蕩,眾人大驚,立玄趕去查看。 從神通轟鳴,到弟子高手趕到。也不過幾個呼吸間的功夫,可敵人已經消失不見,墳地被神通巨力徹底抹平,掌門人胸口塌陷、腦漿迸裂。慘死于當場。

    黃陵的修為,雖然比不得白狼、十三蠻,可就這麼死在了自家地頭上,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尤其詭異的是,早已開啟、運轉正常的護山大篆也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根本不曾動過神通轟擊。卸甲山城的弟子全都嚇傻了,同時也明白。這件事不可能是離人谷做的。 就算十三蠻聯手,謝甲兒復生。也不可能在不驚動護山大篆的前提下。擊殺黃陵。

    卸甲山城祥瑞盡喪、破月三一煙消雲散,現在掌門又死的莫名其妙。已經虛弱到了極點,核心弟子密議之後傳下嚴令,卸甲弟子不得向外透露掌門的死訊。 桑皮真人沒透露他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不過真相倒不難猜,卸甲山城能派誇佬來離人谷做臥底,榮枯道自然也能派人到卸甲去當內應。

卸甲掌門死的蹊蹺,不過事情的過程卻並不復雜,秦孑三言兩語就便說完了。

    曲青石琢磨了片刻,對著秦孑點了點頭,莫名其妙的說道︰“秦大家放心。”

    秦孑盈盈一笑︰“有勞曲先生了  ”

    娃娃屠甦一頭霧水,全不曉得他們倆在說啥,眼巴巴的看著秦孑,盼著她能解釋兩句。

    秦孑對屠甦,很像曲青石當年對梁辛的樣子,要刻意培養娃娃成才,見他不解,仔細地解釋道︰“卸甲越是要隱瞞黃陵的死訊,便越要擺出一副強硬態度,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打過來”當然,他們不會全力以赴,就是擺擺樣子罷了。」可就是擺樣子。憑著離人谷自己的實力也撐不住,到時候還得靠曲青石去撐場面。

    小屠甦這才恍然大悟,先對著大祭酒點了點頭,又似模似樣的對著曲青石說︰“有勞曲先生了

    曲先生被他給氣樂了。

    秦孑繼續對屠甦道︰“榮枯道桑榆。把消息透露過來的用意,也是通知我們早作準備,前陣子榮枯道以柳暗花溟誅妖,鬧了個大烏龍,不僅沒有妖怪,還把咱們給得罪了,現在自然要努力示好。”

    曲青石則轉頭望向黑白無常,說道︰“你們先回猴兒谷,把卸甲山城的事情告訴老三,這件事來得太蹊蹺。讓大家都小心些。”

    黑白無常即刻啟程,到了猴兒谷他們才知道,梁辛早就去了乾山道。哥倆不敢怠慢。連歇都沒歇,又一路向東追下去。

    此時,梁辛已經變成了一個泥人。

    他進入乾山大約有五六天的功夫了。無時無刻不在施展著潛行術,把自己變成一條大蛇小心翼翼的爬行著,,

    中土之上修天門宗林立,各門各派都有自己的護山大篆,其中蘊含的道行法術也各不相同,威力差異極大,但運作的道理都大同小異︰只對外不對內,殺敵人,對自己人和鳥獸蟲豕卻不聞不問。

    護山法陣能夠分辨敵我,是因為在陣法中,有一重專門用來探測的被稱須,取的是大陣的觸須、觸角陣須,遍布或者籠罩著整座大山。時時刻刻查探著止。中的動靜,對方是否有威脅、是否要被轟殺。全都要靠「陣須」來判斷。說穿了,它就相當于護山法陣的眼楮。

    相當于眼楮,卻不是真的眼楮。

    “陣須」不是活物沒有智慧,而是一道復雜之極的法術,或者說,它代表著無數的條件,其中包括山中萬物體內的靈元波動、移動時的震動、甚至情緒的變化、血液流動的度、周圍環境的認可等等,只要其中有一個條件相悖或異常,“陣須」就會示警,繼而陣法中蘊含的諸般神通都會轟殺而至。

    這些事情都是在篷滂小境時。秦孑解釋給他聽的。當時梁辛聽了個目瞪口呆,大祭酒明白他的想法。曾笑言︰“護山大篆,顧名思義是要用來守門宗、護基業的,要是不能分辨敵我,不能分辨是壞人上山還是松鼠搬家,一經發動不問青紅皂白,胡亂打殺,哪豈不是變成了燒山大陣!”

    “陣須」很像修士的靈識,只不過它還要更細膩。更準確。只耍能騙過陣須,就能潛入護山大陣之內。

    如果在去年,就算他學會了潛行秘術,也休想能夠騙過乾山道的“陣須”可現在,梁辛先後在大海中小眼內兩次突破天下人間,身法早已不可同日而語,潛行術自然也隨之提高,施展之下,他就是真真正正的“老鼠」或“長蟲」!

    何家的潛行術,讓梁辛在“陣須」的眼里變成了一條蛇,既然是蛇。就肯定不會飛不會跳,也不可能跑得太快,可東海乾山連綿百里何其廣闊,蛇子梁辛沒有別的辦法。也只有耐下性子,在深山老林里一丈一夾仔細搜索,期盼著能找到些異常之處,,

    梁辛渴了,要找水喝。

    正值春夏交際,雨水充足,乾山境內水勢充足,爬不多久就聽到了嘩嘩的流水聲,抬頭一望,前方不遠處有一條丈余寬的山溪,正白浪翻花,歡暢地流淌著。

    梁辛大喜,加快度奮力攀爬。到了溪水跟前,湊過嘴巴網喝了兩口水,突然瞪大了眼楮!溪水下面”有個道士。道士年紀不大,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一身寶藍色的長袍,道髻高挽,背負長劍,全身都浸在溪水中,正仰面朝天逆著水流慢慢游動。

    正趴著喝水,突然從下面漂過一個人來,梁辛嚇得差點被嗆到,也幸虧他對身體的控制極強,這才沒壞了身法。

    年輕道士也明顯嚇了一跳,險些就從水底跳出來,他有靈識護身,周遭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監視,可是在他的靈識里,明明是一條蛇爬到溪邊,落在眼中卻變成了一個大活人。

    兩個人大眼瞪眼,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年輕道士繼續逆流游動,梁辛則跟在岸邊緩緩隨行,僵持了一陣,兩人各自心驚。

    藍袍道士人在水中,可游動之際,不曾掀起一絲水紋蕩漾,在粱辛的感知里,他根本就是一汪水,混在山溪中不著痕跡。至于梁辛的身法,就更不用說了,藍袍道士現在腦子里亂成一團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相信眼楮。還是應該相信靈識  ,

    很快他倆心里都明白了,對方和自己一樣,都是偷著潛入東海乾的。

    還是道士最先有了反應,對著梁辛擠了擠眼楮,身子輕輕一轉,由逆流而上該做順利而下,方向上,他從進山變作了出山。 梁辛會意,肌肉抖動間也掉了個頭。跟著水里的道士,一起向山外爬去。

    從正午時分到月上中天,兩個人花了七八個時辰,才一前一後離開了乾山道的護山大篆,藍袍道士自水下一躍而起,跳到了岸上,他從溪下里鑽出來,可身上卻不掛一滴水珠,夜風拂過道袍飄擺,很有些得道高人的氣韻。

    兩個人互相點點頭,幾乎同時向著遠處一指,身形縱躍。又跑了這一陣,直到確認遠離了乾山道的監視範圍這才站住了腳步。

    藍袍道士打量著梁辛,仔仔細細把他從頭看到了腳,終于確認梁辛是人不是蛇,口中嘖嘖稱奇︰“想不到,還有這般身法!天下哪還有你去不得的地方!”說完他頓了頓,才問道︰“你是誰?”

    “就算我敢說,你敢信不?”梁辛樂了︰“我行三,叫我老三就是了。”

    藍袍道士也笑了,對著梁辛點點頭︰“也成,你叫我蛤蟆,凡人時的綽號。”他面無表情時還看不出來,現在咧開一笑,立刻顯出了一張大嘴。“蛤蟆,這個綽號倒不算空穴來風。

    梁辛略略尋思了片刻,也沒再多說廢話,直接問道︰“你摸上乾山。究竟為了什麼事?”

    蛤蟆的眉頭微微一皺。

    梁辛也不等他回答,就繼續說道︰“你要做的事情若和我不同,咱們就此別過,各忙各的去;要是咱倆都為了一樣的事情上乾山,倒不妨商量幾句。”

    這次蛤蟆沒猶豫,笑而點頭︰“誰先說呢?”偷偷摸上乾山 不用說都帶著秘密目的,當然不能隨隨便便說出來,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心思︰最好是你說,我不說;實在不行也要你先說,我琢磨琢磨再看看說不說。

    梁辛不想在這些事情上磨性子,隨手撿起一根樹枝,一撅兩段,拋給蛤蟆一半︰“背對背,寫下來!”

    蛤蟆也挺痛快,接過樹枝和梁辛背背相對,兩個人同時寫下了此行的目的。梁辛寫的是,邪術;蛤蟆也寫了兩個字︰瘋子

    若是不知此事的人,見到他們寫的字只會一頭霧水不知所云,可他們兩個一看對方寫的字,便立刻明白了,大家摸上乾山,根本就是為了同一件事。

    兩個人相視而笑,同時放鬆了些,蛤蟆又仔細看了看梁辛,突然笑道︰“你是九龍司請來的高手吧?”

    梁辛毫不示弱,開口回了句︰“去九龍司偷卷宗的賊,便是你了!”

    天底下能知道乾山道與狂邪術有關的人,除了神仙相那一系的人馬之外,便只有掌握所有卷宗、推斷出線索的九龍司了。所以蛤蟆才能喊破梁辛的身份。

    石林在找出破案關鍵之後,也根本不曾外傳,更不曾去告訴修真道。可蛤蟆卻是個貨真價實的修士。他能得知此事也只剩下一個解釋了︰蛤蟆偷了卷宗。

    蛤蟆哈哈大笑,痛快地把事情承認了下來︰“我只取卷宗,卻沒傷人,說起來你們九龍司欠了我一份人情”

    梁辛沒笑,踏上兩步盯住了蛤蟆︰“沒殺人不錯,可偷東西就對了?你偷我家東西,還要我因為你沒殺我家人謝你?欠你人情,嘿,欠你一副鐐銬才是真的。”

    蛤蟆一愣,隨即失笑道︰“怎麼,老三大人要拿我麼?大洪朝這幾年。可的確越來越硬氣了。”

    梁辛不耐煩的呼出一口淡氣,搖了搖頭︰“越扯越遠,你做了案子,追不追究姑且不論,它就是件案子,關朝廷什麼事?”

    蛤蟆雙手一背,向後飄身退開︰“老三,你可知,今天你這番話說出來,下次我若再從九龍司里取什麼東西,說不定便會殺人了,那些性命是該記在你的頭上。還是記在我的頭上?”

    梁辛的語氣更不屑了︰“因旁人罵你兩句就去殺人,殺過人後還要怪到旁人頭上,你自己說,你到底要不要臉。”說完,梁辛頓了頓,又補充了句︰“說說就算了,你可別真的打定主意,要和九龍司為難。”

    蛤蟆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嘴巴咧得尤其誇張,隨即一抹水光撩蕩,身後飛劍出竅,劍身青藍輕輕顫抖間,有如清泉流淌。

    梁辛挺煩,本來都好好的,結果說著說著就要打起來了”

    此處距離乾山十幾里,如果全力出手必會驚動乾山道,蛤蟆也沒再催動其他的法術,只是掐住了劍訣,穩穩對住了粱辛︰“不想我殺青衣,現在拿住我便…”

    忽然一陣赤色光芒撩蕩,虐戾氣息升騰而起,轉眼彌漫四周,蛤蟆大吃一驚,顧不上再說什麼,引著飛劍護住自己,身形暴退。

    可他的身形才剛剛一動。突然覺的手腕一緊,抬頭一看,那個滿身泥巴的脖胳小子不知何時欺身而近,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蛤蟆驚了個魂飛天外,顧不得傷敵退敵,全身的真元都霍然流轉,緊緊護住自己的經脈。而梁辛卻放開了他,退開兩步,冷冰冰的瞅著他。七片殘鱗圍著他環繞飛旋,偶爾震蕩一下,自空氣中揚起一片漣漪!

    一抓一放,進退從容,天下人間的身法不適合長途奔襲,可短程攻守。卻是天下一絕。

    蛤蟆驚疑不定,再次打量起了梁辛。殘鱗現身之後,那個滿身泥巴的腔攢小子仿佛忽的變了一個人,憨厚樸實猶在。卻又平添了一股混橫勁兒!

    這就好像,老實巴交的農民。扔掉鋤頭不種地了,做了村子里的潑皮混子,在城里人眼中,農夫也好。土流氓也好,都透著股土氣,可前者淳厚可憐,後者野蠻混賬。尤其戾盅紅鱗,完整時威風霸道。現在變成了殘片,雖然沒了氣勢。但卻多出股慘烈殘暴的味道。

    蛤蟆不傻,剛剛梁辛那一抓一放,固然有自己的輕敵粗心,但對方一動之間的也把實力盡顯無疑,當下深深吸了口氣,沉聲喝問︰“你當真要打?”

    梁辛當然不想打,他的天下人間時靈時不靈,打架只能靠紅鱗,十二陣連打倒是能把蛤蟆砸倒,可也會把乾山道給砸驚了,沒直接回答而是反問蛤蟆︰“你真要殺青衣?”

    蛤蟆眨巴著眼楮,咧開大嘴樂了︰“說殺人,不犯法!”說完,他對梁辛擺了擺手,表情挺誠懇︰“快把寶貝收了,商量正經事要緊”

    梁辛與蛤蟆對望了片刻,翻手收起了七盅殘鱗。

    蛤蟆也收起了飛劍,搓了搓手心。顯得有些尷尬,很有些仗勢欺人未遂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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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3 18:58: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四章 宗師蛤蟆

梁老三和蛤蟆沒正經動手,充其量算是比劃了兩下。 本來就是個意氣之爭,雙方擺一擺實力,誰輸誰贏大家心里有數,就不用打了。

    因為當初的鎮山會審,梁辛在修真道上挺出名,蛤蟆也曾聽說過他。但是天下傳言“小梁大人”,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而此刻梁辛已經是個二十四五的青年,所以蛤蟆壓根就沒把他往  “小梁大人”哪里聯系。

    梁辛也不再追究,隨隨便便往地上一坐︰“中土上處處都有人狂。不過這件案子和你有什麼關系?

    蛤蟆並不隱瞞,回答道︰“從今年初開始,陸陸續續也有修士瘋狂了,不過都是些散修和小門宗。”

    瘋狂的邪術,從凡間波及到了修真道,在離人谷與卸甲山城惡戰聯時候,一線天就召集了九九歸一。開始追查這件案子,不過查來查去也沒能找到什麼線索。“九星連線,浩劫東來”天門容不得修真道有任何閃失,也派下精干弟子去幫忙。

    說到這里,蛤蟆笑得怡然自得︰“本來這事不用我管,不過我家出了一個長老的空缺,”

蛤蟆下山查案,就是為了立個功。回去好爭做長老。他的心思也的確不錯,別的修士都看不起凡人。他卻明白論到查案,九龍司絕對是天下第一,這才潛入司所盜走了所有的卷宗。

    在發現乾山與發狂邪術有關之後,蛤蟆馬上就明白了,這件事肯定小不了。不過越是大事,他的功勞也就越大。也沒驚動同門或者同道,憑著自己的法術悄悄摸上乾山。

    梁辛在山里轉了五天,他在山里轉了七天,哥倆這才遇到一起。

    和梁辛不同的是,蛤蟆一直在處心積慮想要漂上描金峰,他不如梁辛掌握的線索多,只道破案的關鍵應該藏在乾山道的法壇。不過描金峰的“陣須」要更敏銳。另外還有修士把守,想要上去又談何容易。

    蛤蟆絮絮叨叨,把前因後果都說清了。

    梁辛點了點頭,又追問道︰“你的修為呢,到什麼境界了?”

    蛤蟆實話實說︰“逍遙境初階過了,不過離中階還有段距離。”

    梁辛統有興趣的看了看蛤蟆︰“這麼說,你是天門弟子了,流連道宗?”身具六步實力,卻只爭一個長老的個子,這種事也只可能生在五大三粗里,在加上蛤蟆的飛劍、道法甚至袍子顏色都跟水有關,要猜他的身份也不難了。說完,梁辛又搖了搖頭︰“夠嗆,你修為不夠,爭不上長老的位子。”

    卸甲祥瑞、離人祭酒,雖然稱呼不一樣,可職位上和長老一摸一樣。且不論遠遠高出濟輩的白狼,就是秦孑、齊青或者蒼鳥赤兔,個個都要比著眼前的蛤蟆強上許多。

    話音剛落,梁辛突然笑了起來。他又想起一個遠遠不如蛤蟆的天長老,二祭酒屠甦。

    蛤蟆也不問他笑什麼,徑自道︰“就是因為修為不夠,我才要下山立功不是,要是有六步大成的修為,我也不爭長老位子了!”

    梁辛不置可否,琢磨了片刻後,才緩緩開口︰“做長老,你的修為還差一些,不過要破案子、立功勞。你的修為卻夠了。”

    蛤蟆心思機靈,聞言之下眼楮一亮︰“你有破案的法子?說來聽!”

    梁辛沒直接回答,而是把話題拉到了邪術上︰“東海乾和瘋邪術之間的關系,其實,很有些不對勁的。”

    蛤蟆的神情沒什麼變化,做了個手勢示意梁辛向下說。

    “你看過卷宗,自然知道東海乾三次遭災,發狂邪術就爆了三次。看上去,邪術不是刻意而為。倒更像是個意外。”說著,梁辛皺了皺眉,琢磨了一陣之後,才再度開口︰“就像,,洩露。”

    蛤蟆咦了一聲,跟著重復了道︰“洩露?這個說法有些意思,你繼續。”

    梁辛想得腦袋都有些疼了,總算找出一個差不多的比喻︰“乾山和狂邪術,很像岩石和地泉。一道地泉被岩石牢牢壓住,只能在地下流徜。後來岩石受到震動,裂開了一道縫隙,所以泉水溢了出來。而後岩石又遭重創,裂縫變大。泉水湧出得也就更洶湧了。”

    蛤蟆明白了梁辛的意思,點頭說道︰“乾山道就是岩石,邪術便是溢出的泉水了,”咱們就是要找到那道地泉,然後毀了它,從此天下太平”還有大功一件!”

    梁辛呵呵而笑,先前兩人差點打起來,足見這個蛤蟆不怎麼招人喜歡。不過也的確算不上討厭,梁辛又繼續向下說道︰“現在邪術消失了。想要再把“地泉」找出來,就得有人再敲敲岩石,把它砸出一道縫子來。”

    說完,不等蛤蟆問,梁辛又補充道︰“我的功法特殊,對外界的感知異常敏感,只要你再讓打上乾山道,再讓邪術洩露出來,我就能尋根溯源,找出乾山里不對勁的地方!”

    這是梁辛早就想到的主兩次大鬧乾山,一來梁辛修為不夠。二來根本就不知道會有邪術洩露出去,所以也不曾去用心體會感覺。這次再離人谷中修行了整整一個甲子,只要邪術再度洩露,他就有把握找出根源來。

    發現掛才邊儀明市于,想讓舵山震蕩,非六步以上的修為不可,大哥二哥小青墨全都不在身邊,何況這件事,很有可能會和神仙相直接對上,梁辛還真舍不得拿自己人來冒險,倒是蛤蟆正合適,神仙相要真敢出手,蛤蟆馬上就會喊人,這樣驚動八大天門,要比自己去滿世界告狀強得多。

    蛤蟆的修為,應該和梁辛去離人谷之前差不多,介于六步初階與中階之間,想要撼動乾山道,應該是足夠了。

    蛤蟆聽了他的計刻,半晌都不曾開口,到最後梁辛耐不住性子去催促他,他才伸手一指自己的鼻子。問道︰“你看我傻嗎?你怎麼不去打乾山,我去追查邪術!”

    梁辛比他有理,擺了擺手︰“你功法不成,查不出邪術洩露時的異常。再說”梁辛笑了起來︰“你只能借水遁形,離了水,乾山的陣法立刻就得轟你,萬一隱藏邪術的地方沒水,你咋過去?”

    蛤蟆眨巴著眼楮,琢磨了琢磨。還真是這麼回事,當即也不在這里爭下去,仍舊搖著頭,另外找出了理由︰“乾山道退隱時,五道三俗共做鑒證,我就是天門的人,就算乾山道有可疑,沒有證據前我也不能明目張膽的打上去,否則要是追究起來,別說立功,掌門不治罪,我就馱著你圍乾山爬一圈!”

    這重道理大得很,別說蛤蟆只是個天門中的高級弟子,就算他真是長老,也不會亮出旗號來打乾山,這麼做無異直接去扇八大天門的耳光。

    梁辛找不出理由來駁斥蛤蟆,馬上想別的法子來勸他,一伸手間扯掉了自己的袖子。

    蛤蟆嚇了一跳,瞪著梁辛問︰“幹啥?”

    梁辛揚起**的胳膊,將須彌樟的印記對著蛤蟆晃了晃︰“你可認的這個印記?”

    蛤蟆自然識貨,一望之下神情也凝重了起來︰“須彌樟,你是離人弟子?九龍司竟然請動你們來查案?”

    梁辛微笑︰“須彌樟是不會錯的,其他的事情你也不用管。”到現在為止,也沒聽說過離人谷會為外人種下這片寶貝襯葉,與修真道而言,須彌樟無疑就是離人谷弟子的身份標記。

    蛤蟆再開口時稱呼上客氣了許多︰“閣下在離人谷中……”

    梁辛知道他想問什麼,呵呵一笑︰“我行三!”

    “三祭酒!”

    離人谷最近太出名了,天下第八突然爆實力,只守不攻就把卸甲山城給打殘了,六十四重柳暗花溟更在鎮百山外變成了個笑話,蛤蟆在流連道宗中也算是個高階弟子,最近發生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梁辛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也是天門的人,你的顧慮也是我的顧慮,不過乾山邪術事關重大,一定要查到底,有什麼事情,自有離人谷出面解釋,不會讓你為難,更不會讓你領受責罰。”

    蛤蟆眼珠亂轉,仔細計較了一番,最終伸出兩根手指︰“你依我兩件事,我便聽你的吩咐!”見梁辛點頭之後,蛤蟆笑了,挺有點不好意思︰“第一件事,我來查案子是為了做長老,”

    梁辛哈哈一笑︰“我只求破案。不要功勞,全是你的!另外離人谷欠了你的人情,大祭酒會親自登門致謝。

    蛤蟆喜上眉稍二用力點了點頭︰“第二件事,你要給我個憑據!”

    蛤蟆也不傻,破了案子怎麼都好,破不了案子三祭酒跑了怎麼辦?手里有了憑據,也就什麼都不怕了。“八大天門同氣連枝”離人谷三祭酒的輩分高過他,相遇之下他本就應該聽憑吩咐,就和師長的命令一樣去執行。就算案子辦砸了,乾山道上門告狀,只要把憑據亮出來,罪責就不再自己身上了。

    這件事梁辛可有點為難,他身上哪有什麼憑據,總不能把印著須彌樟的皮撕下來給蛤蟆,猶豫了片刻,手腕一翻去須彌樟之內取出一物,拋給了蛤饃︰“你看這個成不?”

    蛤蟆伸手接住,神色間有些疑惑︰“盒子”,我的老天爺!”蛤蟆都快瘋了,他知道離人谷橫。可也做夢也想不到橫到了這個份上。區區一個三祭酒,隨隨便便就拿個玲瓏玉匣來作抵揮。

    梁辛笑的挺隨和,指著盒子對蛤蟆笑道︰“打開看看。”

    蛤蟆正經傻眼了,失魂落魄的抱著玲瓏玉匣,心里有激動,有興奮。而更多的卻是恐懼害怕,打從骨子里泛出的恐懼!

    玲瓏玉匣,于修真道而言只有一個意義︰殺戮。

    誰家得了這件寶貝,最要緊的事情便是保密,哪有三祭酒這樣的混蛋。想也不想就把寶貝盒子塞給了自己。把道理反過來去想,自己知道三祭酒有玲瓏寶盒,他又豈能容自己活命。

    蛤蟆深深吸了一口氣,六步宗師心境堅定,片刻失神之後就鎮靜了下來,望向了梁辛︰“你要殺我?”說話時,手中暗暗掐起法訣,全身真元滾蕩不休,隨時準備全力一擊。

    梁辛咳了一聲,搖頭道︰“要殺你也不用先給你看盒子!趕緊的,打開盒子看看。”

    蛤蟆明明鎮靜了下來,可抽離盒蓋的時候,還是手指顫抖心若擂鼓。一道輕飄飄的玉匣蓋子,仿佛比著整座苦乃山還重

    盒子終于被打開了,蛤饃抬頭望向梁辛︰“空的。”須彌樟里有的是地方,梁辛為了存取方便,早就把玉匣和骷髏分開放了,現在的匣子自然是空的。

    梁辛似乎比蛤蟆還不甘心,伸過脖子往玉匣里看了一眼︰“恩,空了,里面的寶貝呢?”

    蛤蟆都想掉眼淚了,猜不出梁辛到底想諾啥;“我哪知道啊!”

    梁辛擺擺手,笑道︰“想想唄,好猜的很,實話實說便好。”

    蛤蟆回答的小心翼翼︰“里面的東西,自然是被你們得去了。”玲瓏玉匣裝有天材地寶,一旦現身必然引來腥風血雨,可是被其中的寶貝被煉化之後呢?寶貝沒了,多出一個絕世高手,他不找人麻煩也就罷了。誰會去主動招惹上門。

    梁辛這才點了點頭,掰開手指頭,給蛤蟆數到︰“北荒巫和中土沒什麼聯系,唯獨與離人谷為盟;”

    “達旦禪院沒了,老十一活佛以離人谷為家;”

    “撫樓也沒了,不過傳承沒斷。這些年里撫樓門下都在離人谷中修行;”

    “對,提到撫樓,你倒不妨再猜一猜,老五牧童此刻人在何方 ”

    “算完了旁人,再說說我們離人谷,篷滂大陣、一葉驚山都不算啥。倒是玉匣里的寶貝,著實了得

    說到這里,梁辛把手指收回來。攥成了拳頭,抬頭望向蛤蟆︰“數了這麼多,我只問你一句話︰離人谷要想找你,流連道護得住你麼?”

    蛤蟆搖頭,回答的挺實在︰“莫說護得住護不住,是根本就不會護著我。”

    “其實,也是因為護不住,所以才不護著。”梁辛笑︰“玉匣的事情先別說出去哈,大祭酒當初是這麼囑咐我的。”

    蛤蟆想咬牙,可腮幫子實在使不出力氣,本來想要個憑據護身,沒想到卻接了個燙手的山芋,不用說以後只要修真道上有“離人谷得了玲瓏玉匣」這個傳言,離人谷立刻就得殺上門來抓自己。最要命的是離人谷最近表現出來的實力確實“深不可測”流連道宗才不會為了自己這個小卒子去和人家硬撼,不管怎麼算。到最後倒霉的都肯定是自己。

蛤蟆垂頭喪氣,這個局不大,可離人谷太大,所以他破不了局,當即把空匣子還給了梁辛︰“這件事我絕不會透露出去,盒子,,還是你自己收著吧。”

    梁辛眉花眼笑,這只蛤蟆算是被自己捏住了,看著蛤蟆滿臉沮喪。他也實在不好意思再問一句“不要憑據了?”當即收回玉匣。

    蛤蟆也不再矯情了,指了指遠處的乾山︰“你說,怎麼打?”

    梁辛無所謂的一端肩膀︰“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我現在進山”說著,他抬起頭看了看天,差不多已經到了四更時分,距離黎明不遠了︰“明天午時,你便動手你自己心些。”說完,又笑著安慰了句︰“就算案子破不了,大祭酒也會傳訊你家師長,擔下這樁責罰,放心吧!”隨即轉身縱躍而去,到了乾山腳下,再度施展潛行求,進入了大山之內。

    重返乾山,梁辛也沒有目的。只是盡量往深山中爬,自己估算著時間”幾個時辰轉眼而過,艷陽當空。午時已到。

    梁辛放緩了速度,屏氣凝神,可是乾山內並沒有什麼異常,護山大陣仍安穩運轉著,既沒有長嘯挑戰,更不見神通轟鳴。

    一邊是離人谷,一邊是東海乾,孰輕孰重蛤蟆應該心里有數,梁辛倒是能駕定蛤蟆不會臨陣脫逃,耐心又等了一陣,仍然沒什麼動靜。

    梁辛有些趴不住了,正猶豫著要不要爬出去著看,忽的心念一動,他聽見了一行異響海浪聲!

    乾山雖然地處東海之濱,可梁辛現在躲在深山之中,峰巒阻隔之下。本不該聽到潮汐激響

    海浪聲越來越大,不停的從東方傳來,梁辛也恍然大悟,蛤蟆是水行宗師,他要引海攻山。

    果然,海浪激蕩之間,早沒了一絲大海的寬容之意,換而的是肅殺與淬厲。而籠罩在乾山上的金色光芒,也察覺了來自海上的敵意,愈的燦爛起來!

    不過片刻的功夫,海浪聲便已擴大了數十倍,水聲隆隆彷彿驚雷轟鳴。雖然看不到海濱的情形,梁辛也能想象得到,孤山懸崖、法浪銀花間回蕩的那份神通囂張。

    終于一聲長嘯,自描金峰上沖天而起,朝陽的聲音充滿憤怒之意︰“乾山道宗辭位封山,八大天門引天下同道齊做見證,從此再不問人間是非,再不問同道恩怨,閣下于乾山海濱舞弄神通,為得又是那般?當真不把天下修士放在眼中麼!”

    禍已經闖下來,蛤蟆反倒霸道了,在滾滾大笑中如雷斷喝︰“東海乾山,藏污納垢,天不罰,海罰!我便是要引動汪洋滔滔,洗一洗你這骯髒透頂的東!海!乾!”

    蛤蟆的口氣,果然是大得很的,話音落處,天海之間霍然爆起一連串的轟鳴,整座大山彷彿都顫抖了起來,蛤蟆引著滔天濁浪,猛轟東海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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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五章 引海攻山

引海攻山,蛤蟆大展神威,他本來就是水行宗師。在海中施法,更得了加成,神通威力大增。另外他跑到海上打還有一重好處,他自己在進退之間,也能從容不迫。乾山道里要真藏著什麼厲害人物,就算追出來,蛤蟆在海里也不怕他。

    一座座巨大的浪頭,從大海上凝聚而起,高矮比著普通的山峰也不遑多讓,在蛤蟆的指揮下翻滾奔騰奔騰。一路沖來狠狠地拍在乾山道的護山大篆上,如此往復,接踵不停!

    整座乾山都在巨浪轟擊下輕輕顫抖著。山里更是都亂成了一團,護山金光層層流轉,發出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尖聲嘯叫,鳥獸驚惶失措,亂竄亂跳。

    這番動靜,比起梁辛前兩次惡戰乾山可都要大得多。

    梁辛不理外物,將全副的心思都融入身體的感覺,仔細分辨著山中的靈元震蕩, 他們的時間並不多,乾山這邊出了亂子,馬上就會通知一線天,繼而天門高手便會趕來制止,要是在天門中人趕來前,蛤蟆還未能“震出邪術”哥倆就白忙活了”

    乾山道何嘗不明白這重關鍵。將護山大篆催動到極致,絕大的陣力盡數移轉至東海沿岸,死死抵住濁浪轟擊!

    蛤蟆也知道時間緊迫,再度哈哈大笑︰“乾山妖道,你家仙長的焚天煮海如何?”

    等了一會。朝陽並不回答,蛤蟆的笑聲一斂,斷喝聲卻更洪亮了︰“再看,洪水猛獸!”

    話音落處,蛤蟆的藍色道破霍然崩碎。化作百余片布蝶,隨著海風激蕩四散紛飛,若凝神細望便能看出;每一只布蝶便是一道符咒律令! 蛤蟆的道袍,或者說流連道宗高階弟子的道袍,竟然是百多盞靈符縫制而成的。

    靈符入水的瞬間,放眼望去。整座海面都猛的一跳,隨即,一條條白色的水線,自遠方的海域翻滾而來,顯然正是什麼海獸水怪奉靈符號令,被召喚而至。

    悶鈍的怪叫聲,從海面之下隱隱傳來,水線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洪浩,沖到近前後隨著蛤蟆一聲叱喝,一頭頭不知名的巨大海怪陡然躍出海面,與憧憧巨浪一起,砸向東海乾!

梁辛人在山中,看不到蛤蟆的強攻猛打,卻能感覺到天彷彿都要煌了。  的悶響不停從頭頂上傳來。那些比著樓宇丘陵還要大上不少的怪魚怪蟹,張牙舞爪的從海中跳上來。發狂般的和大策神通裹成一團,不死不休!

    神通轟蕩中,時間過得極快,彷彿才一轉眼,太陽卻已沉入海面,只在天海盡頭留下些殘紅,顯得異常無力。粱辛始終沒能覺乾山里有異常之處,心里也急的不行,恨不得跳起來聳著蛤蟆一起去打,,

    從正午打到日落,蛤蟆連道袍都打沒了,乾山上的金光依舊流轉不休。護山大篆撐得雖然辛苦,不過還未露敗象。

    蛤蟆已經打了性子,全身真元滾蕩不休,不停的引蕩神通轟擊大山。全沒注意一道金光從遠處激射而至,在距離他十余里之外猛然停頓,微微顫抖幾下之後,隱于夕陽的余暉之下”五大三粗中,有人到了,卻並未現身。

    最先趕來的人,在三堂會審時也和梁辛有過一面之緣,金玉堂九位護法中的老七。大胖子顧回頭。 在顧回頭身後,還跟著一個小胖子,看模樣差不多二十五六歲,體型比著顧回頭小上一圈,長得乾乾淨淨。皮膚白得甚至有些透明,好像十幾年沒見過陽光似的。所有的金玉堂弟子在穿著打扮上都差不多,全身上下披金戴銀,珠光寶氣,他們兩人也不例外。

    顧回頭隱在空中。仔細看了看乾山之濱的攻守惡鬥,神情里略略有些驚訝。

    年輕胖子滿頭都是大汗。看來是趕路辛苦,可他神情卻興奮的很。看起來也恨不得跳出去打殺一番。但顧回頭全沒出手的意思,他也只能干著急,等了半晌之後終于還是耐不住性子小心翼翼的開口問︰“七哥,咱們就這麼隱著?不出手?”

    顧回頭笑得和藹親切,語氣也舒緩柔和,反問他︰“咱們為什麼要出手?。

    年輕胖子細聲細氣的回答︰“乾山道辭位封山,八大天門共做鑒證。這個大嘴道士卻施法攻山,壞了規矩,所以才要出手拿他

    顧回頭點了點頭,笑道︰“說得不錯。老九你再看看,他的道法神通,是什麼出身?」年輕胖子算是顧回頭的師弟,位列金玉堂九大護法之末,同門之間都以排行相稱。

    老九早就看出了蛤蟆的功法。立刻說道︰“他是流連道弟子,修為還算說得過去。”

    顧回頭嗯了一聲,緩緩說道︰“大嘴道士施法攻山,壞了規矩。按理說我們該拿下他治罪,不過他是流連弟子,咱們便不能出手了,不僅不出手,最好還莫要現身。”

    老九看上去並不呆傻,卻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皺眉尋思了片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顧回頭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意思。仔細的給他解釋道︰“流連道的弟子犯事,自有他家的師長去懲處。咱們拿下了大嘴道士,談不上多大的光彩,更論不到多大的功勞,卻會讓流連道的面子上不好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不要做。何況流連道的人,估計也快到了。” 說完,顧回頭頓了頓,又繼續道︰“做事情,不能只看規矩,還要想一想朋友的面子,想一想敵人的實力。」

老九似懂非懂,不過也沒再追問“而是笑呵呵地對顧回頭:「從四歲被師父帶上山開始,就一直在修煉,別的事情什麼都不懂,以後七哥多教我。”

    顧回頭轉過頭,余暉映照下讓他的笑容顯得有些”銹跡斑斑,深深看了老九一眼︰“無妨,掌門那里不好多打擾,可你有八個兄長,有什麼不懂的事情,盡管來問我們。”

    老九用力點頭,正想開口說什麼。突然皺了下眉頭,似乎現了什麼。舉目向著高空望去,顧回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算算距離,現在來的應該是承天道的弟子,他們和咱一樣,都不會現身,假裝不知道也就是了。” 說著,顧回頭的臉上又恢復了輕鬆,和老九指指點點,低聲品評著蛤蟆的水行法術。

    蛤蟆不知道天上已經有天門同道趕至,不過他也能明白,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正在心里盤算著一件事︰得拼命了!

    乾山的護山大篆比著想像中強大得多。 不拼命,這一戰也就差不多現在的樣子了,等一會師父師叔來了,拎著脖領子把自己抓回去,盼著離人谷講義氣。能來幫自己說明緣由。逃脫責罰或許不難,可白忙活一場是肯定的事情了。

    拼命的話,重傷一場是免不了的。能不能撼動乾山未可知,不過萬一要是“震蕩出了邪術”立下了這場功勞,離人谷再給幫幫忙,長老的那把椅子還真就是自己的了。不光是面子和權勢,更重要的還有資源、功法。

    蛤蟆大笑了一聲,伸手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塊琥珀樣的東西。放進嘴里亂嚼了幾下,伸開脖子吞了下去。

    他本來站在乾山外十余里處的海面上施法,隨著吞下“琥珀」雙卑猛震一個跟斗倒翻了出去,像一頭怪蛙似的,整個人都趴在海面上。雙腿微躬,雙手彈入水中,口中念念有詞,身體也微微的顫抖著。

    看上去,他不像要施法,而是在向乾山叩頭祈禱。

    片刻之後,蛤蟆仰起頭,張大嘴巴狠狠的抽了一口氣”暴躁的海面上猛然失去了聲音!所有的聲音,都隨著空氣,盡數被蛤蟆吞入肚子里!

就連顧回頭這樣的宗師高手,在突兀而現的安靜中,也覺得有些心浮氣躁了。老九卻興致盎然,一邊抹著汗水,一邊模稜著牙齒,嘴巴里嘟嘟囔囔不知念叨著什麼。

    梁辛察覺不到乾山里有什麼邪氣。但是卻能感覺到大海上的靈元劇烈震顫,知道蛤蟆正在凝聚全力一擊。心里也有幾分感動,外面有個戰友竭盡全力的配合自己,且不論這個戰友有什麼目的,單說這種感覺,就讓他很親切。

吼,,吼,,吼!

    接連三聲震天價般的大響,從蛤蟆的口中噴湧而出。隨即只見蛤蟆猛的繃直了身體,而大海中,竟然傳出了一連串好像嬰兒大哭的怪響。

    三聲狂吼之後,蛤蟆聲音嘶啞的仿若泣血,唱出的法咒也不再嘹亮清澈,而是透出了濃濃的虐戾和森嚴。

    這時候顧回頭也皺起了眉頭︰“大嘴道士修為不夠,用獨門寶貝強撐,妄動神通,事後必受重傷。可他這麼拼命,為的是什麼?”

    蛤蟆要是聽到顧回頭的疑問,也不知道會不會在百忙中回他一句︰做長老。

    老九已經看入了神,突然哈的一聲,輕笑幾聲︰“好看!”

    顧回頭愣了下︰“什麼好看?神通?”

    老九卻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蛤蟆︰“修士拼命時的樣子,好看。”

    現在的蛤蟆衣不蔽體,披頭散,滿臉猙獰,這幅樣子能把老叔嚇的說不出話來,哪有一星半點的“好看」!

    朝陽老道站在描金峰上。臉上沒有什麼喜怒之色,只是遠遠眺望著海面上正在凝聚神通的蛤蟆。在他身後,除了一群面帶僵笑的草木愧儡之外,還有五個和尚並肩而立。一群老道中間站著五個光頭和尚,顯得既新鮮又可笑。

    五個和尚都是中年,一眼望上去好像是同胞兄弟;可仔細一看,他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長相丑俊不一。又全沒有一點相像之處;若再細細觀察,才會讓人恍然大悟,他們五個人雖然相貌差異極大,但是神態、氣質、表情,全都一摸一樣!

    這是共修神通,心意相通之兆,有見識的高手一望便知,他們五個。人必有一道厲害的合擊陣法。

    五僧中的第一個。淡淡地開口︰“若現在出手,他必死無疑。”

    蛤蟆凝神施法,耗用的時間不短,身邊只有飛劍環繞相護,防御薄弱。要是乾山道的弟子做法偷襲。自然傷不了他,但若是這些和尚,現在殺他易如反掌。

    第一個僧人的話音剛落,第二個僧人即刻開口反駁︰“乾山道沒有殺死宗師高手的實力。”

    第三個僧人接下話題︰“他死在我們手里,朝陽沒法和天門解釋的。”

    第四個僧人也隨之出聲︰“要想殺他,也用不著等到現在了。”

    第五個僧人最後說道︰“這道法術撼不動乾山,由他鬧。”

    五個和尚說話,餃接之間沒有一絲停頓,一大段說下來,讓人聽得恨不得大口喘氣。 一人一句之後,和尚們一起閉上了嘴巴,彷彿根本不曾開口似的。

    朝陽點了點頭,緩緩的說了句︰“他家師長應該快到了,很快便沒事了。”

    話音剛落。一道水藍色光華跨越長空,向著蛤蟆飛射而來,攜煮米華中一個蒼老的聲音怒斥道!舊犁愕!”叱喝聲貫徹海天,梁辛也聽得清清楚楚。心里跟著一沉,流連道宗的長輩終于趕到了。

    可大海上的靈元震蕩卻並未停止,蛤蟆還在施法!

    蛤蟆這一擊拼出了全部修為。更灌注了全副的精神,根本不知道長輩已至,就在斥罵聲響起的同時。他唱出了最後一個咒文,隨即嘶聲長嗥︰起,啊!

    撕碎耳膜的嘶嗥中,蛤蟆的身體陡然繃直,浸在海水中的雙手,狠狠向上一掀!仿佛一座看不見的大山壓住了他的手,蛤蟆要掀翻它!

    雙手掀起,幾串水珠隨之撩蕩,蛤蟆凝聚已久的神通,看上去比著小孩子掬水亂潑的威力也大不到哪去。而下一刻。當水珠又摔回到海中時,大海突然,”裂開了。

    朝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可大海,的的確確是裂開了。

    在蛤蟆身後,海浪翻湧,一望無際的蔚藍色直連天際,並沒有絲毫的異狀。可蛤蟆身前,一道長長長長的水牆急沖而起,直擊蒼穹,隨即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向著乾山兜頭砸下。

    蛤蟆,把這方每幾十里的大海盡數掀了起來!

    萬頃海水。震裂一擊!

    朝陽還只是個五步修士,何曾見過這種陣勢,雖然明知道頭上有法陣護山,身後有和尚保鏢,自己不會出事,可面對著半座浩浩蕩蕩向著自己砸下來的大海,還是嚇了得魂飛魄散。臉色煞白。

    五個和尚仍舊面色沉穩,蛤蟆這一擊挾動大海之威,如果連續轟擊幾次,或許能撼動乾山,但是只憑著一下子,還惹不出什麼亂子”

    流連道不設長老之位,而是以七執代之,分別是執劍、印、旗、丸、鈴、燈、尺七席,蛤蟆說的爭長老。實際便是爭這七執之一。新空出來的執尺。

    剛剛趕到的流連道高手也是七執之一,執鈴。

    執鈴彎道了半步,沒能阻止蛤蟆動翻海神通,可神通明明已經成型、在無可挽回了,執鈴還是怒喝了一聲︰“停手!”

    神通已成。但卻未完!

    半座大海兜轉而起,蛤蟆也不再置身事外,四肢大張撲身怒潮,隨著浩浩蕩蕩的水勢一起轟向乾山。

    此刻若能洞穿海水,便會看到。一抹銀白色的光芒從蛤蟆的身上流轉而過,隨即猛的擴散開來,所過之處,蒼蒼海藍盡數被銀芒抹掉,換而晶瑩剔透。

    掀翻數十里的海水固然驚人。可這道神通真正的可怕之處,是將翻出的海水凝化冰山!

    從執鈴現身到冰山成形,前後也不過一兩個彈指的功夫,一座巨大到足以撐裂目光的森森銀川。翻滾著、呼嘯著,轟轟烈烈地夯上了乾山的昂昂金光。

    幾十里的海水,撼不動巍哦乾山。可幾十里的海水凝化成的冰川呢?一水一冰,兩者蕩起的力量,判若雲泥!

    莫說朝陽老道,就連他身後那五個和尚,也全都被嚇得一哆嗦,誰也沒料到蛤蟆的神通變化”相比之下,倒是草木傀儡們都挺鎮靜的。

    金光一顫,隨即爆起一連串摔破鑼般的哀鳴,乾山道護山大篆就像個肥皂泡似的散碎于無形! 而冰川不停,轟向連綿山峰。

    梁辛開始還不知道生了啥事。正納悶著天怎麼黑得這麼快,等抬頭看見一座冰山摧毀法陣,透在地面上的巨大陰影何止籠罩了自己,方圓幾十里的山地都被它罩住了,身法再快,他也逃不出去,這才慘叫了一聲,哪還顧得上去找邪術,忙不迭喚出七股殘鱗,咬牙切齒的準備硬抗著了”,

    藏在半空的顧回頭,此時正對著老九苦笑︰“乾山算完了  ”。卻不料,他的話還沒說完,遽然五道賁烈的雷光,彷彿張牙舞爪的銀龍。自描金峰上逆沖而起,正中冰山!

    轟的一聲巨響!

    冰山甚至沒能支持片刻,與雷光甫一相遇,就被打得散碎崩裂,大大小小的冰坨子炸向四面八方。蛤蟆有玄冰相護,僥倖未死,不過整個人都已經重傷脫力,還在天上翻滾時。人已經昏厥了過去。

    大難臨頭,五個妖僧哪還顧得上隱藏身形,同時捏起指訣,五雷成陣。不見一絲勉強,出手便砸碎了冰山

    顧回頭的笑容陡然僵在了臉上。失聲驚叫︰“不可能!”

    乾山道是什麼樣的門宗,顧回頭當然心里有數,姑且不論道法,只說威力,那五盞雷霆,每一盞都是六步中階的力量,甚至還要更高一些。能一瞬間釋放這五道神通的,放眼中土修真道,只有八大天門!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五雷與冰川相撞之下,巨力跌岩滾滾氣浪,轉眼橫掃半空。

    藏在半空中觀戰的幾個天門高手。心情悸動之下手猝不及防,被氣浪沖碎了隱身之處,現身而出。

    到現在,有四個天門先後趕來。

    只有金玉堂是兩個人,七護法、九護法;

    流連道、承天道和指夕道都只派了一個人過來,不過來的人也都是長老級的高手。

    天上,五個長老。

    山上,五個妖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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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六章  榮枯桑皮

被氣浪沖碎隱形法術,自半空現身的剎那里,顧回頭同時做了三件事︰

    和其他天門長老迅交換了一個眼神,“九星連線,浩劫東來”大難之前,修真道上突然跳出了這樣一群厲害和尚,身為天門長老,他們一定要追查清楚對方的來歷。而乾山道辭位封山,現在看來也不那麼單純了;

    捏碎傳訊鈴鎖,請門宗派遣高手馳援,不過金玉堂與東海乾相隔數千里,馳援的高手最快也要兩個時辰之後才能到;

    傳音入密,叮囑老九︰“沒我吩咐。不得動手。”

    三件事之後,顧回頭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微笑,對著描金峰上的朝陽等人點了點頭。

    朝陽的臉色蒼白到了極點,先是被冰川嚇得魂飛膽喪,又被神通踫撞震得失魂落魄,更被突然從空中現身的天門長老驚得心亂如麻,五個妖僧就站在他身後,朝陽全不知該如何解釋。

    五個妖僧目光低垂望著地面。既不逃跑也不出手,沒有一絲反應。

    顧回頭輕輕咳嗽了一聲,語氣里帶上了幾分歉疚︰“接到一線天傳訊。得知有水行修士強襲東海乾,顧某不敢怠慢。急忙趕來,卻還是晚到了半步,沒能保住乾山道的清淨,還請朝陽師兄恕罪。”

    朝陽深吸了口氣,勉強鎮靜了些。搖搖頭正想開口,不料顧回頭突然笑了起來︰“幸好,五位神僧仗義出手,護住了這東海之濱千古名川。」

    梁辛先前藏在大山深處,既不知道顧回頭等人趕到,更不知道東海乾還藏著五個妖僧。 到最後連番神通暴起,他嚇出了一身冷汗,隨即趁著護山大陣散碎之際施展身法,躍上了乾山中的一座無名小峰,這才看到對峙的雙方。在略略尋思之後就猜到了前後經過。又凝神尋找,從海面上找到了蛤蟆。

蛤蟆的臉色蒼白,但是胸口還在微微起伏,傷的雖重但性命無礙。流連道的執鈴已經施法將他護在了一重藍色的真元中,梁辛這才放下了心,隱好身形靜靜的旁觀。

    剛剛冰川法術與護山大篆、雷霆神通接連相撞,動靜著實不小,震得整座乾山都跳了兩跳,可梁辛仍舊沒能察覺到山中有“邪術外溢」

    顧回頭神態自若語氣輕鬆,場面話、客氣話都說到了十成十,卻根本不去問一句妖僧的來歷,五個妖僧卻始終也不曾開口,好像泥胎石塑似的,連表情都不曾變化過。

    顧回頭也不以為意,又著實寒暄了一陣,這才把話題拉回來,伸手指了指海面上的蛤蟆,望向朝陽老道︰“乾山道宗和這位道長有仇麼?他為何引海攻山?”

    朝陽一本正經的搖搖頭,跟著又在臉上掛起了一份苦笑︰“其中的緣由,我也糊塗得緊,今天中午這位道兄突然現身,催動法術攻我乾山。貧道言明鄙派已辭位封山,他口出惡言叫囂大罵,從午時一直打到了黃昏……

    沒等他說完,執鈴就冷哼了一聲。打斷了他︰“響水是我師佷,從小我看他長大,此子行止端正,處事謹慎,更懂得敬重同道,絕不會無故出手。”

    梁辛這才知道。蛤蟆的法號叫做響水。

    顧回頭打了個哈哈,說的話沒有一絲味道︰“或許是場誤會,或許別有隱情,照我看,還是要等響水道友醒來,聽聽他怎麼說,才好分辨是非。”

    執鈴的語氣還是硬梆梆的,點頭道︰“若是響水有錯,流連道決不袒護”。

    顧回頭笑得更輕鬆了,問執鈴︰“還請師兄施術,快把響水道友救醒才好,師兄看,大約要多久?。

    執鈴想也不想︰“三個時辰!”

    顧回頭點點頭︰“那便等上三個時辰,等響水醒了,流連道與乾山道辨明是非說著,他又望向妖僧。繼續笑道︰“還請五位神僧一起做個公正,打擾之處務請海涵。」對上五個來歷莫測的和尚,顧回頭心里也沒什麼把握,找出這麼個說辭。多少算是留下些余地,不過和尚要是現在就走,說不得他們就得出手阻攔了。

    五個妖僧仍舊不吱聲,同時盤膝坐到了山崖上,開始閉目打坐,顯然同意了顧回頭的“邀請」

    梁辛從遠處偷偷窺探,心中卻越發的疑惑了,顧回頭和執鈴兩個人一唱一和,就算是傻丫頭青墨也能看出來他們是為了拖延時間,有什麼事最好都等到援兵趕到,吃定和尚之後再說。

    可五個妖僧為什麼不逃跑。看起來,他們比著顧回頭他們還要更沉穩更耐心,或者說,,更需要時間。

    天門長老和乾山朝陽都不再說話了。海天之間只剩潮汐聲,顯出了幾分蒼涼。梁辛雙眉緊蹙,仔細的琢磨著事情的經過,找不到妖僧留下的原因,他心里不踏實

    等待漫長,半個時辰,好像比著半年還要更長久些,顧回頭目光平靜。穩穩盯住描金峰上的和尚,這時候。耳中忽然響起了執鈴的聲音︰“榮枯道和鑒火道的人還未趕來。事情怕有些不對頭。”

    顧回頭的表情仍舊輕鬆,可心里也在擔心著此事。蛤蟆不顧禁令強攻乾山,八大天門同時得到消息,按照平時的處事方法,各個門宗都會立刻派遣高手

    不過最近五大;粗的情形略有混亂,卸甲山城和離人谷大概不會派人來,但是鑒火、榮枯兩家肯定會有高手趕來。

    各個天門距離東海乾遠近不一,修士的遁法也有所差別,自然不會同時趕到,但是也不該差出半個時辰那麼離譜。

    顧回頭還沒來得及回答同伴,突然一道青色流光劃破夜空,向著東海乾的方向趕來,顧回頭認得這道流光,心頭一陣輕松,對著眾人笑道︰“是榮枯道的師兄,來得這麼晚,罰他拿出幾枚青青丹來恕罪……」笑話還沒說完,顧回頭猛地閉上了嘴巴,眼光陡然凌厲了起來!

    榮枯道高手的那盞遁法青光。不對勁。

    青色流光看上去就像一頭被打懵了的蒼蛇,搖搖晃晃,時不時還要翻幾個跟頭,但度卻極快,在尖銳的破空聲中劃過眾人身旁,隨即在“ ,的一聲悶響中,一頭扎進了乾山之內。

    幾乎與此同時,指夕道宗的長老身形兜轉,就要向著乾山境內掠去。同時交代了一聲︰“我去接應榮枯道兄……」話還沒說完,遽然一道雷霆從針刺里向著他狠狠劃來!

    指夕長老修為精湛,倉促間叱喝一聲,硬生生的凝滯身形,與雷法擦肩而過。

    這個變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洲,五個從不曾有過表情的妖僧,終于皺了下眉頭,同時抬頭望向了半空里的長老,一個接一個的開口︰“乾山重地”

    “不得打擾。”

“敢跨雷池一步”

    “死無葬身之地。”

    “還請諸位自重。”

    話音落處。五個和尚同聲高唱佛偈。而雙掌卻未合十行禮,而是捏起手訣,天空中猛的爆起了連串炸雷,不是打向顧回頭等人,一片雷霆。盡數落在了榮枯道高手摔落的地方!

    顧回頭就算再怎麼有城府,也不能任由和尚去轟殺天門同道,厲聲叱喝︰“妖僧安敢”。身後巨大的金色飛劍躍然而出!除了老九之外,其他天門長老也催動神通,攻向乾山。

    巨劍賁烈、大石翻飛,流連執鈴再度引海攻山,指夕的高手揚撒漫天靈符”,

    天門長老的神通花樣繁多,從四面八方湧向朝陽峰,而五個妖僧卻只有一種法術︰雷!

    萬盞驚雷,彷彿暴雨瓢潑,不僅擊潰了長老們的神通,還把住要沖。讓顧回頭等人無法跨入乾山半步。

    突如其來的變故,兩群中階宗師轉眼打成一團,梁辛猶豫了片刻,他對這些天門沒什麼好印象,可神仙相無疑是更大的敵人,不過看著戰局。顧回頭等人雖然佔不到便宜。不過也沒露出敗象,梁辛這才下定了決心,身形一轉,悄然向著榮枯道弟子墜落的地方急潛行而去”

    急行了半個時辰,粱辛才在一處山坳中找到了人,一個青袍老道。

    青袍老道的神情看起來著實肥壯。正躺在地上,全身焦糊,臉孔早被妖僧的雷法轟得稀爛,沒法看出長相年紀,肚子上被貫穿了一個碗口般的大洞,透過傷口,粱辛甚至都能隱隱約約的看到屍體下面壓著的泥土。

    梁辛不會仵作的本事,屍體又幾乎被打爛了,根本就看不出什麼,不過梁辛總是覺得,這具屍體在什麼地方有些古怪,又仔細觀察了片玄。這才洗然大悟,是姿勢。”老道仰面朝天,雙手緊緊捂著胸口,好像在護著什麼,又好像胸疼病作似的。

    乾山海濱,打得煌煌燦燦,尤其妖僧的雷法,映得方圓百里都忽明忽暗,梁辛將外息轉作內息,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拉開了榮枯弟子的雙臂,恰逢一道雷霆閃躍而過,把眼中的一切都化作雪白!

    借著雷光,梁辛看得清清楚楚。屍體的雙手,捂住的竟然是,一張臉,一張長在胸口上的臉。

    凸目呲牙,眉眼猙獰,惡狠狠的瞪著梁辛。

    梁辛就像只受到驚嚇的蛤蟆,向後猛的一跳,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嘴里哆哆嗦嗦的嘀咕了一句︰“媽呀。”

    深吸一口氣,他勉強定了定神。又心驚肉跳的去仔細瞅了瞅屍體,這才算是明白了怎麼回事,榮枯道是名門正宗,當然不會在胸口上煉出一張臉來,這具屍體會如此,是因為有人把一顆人頭,硬生生的嵌入了老道的胸膛”,後腦啥砸胸口,所以臉朝外。

    榮枯老道生得肥肥壯壯,這顆人頭又不算犬”梁辛正嘖嘖稱奇。忽然眼前這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屍體哼了一聲。

    梁辛覺得自己膽子不可現在也快瘋了,打從心眼里後悔,好端端的跑來查什麼屍體,哪怕幫著顧回頭打架、就算挨上三個雷也比現在強上一百倍。

    旋即,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從“屍體」的口中響起︰“貧道榮枯桑皮,道友莫驚,我、我還未死

    幸好,是焦糊的腦袋在說話。不是胸口那張惡臉出聲,梁辛掠魂稍定,腦子也活絡了些,這才想起來,修煉木行法術的人,大都生命頑強,當年苦乃山里的那個邪修竹五便是如此。

    桑皮似乎想要坐起來,可努力半天,也只是抽搐了幾下。

    因為柳暗花溟讓銅川毀于一旦。梁辛恨極了榮枯道,但眼看著老道慘成眾個樣子,懷是嘆了口氣。伸年見倚著一塊岩石勉強坐穩,跟著問道︰“怎麼回事,你怎會傷成這樣?你胸口上這位又是誰?”說完,梁辛又把語氣放鬆了些,補充了一句︰“你莫急,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來聽。”

    桑皮想急也急不來,聲音尖細。斷斷續續的說起事情的經過。

    桑皮是榮枯掌門桑榆真人的師弟,地位和修為都與顧回頭相若,也是正午過後,榮枯道接到一線天的傳訊,奉掌門諭令桑皮趕赴東海乾查探究竟。

    不久之前,桑皮飛入翼州境內。遠遠的看到一道烈火遁法在自己之前。也向著東海乾的方向疾馳,桑皮知道前面的人是烈火道宗派出的長老。當即趕了上去,兩人結伴而行。

    正趕路時,鑒火道長老突然咦了一聲,笑道︰“原來她還活著!”說話之間,遁法一轉掠向了地面,繼而呵呵大笑︰“五祥瑞,別來無恙啊!”

    梁辛愣住了,嘴里喃喃的念叨了句“五祥瑞?」隨即才猛地醒悟過來。也顧不得臉攢,伸手捉住了系皮的胳膊,忙不迭的追問︰“齊青?卸甲山城的五祥瑞,齊青?”

    卸甲齊青,在擊殺白狼的那一役中。被憨子一巴掌拍死,此事是梁辛親眼所見,更可況交還屍體的時候,離人谷弟子都仔細查驗過,卸甲祥瑞盡數戰死,這是決計不會出錯的事情。

    桑皮費力的點了點頭︰“就是齊青,錯不了的,我們見到他時,她沒施展飛遁之術,而是在地面上縱躍急行,也是向著乾山方向去的。哎。別的門宗都還不知道卸甲掌門的死訊,見到齊青,自然感覺不到什麼古怪。」說著,桑皮岔開了話題,又把卸甲掌門的死訊,大概給梁辛講了一遍。

    桑皮自忖命不久矣,也不再費心費力的保守機密,想到了什麼便說什麼。

    梁辛越聽越是心驚,而卸甲山城的那件古怪案子卻不難解釋了,七七之時,齊青死而復生,卸甲掌門正在墳前獨處,估計是目瞪口呆看著齊青從墳里爬了出來”

    重活的齊青是人是鬼還不好說,不過肯定不是原來的那個五祥瑞了。卸甲掌門也由此遇害。齊青變了,可身體沒變,護山大篆把她當做自己人,所以不曾發動神通去打她。

    桑皮和秦孑、顧回頭一樣,都是負責與其他天門聯繫的精明人物,梁辛現在想到的,他在初見齊青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可還沒來得及向鑒火長老示警,齊青突然向他們衝了過來,快得不可思議,以桑皮的修為。甚至都看不清對方的動作!

    鑒火長老只出了半聲慘叫,就被齊青活撕了。

    眨眼之後,齊青仍站在地上。面帶笑容的仰望桑皮,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是齊青的左手里抓著鑒火長老的一條胳膊,右手則拎著那個倒霉長老的腦袋。

    鑒火長老的無頭殘屍,遠遠的摔落一旁,雙腳還在瘋狂的抽搐著……

    桑燦嚇得魂飛天外,哪還敢放出神通動手,急忙催動法寶想要逃命。余光里只見齊青對著他雙手一揮,隨即只覺得胸腹劇痛,就此昏厥了過去。

    後面的事情不用說,梁辛也大概能猜出來,齊青是將手中的人頭、斷臂打向了桑皮,其中斷臂洞穿了桑皮的小腹,人頭則嵌進了他的胸口。

    要是其他的修士,受了這樣的傷絕對活不成,可桑皮的木行道法了得。過了一陣便轉醒了回來,當時他身處翼州境內,距離本宗太過遙遠。就想著其他幾座天門的高手應該也趕去東海乾。所以勉強施法,想來此求救,等到了乾山時再也支持不住,一頭扎了下來。

    五個妖僧不管緣由,進山的人他們便格殺勿論,桑皮挨了“一斷臂一人頭」之後,又被一片雷霆砸了個正著,算是死定了,現在能說會話,全是因為回光返照之力。

    事情的經過便是如此,梁辛聽的心里發冷,不自覺的捏緊了拳頭,齊青竟然活了回來,而且連殺高手。顯然修為暴增。

梁辛沒心思去猜她為什麼死而復生,他最擔心的是,究竟是齊青自己重活了,還是六祥瑞一起從墳里爬了起來”尤其是白狼,他耍也和齊青的情形相若,那得厲害成什麼樣子。

    桑皮的聲音,漸漸低糜,身體也軟了下來,再也依不住身後的岩石。滑到了地面上︰“我死後,還請道友……”說著,他伸手,費力的指了指自己胸口上的那張臉。

    梁辛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放心,我讓榮枯道來取回你,身後事他們自會處理,”

    話還沒說完,梁辛忽然閉上了嘴巴,一股讓他異常躁動、異常難過的感覺,毫無徵兆的降臨,將他一下子包裹了起來,那感覺就像 有十萬只螞蟻,正在自己的身上亂跑亂跳鑽拉鑽去,攪得他心亂如麻,煩躁不堪。

    失神之下,驀然覺得手腕一緊。只差最後一口氣沒咽下去的桑皮。也不知道從哪得來的力氣,伸手抓住了他的腕子”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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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3 18:58: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七章 草木成狂

東海之濱,兩群六步中階修為的大宗師鏖戰不休。看上去是勢均力敵的局勢,不過顧回頭心里卻明白得很,自己這群天門長老,不是人家的對手。

    以個人修為而論。妖僧和長老們實力相當。可是這五個和尚彼此心意相通,配合起來默契無間,彷彿每個人都變成了同伴身體的一部分;反觀天門長老,打出的法寶神通不互相抵消就不錯了,那還談得上什麼配合。

    要是這麼打下去,時間長了必定落敗,不過好在五個和尚不管怎麼打也不肯離開乾山,平白放過了不少追殺敵人的好機會。天門長老也瞅準了妖僧的短板,展開遁法一擊便退,這才打了個勢均力敵。

    老九很聽話,始終躲在遠處。眼巴巴的張望著雙方的惡戰,顧回頭沒吩咐,他就真的不動手

    深山中的梁辛。被突兀降臨的煩躁感覺緊緊包圍。略略尋思便猛然醒悟,藏在乾山某處的邪術。爆了!

    先是蛤蟆引海攻山;再是冰川壓頂、砸碎護山大篆、與五大雷霆相擊;繼而兩群大宗師在乾山海濱滾滾惡斗,這其中,一半的力量陷入大海。而另一半的力量,卻貨真價實的夯入大山。

    連番地巨力轟擊下,乾山哀顫不休,終于又把邪術洩露了出來。

    梁辛顧不得去理會拉住自己手腕的桑皮,竭盡全力想要凝神潛思,去尋找邪術的源頭。

    可不久之後,梁辛就明白自己失算了,他根本找不到邪術爆發的方向。

    洩露出的邪術靈元,對他身體的影響,遠比他事先估計的要更嚴重。 煩躁的感覺來自四面八方,粱辛此刻彷彿一只置身于千萬只野蜂包圍中的熊瞎子,連眼楮都睜不開了,又到哪里去找蜂巢!

    梁辛還不甘心,甩開桑皮的手,展開身法前後左右不停的試探。但是他那股煩躁的變化,根本沒有規律可循。比如他往西面追,開始幾里,煩躁越來越濃,可隨後幾里煩躁又突然減少了。

    各個方向都一樣,煩躁的感覺時而強烈,時而淡薄,梁辛兜了幾個圈子,最後還是回到了原地。

    正彷徨無計的時候,剛剛都沒力氣說話的桑皮,竟然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焦糊稀爛的臉孔不停的抽搐著,對著梁辛嘶聲喊道︰“快、快來背我!帶我過去!”

    梁辛微微一驚,邪術靈元的體現。是煩躁的感覺,而自己能夠察覺它。完完全全是依靠身體的感覺,和神識、道法全都沒有一點關系。

    按理說,修士根本無從覺這股邪術靈元。

    梁辛身子一晃,先把桑尖負在了背上,這才問道︰“你察覺到啥了?”

    桑皮的聲音惶急而喜悅,伸手向著前方一指︰“快追!”

    梁辛站著不動,雖然他心里比桑皮還著急︰“到底怎麼回事,你先說清楚。”

    桑皮要不是實在沒力氣,非得哭了不可,顫抖著說︰“你先走,便走邊說!”見梁辛拔腿跑了起來,老道才算鬆了口氣,一邊費力的喘息著,一邊說道︰“是、是木生息,錯不了的

    “木生息”嚴格的說不算天的靈元。而是一種木行之下的生命氣息。于草木植的生長有著極大地好處。乾山之內突然彌漫起“木生息”讓所有的樹木花草盡數歡騰了起來。梁辛察覺到的也不是邪術靈元。而是來自周遭樹木的躁動。

    梁辛東南西北的去追逐躁動感應,其實就是追周遭樹木的繁荒程度,樹木多的地方躁動厲害。草木稀的地方自然也就沒什麼煩躁感覺了。

    本來,桑皮也察覺不到“木生息”不過榮枯道的功法特殊,他到了生死邊緣時,一輩子辛苦修煉的木行真氣開始還本歸元,此刻他已經是半木之體,所以才能發現“木生息」的流動。

    桑皮又驚喜又著急,他心里明白。如此強烈的“木生息”源頭處怕是有木行至寶現世,木行主生,只要自己能找到這件寶貝,老命就算保住了。

    于瀕死之際突然迸現了一線生機。桑皮打從骨頭縫里又湧出了幾分力量。不僅自己站了起來,能和粱辛說上幾句話,甚至還有力氣偷偷凝聚了一道神通  ……想活命,就要先奪寶。桑皮不傻,更明白梁辛也不傻。天材地寶現世,誰會把它拱手讓人!

    梁辛在桑皮的指引下,展開身法急前行,身後的老道隨時會死,他得跑快點,

    這個時候,桑皮突然咦了一聲。問梁辛︰“你、你身上有須彌樟的氣息,你是離人谷的人?”快死時的榮枯道果然了不起。半木之身,對各種木行力都異常敏感

    梁辛呵呵一笑,沒多說什麼。

    桑皮苦笑了起來︰“兩個月前。敝宗莽撞行事,發動柳暗花溟誅妖。雖然貴谷大祭酒通情達理並未怪罪,可老道們的心里還是過意不去的。今天又蒙道友搭救,桑皮更是感激涕零,這次如果僥幸脫險,日後離人谷若有召喚”不論門宗如何,系皮這一脈的弟子莫敢不從!”

    梁辛不喜歡榮枯道的人,自然也覺得這番話沒味道,都懶得和他客套

    桑皮喘了會子,精神不僅沒有萎靡。反而更健碩了些,可見乾山中流淌的“木生息”對他大有好處。心里的希望越濃烈了。 不過他見梁辛不吭聲,又有點不踏實了,又繼續嘆道︰“其實,那次掌門傳令出手,也和這  “木生息」有些關系

    榮枯道動柳暗花溟,是因為他們用獨門法術現了離人谷中有妖氣綻放,不過榮枯道也不是成天沒事幹。光動法術看著這看看那,滿世界找即將出世的妖精來打,其中另有內情。

    就在祥瑞與活佛、梁辛惡戰的當天。一位榮枯太師叔陽壽將盡,和桑皮一樣,這位太師叔在臨死之前,也化作半木之體,察覺到數千里外。正有一股茂盛的木生息湧動,隨即告訴了同門。

    榮枯道這才發動法術,探查千里。追查這道氣息,其實他們的本意是想尋寶來著。可追查之下才發現“木生息」有些似是而非,其中裹雜著濃濃的妖氣,根本就不是靈寶現世,而是有虐戾的木行妖邪出生。

    要是別的妖怪,榮枯道才不會搭理,可木行大妖現世,不由得他們不重視,他們自己就是修木行的。門宗里多有木行靈物,奇花異草。這些寶貝對木行妖怪來說,無疑是最好的滋補,為了防患未然,榮枯道對厲害的木行怪物一向是寧殺錯,無放過。

    桑皮說得斷斷續續,其意無非是想要討好梁辛,果然,梁牛轉過頭。對他露出了個笑容。 梁辛又想通了一件事,柳暗花溟要打的人。分明就是齊青啊!

    柳暗花溟來的時候,齊青已經死了。可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嘉禾齊青轉生重活,六親不認,實力暴增,,如果當時二哥不出手,柳暗花溟估計也就把齊青砸成渣了,那現在桑皮也不用死了,這麼算起來。桑皮倒是死在三兄弟的手里了。

    想到這里,梁辛呵呵笑著對桑皮感慨了一句︰“修真道上,全是他娘的算不清的爛帳”。

    桑皮不停的指點方向,把梁辛帶進了一片密林中,這才滿腔糊塗的追問︰“恩公何出此言?”

    梁辛一聽,人家連稱呼都改了,琢磨著再不客氣兩句實在有點不合適了,可還沒來得及開口,遽然周身毛孔縮進,一條粗大的黑藤兜頭蓋臉向著他狠狠砸了下來。

    隨即,整座密林突然暴躁了起來,周圍參天古木搖動枝椏,數不清的長藤縱橫揮擊,腳下的聳聳青草也仿若利箭攢射而至!

    攻擊來得暴躁而突然,可是對粱辛而言卻還差得遠,連星魂都不曾喚起,猛的催動身法縱躍而起。

    梁辛快若鬼魅,于狂風暴雨般的草木急攻中穿身而過,看上去危險到了極點,但前進的度沒有受到分毫的影響。

    直到梁辛都快沖過密林了,桑皮才顫顫巍巍的驚呼出聲,仍不忘贊嘆了句︰“恩公的身法端的了得!難怪離人谷不費吹灰之力便毀了卸甲祥瑞,破月三一!”一半是恭維,可另一半卻是由衷贊嘆,桑皮是識貨之人,當然看出來梁辛身法的驚人之處。

    說完,桑皮又喘了口大氣,繼續說道︰“這山里的草木都護著那件寶貝,越接近就越不好走”。

    梁辛嘿了一聲︰“也不早點提醒

    桑皮喊冤︰“我提前也不曾想到”話還沒說完,忽然眼前一亮。已經隨著梁辛沖出了密林,旋即。兩個人張大了嘴巴,齊齊抽了一口涼氣。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所有的草木都活轉了過來,匯聚到一起化作黑綠色的洪流,從四面八方向著兩人奔湧而來!此刻的乾山草木,哪還有一絲清靜祥和的木行之意,盡數化作了張牙舞爪的藤精樹怪!

    桑皮目瞪口呆。又驚又怕,他想像不出來。乾山里究竟出了什麼天材地寶,竟把全山的樹木藤草盡數激得轉活過來,這樣規模的怪物沖過來,就算是他全盛時也休想能夠打過去啊。

    梁辛卻在一愣之後便恢復了正常。趁著藤精樹怪為止,轉頭對桑皮道︰“指方向!”

    桑皮伸手,指向了草木怪物最多的方向,梁辛嘿嘿笑道︰“是我笨”話音落處,七片殘鱗陡然現身,層層流轉之下,隨著主人的身形。一頭扎進了綠色的洪流,逆流而上!

    紅鱗上下翻飛,開始時並未震顫漣漪,只以鋒銳飛旋,將圍攏而至的草木怪物層層斬斷。護著主人突圍。這些花草樹木雖然成了精怪 可實力不過爾爾,比起當初解鈴鎮上的藤甲兵也強不了多少,在紅鱗面前不堪一擊。可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大半做乾山的草木都轉活過來。分明就是一支遮天蔽日的大軍!密密麻麻,嘩嘩亂響,更不知道疼痛生死,只懂得匯聚到一起後發狠猛沖。

    桑皮不知道梁辛的本事,更不知道梁辛的目的,生怕他沖過一陣。力氣不夠時就把自己往樹精懷里一丟,費心費力的給他出主意︰“恩公,引遁法術,飛掠過去吧

    梁辛正打得豪情萬丈,聞言腳下一軟。當即深吸了一口氣,正色道︰“我怕空中“木生息」氣息稀薄,飛

    桑皮大點起頭,贊道︰“恩公思量周全,不過,咱可以先試試吧?”

    梁辛不理他了。

    又衝了一陣,身前的壓力不僅沒有絲毫減輕,反而越來越沉重,漸漸的,粱辛竟有了一種深陷泥潭、難以移步的感覺,當下也顧不得再段瞞行跡,心念到處,殘鱗霍然震顫,漣漪勾結旋旋即起星陣發動。

    巨響,甫一爆,便連成了一串!梁辛腳下的小丘都被星陣之力轟成了平地,只見方圓百丈之內,只剩一片焦土,再無半根草木!

    梁辛沒舍得打十二星陣,而是連續砸出了三個北斗春陣,即便如此。那些草木也支持不住,被頃玄碾成了寄粉,連片囫圇葉子都沒能留下來。

    桑皮自然是贊不絕口,粱辛卻嘆了口氣︰“麻煩就來了!”說著。再度回蕩紅鱗沖向了草木精怪的大軍。

三個北斗春陣,便是三個六步初階的全力一擊,巨力激蕩之下,哪能瞞得過高深修士!

    顧回頭等人沖不過妖得的雷霆封鎖,更不曾察覺乾山內的“木生息」流轉,顧回頭在心里估算著時間,再有大半個時辰,來自天耳的援兵便會能趕到了,突然,一連串巨力跌客,自乾山深處傳來。

    即便在激鬥中,雙方高手也都能分辨出來,是接踵三擊,每一擊都有六步初階修為。

    顧回頭這才知道,原來乾山里還有其他人在鬥法,這一下天門長老固然驚訝不已,五個妖僧也同時臉上變色,彼此對望了一眼。其中兩個和尚身形一晃,化作灰色流光。向著出事的方向趕去。

    本來是四對五,突然變成了四對三,四個天門長老彼此招呼了一聲。同時催動全副神通猛攻,大好機會突然出現,長老們都是老江湖。自然不會平白放過。

    剩下的三個妖僧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錯動腳步,彼此間不停地移形換位,片刻前似乎有些削弱的雷霆之陣,猛然間再度飽滿起來。和剛才一樣,只有雷法,足以將四位天門長老牢牢擋在山外的雷法!

    五個和尚時是什麼樣子,三個和尚時還是什麼樣子。不是因為妖僧個人修為遠,而是他們的合擊戰陣了得。

    五人未結陣,不過是在聯手對敵;三人結陣,威力毫不遜于五人之力。天門長老仍舊難以跨進乾山半步!

    顧回頭終于明白了,這五個妖僧,根本沒想過擊敗或者殺掉他們,從頭到尾,妖僧只是不許外人進入乾山。

    天門長老打不進去,但也不能不打,否則沒法和榮枯道交代,而顧回頭的心思,已經不再這場沒味道、耗時間的打鬥上了,他的心里正尋思著三件事︰乾山里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秘密?

    妖僧不思突圍,不思殺敵,只是抱著山頭死守,真要等天門高手趕來了,又哪有他們的活路?

    還有,那個。“六步初階」的修士,死定了,

    不光梁辛沒死,桑皮也活得挺精神。兩人一個開路,一個指路,草木精怪之勢雖然盛若汪洋大海,卻沖不翻他們這艘嵌著七股殘鱗的鐵頭船!

    忽然梁辛站住了腳步,仰頭望向了天空,紅鱗旋轉呼嘯,把蜂擁而至的草木精怪穩穩擋住。

桑皮滿心納悶,用他那半只殘眼,循著梁辛的目光仰望,才剛一抬頭。驟然一片熾烈的強光綻放,無數燦燦紫弧從天而降,直轟兩人頭頂。 隨即,桑皮只覺得身體一沉。繼而驚駭的現,背著自己的那個離人谷小子,竟然沒有退開,而是像個缺心眼的混蛋,嘎嘎怪笑著一飛沖天。迎著滾滾天雷沖了上去。

    兩個妖僧的雷法,比起當年的二國師千煌,足足凌厲了數十倍;可小魔頭的身法,比起三堂會審時提高了何止百倍!

    遙遙望去,漫天銀龍張牙舞爪。激蕩起無盡眩光,一盞瓊弧便是判官爺的一道催命符,一串轟鳴就是閻羅王的一場大歡笑!梁辛卻像一頭凶狠卻靈活的鷂子,于層層閃電中翩然飛舞,每個瞬間都可能喪命,可偏偏再大的凶險,都會與他擦身而過!

    兩個妖僧心意相通,在梁辛逆襲的瞬間里,他們同時感到同伴的心情︰先是不屑冷笑,繼而,,驚駭欲絕!

    恍惚中,桑皮突然有了個感覺。梁辛是在攀著這些紫弧銀龍,一路向上爬。

    梁辛的確是在笑,何其相似啊!

    鎮山大洪台上,乾爹以殘損之軀。帶著自己三步穿過千煌的疊疊雷雲;而此刻,自己也背著一個人,從容逆襲兩個妖僧。

    這五個妖僧並稱五雷,和麒麟、千煌一樣,都是神仙相的手下,不過他們五人自幼在一起參習合擊雷法。兩人、三人、四人、五人均可列陣,其中兩僧合擊之力,堪與三個天門長老相鬥。

    兩個妖僧再也不敢怠慢,催動遁法迅游戈,不停交換身形,轉眼之間,那千百道雷霆霍然變得粗大狂猛。匯聚到一起,乾脆變成了一盞雷”一盞粗逾小丘的狂雷!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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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3 18:58: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八章 四聲悶響

雷暴狂猛。撩蕩起的強光轉眼掃清了這天地間所有的顏色。重重乾山。盡鍍銀白。

    唯獨一抹血色,虐戾、倔強、不死不休!硬生生突破了雷霆銀芒,艷艷的綻放于星空之下!

    自血光現身的剎那,一層層漣漪也蕩漾而起,把妖僧目光中的一切都攪動得顫抖不休”

    兩個妖僧結陣而擊,把千盞雷霆合聚成一道粗逾小丘的狂雷,即便粱辛的身法通天也難以躲開。可躲不開,卻還能扛。七股殘鱗潑風流轉,硬抗妖僧一擊!

    北斗拜紫薇,十二星陣連打。

    甫一對上便是全力一擊,八十四道漣漪裹住梁辛,紫薇、北斗共處一陣,挾著煌煌天威撲向妖僧,更迎上了雷陣!

    漣漪震顫無聲,可兩個妖僧卻明明白白的聽到冥冥中,響起了一聲嘶啞的慘笑。

    兩個妖僧,狂悍雷法;一個梁辛,戾盅星陣,兩方巨力轟轟烈烈的撞在了一起!

    一個剎那里,天地間徒然寂靜了下來。百里乾山之內,再沒了一絲一線的聲響,彷彿世界就此沉睡。永遠也不會在醒來

    彷彿一萬年,卻只是一剎那,當那聲足以讓仙佛嚎啕、神鬼落魄的浩浩惡響綻放于東海之濱時,遠在描金峰上、渾不知發生何事的朝陽老道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不是傷心落淚,更不是悲論難耐。而是丟了魂碎了膽,完全出自本能的驚恐,才有了這一聲大哭,就好像小孩子在熟睡中被打雷聲嚇哭。

    朝陽老道自忖道心堅定,卻不料幾百年的修行,在這一聲突兀降臨的巨響里全沒了半點用處,只剩本能的,哭!

    兩個妖僧被巨力掀翻,自空中滾了一串跟頭,一直摔回地上才勉強站穩身形。兩個人的臉都酡紅一片,胸中氣血翻騰,這一撞連元神都受到了波及,受的傷不重,可受的罪去著實不輕。對望之下。兩人都從對方臉上看出深深的驚駭,他們想不到,更想不通,一直防守嚴密的乾山,怎麼會潛入如此可怕的敵人。

    梁辛也被震得有點懵,感覺有點像喝了三兩“悶到驢”暈乎乎的挺來勁。落回地面晃了晃腦袋,沖著地上吐了口唾沫,又撲向了妖僧!

    兩個妖僧顧不得喘息。雙手盤轉一個又一個法訣不停變化,剛剛消失片刻的雷霆再度匯聚呼嘯,驚濤駭浪般沖向梁辛。

    梁辛怪笑著,完全展開身形。漣漪震顫中星陣又起,轉眼和兩個妖僧鬥成了一團!

    藤精樹怪的洪流源源不斷,根本不分老妖僧還是小魔頭,只一股腦的向前狠沖,可它們根本無法接近戰團百丈之內,稍一靠近就在慘嚎中爆成一蓬粉碎 ”

    朝陽老道渾身顫抖著,毫無威儀可言地用袖子抹了把臉,乾山海濱的惡戰他不敢看,深山之內的狠斗他更不敢想,早已帶著那些“忠心耿耿」的傀儡們回到大殿中。

    這時,三清像前的香爐中,三柱清香無火自燃,煙霧繚繞轉眼凝成了主人的背影。朝陽忙不迭的要下跪。背景呵呵笑著阻止了他︰“別跪了,一會就該逃命了,到時還得站起來,麻煩的緊。”背影也不容朝陽插話,徑自吩咐道︰“把你們家值錢的寶貝都帶上,然後等我傳訊。」

    朝陽大喜點頭,正想說上幾句感恩戴德的贊美之詞,青煙凝聚的背影卻已經飄散了

    背影散去後,朝陽臉上的笑容轉眼消散。皺著眉頭琢磨了片刻,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有件事他想不明白,卻不敢詢問︰師祖為什麼要帶著自己一起逃。

    朝陽自忖,若易地而處,自己是師祖的話,絕不會護著一個現在是累贅,以後更沒了半點用處的五步修士逃走。東海乾保不住了,乾山道宗的掌門還有個屁用,

    深山之中,巨響跌容不休。兩個妖僧的臉色已經從酡紅變成了蒼白。

    比著離人谷鬥祥瑞時,梁辛的十二陣已經練得純熟無比,他用殘鱗打星陣。與妖僧的雷法合擊威力相若,可梁辛那道鬼魅般的身法防不勝防。交手時間不長,妖僧就已經疲于應付,幾次險些被星陣掃中不說。來回穿梭的身形更把他倆的合擊陣法攪得團團轉,幾近無法運轉。

    照這樣打下去,粱辛遲早會獲勝。可兩個妖僧卻絲毫沒有逃退的意思,只是掉轉法術,只守不攻,拼命地拖住敵人”戰況固然險惡 但是他們還有機會擊殺強敵!

    妖僧發現了梁辛的一個破綻。或者說,他們發現了一個正漸漸暴露。不久便會害死梁辛的危機一那七片怪模怪樣的血色法寶。

    巨力不停的踫撞,本來就是殘片的戾盅紅鱗,又漸漸長出了裂紋,恐怕再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妖僧的目光何等銳利,紅鱗的變化當然逃不過他們的眼楮。 修士的法寶。都是以元神淬煉而成的,乾脆就是修士的半條性命。若被毀掉修士自己也會身遭重創。

    妖僧咬牙苦撐,只等殘鱗碎掉。他們便能大獲全勝!

而梁辛卻恍然未覺,仍舊打得豪氣干雲。時而怒喝時而怪笑,身形更跑了一團風,忙的不亦樂乎,,

    裂紋越來越明顯,紅鱗漸漸枯萎。似乎連震顫出的漣漪都有些不穩了。兩個妖僧心中越來越歡喜。也越來越緊張,牙齒咬得腮幫子都有些酸了,全神貫注的等待著反戈一擊的瞬間。

    終于,啪啪啪,一串清脆的微響!

    聲音雖小,可聽在妖僧耳中,卻無疑于佛祖的一唱歡喜偈,三片紅鱗同時碎裂了,化作十余片,崩散于天地間

    兩個妖僧皆盡大喜,徒然催動身法。各自揚起一條黑色的弧線,好像兩頭猙獰夜叉,一左一右引蕩雷光,直轟梁辛!

    猝然暴現的強烈光芒,一下子照亮了粱辛的臉”直到神通出手。兩個妖僧才猛地發覺,法寶碎掉的梁辛,身法卻不曾受到一絲地影響。從容而輕巧的穿過他們的雷霆大陣。而粱辛的表情,也不是法寶崩碎的驚訝惶恐,而是顯出了一副只有吝嗇鬼掉了錢之後才有的神色。心疼?舍不得?財迷吧。

    一切都在剎那之中,梁辛穿越雷陣的同時,捏起指訣一揮,三片“嶄新」的殘片凌空而現,從先前的碎鱗中接下星魂,繼而,又是八十四道漣漪勾連。

    天殺的漣漆勾連!

    兩個妖僧見多識廣,可做夢也想不到,天底下竟然還有“法寶接力」這種混賬事,貿然強攻之下,丟了穩守的陣勢,還不等回過神來,就被漣漪重重包圍,唯一能做的也僅僅是拼出全身上下每一分真元,硬抗這一道十二陣連打!

    天空中的北斗七星似乎都猛的閃爍了下,星陣壓爆空氣的脆響再度貫徹山巒。兩個妖僧長聲慘叫,一個雙臂不見,另一個左腿寸斷,血漿一路噴灑,在半空里劃出一道令人作嘔的血紅!

    不等身軀落地,突然又是砰砰兩聲悶響,兩個絕對無力再催動遁法逃逸的妖僧,竟然同時消失在半空。本已躍起追襲的梁辛突然失去了敵人的蹤跡,忍不住咦了一聲,眨巴了眨巴眼楮,跳回到地上。

    這一仗打贏了,但卻沒能殺掉妖僧,感覺就好像赴大宴,最後偏偏差了一口沒吃飽似的,怪不甘心。

    始終趴在他身後的桑皮失聲驚呼︰“千里隱遁!兩個妖僧竟然有這種稀世神符。”

    “千里隱遁,稀世神符」這八個字梁辛聽著有些耳熟,琢磨了下才想起來,上次在大洪台,另外兩個妖僧麒麟和千煌逃跑後,干爹也說過這個符。這事怪不了別人。梁辛只能埋怨自己,明知道這倆妖僧和麒麟千煌一樣,都是神仙相的手下,自己卻沒防著他們也有神符保命。

    惡戰結束後,漫山遍野的藤精樹怪終于沒了阻隔,張牙舞爪的沖殺過來,粱辛乾脆把破損的殘鱗都換了下來,春陣層層跌宕,仍舊由桑皮指引著,向著“木生息」的源頭繼續追下去!

    跑出了一陣之後,桑皮的心頭仍在砰砰狂跳,從兩個妖僧現身,到隱遁神符逃走,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心里琢磨著如果自己沒受傷的話,最多也就能在兩個妖僧的攻勢下堅持這麼長時間,可梁辛卻剛好反了過來。

    桑皮心念轉動,撤去了暗暗凝聚的法術。他算是明白了,背著自己追寶貝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又豈會被自己偷襲到。

    梁辛的身體,對危險的感覺何其敏銳。早在桑皮凝力的時候他便覺了,不過懶得說破罷了。 現在桑皮散掉力量,他也同樣有所察覺。略帶納悶的回頭看了老道一眼,笑著問了句︰“怎麼撤了?”

    桑皮老臉一紅,苦笑著說了句實在話︰“見了你的本事,我只有心服口服的份。哪還敢揣著那份齷齪心思,你、你別見怪。” 說著,桑皮頓了頓,語氣中更是誠懇了︰“憑你的修為,乾山里的寶貝絕逃不出你的手心,老道只求  不管這件寶貝是靈芝馬還是人參娃。只求一滴汁或一片葉,活下這條性命。還請看在老道以垂死之軀,苦撐著指引方向的份上,成全了我吧!”

    梁辛呵呵的笑了,說道︰“先別想得這麼好,源頭處是天材地寶還是妖魔鬼怪,可還都說不好 ”。

    桑皮用力搖頭,語氣里滿是詫異︰“當然是寶,否則哪來如此旺盛的木生息?」

    對乾山里的事情,梁辛遠比著桑皮了解得更多,不過也犯不著給他解釋。引人發狂的邪術。神仙相在乾山中的設計。兩者之間多半有著莫大的關聯,他們現在追下去,最終會追到什麼可誰都不好說。

    就在這時,忽然一聲窒鈍到極點的悶響毫無徵兆的響起,隨即整座乾山都彷彿沉了一沉!

    梁辛身體敏感,即刻便察覺出,這道響動不是攻山的天門長老所致。長老們在描金峰上打鬥,而悶響卻是從地心深處傳來的。

    桑皮也是一愣,片刻後,抓著梁辛的雙手猛然一緊,語氣中盡是惶急之意︰“木生息。木生息一下子減少了兩成,寶貝要逃走,快追!”

    一聲地心悶響,木生息縮減兩成!

    梁辛顧不得細想,星陣加力,狠沖藤精樹怪。

    隨即讓他大吃一驚的是,木生息削弱了些,可藤精樹怪卻更加狂躁了。越往深處沖。它們的力量就越強大。又沖了半柱香的功夫,單要靠著三連震的春陣,竟然難以再開路了!

    而此時,又是一聲悶響,自地心深處一路穿透而出,桑皮幾乎是哭喪著大吼︰“又減少了兩成啊”。

    如此算來,五聲悶響之後,乾山中的木生息便會消失不見,到那時休想再找到什麼邪術,什麼設計!

    梁辛心頭大驚,長嘯中在顧不得保存體力,十二陣連打而出!

    百多丈內藤精樹怪被一掃而空。可這百丈的空地,與漫山遍野的綠色洪流相比,便只剩下了四個字︰微不足道!放眼望去,草木成狂。

    參天古木、千年老藤、韌草荊棘,這群被靈氣激活的精怪無知無智。卻牢牢記住了,它們轉活的唯一目的,便是用粉身碎骨來拖住粱辛一步,或者半步!

    七上木瘋了,實力也仿佛在仰風而張,梁辛沒有別的心可能咬著牙紅著眼,急赤白臉的向前沖……

    生死懸于一線,桑皮的聲音又尖又銳,大聲的央求著梁辛︰“飛吧。飛得總比跑的快一些,只要別太高。我便能辨到木生息,”

    老道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個聲音不知從何處響起,清清楚楚地傳進了他們的耳朵︰“道長糊塗了啊,他要是會飛。早就飛起來了!”聲音清朗而動聽,語氣更是輕鬆的很,好像是老朋友間的喝茶聊天。頓了一頓之後,又贊了聲︰“梁磨刀。可真讓我沒想到。”

    梁辛徒然站住了腳步,心中驚疑不定,四下張望,目光所及之處只有無盡草木精怪。

    清朗聲音的主人似乎能看到梁幕。滿是歡愉的笑了起來︰“想見我?若能在五聲鈍響之前,循著木生息趕過來,我便見你一面。”跟著。似乎還怕梁辛不動心似的,繼續道︰“另外,我還會告訴你一件事!”說完,他又想起了一件事,笑著補充道︰“不殺你!”

    梁辛掄起紅鱗,打砸著向前繼續猛沖,口中純粹是本能的討價還價︰“三件事!”

    對方似乎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好,便說三件事,不過”你可得快點。”

    話音剛落毛咚,第三聲悶響  ,木生息又減少了兩成,只剩四成了。

    梁辛的身法沒有半分的停頓,可臉上卻掛起了一份疑惑,他可沒想到對方這麼好說話。

    桑皮全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也挺替梁辛遺憾的︰“早知道應該說十件事。”

    梁辛心急火燎,只差兩聲悶響,加起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可他還不知道自己距離木生息的源頭到底有多遠,更母論身前還有千千萬萬頭藤精樹怪!

    漣漪震顫,不僅炸翻了仿佛永遠也不會枯竭的藤樹大軍,更把身前擋路的小丘巨石轟成坦途!若從天空鳥瞰,梁辛已經化身狂魔 周身上下一片血光繚繞,片刻不停的在綠色的汪洋中一路突擊,身後卻留下了一道通天大路。

    時間,時間!

    苦乃山、兔幾丘、解鈴鎮、大洪台、清涼泊”,自從離開了罪戶大街,梁辛一路拼命,一次次從刀子上赤足跑過,可從未像今天這樣,無關生死,只是時間不夠啊。

    桑皮更是急得咬牙切齒,過了一陣之後,稀爛的臉上漸漸顯出希凰。低聲對著梁辛道︰“不遠了,再加把勁!”

    清朗的聲音突然笑了起來,愉快、輕松,就像娃娃們看馬戲時的無

    梁辛振聲大吼︰“你別走!”

    對方依舊笑著,回答了句︰“你快點”還沒說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喂,你有個老朋友在我這里,我讓她去找你。”

    話音落處,突然一陣嘶嗥,自前方疊疊響起,一道青色的人影快逾流星,藤精樹怪不僅不加阻攔,反而紛紛讓路。而人影的所過之處,無論樹木老藤,都爆出一連串的悶響,它們的身形都在轉眼中漲大幾倍。也不再是草木本形,而是以木為軀,長出了頭、頸、肩、四肢”在來人的點撥下,草木精怪盡化人形!

    青色的人影沒有半分停留,一路沖出草木大軍,雙手狠狠回蕩,兩條蓮藉似的胳膊,竟在在一揮之中,徒然化作兩條金色長藤,扯碎空氣向著梁辛兜頭打下。

    黃金藤來得比著兩個妖僧的雷霆還要快上不知多少倍,同樣是急沖之中的梁辛,大聲嘶吼中,十二星陣潑天而起,力扛黃金藤!

    轟然巨響,氣浪翻滾,七片殘鱗再次散碎,梁辛只覺得巨力兜頭灌下。哇哇怪叫著就向後摔去,可還沒等他落地,周身的毛孔徒然緊縮,隨即,目光之內到處是一片金燦燦的藤鞭舞影,對方已經追殺了過來。

    梁辛又驚又怒,卻只能全力施展身法,一直被困了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才終于找到了一個空隙,擺脫了對方的追襲。

    直到此刻,他才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桑皮老道更是慘叫了一聲,全身都在瑟瑟發抖︰“你、你快逃吧,沒用了。”

    死而復生,面帶詭笑。實力更是從六步中階跨入了六步高階,五祥瑞,嘉禾齊青。

    草木大軍就已經難以對付了,更何況現在還來了個女鬼!

    如果紅鱗完整,梁辛或許還有得打。可現在只憑著殘鱗,再打下去肯定吃虧。

    咚,第四響!粱辛心頭一沉。可齊青和滿山精怪卻彷彿聽到了沖鋒的號角,猛的爆出一陣嘶吼。再度向著梁辛撲殺而至。

梁辛不是不想逃,而是實在沒的方逃,他一路猛沖,殺掉身前的精怪同時,身後的草木大軍便圍攏追上,到現在,綠色的洪流仿若汪洋大海。而粱辛,正在“海,里漂著,這次連片蛇蛻都沒有”

    他能想到的唯一活命的辦法。就是時靈時不靈的天下人間,無法發動魔功,就殺不掉齊青,自然也就沒有活路!

    就在他開始回憶苦乃山、回憶土坤腹,想要找到執念,背水一戰的時候,遽然一聲清冽的長嘯,劃破蒼穹。跟著,一棵祝樹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旁,迎風而張,轉眼之後便化作一棵接連天地的巨木。

    山風掃過,巨楓枝葉亂顫,嘩嘩作響”樹大招風!

    梁辛跳腳,嗷嗷大樂,暫時用不著天下人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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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3 18:59: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九章 第一件事

樹大招風。巨瑰現身!

    草木大軍也被突然出現的通天巨木驚住了,衝擊的勢子猛然一頓,片方的寂靜之後,怪物們齊齊出一陣嘶吼,再也不理會梁辛,全都了瘋似的湧向天祝,撕咬、攀爬、抽打、撞擊!

    不光這些木行怪物,還有無數煌煌天雷、一柄金色巨劍、十餘盞驚濤駭浪」描金峰上兩群中階修士打出的神通,也全都被天瑰給引過來了。

    正願戰不休的天門正老和三個妖僧。全都嚇了一跳,一時間都有懵。神通不能用了,下面」,比武術?

    顧回頭的反應最快,先是愕然低呼:「樹大招風,楓樓的人?」跟著面露喜色,笑道:「想不到,離人谷也會派人來乾山!」

    天下皆知,離人谷和楓樓變成了一家人。楓樓神通出現,離人高手自然不遠。要是其他地方有事,離人谷絕不會管,唯獨東海乾山。

    一線天向五大三粗傳報,有人猛攻乾山的時候,曲青石就在大祭酒身旁,雖然他不知道石林去找梁辛來追查邪術,不過也能猜到東海乾的事情,大半就是他家老三搞出來的。又豈會坐視不理。

    天上,掉下來個小白臉!

    梁辛哈哈大笑,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陣清香飄蕩,大祭酒秦孑也隨著曲青石一起趕來了。

    曲青石沒什麼表情,眉宇間凝聚的金是他那份與生俱來的陰森,對梁辛道:「你自去辦事,這裡有我。」說話之間,蛇子似的目光越過了梁辛,冷冰冰的盯住不遠處的齊青。

    乾山裡的精怪與神通,都被「樹大招風」引了過來。只有嘉示齊青沒動,站在原地,仔細得打量著曲青石等人。

    曲青石到乾山有一陣了,先催動起天楓神通,這才下來和梁辛相見。不僅看到了齊青,也聽到了那個清朗的笑聲。

    秦孑也皺眉望著齊青,嘆了口氣說道:「想不到,她竟然死而復活。」

    梁辛卻站著沒動,尋找邪術源頭。追查古怪笑聲這些事情固然重要。可是和二哥的性命一比,又能算的什麼。

    曲青石得了楓樓神通和草木原力。這番造化下來,實力比著當年名震天下的蠻十三也不遑多讓,修為在四兄妹中首屈一指。不過人力有窮竭,梁辛擔心二哥要撐著「樹大招風」抵擋草木大軍的轟襲,未必還有餘力去對付今非昔比的齊青。

    曲青石明白梁辛的心思,嘴角一抽笑了下,神情卻愈虐戾了:「放心,應付得來!」說完,見梁辛還是不肯走,曲青石不耐煩的揮揮手:「萬一打不過,我也能逃!」

    梁辛這才嘿嘿一笑,囑咐了聲:「千萬小心!」說完,施展身法縱躍而去。

    齊青身形微微一動,正要阻攔梁辛。一旁的曲青石突地冷笑了一聲:「這裡才對!」橫身跨上一跨,穩穩的擋住了她,,

    梁辛再不去管身後的戰團,把身法揮到極致,拼出全部的力氣,只求能再快一步!

    桑皮已經快要瘋了,生死攸關時,什麼鎮靜涵養,天道從容全都扔到了九霄云外,腦漿子都急的沸騰了,嘴巴裡更是語無倫次,一時指點方向,一時告知梁辛距離源頭已近,一時又連連的催促他再加。

    兩人所過之處,依舊是密密麻麻的草木精怪,不過這些怪物的眼中。只剩下了那棵通天巨木,誰也不去理會他們,只一個勁嘶嗥著,向著天楓猛衝。

    梁辛把牙齒都咬酸了,嘴巴裡慢慢都是口水,自己卻恍然未覺,五響之中,四聲已過,只差最後一聲悶響」他著急!他算不出,更不想算又過去了多少時間。

清朗的聲音再度響起:「曲青石?造化了!不枉你當初拼了命也要救他。」

對方突然提到二哥。梁辛只覺得一股煩躁從胸腹中升起,猛衝自己的額頭,當即大吼道:「你敢傷他!」

    對方沒理會他的話,而是在沉默片刻後。莫名其妙的說了聲:「五。」

    幾乎與此同時,桑皮老道伸手指向前方的一條山脊,聲嘶力竭的怪叫:「翻過去便是了,到了到了,快快快!」

    桑皮話音剛落。清朗聲音繼續數到:「四。」

    梁辛霍然而驚。這個王八蛋。是在給自己倒數。桑皮指點的山脊並不算遠,可是卻足夠高!

    若放在平時,再高的山脊。放在梁辛眼裡也不算回事,而此刻只剩下「三數」半尺之差,或許就是一重天涯。

    「三。」

    梁辛衝到了山脊近前,卻沒時間再翻過它了,縱聲大吼中,七片殘鱗呼嘯躍起,八十四盞漣漪勾連而起!

    紅鱗包裹中的梁辛,彷彿一道紅色的流星,挾著奔湧之力,一頭紮進了山脊!轟然巨響,土石崩裂。無數碎石衝天而起。

    漫天塵土。

    梁辛和桑皮一起嗷嗷怪叫著,穿山而過!    山脊之後,是一座偏荒的谷地,地勢平坦,十餘畝的大無草無木,只有」一口井。

    青山環繞,荒谷封閉,正中央陳列著一口井,除此之外再無一物,更沒有神仙相。

    井很大,就算駱駝想自殺,這口井都能成全。

    身後的桑皮陡然厲嘯了聲:「源頭是井!」說話時,抬手將一隻傳訊用的木鈴鎖塞進了梁辛的懷裡。隨即雙臂遽然加力在他肩頭猛的一按。焦黑的身體彷彿一頭不管不顧的烏鴉,竟一頭紮進了井裡。

    神仙相的井,豈是一般人能鑽的。梁辛嚇了一跳,身子微微一動似乎想耍阻攔,可又強行停住了。桑皮傷得太重,木生息消失後他必死無疑,攔住他,然後看他等死麼?

    一切都生在彈指之間,這時清朗聲音音大笑道:「

    倒數盡,咚,最後一響!北京時間」,哈哈,這句不算。

    倒數盡,咚,最後一響,自地心深處悶鈍而起!

    山谷突兀一震,地面上掀起一層清清水波,還沒等梁辛明白怎麼回事。再看那口大大的井,已然消失不見。

    幾乎與此同時,嘶嗥震天的乾山也猛然間安靜了下來,萬萬草木精怪。在第五聲悶響之後,全都呆立原地。悉悉索索的碎響中,再度變成了不會動不會喊的樹木草藤。

    描金峰上,與天門長老對持的三個妖僧,臉上同時顯出一份輕鬆,伸手自懷裡一摸,每個人的指尖都夾起了一道朱紅色的符撰。迎風一晃轉眼消失不見!

    齊青本來正和曲青石滾滾相鬥。她腳下的泥土倏然流轉了起來,剎那裡化作了一隻漩渦,一下子將其吸走。變故突兀。可曲青石來反應何等迅捷,叱喝中身形爆起,就在齊青即將消失的瞬間裡,出手如電一把抓著了她的長髮,隨即只聽啪的一聲悶響」再看曲青石的手中,只剩下一把頭髮和半片血淋淋的頭皮」

    梁辛不知道外面的事情,站在原地。谷中茫然四顧,眼前啥也沒有,愣了片刻才試探著問道:「你不會言而無信吧?」

    若能在五聲鈍響之前,循著木生息趕過來,我便見你一面。  這是清朗聲音的原話,到最後一切都快得目不暇接,可梁辛也的的確確是先到山谷,才聽到第五聲的悶響。

    他的話音剛落,清朗的笑聲便再度響了起來:「你能趕來,倒是不賴。嘿嘿,梁一二的後世子孫啊!」不知為什麼,對方把後世子孫四個字咬得極重,似乎另有所指。

    梁辛愕然:「你怎知道?」他的身世隱秘,知道的人可不算多。

對方只是呵呵一笑,並不回答。

    梁辛也沒再追問,而是把身體放鬆下來,仔細查探著週遭的異常:「我趕過來了,如約,你要現身見我一面,

    話還沒說完,山谷的角落中。突然飄起幾縷淡淡青煙,青煙起處的地方插了三炷香,此刻無火自燃。煙霧氤氳,片刻後凝聚成了一個背影。

梁辛這才明白。對方根本不在此間,只是以青煙化形,心裡雖然略略失望,可也著實鬆了口氣,至少不用擔心對方會殺過來了。 梁辛皺了皺眉頭,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他怕神仙相,但不怕那兩股青煙兒:「是你轉過身來,還是等我繞過去?約好是見面的。」

    背影也不矯情什麼,青煙微微一頓。便已轉過了身來,梁辛一見之下。就忍不住操了愣,隨即咳了一聲,笑道:「你可不是第一個!」青煙凝化的樣子,竟然是一尊佛陀。寶相莊嚴目光慈悲,卻直接讓梁辛想起了大活佛。

    「佛陀」也略感意外:「以前還有人在你面前幻化佛陀?」說話之間青煙繚繞,佛陀轉眼就變成了老君。

    梁辛大是不耐煩:「裝神弄鬼的,沒臉見人麼?」

    「老君」突然大笑了起來:「我化身千萬,想要什麼摸樣就有什麼摸樣,你今天見我,我是九五之尊當今陛下,你明天見我,我也許就變成了躺在你家門前捉蝨子的乞兒。每一張臉孔都是我,也都不是我,你就算看了我的真面目,我要想隱瞞身份,不會再換個模樣麼?」說話之間,煙霧仍不停的繚繞,那張臉也在不停的變化,男女老少不停的變化著,

梁辛看得眼花繚亂。仍搖頭道:「不見你本相,我總是不甘心……」

    話還沒說完,對方便笑著打斷了他:「便依你,本相來了,你看仔細。」話音落處,煙霧突然停頓!

    一副神仙相。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又在大眼中見過一群「吃飯」的神仙相,但此方的梁辛,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梁辛以前見過的神仙相,全都是位置和比例離譜誇張,有的兩眼豎生、有的口鼻顛倒、有的額頭佔了八成臉孔「雖然五官俱全,可全都不能算作人長相。

    而眼前這張「神仙相」卻是一張貨真價實的人臉,五官整齊比例協調,可是乍一看下去,卻無端端的讓人心頭噁心。

    再仔細端詳便會發現,這張臉,無論眉眼口鼻,還是面皮的紋理,全都彆扭到了極點,其中的細節根本無法形容,只能說,這張臉,是拼成的!彷彿將數千張凡人臉孔排列整齊。然後一一敲碎,再從每張臉的碎片中各捻取出小小的一片,最終拼湊成了煙霧中的這幅尊榮。

    所以眼前的這幅神仙相中,同時匯聚了無數  個表情,左眼角在笑。右眉峰在哭,上眼皮驚訝。下嘴唇無餘…

    這時候一道人影閃過,梁辛不用回頭就知道是二哥到了。

    齊青逃走之後,小白臉生怕梁辛對上神仙相會吃虧,立刻沿著梁辛離開的方向追下來接應,進入了山谷之內。見到神仙相的真容,曲青石也被嚇了一跳,轉頭和梁辛對望了一眼。兄弟倆都從對方的額頭上看到一溜雞皮疙瘩」

    神仙相見曲青石來了,倒沒什麼過多的意外。對著他點了點頭,說道:「放心,我以青煙凝化法相。傷不了人的!再說,我要想殺他。根本不用等到現在。」

    曲青石語氣清淡:「如此。便最好了。」

    神仙相對著曲青石咧了下嘴。左嘴角向上翹,右嘴角向下撇,也看不出是哭是笑,只顯得莫名其妙的詭異:「正好有件事拜託你,守在外面。莫讓別人再進來,我和梁磨刀安安靜靜說會話。」

    曲青石眯了下眼睛,片刻後才微微一點頭,對梁辛道:「我就在外面。你自己小心。」說完就離開了。

    既然只是一股煙,曲青石也就不擔心了。不過要是再有外人進來。神仙相說不定就會「煙消云散」不談了。曲青石心裡計較清楚,也不再打擾他們,守到了山谷之外。

    等曲青石走後,神仙相才再度望向梁辛:「要不,我換個順眼點的長相?」

    梁辛趕忙點點頭,守著這樣一張臉時間稍長,腦子都會抽筋,更甭提能還能琢磨什麼了。

    轉眼之後,神仙相變成了個睡眼稀鬆的少年模樣,這個模樣讓梁辛感覺輕鬆了不少,呼出一口悶氣之後。問道:「你叫什麼?」

    神仙相似乎愣了愣,彷彿這個問題有多難回答似的,皺起雙眉尋思了一陣。才遲疑著開口:「你就叫我、叫我賈添好了。

梁辛剛見識了他的「化身千萬」對名字也不深究,不過是個代號,叫起來方便些罷了,當即豎起了三根手指:「賈添,你我有約在先。我若趕來,你便要告知三件事。我且問你,」

    不料他還沒說完,神仙相再度笑了起來,不緊不慢的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告訴你三件事不錯,不過我可沒答應由你來問  」

    梁辛啊了一聲,仔細回想他循著木生息趕來時兩人的約定,果然就是賈添說的樣子,道:「這個  ,你要是說我長得挺結實,豈不是也算做一件事?」

    賈添哈的一聲就笑了起來:「不錯,別說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三百件。我也會應承你。」

    梁辛傻眼了,對著一團青煙,他一點辦法也沒有,苦笑道:「只盼著你能言之有物!」說著,雙腿一盤,舒舒服服的坐到了地上:「你說。我聽。」

    賈添輕輕一點頭,語氣也變得凝重了起來:「第一件事,八個字,九星連線,浩劫東來!」

    梁辛一聽就洩氣了,放眼中土。恐怕沒多少人比他更瞭解這八個字。浮屠已經被小眼永遠囚禁,就算九星能再次連線,又到哪重新找個這麼厲害的鬼物來轟擊小眼,早在離人谷的時候,眾人就明白了,壓根就不會再有什麼浩劫。

    賈添眼光銳利,馬上就看出梁辛的不屑,略略凝神尋思,臉上便顯出了一份恍然,笑道:「曲青石學會了楓樓神通,前陣子在離人谷對付柳暗花溟的就是他吧?」說著,他低下頭,目光牢牢盯住了梁辛的眼睛:「你們知道離人谷下面的事情了?見過浮屠了?」

    梁辛心裡一緊,大眼小眼,浮屠神仙相,他知道的這些事情,也許就是將來他對付賈添的「先機」,自然沒打算告訴對方,可沒料到稍一鬆懈,賈添就憑著自己的一個表情和二哥的楓樓神通,就把事情猜出了個大概。

    賈添猜出梁辛知道浮屠的事情。隨即也就明白了梁辛對「九星連線。浩劫東來」的不屑,淡淡的說道:「沒了浮屠,也就沒了浩劫?這個念頭。會害死中土上的所有人。」

    梁辛皺了下眉頭:「怎麼說?」

    「浮屠不是浩劫,釋放浮屠的人。才是中土的劫難。」賈添的聲音略帶低沉,語氣更不容置疑:「上一次九星連線時,來到中土的那些厲害人物都已經死了;不過,這一次。他們的同族會再來,從海上來。」

    梁辛吃了一驚,他還真不曾想過。會有新的神仙相趁九星連線,乘著洋流再次來到中土,跟著恍然大悟,眼前這個賈添是神仙相的叛徒,他把所有的同伴都坑在了大眼之中,自己在中土逍遙快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當然不願新的同族再來。

    果然,賈添繼續道:「我命麒麟篡改天下風水,在乾山之內苦心設計。都是為了應付那些就要從大海上過來的傢伙,嘿嘿,只剩三十餘年了!光靠我的設計還遠遠不夠,中土修真道到時候也要萬眾一心,出一份大力的,所以他們可不能亂。」

    說著,他的話鋒一轉,又把話題扯到剛才的惡戰:「我的五雷弟子聯手,想要殺掉那幾個天門長老不難。我卻命他們只守不攻,」跟著。賈添長長地嘆了口氣,笑容裡略帶悲憫:「現下,多保留下一個長老,將來就多了一個應付浩劫的宗師。」

    神仙相的語氣愈誠懇了:「我要殺你易如反掌,你三番兩次和我搗亂,卻還活得歡蹦亂跳,原因也是一樣的。好好修煉,好好統御你的勢力,三十年後,你我還要並肩而戰!」

    梁辛所知的,與神仙相說的,完全能夠對得上。無論是出點還是目的,梁辛也都相信他是真格打算對付他的同族,可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也許只是因為神仙相一下子從惡魔變成了仙佛,落差太大了吧。

    神仙相灑然一笑:「是敵是友。你自己想清楚。若要我幫忙,來此處點上三柱清香,我便會現身;若想和我為難,只管去修真道興風作浪吧。」

    梁辛心裡挺煩,這事自己琢磨不過來。留著以後找大哥二哥一起去商量,當即晃了晃腦袋,把煩惱扔了出去,對著賈添道:「第一件事我明白了,說下一件吧!」

    不料賈添卻搖著頭笑道:「莫急,第一件事還沒說清楚!那些渡海而來的敵人,實力遠非你能想像的」說到這裡,他突然岔開了話題:「遠古中土,強族林立,你可知,那時誰家的實力最強?」

    彷彿知道梁辛肯定回答不上來。賈添也不等他搖頭,就直接給出了答案:「最強的,是巫盅這一脈!」

    本來在說九星連線,卻突然扯上了中土的巫盅之族,梁辛有些莫名其妙,做了個手勢,示意賈添繼續說下去。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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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3 18:59: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章 枯木走井

賈添的聲音很好聽。清朗中帶著幾分柔和。聽著這個聲音講故事,梁辛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在遠古中土上強族林立,修真道、妖魔道、怪物野人多不勝數,其中最強大的一支,就是現在西蠻盅與北荒巫的老祖宗,那時候巫盅還沒有  。

    盅蟲望星,所以天底下最瞭解星星的人,非巫盅族中的高手莫屬。以他們對天地星辰的瞭解,早在上一次九星連線之前數百年,就測出屆時會有一道洋流自東方而起,穿過大海直抵中土。由此,這些巫盅高手們也生出了個大膽的念頭:

    大海深處,完全無法分辨方向。但如果始終逆著這道洋流而上。就等若一直向著東方航行。

    凡人也好,修士也罷,探索這兩個字是與生俱來、牢牢刻在骨子裡的。巫士盅者也不例外,他們想看看大海的另一端,究竟是一番什麼樣的景象

    而且當時在中土還有一個所有人都願意相信的傳說:大海盡頭,便是仙家福地。

    有了洋流就有了方向,巫盅高手們開始著手造船」什麼材料建成的船,還能抵得住深海中的狂風大浪?

    賈添說到這裡,梁辛呼吸都有些緊張了。

    遠古的巫盅高手,花了幾百年的時間,竟然真的用長滿木耳的陰沉木造就了十艘大船!有了紅鱗的保護,就算再大的風浪,也休想摧毀大船。

    當洋流成形,巫盅族中高手,絕大部分都登上了十艘巨艦,逆流而上揚帆遠航,去尋找海洋盡頭的仙家福地。

    可誰也沒料到,半年之後在深海中,逆流而上的巫盅,與順流而下的神仙相碰了個正著!

    巫盅高手當時還有些興奮,駕駛著巨艦迎了上去,不料神仙相根本就不搭話,直接動手

    「十條陰沉木造就的巨艦,數千巫盅高手,一戰之下全軍覆滅,沒留下一個活口,他們的船也被打爛、鑿沉。可對方卻沒什麼損失」。賈添的聲音清淡,語氣裡既沒有興奮也沒有遺憾:「這裡,還有個概念你要弄清楚,遠古巫盅的數千高手,比著現在的八大天門加起來,還要強上幾倍!現在,敵人又要浮海東渡,三十一年後的那一戰,艱苦的很呢!」

    賈添不知道梁辛找到了猴兒谷大眼。更不知道他早已見識過神仙相的厲害。還怕梁辛搞不清楚狀況,心裡會輕敵,所以才把大海深處那一戰的情形,告訴了他。

    梁辛根本沒隨著賈添的思路走。他早就走神了:自己找到的那半支紅船,竟然就是遠古巫盅的遠航戰艦的殘骸!

    這半條紅船,本來早已沉陷海底。但是九星連線再度成形,每一年東來的洋流都會更強壯些,沉船也被洋流一點一點拖向中土,直到它遭遇旋流對抗,衝出了海面,,

    賈添見他面帶驚訝,只當梁辛也被神仙相的戰力震懾,臉上顯出了個滿意的笑容:「九星連線,會有強敵渡海而來,浮屠不可能重見天日。可浩劫還是會來,若不能殺掉敵人,中土便只有滅亡這一個結果了,這便是我要和你說的第一件事!」

    梁辛點了點頭,可心思還在那半艘紅船上。跟著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隨口問道:「船?敵人的那些船呢,哪去了?」

    上次九星連線,來到中土的神仙相不外兩個下場:絕大部分都被封在大眼裡;一個叛徒就在自己眼前。不管怎麼說。這些傢伙全都留在了中土沒能回去,那他們的船在哪呢?

    神仙相遠渡而來,所乘的戰艦無疑要比著紅船更結實更強大,自然不會憑空消失或者無端沉默。

    不過話一問出口,梁辛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遠古時的事情現在哪還有的追究,別說一條船。就是一座山可能都找不到了。

    不料賈添卻一挑眉毛,笑道:「哪個告訴你,他們是坐船來的?敵人渡海沒錯,卻不是坐船!」

    梁辛愕然,嘴巴張了半晌,才結結巴巴的說:「游?游泳過來?」

    賈添搖著頭哈哈大笑:「胡說。他們那裡根本沒有樹木,又哪來造船的材料?這些細枝末節,不說也罷,沒的浪費時間!」說著,他也不再解釋什麼,拉回了話題:「第一件事,是想告訴你,大敵將至,咱們應該同仇敵愾;第二件事,便給你解釋下我在乾山裡的苦心設計,免得你心存芥蒂,總以為我憋著個壞心眼想害人。」

    梁辛不置可否的一笑,伸手指了指那口井消失前的位置:「你的設計就是那口井?井裡的邪術,可讓不少人都發狂了!」

    賈添做了咋舌。無可奈何的表情:「前半句對頭,後半句,只能算是個意外。」

    梁辛點了點頭:「你說吧,我聽聽怎麼個意外法。」

    賈添愣了愣,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九龍司,青衣老爺的官威。果然氣派得很。」跟著,也不等梁辛在說什麼。賈添便逕自說了下去:「為了對付下次九星連線,我窮盡心思,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冥思苦想了多少年,直到幾百年前,總算找到了個能用的法子,這才開始著手佈置。」

    賈添的語氣裡,滿滿的都是欣薦,臉上的神情也由衷開心:「我想到的法子,現在還不能講給你聽,不過,我要麒麟修改天下風水,自乾山裡建造獨木井,都是我設計的一部分。修改天下風水,讓那些修士門宗福地的靈元變得稀薄了些,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說到這裡,賈添的臉上顯出了幾分無奈:「依著我的本意,應該是把這些事情和八大天門挑明,大家齊心合力,共度難關,不過,,修士的為人,你比我清楚。浩劫將至之際。若要他們放棄些靈元、削弱些實力來共度難關,恐怕不那麼容易的,嘿,我也只好瞞天過海!」

靈元變化引起了八大天門的注意,要在東海乾通天眼卜修建神階,協求杳出真相,賈添命門徒麒麟暗中做手腳。一舉炸掉了通天眼,這才引出了一場天大的官司,更成就了梁辛的一番機遇。

    不過,就連賈添自己也沒想到。他一手安排的大爆炸,固然毀掉了通天眼,可也波及到了他在乾山裡的另外一項設計,獨木井。

    獨木井被大爆炸震出了一絲裂隙,從那時開始邪氣溢出,隨著天地靈元一起運轉,散播中土,大洪境內開始有了凡人瘋狂的慘案。

    不過那時邪氣溢出的很少,血腥案子也只是零星生,誰都沒當回事,賈添更不曾把血腥案子和獨木井聯繫到一處。

    再後來梁辛兩次大鬧乾山,巨震之下,獨木井的裂隙越來越夫,中土上的血腥案子兩次暴增。

    直到兩個月前,賈添終於現原來是自己的獨木井出了問題 ,趕忙回到乾山,將封印修補完整。

    血腥案子也就此消失,可這件事已經鬧大了,井中溢出的邪氣不僅波及到了凡人,就連些修士也都被它影響、發瘋。賈添明白遲早會有人循著線索找到過來,乾山這個「據點」已經保住不了。

    「乾山的位置特殊,將來我要動枯木井的時候,一定要在此處才能成事,所以當初,我命麒麟把枯木井就建在了這裡,」不過賈添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僥倖,笑道:「幸好,為了以防萬一,這些年裡我修煉了一項新法術,喚作「走井」

    顧名思義,走井,就是把枯木井移走的法術。

    賈添進入乾山,先補好封印,隨即開始準備「走井」這道法術說起來容易,可施展起來卻繁雜到了極點,即便以賈添的本領,也要花上兩個月的功夫才能完成。

    乾山道退隱封山,又有五雷妖僧暗中守護,本來是萬無一失的,前面一個月零二十九天也的確平平安安,可賈添沒想到,最後一天,到他施法最關鍵的時候,粱辛和蛤蟆發難了。

    梁辛能摸進乾山,是潛行術神奇;而蛤蟆能在溪水中遁形,靠的不光是自家的水行道法,他還有件厲害的水行法寶護身,護山大篆的監視對他們無效,而賈添本人又在全力催動「走井」神通,無暇引蕩靈識去查探異常,這才被兩個人摸了進來。

    五雷妖僧先前得到的命令,是不許任何人進入乾山,所以對顧回頭等人,也只是阻攔、拖延,但是對從天而降的桑皮則要無情轟殺,

    事情基本說完了,賈添呼出了口濁氣:「我把枯木井挪走了,等將來要用它施法的時候,還得費心費力的挪回來,嘿嘿,我也不容易啊。」

    梁辛擰起了眉心:「你這口井裡,裝的滿滿的都是邪氣?將來你施法時,托開這口井,天下人還不是一樣狂。」

    賈添歪頭,皺眉,看了梁辛半晌,最後眨了眨眼睛,笑了:「這你都不懂?」

    梁辛撇嘴,心說我不懂的多了,

    賈添琢磨了一下,這才笑呵呵的說道:「我用來對抗東渡強敵的法術。複雜得很,枯木井也好,修改中土風水也罷,都是法術中的一環,到動的時候環環相扣,才會有大神通成形,明白了?」

    梁辛沒客氣:「明白啥了?」

    賈添失聲而笑,繼續道:「就算遊走村野、幫人通靈抓鬼的術士,做法時還得用到木劍 、黃旗、銅鈴、雞頭、狗血等等諸般零碎,那其中有雞頭,你總不能說他的法術,是為了變隻雞出來吧。我這口枯木井。便是江湖術士的雞頭了。井裡的邪氣洩露出來,會讓凡人瘋狂,可配合著我其他的諸般設計,一起發動。生成的是另外一道神通,不會惹人瘋。」

    賈添還怕梁辛不懂,又換了個比喻:「我配了一副藥,枯木井只是其中的一味,若單獨來看,它是害人的毒藥,可混進方子之後,整副藥卻是救命的仙丹。」最後,賈添又補充了句:「而且,枯木井中一共十餘道封印,致人瘋狂的邪氣只是其中之一。枯木井本身,就能算作一道方子,一大方子下套著的一道小藥方

    賈添苦心設計的神通法術,別說是梁辛,就算把八大天門裡的高手盡數召集起來,短時間裡也未必能參透端倪,他怎麼說,梁辛現在也就怎麼聽著,信或者不信都無所謂,都先記下來再說。

    梁辛點了點頭:「那你把枯木井走到哪去了?」

    賈添笑:「這可不能告訴你。像這種傻話,趁早還是別問了。」

    梁辛全當沒聽見,機會難得,只要有不明白的他都會拿出來問,對方不回答他也不會賠,萬一答了便是賺到的:「那齊青呢,死而復活聽奉你的號令,又是怎麼回事。她也是草木傀儡?」

    即便是青煙化形,梁辛也能看得出,賈添的眼睛猛然一亮,神情更加興奮了:「她?算、算是個試驗吧。效果不錯,」說著,賈添竟有些失神了,不再看梁辛,而是低下頭沉思了起來,口中吶吶地自言自語著,說的話莫名其妙:「只不過,時間還有些長,也不知道來不來的及。」

    過了一陣,他才一驚而醒,神情又恢復了正常,對梁辛搖了搖頭,繼續笑道:「我可沒害她,她活著的時候,我沒影響她一言一行或者一絲真元,只不過偷著給她種下了一道法術,算是預訂了她的屍體。」

    跟著賈添也不容梁辛再問了,逕自向下說道:「前兩件事說完了。最後一件事了」說到這裡。他又頓了頓,問梁辛:「你想聽啥?」

    梁辛帶著幾分懷疑:「我想聽什麼,你就說什麼?」

    賈添猛的爆出一串開心之極的大笑,神情裡全沒了一點「海外高人。的氣度,儘是一副惡作劇得逞的狡黠相:「當然不是,我

    梁辛也樂了,沒和「外國人」計較啥,揮了揮手催促道:「第三件事,說吧。」

    賈添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第三件,是個大好事!當年你家先祖。在福陵海域,留下了一支精兵!」

    梁辛的心頭一震,立刻集中了精神:「怎麼說?」

    賈添卻搖了搖頭,笑道:「怎麼說?你自己去一趟,把他們找出來問問不就清楚了!」

    前兩件事,賈添知無不言,細細解釋,可到了梁辛最關心的第三件事。他卻不肯多說什麼了,梁辛急得恨不得去把那三炷香給撅了,可一看之下才現。三柱清香,竟然不知不覺的已經燒到了盡頭,眼看著就要熄滅了。

    「不是我不想多說,而是這件事,我知道的也實在有限。當然,告訴你這件事也是我的私心,梁一二的伏兵非同小可,你去把他們啟開來。更添實力吧」梁磨刀,要記得,三十一年之後,你我並肩,還要共抗強敵!」

    說話之間,青煙愈飄渺,眼看著就要消散於無形,賈添繼續道:「走井之後,我還有一大堆事情耍做。這幾個月裡莫再喚我,喚我我也不出來。」

梁辛忙不迭又追問一句:「我家先祖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賈添大笑:「梁一二啊?很不錯!」話音落處,青煙凝聚的那個惺忪少年的身影微微一震,旋即發出「啵」的一聲輕響,轉眼消散不見了。

    梁辛也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悶氣。環顧四周,確定這山谷中再沒有其他的可疑之處,大大的伸了個懶腰,轉頭向外走去。

    曲青石和秦孑正並肩而立,等著他出來。

    梁辛以前還真沒注意,二哥跟大祭酒站在一處,看上去還真般配,念及此,笑得愈開心了。

    兩大高手看著梁辛眉花眼笑地就回來了,都略感不解,彼此對望了一眼,曲青石好歹笑了下,問梁辛:「談完了?」

    梁辛點點頭,又看到秦孑的腳旁。正躺著兩個乾山道的草木傀儡,傀儡都被法術禁錮住了,身子不能稍動,臉上卻仍舊掛著木訥的笑容。

    秦孑微笑道:「我已經去過描金峰。抓了兩個愧儡回去給木妖,不過」朝陽不知去向。」

    梁辛皺了下眉頭,臉上都是失望。

    曲青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遲早會找到他,來日方長。」話才剛說完,天空中霍然風雷轟動,一道道金色流光綻放著獵獵天威,自遠方向著乾山方向激射而至,來得極快。

    秦孑露出了個無奈的神情:「是金玉堂的援兵,估計著其他幾家的高手也快到了,我要去應酬一下。」

    梁辛趕忙把事情的經過和大祭酒簡單說了說,隨後又特別囑悄了兩句關於流連道蛤蟆的事情。

    蛤蟆打得盡心盡力,差點把自己累死。梁辛當然不能虧待了他,還要靠著秦孑幫忙給流連道解釋下。

    秦孑點頭笑道:「要小梁大人屈就三祭酒之位,可真對不住的緊了。」秦孑和梁辛、曲青石已經熟絡得很了,說話間也不再用正經的大洪官話,而是帶出了幾分南方女子的軟糯口音,「三祭酒。這三個字聽上去,跟「三舅舅」似的。

    三舅舅聽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揮手道:「大舅舅太客氣了!」

    天門那裡自有秦孑去應酬。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大舅舅自有分寸。全不用梁辛操心。

    隨後兄弟倆也不在山裡多呆,回到山外的村子裡會同了小汐。

    莊不周和宋恭謹也剛趕來不久,結果看到曲青石和梁辛一起回來。兩個無常滿臉無奈

    幾個人坐定之後,梁辛又把山裡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特別是神仙相賈添說的三件事。梁辛幾乎一字不落,著重描述。

    曲青石聽完,也蹙起了眉心,賈添的話或許有所隱瞞,但是和大夥自大小眼發現的秘密全無矛盾,即便以曲青石的老辣,也尋不出什麼破綻。

    看上去,這個神仙相的叛徒,是真心實意要和中土修士一起,和他那些即將渡海而來的老鄉們打上一場硬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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