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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吱吱]金陵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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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4:38: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八章 彈劾

  吳寶璋在那裡轉著眼珠子,周少瑾卻正和邱氏說得高興:「……今天還去先生家幫忙嗎?」

  她們在說讓哥兒!

  邱氏朝著四周瞧了瞧,見吳寶璋朝著這邊張望,笑著朝吳寶璋點點頭,高聲道:「諾侄媳婦,外面冷,快回屋去歇了吧!」

  吳寶璋笑著過來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邱氏把擦好的香爐放在了香案上,這才低聲對周少瑾道:「教讓哥兒的先生是原來翰林院致仕的謝大人,他年逾五旬才中進士,可他的兒子謝儀卻三十幾歲就中了進士,如今在太僕寺任主薄,謝先生瞧中了我們家讓哥兒,想把孫女嫁給讓哥兒,今天特意叫了讓哥兒去家裡幫忙,我怕他失禮,就讓嘉善陪著他一道去了。」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道:「那我們家豈不是又要添人了?」

  邱氏笑道:「還不知道能不能成!」說著,話鋒一轉,滿臉掩飾不住喜悅道,「就算這樁事不成,讓哥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

  周少瑾笑道:「那謝家的小姐您​​可曾見過?」

  邱氏又朝四周看了看,低聲道:「人我還沒有見過,不過他們家都是老實人,那謝先生是為了貼補家用才去書院裡坐館的。你也知道我們家,如今分開了單過,讓哥兒也是個老實的,我和你二哥商量過了,覺得我們家找媳婦還是找個本本分分過日子得就行。」

  周少瑾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就算是這樣,也得看看人吧?

  不過,有些事是緣份,她這個時候出言反對或是讚同都不太好。

  邱氏也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我是覺得我們讓哥兒膽子小。若是對方看中了我們再去瞧瞧女方也不遲。」

  既然邱氏心中都有數了,周少瑾也就不多說了,和邱氏一起擺好了供桌,去了廚房。

  袁氏這邊也都準備好了。看見她們過來,道:「大老爺剛剛從袁閣老那邊回來了,在廳堂和娘說話。只等讓哥兒和嘉善回來就可以開席了!」

  她的話音未落,有小丫鬟跑了過來。笑道:「夫人。二太太,四太太,大爺和二爺回來了!」

  袁氏臉上就帶上了喜。笑著對周少瑾和邱氏道:「那我們也去廳堂吧!」

  郭老夫人在廳堂,程許和程讓回來,自然要先去給郭老人請安。

  周少瑾和邱氏應諾,三妯娌一起去廳堂。

  程劭和程池、程汶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書房裡出來了。都圍坐在郭老夫人身邊,程讓和程許並肩站在郭老夫人面前。一個紅著臉靦腆地有些不知所措,一個落落大方地和郭老夫人說著話:「……書院的山長請了謝先生一家團年,我們就沒好多留,說了幾句話。問了問功課,我和二弟就回來了。」

  郭老夫人了笑著直點頭,對程許道:「外面冷。快去換件衣裳,等會帶了你弟弟去放了爆竹我們就開席。」

  程許笑著應「是」。

  程諾忙道:「我也去幫忙。」

  郭老夫人沒有和他客氣。道:「大年節的,你們小心點。」

  程許幾個連聲應諾,魚貫著朝外走。

  周少瑾後退了幾步。

  但程許還是看見了她。

  他的眼眸頓時變得晦澀起來,腳步一滯。

  周少瑾下意識地就想迴避,可轉念想到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錯,為何要迴避?而且她已經是程許的嬸嬸了,抬頭不見低頭見,不可能永遠都不見面,與其這個時候迴避,讓程許覺得她心裡不自在,還不如迎頭碰上,讓他知道自己的態度。

  轉念間她就做了決定,清明的眸子迎著不躲不閃地和程許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程許一愣。

  隨後在周少瑾那如山間泉般澄淨的眼眸下有些不自然起來。

  當初的事是他的錯……可周少瑾一點也不受影響嗎?

  或者對她來說,他根本就不值一提?

  程許心中生亂。

  他身後的程讓卻不知所以地撞到了他的身上,「哎喲」了一聲,道:「大哥……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程許回過神來,忙道,「我想著要不要從這裡拿炷香……」

  「廚房裡就有!」程讓羞赧地笑。

  程許忙和程讓出了正廳。

  周少瑾心頭一輕。

  看來有些事還是應該直視!

  她就感覺到有道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

  周少瑾順著感覺望過去,看見程池正含笑望​​著她。

  眼神裡充滿了鼓勵。

  剛才的情景程池應該也看到了吧?

  他也覺得自己做得對嗎?

  周少瑾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

  初二,他們依舊去了杏林同胡,周少瑾和程箏、程簫、程笙陪著郭老夫人打了一天的葉子牌。

  初三周少瑾和程池去了周初瑾那裡。

  廖大太太去了方家,廖紹棠和程池在宴息室裡喝酒,周少瑾和周初瑾在內室逗著官哥說著話。

  「祖母說,過了元宵節他們就啟程來京城。」周少瑾把官哥的大拇指從他嘴上拔出來,笑著對周少瑾道,「到時候讓他們住在我這邊好了!」

  周少瑾是周初瑾同父異母的妹妹,而周鎮是四房的姑爺,這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程家分宗之後,周鎮讓程沔等人主持周少瑾出閣的事宜,這本身就是在暗示四房,在周鎮和程家長房之間做選擇。而程沔答應以舅父的身份送周少瑾出閣,實際上就是接受了周鎮的建議。所以周少瑾出閣之後,程沔回了金陵,關老太太等人則去了保定府,留在了周家過年。

  周少瑾笑著抱了官哥,道:「幹嘛那麼麻煩?你家婆婆也不是個好說話。與其住在你們這邊,還不如住在榆錢胡同。」

  父親的用意。周少瑾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

  她也就沒請關老太太等人去朝陽門那邊住。

  周初瑾笑道:「我不是怕程子川不答應嗎?」

  畢竟是做過她舅舅的人,而且那個時候還很照顧她,她不好意思喊程池妹夫,也不好再喊舅舅,就連名帶姓的稱呼程池。

  周少瑾笑道:「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做主的!」

  只是那上房卻不能讓人住進去。

  姐妹倆商定妥當了,周少瑾奇道:「你婆婆怎麼去了方家?今天可是初三!」

  周初瑾笑道:「方家六小姐今天下定,請了我婆婆。我說你們要來。就留了下來。」

  周少瑾道:「這麼快!」

  周初瑾抿了嘴笑。道:「說是把婚期都看好了——定在了三月初六。」

  程許二月成親,方萱三月嫁。

  也算是應了「行出後進」那句話,把福氣留在了家裡。

  周少瑾微微地笑。

  跟著程池走親串戶的。很快就到元宵節。

  因關老太太答應了到榆錢胡同住,郭老夫人要搬回來,榆錢胡同這邊要安排人,汀香院那邊也要收拾。周少瑾倒兩頭忙。

  春晚提醒她:「聽說西直門、朱雀街都有花燈看。」

  周少瑾卻沒有在程池面前吭聲——程池這些日子就算是去串門也常和人在僻靜之處說話,她猜他是在查曲閣老的事。

  到了元宵節那天。程池不僅沒有提帶她去看花燈的事,還早早地就出了門,說晚上不回來用晚膳了,讓她早點歇了。不用給她等門。

  家裡的丫鬟婆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說話行事都小心翼翼的。

  周少瑾好笑,對春晚道:「還不允許四爺有事啊?你們也太過份了。」

  春晚等人才笑了起來。道:「平時四爺多顧著您啊!這次卻沒有帶您去看花燈!」

  她正說著話,邱氏過來了。

  見她一個人在家也很驚訝。

  周少瑾只好忙道:「四爺有事出去了。要晚點才回來!」

  邱氏聽著神色立刻就鬆懈了幾分。道:「少瑾,謝家都滿意讓哥兒,約了二月初二在大相國寺相看,你到時候和阿笙陪著我一道去。」

  周少瑾自然應承,邱氏高高興興地走了。

  等到正月十七落了燈,周少瑾和程池去接了郭老夫人回來,程池彈劾曲源貪墨河道銀兩,逼得濟寧府民變的事在朝廷內外炸開了花。

  郭老夫人聽到消息後沉默了良久,問程池:「你決定在都察院裡待久了?」

  程池點頭,笑道:「原來沒準備待很久時間,看來這次想不在都察院待著都不行了!」

  他神色自若,笑容輕鬆,讓郭老夫人看了直嘆氣,道了句「你這孩子」後,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程池安慰母親:「二哥也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這也是我們小時候娘常教導我們的話。我不想有一天想到這件事後悔。」

  郭老夫人聞言吐了口長氣,果斷地道:「那就好好走下去。不要負了自己的良心。」

  程池給母親行了個禮。

  郭老夫人又歡喜起來,牽了周少瑾的手,道:「走,我們吃飯去。」

  周少瑾挽了郭老夫人的胳膊笑。

  晚上,程涇和程渭都趕了過來,兄弟三人在書房裡說了半天的話。等程池回到內室,周少瑾打了熱水給他泡腳,悄聲地問他:「大伯怎麼說?」

  「他說袁閣老那裡他會出面。讓我請宋閣老出面去趟刑部尚書李江陵那。」程池笑道,「他倒和宋閣老說的一樣——宋閣老讓我請大哥出面去趟袁閣老那裡。」

  關鍵時候,程涇沒有撒手。

  周少瑾懸著的這顆心這才算是落了下來。

  清風卻隔著簾子稟道:「四爺,霍東亭過來了。說有急事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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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4:39: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九章 求子

  霍東亭這麼晚過來,肯定是有急事。

  周少瑾服侍著程池穿了鞋,去了廳堂。

  霍東亭看見周少瑾並沒有驚訝,遲疑了片刻,見程池什麼也沒有說,知道程池無意瞞著周少瑾,他忍不住瞥了周少瑾一眼,這才道:「四爺,您讓人虛報太子爺生病的消息,太醫院的那個王太醫果然急急地趕去了東宮,三皇子、七皇子幾個還沒有就藩的皇子都沒有什麼動靜,只有四皇子府和皇太孫府有動靜,皇太孫府那邊是皇太孫直接去了東宮,四皇子府那邊卻是有人和東宮的人接觸。隔得太遠,我們沒能聽清楚四皇子府的人和東宮的人都說了些什麼。但我們認出了跟四皇子府接觸的人。之後會想辦法和他接觸,看看他都給了四皇子府什麼消息。」

  程池神色冷​​峻地點了點頭,道:「你們小心點。」

  前世的事不能任它重演,沒經歷過的人又不知道內情,他現在有些擔心打草驚蛇,前世的事發生了變化,讓原來應該出現的危險推遲,或是隱藏在了他沒有註意的角落裡,在他放鬆警惕的時候冒了出來,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自然不害怕,怎麼也能脫身。可他現在有少瑾,有母親,還有可能會有的孩子……想到孩子,他不由上前抱了周少瑾,親了親她的面頰。

  程池放出假消息,幾位皇子裡只有四皇子和皇太孫有動靜,皇太孫是太子的兒子,知道皇太子的情況不足為奇,可四皇子卻知道……前世他又當了皇帝,這就不免讓人會多想了。

  如果程家的事真的和四皇子有關。而四皇子又是命定的皇帝,他們對上四皇子,會有勝算嗎?

  周少瑾也擔心程家的未來,她不由緊緊地回抱著程池,低聲安慰他道:「現在九如巷分了宗,五房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他們還不夠資格引起皇上的注意。四房向來謹慎。又只有一個沅舅舅在外做官。也不可能惹出那麼大的事來……」

  到是長房……特別是長房的程涇,最有可能連累大家!

  她嚥下這句話沒有說,繼續道:「如今我們又都住在京城。只要小心行事,應該不會出現讓皇家忌憚的事才是。」

  住在一起?

  這句話提醒了程池。

  他和周少瑾商量:「少瑾,大哥那裡由我盯著,二哥那邊。你卻要多去走動走動才好。」

  程渭在翰林院,是天子近臣。也是個容易出事的地方。

  周少瑾點頭,道:「我應該關注些什麼?」

  程池道:「注意二哥一家都和什麼人來往就行了。」

  在翰林院他可以找人看著程渭,可內院的事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但說實話,他更傾向於惹事的是大哥程涇。

  因為這種禍。也不是誰都有能力惹上的。

  二哥那邊只是怕他被人利用。

  這個沒問題。

  周少瑾把邱氏約了她去相看謝家小姐的事告訴了程池。

  程池有些意外,道:「謝家的門第不高,二嫂怎麼會瞧中謝家的姑娘?」

  「或者是想娶個門第低一點的媳婦吧!」周少瑾道。「這樣矛盾也少一點。」

  程池叮囑她到時候多帶幾人身邊服侍著:「別被人衝撞了。」

  他的小丫頭長得漂亮,他可不想她被什麼人惦記。

  周少瑾卻一直沒有自己很漂亮的自覺性。聞言只當是程池擔心她的安危,笑著應是,拉著程池回了內室:「你早點休息。不是說明天要進宮嗎?」

  皇上召程池進宮朝對。

  做出決定之前很難,可已經做出了決定,就只能勇往直前。

  程池的心情很平靜。

  他笑著任周少瑾把他拉進了內室,和周少瑾被裡翻紅,顛鸞倒鳳了一番。直到他早上醒來,周少瑾還睡得沉沉得,他親了她幾下她都只是呶嘟了兩聲,翻身又睡著了。

  程池失笑,穿衣進了宮。

  周少瑾醒來的時候半晌都沒有動彈。

  她不知道程池瘋起來可以瘋到這種程度……她以後再也不陪著他胡來了。

  還好撩她簾子服侍她起床的是樊媽媽。

  前世,她什麼樣子樊媽媽沒有見到過。今生她和程池還是正經的夫妻,程池喜歡她,樊媽媽看了只會高興吧?

  她打量著樊劉氏。

  樊劉氏的臉上果然難掩笑意。

  周少瑾放下心來,由著乳娘幫她清洗更衣,然後清清爽爽地從浴房裡出來,梳了個纂兒,換了件家常的襖兒,跑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過了正月十五,天氣就明顯的明朗起來。

  郭老夫人正站在廡廊下看著幾個婆子在鬆土,準備在她屋前種一溜玉簪花。

  見周少瑾過來,她笑道:「你這是要把汀香院弄成花園子啊!」

  「弄成花園子有什麼不好?」和郭老夫人接觸的越多,周少瑾就越敬重她,也就越發的喜歡親近她,「我還讓人尋了兩株西府海棠,過些日子就在您的屋前種一株。那樣才熱鬧呢!」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由周少瑾攙著往屋裡去,道:「要說熱鬧,你們快點給我添個孫子孫女的才熱鬧。」

  周少瑾羞經了臉。

  可沒幾天,她的小日子來了。

  她整個人都有點焉,去邱氏的新居回來,聽說蕭笙也有了身孕,她下轎的時候腿都覺得灌了鉛似的。

  郭老夫人安慰她:「你看邱氏,嫁到我們家好幾年才有孩子。你年紀還小,不急,不急。」

  周少瑾怎麼可能不急?

  她想讓姐姐給她出個主意,可想到程池說他曾經在她父親面前承諾這兩年不和她圓房的事,她又改變了主意。

  正巧程笳那邊送了信過來,說她如今胎位穩了,李敬的意思。長子不能生在外面,準備吃了程許的喜酒就回洛陽去。

  周少瑾接了信不由咬了咬牙,對翠環道:「我今天過去看她,你去跟她說一聲。」

  翠環應聲而去。

  郭老夫人知道了後也道:「去笳丫頭那裡坐坐也好,笳丫頭這麼一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碰面。」

  周少瑾就帶了些藥材過去。

  程笳在垂花門前迎接她。

  相比上次,程笳又胖了一圈。

  周少瑾不由睜大了眼睛。

  程笳抱怨道:「李敬天天讓我吃吃吃的。我能不長胖嗎?偏偏京裡請的穩婆讓我少吃多動。洛陽過來的媽媽們卻讓我多吃少動,我覺得京城的穩婆有道理,可李敬卻說洛陽府過來的幾位媽媽都是有經驗的。家裡的幾個妯娌都是由她們服侍的……我正和他為這件事置氣呢!你來了正好,陪著我說說話。我們等會去街上逛逛去。」

  「去街上就算了。」周少瑾現在沒這心情,她附耳在程笳面前一陣私語。

  程笳哈哈大笑起來。

  周少瑾又急又氣,推了她一下。

  翠環立刻像衝了過來。扶住了程笳,還不悅地看了周少瑾一眼。

  「沒事。沒事。」程笳朝著翠環擺手,對周少瑾道:「那我們明天就去紅螺寺好了。我早就想出去走走了。」

  周少瑾點頭。

  程笳吩咐翠環去給程笙送個信:「說我和少瑾準備過去敬香,問她要不要去還願?若是要去還願,要不要和我們一道?」

  翠環下去安排。

  程笳就和周少瑾一起歪在臨​​床的大炕上說話:「你這麼急幹什麼?你年紀還小呢!」

  周少瑾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就是很想要個孩子,特別是程池的孩子,最好能和程池長得一模一樣。她說話的時候就帶著幾分憧憬。

  程笳笑得不行。打趣她:「沒想到你這麼喜歡池從叔,說起他來眼睛都亮了。」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周少瑾赧然和程笳鬧成了一團。

  可這樣一鬧。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待到下午程笙回信,說想和她們明天一起去紅螺寺敬香的時候,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回到家裡,她不好意思說是自己要去紅螺寺,說是要陪著程笙去還願。

  郭老夫人並不是那種喜歡把兒媳婦拘在身邊的人,又知道程笙的秉性,很是讚同她和程笙姐妹多多親近,自然是滿口答應了。

  可等她把這件事告訴程池的時候,程池的表情卻顯得有些窘然。

  他悄聲地問周少瑾:「不是你要去吧?」說著,抱著她向她保證:「我們都沒有什麼事。是我覺得你還太小,又答應過岳父不和你圓滿的……等過幾年我們自然就會有小寶寶了。」又問她,「是不是娘在你面前說了些什麼?我明天會跟她說的,你別擔心了,我會處理好的。」

  周少瑾愕然,半晌才道:「你,你不想要孩子嗎?」

  那眼神,看得程池心裡發慌,忙道:「沒有,沒有。只是想等你大一點。」

  周少瑾不禁小聲嘀咕道:「別人像我這樣的都做了母親了……」

  程池忙道:「別人是別人,我們是我們。我還想和你白頭到老呢!」

  這個時候生孩子就不能白頭到老了嗎?

  周少瑾素來沒什麼脾氣,何況程池又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就更順著他了,簡直是說一不二……可這次,周少瑾卻不想聽程池的了。

  她沒有做聲。

  決定明天還按約好的去紅螺寺。

  反正她想要個孩子!

  大不了她主動點好了……

  想到這裡,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

  四郎……應該是很喜歡自己的……她主動點,應該能成的吧?

  周少瑾忐忑不安地,好一會才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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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4:39: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章御史

  第二早上起床,周少瑾的情緒依舊怏怏的,程池知道她這次是真不高興了,也顧不得今天要要去袁維昌那裡,抱著周少瑾小意地哄了她半天,直到周少瑾的情緒重新又好起來,他懸著的一顆心這才落了地。

  周少瑾被程池這麼一哄,也覺得自己這件事自己有點固執。

  孩子的事,就像程池說隨遇而安好了。

  不過,她去紅螺寺敬個香,求菩薩保佑她早添貴子也不為錯吧?

  想到這裡,周少瑾就忍不住抿了嘴笑。

  程池給了她一大把銀票做香火錢。

  周少瑾高興地把它們都裝到了自己的荷包裡,和程笳、程笙一起出了門。

  紅螺寺在城北,離城十多里,坐北朝南,依山而建,山環水繞,木木豐茂。只是他們來的時候還是初春,新葉還沒​​有發芽,多是些枯黃的枝椏,看上去雖然有些蒼涼,但香客還是很多的,她們到山門的時候已快到正午,陪過的向管事早已為她們準備好了落腳的廂房和齋菜。

  程笳不由笑道:「還是跟著我們的小嬸嬸舒服,上次我們幾個來,等了半天才等到一個落腳的地方。」

  周少瑾不解。

  程笙笑道:「當時沒有想到會碰到紅螺寺的廟會,人擠人人挨人。管事們一時沒有安排好。」

  周少瑾笑道:「既然趕上了廟會,肯定人多了。」

  三個人簡單地用了點飯菜,就去了大殿。

  程笙是來還願的,有其他的知客和尚接待。程笳則陪著周少瑾丟了十兩銀子的香油錢,去抽了支籤。

  籤文上寫著「梧桐葉落秋將暮,行客歸程去似雲。謝得天公高著力。順風船載寶珍歸」。

  又是葉落又是秋暮的,又是天公又是寶珍的,周少瑾和程笳也拿不准這籤到底是好還是壞。

  那知客知尚見周少瑾小小年紀出手卻十分大方,親自領了她去了解籤的地方。

  老和尚拿著籤文念了一遍,問她們求什麼。

  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程笳忙替她道:「求子!」

  那老和尚就笑了起來,道:「施主莫急。這卦像上雖有桐桐葉落之。卻也寓意著凡事先兇後吉,是支上籤。」

  周少瑾和程笳都喜出望外,給了十兩銀子的卦錢。

  那老和尚笑道:「心中取事。天心從之,營謀用事,盡可施為。施主定會心想事成的。」

  這和程池說得「順其自然」差不多!

  周少瑾向那和尚謝了又謝,待了殿堂。只覺得天高雲闊,說不來的輕鬆。見到個小沙彌過來叫住了他就問程笙在哪裡?

  那小沙彌看著她耳朵都紅了,喃喃地道了東邊,道:「彭家大奶奶在那邊的禪室和師祖爺說話呢!」

  周少瑾滿心的歡喜無處可傾,興致勃勃地拉了程笳:「我們也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好了!」

  程笳原本就是個好動的主。被李敬在家裡拘了這麼長時間,就是周少瑾不去她也慫恿著周少瑾去,何況周少瑾都說去。她就更積極了,拉著周少瑾就往東邊的去。

  或者那禪室不對尋常的香客開放。她們一路走過去,人越來越少。

  周少瑾突然腳步一滯,停了下來。

  程笳忙道:「怎麼了?」卻看見她踮了腳朝山坡下的樹林張望。

  有條小道從她們站的甬道通往山坡下樹林,一個穿著青色細布袍子的男子正穿過樹林往儀門那邊去。

  那男子身形瘦高,步履匆忙,在這個幾乎全是女香客的禪寺裡顯得有些突兀。

  程笳笑道:「可能是誰家的相公吧?說起子嗣這件事來,但凡是個男子,只怕就沒有放得下心的……」

  她一面說,一面拉了周少瑾準備繼續住前走。

  周少瑾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急切地道:「你看那背景上,像不像程輅?」

  「輅從兄?!」程笳睜大了眼睛,仔細地朝那男子望去,有些語無倫次地道,「我也沒見過他幾次,怎麼知道像不像……這過輅從兄也是又瘦又高的……可他怎麼會到了京城呢?這紅螺寺的香客都是女子,他來幹什麼啊……」

  周少瑾一時間心裡亂糟糟的。

  以她對程輅的了解,只要有一絲的機會,他都不會放棄他的惡意,就像她那麼多年深居簡出,程家出事後,他卻千里迢迢地找到自己威脅自己一樣。

  如果真的是程輅,她不能讓他就這跑掉。

  她忙吩咐年紀小的吉祥:「你快去找樊祺,說我看見程輅了,穿了件青色的細布袍子,讓想辦法找到他。」

  周少瑾不禁慶幸把樊祺交給了向管事帶著,今天出門,因郭老夫人在朝陽門的家中,朝陽門那邊不能缺了人,她今天帶了向管事出門。

  吉祥一溜煙地跑了。

  周少瑾和程笳的好心情都沒有了。

  程笳安慰周少瑾:「也許是看錯了。」

  「但願如此吧!」周少瑾心緒不寧地道,兩人一路​​無語地去了禪房。

  程笙原就是為了等周少瑾和程笳才和那老和尚說說佛理的,如今周少瑾和程笳找來了,她自然也就告辭了。

  三個人順著來路返回。

  程笙很感興趣地問周少瑾抽了什麼籤。

  周少瑾告訴了程笙。

  程笙笑道:「我娘聽了肯定很高興。她還說要和你去給讓哥兒相看媳婦,到時候我們去大相國寺去看齋菜去。」

  程笳鬧到:「我也要去!我什麼也不說,你們就當我不在場,我想去大相國寺吃齋菜。」

  周少瑾和程笙忍俊不禁。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氣氛又熱烈起來。

  周少瑾給郭老夫人帶了些燒素娥回去。

  程笙看了「哎喲」道:「難怪祖母那麼喜歡你,我們都沒有想到。」

  周少瑾赧然道:「我是覺得這個還挺好吃的。」

  程笙連連點頭,吩咐隨身的嬤嬤也去買些帶回去:​​「給我婆家的人嚐嚐。」

  程笳看著也買了些,說是要帶回去給李敬嘗。

  李敬肯定很高興!

  周少瑾抿了嘴笑。朝著四周望瞭望,問春晚:「樊祺去了哪裡?」

  春晚吉祥望去。

  吉祥急急地道:「我把太太的話帶給了樊管事,之後樊管事就一直沒在回來……」

  難道真的是程輅不成?

  周少瑾在心裡琢磨著,留下了一個人在這裡等樊祺,他們打道回府。

  誰知道她回到朝陽門,郭老夫人屋裡坐了好幾個人,除了這些日子常在他們家走動的那位兵部武選司郎中彭大人的太太。還有彭城夫人和秋氏。正坐在一起吃著點心喝著茶說著話。

  看見她回來了,那袁太太忙上前拉了周少瑾的手,熱情地笑道:「四太太。可得恭喜您了!那曲閣老,下了大獄了,皇上要三堂會審呢!」

  也就是說,程池沒事了。

  錯的是曲閣老!

  周少瑾欣喜不已。面孔都明亮了幾分,喊著郭老夫人道:「娘。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郭老夫人的笑容比起周少瑾來就矜持多了,可也看得出很喜歡:「彭太太和彭城夫人過來,就是和我說這件事的。」

  周少瑾的笑容止不住,明晃晃地掛在臉上。

  這讓來報信的彭大人、彭城夫人和秋氏覺得自己這件事做得再對不過。也很高興。

  等到晚上程池回來,周少瑾服侍他更完了衣,就忍不住抱住了他。笑著仰頭對他道:「你有沒有話跟我說?」

  如果是籤文的事,她肯定會問他「你猜我抽到了什麼籤」。那就是關於曲閣老下獄的事了。

  他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快就知道。

  可望著著她粉粉的臉。他玩心大起,故做平常樣了的有些奇怪地反問她:「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難道四郎不知道曲閣老下獄的事?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忙把彭太太來給她們報信的事告訴了程池。

  笑意如點點的星光在程池的眼中蕩漾開來。

  周少瑾看得發楞,隨後立刻意識她又上了程池的當。

  「再也不管你更衣了!」周少瑾含羞帶怒地推開了程池。

  程池哈哈大笑起來,把周少瑾緊緊地抱在了懷裡,挨著她的臉道:「我還有個消息告訴你,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聽?」

  周少瑾很是好奇,也顧不得他剛才調侃自己了,道:「是什麼事?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喜不喜歡?」

  程池笑道:「我被調到都察院任經歷司經歷!」

  都察院經歷司經歷,正六品。

  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經歷司經歷會待在京城。

  「喜歡,喜歡!」周少瑾喜不自禁,抱住了程池。

  程池低低地頭,吻著周少瑾的頭頂喃喃地笑著道了聲「傻丫頭」。

  ※

  當天晚上,樊祺沒有回來。

  程池連夜派人去找。

  周少瑾擔心了一夜上。

  翌日,消息傳開,程家的親戚朋友都上門道賀。

  周少瑾在廚房一面時指使著灶上的婆子準備招待客人的吃食,一面憂心如焚地等著樊祺的消息,程池升擢的喜悅都變得淡然起來。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應該讓樊祺去找人了。

  萬一樊祺出了事,她可怎麼向樊媽媽交待啊!

  她可怎麼對等起樊祺啊!

  周少瑾好不容易到了掌燈時候,樊祺風塵僕僕地回來了。

  周少瑾喜出望外,也顧不得一屋子的客人,拉了樊祺在廚房後面說話:「怎麼樣?你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吧?」

  「沒有,沒有!」樊祺喘著氣道,「您沒有認錯人,是程輅……我一路跟著他,他在懷柔一戶官宦人家做賬房……還改了姓名,叫董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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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嬸嬸

  周少瑾不由和程池交換了一個眼神。

  程池道:「你還打聽到了什麼?」

  樊祺面對程池的時候總會覺得有些緊張。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道:「我打聽過了,他自稱是落地的秀才,沒錢回家,才想求西席帳房之類的差事,正巧那家差個賬房,他不知怎麼地打動了人家,既沒有擔保也沒有熟人引薦,就做了那家的賬房。」

  程池挑了挑眉,喊了懷山進來,道:「你去寫一份賣身契,讓樊祺帶路,跑一趟宛平。就說那程輅捲了我們家家財的逃僕,先報了官把他關到府衙裡再說。」

  這麼狠!

  樊祺看了程池一眼,看了周少瑾一眼,又看了懷山一眼,見三人都面色如常,不由打了個寒顫,忙跟著懷山出去了。

  程池知道周少瑾不會反駁他,但他還是有點擔心周少瑾不忍,道:「我們既然已經決定收拾他了,就不要心慈手軟……」

  周少瑾沒等他的話說話已點頭道:「我知道!他這個人心思太歹毒了。我們若是放過他,等於是放虎歸山。說不定哪天他會反咬我們一口。我們一時的心善,不會不僅換來相安無事,恐怕還會把自己陷入困境。」

  程池很是欣慰,笑著親周少瑾的面頰:「沒想到我的小丫頭這麼聰明!」

  周少瑾臉紅。

  這段時間程池總是這樣一會兒親親她的臉,一會兒親親她的手,纏綿而溫暖,讓她不僅喜歡,而且留戀。

  可事情進行的並不順利。

  晚上懷山臉色有些發青地趕了回來。道:「沒有找到程輅。可能樊祺跟著他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今天一早他就不見了,除了禦寒的衣裳和他平時積攢的銀子,筆墨紙硯甚至是幾雙舊鞋襪都沒有帶走,我們去說的時候那戶人家還不相信,直到他下午都未歸那戶人家才去翻箱倒框。據說還查出丟了一、二十兩碎銀子。」

  樊祺滿懷的羞愧,他的腦袋都要低到胸口了。

  周少瑾安慰他道:「沒事,沒事。至少他知道京城待不下去了。只要他離我們遠遠的。不作怪,就行了!」

  程池看在他是周少瑾陪房的份上,樊祺又只是個普通。沒有和樊祺計較,而是點了點頭,神色溫和,對樊祺道:「以後注意就是了。你下去和懷山畫程輅的畫像。我讓手下的人注意點就是了。」

  樊祺喜出望外,懷著補償的內疚和懷山退了下去。

  程池就叮囑她:「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以後出現得小心點。最好是帶上商嬤嬤。」

  見識過商嬤嬤的身手,周少瑾自然是忙不迭地應了。

  杏林胡同那邊就派了人過來送貼子,說是程許要成親了,請周少瑾過去幫忙。可傳話的人也說了:「夫人說,還是一切都得讓老夫人高興。老夫人若是有事,四太太還是先給老夫人辦事才好!」

  說來說去不過是不請周少瑾怕別人說她們妯娌間不親熱。請了周少瑾過去心裡又實在是不情願而已。

  周少瑾心中不悅。

  袁氏不想她去,她還正愁沒有藉口不去呢!

  「你回去回了夫人。就說多謝她體諒了,老夫人這邊也實在是走不脫身,我就不過去了幫忙了。」她溫溫柔柔地送信的婦人道,「等到新娘子過來給老夫人問安的時候我同老夫人一起給新娘子見面禮好了。」

  她不是想自己不去嗎?

  她就不去好了。

  那婦人聞言頭都不敢抬,覺得自己運氣怎麼這麼差,輪了件這麼難的差事——夫人讓四太太在這邊服侍老夫人,四太太就說新娘子認親的時候她也不過去了,若是新娘子過來給老夫人磕頭認親,她就給見面禮,否則這親也不用認了!

  沒想到四太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也不是個任搓團搓扁的。

  最可憐的還是她自己。大太太的話是口傳的,四太太的話也是口傳的,到時候四太太不出席那邊的婚禮,那些親戚六眷肯定是要問的,大太太說不定就會把自己推出去,她既不能把大太太這話說出也不能把四太太這話說出來,到時候她豈不成了那個兩面三刀的?

  那婦人唯唯喏喏應是,心驚膽顫地退了下去。

  一旁聽著的春晚氣得不得了,那婆子有腳剛踏出房門,她後腿就道:「袁夫人這是什麼?別人若是問起來我們怎麼說?」

  周少瑾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道:「有什麼不好說的?老夫人在我們這邊誰也不能否定,我在這邊服侍老夫人誰也不能挑我一個錯。就算是有錯,那也是她兒子的婚禮,她不怕丟臉,我有什麼好怕的!」

  春晚想想也有道理,不由扑哧一聲笑了起來。

  周少瑾橫了她一眼,笑道:「好了,好了,我們去老夫人那裡,這件事得跟她老人家說一聲,不然她老人家還以為​​是我不想去幫忙呢!」

  以為心裡還對程許有芥蒂。

  春晚笑盈盈地應「是」,幫周少瑾梳扮打妝一番,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程渭搬了家,程許要娶媳婦了,程讓也馬上要說親了,郭老夫人覺得這日子花團錦簇般的的讓人有盼頭。

  周少瑾過去的時候郭老夫人正在試衣裳。見到她就笑吟吟地招手,道:「你覺得認親的那天我穿這件怎樣?」

  是件墨綠色雙喜寶瓶紋的杭綢褙子。

  周少瑾笑著稱好,道:「配個喜慶點的首飾就更好了。」

  郭老夫人笑著讓珍珠去把自己的首飾盒抱過來,道:「你這話倒說在我心坎上了——我原想戴那套祖母綠,又覺那顏色暗了點。」

  周少瑾笑道:「那套羊脂玉的就好。」

  郭老夫人笑道:「倒把這套給忘了。」讓珍珠拿了鑰匙去開庫房,並道,「我記得我好像還套粉色瑪瑙石的,那還是我年輕的時候戴過的。你拿出來,給少瑾。」

  周少瑾笑道:「我又不是來向您討首飾。四爺平時也給我買了首飾的。」

  郭老夫人笑道:「我給你,你以後留給兒子女兒媳婦,也叫他們知道這是祖母留下來的給他們的。」

  周少瑾頓時滿臉通紅。

  四郎果然很喜歡她。

  昨天晚上她主動了,四郎就很歡喜。

  她就不相信了她不能得逞。

  郭老夫人看她的樣了呵呵地笑,滿意極了。

  周少瑾見她老人家高興,想了想。把袁夫人說的那些話還是嚥下了。只說了過兩天要和邱氏去相看謝家小姐的事。

  郭老夫人比她還明白,道:「若是我沒有猜錯,應該是謝家的三小姐或是四小姐。我也打聽過了。謝大人家雖然清貧,門風卻正,兩個嫁出去的姑娘在婆家也頗有賢名,娶妻娶德。不計妝奩。若是人品好,也不要盯著那些世俗之物。人是立家之本。」

  周少瑾恭敬地應喏。

  到了那天和程笳、程笙一起去了大相國寺。

  果如郭老夫人所言。和程讓相看的是謝家三小姐。中等個子,皮膚白皙細膩,臉還有點圓,帶著嬰兒肥。一雙眼睛卻大大的,清澈又明亮,舉手投足間還帶著幾分少女的活潑輕快。一看就是種生活在母慈兄悌之家的孩子。

  周少瑾一看就喜歡。

  邱氏和程笙也喜歡,程笙還打趣周少瑾:「看見沒有。人家只比你小兩個月。」

  謝家三小姐閨名一個「玨」字,初四及的笄。

  周少瑾被程笙調侃多了,臉皮也厚了,幫作嚴肅地輕咳了一聲,道「不要說比我小兩個月了,就是比我大六歲也得喊我『嬸嬸』。」說著,還看了程笙一眼。

  程笙愣了一會,哈哈地笑了起來,去擰周少瑾的臉,還向邱氏告狀:「娘,嬸嬸欺負我!」

  周少瑾笑嘻嘻地避開了。

  程笙比她大六歲。

  邱氏在一旁看著直笑,也不顧他們,和請來幫著說親的吳早秀的三媳婦吳三奶奶道:「您看謝家甚麼時候方便,讓兩個孩子合合八字!」

  這就是相中了的意思。

  吳三奶奶喜笑顏開,道著:「我這就去跟謝家說!」眼睛卻不由瞟向周少瑾,頗有些羨慕地對邱氏道:「你們妯娌間可真親熱。」

  邱氏看了眼被女兒呵著癢又顧著女兒懷孕不敢多加阻攔的周少瑾,又看了一眼挺著肚子叉著腰站在一旁看熱鬧的程笳,笑道:「她年紀還小呢!我就把她當女兒看。」

  吳三奶奶聞言笑道:「謝家三小姐也不知道是哪世修來的福氣,能嫁到你們家去。」

  邱氏抿了嘴笑。

  因吳三奶奶還要去給謝家還話,她就領著周少瑾和程笙在大相國寺吃了齋菜才回去。

  周少瑾直奔汀香院,把相看的結果告訴了郭老夫人,佩服地道:「您老人家可真行!要是當時您在就好了!」

  以後她要是娶媳婦嫁姑娘,一定得讓問老夫人的意思。

  郭老夫人看著她這依賴樣兒忍俊不禁,心裡卻很高興。

  程謝兩家就商量下聘的事來。

  周少瑾去了程渭家幾次,其餘的時候都陪著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也看出點端倪來。

  悄悄找了呂嬤嬤問:「少瑾怎麼沒有去杏林胡同幫忙?」

  周少瑾沒有故意掩飾,袁氏說的話自然瞞不過朝陽門這邊像呂嬤嬤這樣的老人。

  呂嬤嬤很委婉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聽了半晌都沒有作聲,最後道:「那就讓少瑾跟在我身邊,我這邊也的確得有個人服侍。」神色很平淡,語氣也很順和,可在她身邊服侍了幾十年的呂嬤嬤卻在心裡暗暗為袁氏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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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4:40: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二章自悅

  從那天起,郭老夫人對程許的婚禮突然就淡了下來,選好的衣裳首飾就放在了那裡,不再多看一眼,倒看見程池正式去了都察院,早早地就起床上朝,周少瑾跟著每天早起,到了辰時跟著她念經的時候就開始有些支持不住地打著哈欠,郭老夫人笑吟吟地免了她的早課,改為下午練一個時辰的字。

  周少瑾有些羞愧。

  她重生之後最大的願望是能像廖紹棠大歸的姑母廖章英一樣能出本字帖,如今嫁了程池,卻每天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就是偶爾想起來覺得心中有些不安,也拿些事太多、事太忙的給自己找藉口,好些時候沒有正正經經地練字了。

  周少瑾不敢慢怠,拿出當年給郭老夫人抄經書的勁頭,跟著郭老夫人學寫字。

  郭老夫人很是滿意,除了寫字,開始告訴她做畫。

  周少瑾就學得更用心了。

  她聽別人說過,好多刺繡大家也是丹青高手。

  等到進入了二月,風吹在身上沒有寒意,汀香院的雅緻就體現出來。

  推開窗就是湖水,遠眺過去就是重重綠嶂,抬頭是橫斜過來的桃樹枝,低頭是一團一團的剛剛生出嫩芽的花草。

  不要說周少瑾了,就是郭老夫人,也覺得這院子佈置得極好,笑著問程池是誰的手筆,並道:「開了春,東路那邊花園的草木花樹得整整了。」

  程池笑道:「這邊是我讓人整的,那邊就交給少瑾好了。」

  「我嗎?!」周少瑾訝然。

  程池笑道:「你的花不是種得挺好的嗎?這件事想必也難不倒你。再說了,這花草樹木一歲一枯榮,今天覺得有遺憾的地方,明年再補上就是。多試幾次。自然就會了。」

  周少瑾躍躍欲試。

  她就上午領著幾個丫鬟婆子去後花園種樹移草,下午陪著郭老夫人寫字畫畫,日子過得匆忙又覺得興致勃勃,人像那抽了條的柳樹似的,神采奕奕,十分的精神。

  袁氏那邊忙得昏頭轉向,眼看到了程許娶親的日子。這才發現自那天周少瑾過來接了郭老夫人家去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周少瑾過來了。她不禁皺眉,卻也鬆了口氣。

  她乳娘有些看不過眼,提醒她:「不管怎麼說。那周氏是程家的四太太,她不過來,只怕會讓人說閒話。」

  袁氏不以為然,道:「別人問我的時候我已經發出話去。說老太太那邊留了她服侍。」說完,自己也覺得有些過不去。又道,「她出生沒多久生母就去世了,我總覺得不大吉利。她和老夫人待在朝陽門那邊也好。」

  她的乳娘欲言又止。

  袁氏說起程許成親祭拜祖先的事來:「……我已經跟老爺商量過了,等他們成了親之後。再把幾位老祖宗的畫像移到大興那邊祀奉去。」

  起骸是件非常複雜的事,程勳等人骨骸還是留在了金陵那邊的祖墳,而且程劭也留下話來。以後他死了,還是葬在父母和大哥程勳的身邊。至於程涇他們。為了不讓子女波奔,多會選擇葬在京城。這樣一來,金陵那這的祖墳還得留著。程涇三兄弟就在大興選了塊祭田,圈定了塊風水寶地做程家的墳地。原先放在朝陽門這邊的祖宗畫像等也因三兄弟分家移到了杏林胡同。

  她的乳娘知道袁氏這是看著程池和周少瑾在家裡祭的祖先,心痛兒子媳婦要一大早往大興那去,想了這個法子。

  她剛才已經讓袁氏不痛快了,此時就不好說什麼,只好委婉地道:「大老爺待您可真好。您有什麼事可得讓著點大老爺。這樣才能夫妻和美。」

  這點袁氏倒不否認。

  她笑道:「我知道。新媳婦馬上要進門了,我這做婆婆的也得做個表率不是!」

  想當年,郭老夫人和程勳可是出了名的恩愛。

  她的乳娘見她這話說得倒還在理,笑著褒獎了她好幾句,這才出去忙自己的。

  袁氏見身邊沒有了人,臉就冷了下來。

  這個周少瑾,真是上不了檯面,她讓她不來,她就真的不來了,眼裡哪裡有她這個做大嫂的。倒是邱氏,雖說是分了家,這情面上的事卻一如往常做得好,她那邊也是剛搬家,事情多得很,卻能丟了自家的事過來給她幫忙,等嘉善的媳婦進了門,得好好敬敬她這個二嬸才是。

  也算是抬舉小二房的,壓壓程池和周少瑾的氣焰——這些日子,她走到哪裡都聽到別人在說曲閣老被彈劾的事,程池如今在士林裡可算是出了名了,做御史的時候鬥倒了一名閣老,這青史上能留下名了吧?

  袁氏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周少瑾卻去了榆錢胡同。

  四房的人到了京城。

  大家先是在榆錢胡同熱熱鬧鬧地聚了一天,然後又去了朝陽門,喝酒、聽戲、投壺、划船,又高高興興地玩了一天,緊接著就是程許催嫁的日子,眾人又一起去了杏林胡同。

  用顧十七姑的話說:「過年也沒有這麼熱鬧!」

  周少瑾卻只關心她的肚子:「你這還沒有三個月,要不要留在京裡多住些日子。」

  顧十七姑去了保定之後,查出有了身孕,因為才剛剛上身,怕驚了孩子,她被留在了朝陽門陪周少瑾。

  「不用。」顧十七姑笑著「哢嚓」咬了塊蘋果,笑道,「你們家太太的那個大夫給我把過脈了,說我好得很。等三個月的日子一滿我們就啟程回金陵了。」又道,「你這的蘋果可真好吃。走的時候我要帶筐走。」

  周少瑾哭笑不得,道:「我給你帶十筐回去行了吧?」

  顧十七姑嘻嘻笑,道:「你敢給,我就敢要。」

  周少瑾只好笑著搖頭。

  顧十七姑就安撫她:「你看,我們三個去紅螺寺敬香的都有了好消息。你也會有好消息的,別急。那籤上不是也說先難後易嗎?」

  「但願如此!」周少瑾說起這件事就有些無奈。

  程池什麼都好,就是自制力太強。

  他們夫妻間的事,她就是主動也沒有用。

  可這話她怎好說給別人聽?

  但願四郎忙過這些日子就好了。

  顧十七姑卻感慨著她們這麼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程少瑾抿了嘴笑,道:「那你教個進士兒子出來,秋闈、春闈不就都可以跟著進京了嗎?」

  「你怕我沒這志向不成?可就算是這樣。也是我兒媳婦跟著進京。哪裡輪得到我?」顧十七姑和她說笑著,嘻嘻哈哈就到了晚上。

  程池他們都去了杏林胡同那邊,不知回不回來。服侍郭老夫人歇下,周少瑾就和顧十七姑躺在床上說著悄悄話:「阿朱如今懷著第二個孩子……她想以後和我們結親家……她嫂嫂給朱家生了長孫……她原想趁著這個機會回金陵看看的,結果去不成了……女婿待她極好,千依百順。就是范家的規矩太多,太拘人了……」

  「可見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兩人邊說邊感慨。

  顧十七姑就留周少瑾在這邊睡。

  誰知道周少瑾剛剛躺下。程池回來了。

  顧十七姑捂了嘴笑,趕周少瑾回屋去:「我婆婆那麼大的年紀都沒有回來,他倒好,嫡嫡親親做叔叔的先回來了。」

  周少瑾臉紅成了塊布。道:「怕是有什麼事才回來的。」

  顧十七姑笑得如銀鈴。

  周少瑾一刻鐘也待不下去了,匆匆回了正房。

  踏進了內室,鏡台裡有人影一閃而過。

  周少瑾佇足。看見了鏡台裡那個笑得眉眼彎彎如月牙的女子。

  她赧然地低頭,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程池已更了衣。正由圓圓、滿滿服侍著繫衣帶。

  看見周少瑾,他的眉眼都柔和了幾分,低聲笑道:「回來了!」

  周少瑾胡亂地點頭,道:「娘已經歇下了。」

  「我知道!」程池揮了揮手,屋裡服侍的丫鬟魚貫著退了下去。

  他上前抱住了周少瑾,低聲道:「今天都幹了些什麼?有沒有想我?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你……」

  低下去的聲音如多了幾分醇厚,如沉沉的琴音,和他溫溫的氣息一起在她的耳朵縈繞。

  周少瑾的心都酥,好半晌才艱難地道:「這麼晚了,怎麼回來了?那邊請了你過去待客,沒有安排你住宿嗎?」

  京城的夜晚,可是要禁宵的。

  程池咬著她的耳朵道:「我不想一個人睡在冷冰冰的床上……找了個機會就回來了……」

  周少瑾緊緊地抱住了程池,目光如那秋水般的纏綿。

  ※

  次日她睜開眼睛,程池已經走了。

  周少瑾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紅著臉在床上打幾個滾才起床。

  她心裡像揣了個小鳥似的,一整天都心情愉快,而且在去花園查看了前些日子種下的花草,還在南邊的山坡下發現了一叢野薺菜。

  春晚驚呼:「這裡怎麼會有這東西?」

  周少瑾興致不減,笑道:「挖回去包薺菜餃子吃。」

  「好啊!好啊!」大家都覺得好,幫著挖野菜。

  周少瑾讓他們在這裡豎個籬笆:「別翻動這裡的土地,以後每年的春天都可以來這裡採薺菜。」

  丫鬟婆​​子齊齊應聲。

  中午大家都吃上了薺菜餃子。

  郭老夫人一口氣吃了十幾個餃子,還是周少瑾怕她積了食沒敢讓她繼續吃,郭老夫人這才作罷,道:「這可是我來京城以後吃的最好吃的餃子了。」

  就是顧十七姑這個吃慣了白米飯的人,也吃了七、八個餃子。

  郭老夫人決定下午去花園裡走走,看那園子裡還有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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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4:40: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三章 新人

  既然郭老夫人對花園裡的野菜感興趣,呂嬤嬤等人自然要湊趣,一時間朝陽門上上下下僕婦都幫著郭老夫人找野菜,等到程池從杏林胡同回來到汀香院來給郭老人請安,就看見郭老夫人、周少瑾和顧十七姑在一個做京菜的灶上婆子的指導下包餃子。

  郭老夫人等人看見程池全都愣住了。

  周少瑾甚至還站起來朝著放自鳴鐘的長案上看了一眼。

  這才酉正過兩刻!

  程許的婚禮定的是酉正的吉時。

  新娘子才剛進門吧?

  那程池豈不是新娘子一進門就回來了?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望著程池。

  郭老夫人卻只是呵呵地笑了兩聲,道:「四郎回來了!」她指了一旁包得歪歪斜斜的餃子道,「好多年都沒有動手包過餃子,今天你可有口福了,我們採了野薺菜。還是少瑾發現的。」

  昨天他在杏林胡同吃飯回來的,回來的又太晚,周少瑾怕他積食,沒給他吃。

  今天又發現了一個有野薺菜,他們就又採了些回來。

  程池笑著一望過去,藤簾上三路餃子,其中兩路站都站不起來,只有一路勉強算是立起了來。

  那一路肯定是少瑾包的。

  她前世在京城住了十幾年。

  程池就笑著挽了衣袖,道:「我也來幫著您包餃子吧?」

  「可別,可別。」今天天氣晴朗,郭老夫人在園子裡活動了半天,心情很好,調侃道。「你要是想讓你媳婦服侍你,只管把你媳婦帶回去,可別糟蹋了我的米麵。」

  一席話說得周少瑾耳朵都紅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顧十七姑就掩了嘴笑。

  倒是程池一派鎮定從容,笑道:「您是覺得我礙事,我好好跟您學包餃子就是了。怎麼能這麼趕我呢!」

  郭老夫人哈哈地笑,讓丫鬟給她淨了手。由程池扶去了一旁的宴息室。等丫鬟們上了茶點,這才開口問他:「那邊的婚禮可順利。」

  「很順利。」程池笑道,「新娘子已經進了門。四房陪房,一百二十四抬的嫁抬,滿滿六大冊子禮單,看上去倒是很有誠意。」

  郭老夫人不以為然地笑道:「閔浙一帶嫁姑娘喜歡十里紅妝。這樣的嫁妝還算不上厚重,不過是應景。沒有丟閔家的面子罷了。」

  程池知道母親這是對大嫂不滿,說起話來也就特別的不客氣。

  他笑著剝了個桔子給郭老夫人,委婉地道:「不聾不啞,不做阿翁。只要大嫂滿意就行了。這可是她千挑萬選的媳婦。」

  郭老夫人吃了一瓣橘子,覺得很甜,用帕子包著遞給了身邊服侍的珍珠。道:「給少瑾送過去,這橘子好吃!」

  珍珠應聲去了。

  郭老夫人這才繼續道:「明天新娘子什麼時候過來?」

  程池就又給郭老夫人剝了個橘子。道:「明天巳時過來。」

  新人要先祭祖,祭了祖,新娘子才算是程家的人,才能認親。

  但那麼晚……想必是袁氏心痛兒子媳婦,有意讓他們晚點起床。

  郭老夫人冷笑。

  好像只有她知道心疼兒子似的。

  「那你明天也別過去了。」郭老夫人有些強勢地道,「你這些日子都忙著杏林胡同的事,現在你大哥兒媳婦娶進門,你也該歇歇了!」

  按禮,新人要到朝陽門這邊來給郭老夫人行禮,作為主人的程池應該陪著一同前來才是。郭老夫人把程池留了下來,沒有了做程池的陪同,對新人來說,也就意味著少了幾分敬重。

  程池也沒有準備去。

  參加程許的婚禮,是因為自己是這個家裡的一份子,他做了自己該做的,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他笑著應「是」,和郭老夫人商量起給新人的見面禮來:「……我準備照著大哥大嫂給少瑾的見面禮給。」

  原本他準備再添兩成的,但袁氏這樣的排斥少瑾,連面子情都不願意給,他沒有跟著她一起作踐自己的媳婦的道理。

  郭老夫人原本準備給新人一套紅寶石頭面的,在知道閔家拒絕了曲源的聯姻時她心裡就開始有些不舒服了——量媒量媒,就算是結親,也會自我衡量一番,那曲源既然敢打這主意,想必對和閔家的聯姻是有幾分把握。只是最後機緣巧合,閔家沒有答應罷了。但閔家到底有沒有起這心思還兩說。現在袁氏又一副與程池撇清的樣子,她心裡非常的失望,甚至覺得,程涇的路也就走到這裡了,但能走到這一步,對程家的列祖列宗來說也算有了一個交待了。

  「那我這邊就打發新娘子一套南珠頭面吧!」郭老夫人淡淡地道,「我就不和你們這些做叔伯的比較了。」

  按禮,郭老夫人打見面禮應該比程池更貴重些。

  程池無意幫長房說話,母子倆又說了些瑣事,話題漸漸轉到今天採野菜的事上,郭老夫人的心情才漸漸地好了起來,由程池扶著出了宴息室。

  郭老人人、周少瑾、顧十七姑、程池一起吃了頓餃子。

  周少瑾送了顧十七姑回榆錢胡同。

  四房的人不參加明天的認親儀式,她們三天後就啟程回金陵。

  周少瑾等人回去的時候關老太太還沒有回來,商嬤嬤怕程池等她等得急,安置好了顧十七姑就委婉地提醒她程池還在等著她……周少瑾雖然紅著臉,還是急著趕回了朝陽門。

  程池已梳洗過了,正歪在內室臨窗的大炕上看著什麼,周少瑾匆匆進了內室,他不由笑了起來,道:「快去換件衣裳,我有好東西給你。」

  等周少瑾盥洗了出來,一走過去就被程池抱在膝上,指著炕桌上道:「你看!」

  「這是?」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黃筌的花鳥畫。」程池指送旁邊的跋和印章。「你不是這段時間在跟著繡娘學畫畫嗎?我猜你肯定會喜歡。」

  那是幅蓮花。

  色澤鮮妍,風流寫意,畫出來的蓮花少了幾分清雅,卻多了幾分繁麗,看上去富麗堂皇,明麗逸俊。

  周少瑾很喜歡。

  眼睛笑成了彎月兒。

  程池心中一柔,揉了揉她的頭髮。

  周少瑾卻是心中一動。拉了程池的手:「你也給我畫一副觀世音吧?」

  程池有些意外。

  周少瑾眼底閃過一絲明黠。道:「我知道你的畫畫得好,我要繡一副觀世音像。」

  程池奇道:「你繡觀世音像做什麼?」

  「你問得好奇怪啊?」周少瑾嘟了嘴道,「繡菩薩的畫像。還要問為什麼嗎?當然是誠心了!」

  程池知道周少瑾信佛,不疑有它,當即就問她要畫觀世音的那一幅像,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就開始和周少瑾畫觀世音像。

  待程許帶了閔葭過來給程池等人磕頭的時候。程池已畫了個輪廓出來。

  他拿了著帕子淨了手,這才問清風:「人已經去了老夫人那裡嗎?太太呢?」

  清風忙道:「人已經進了汀香院。太太在老夫人那邊服侍呢!」

  程池這才點了點頭,換了件乾淨的衣裳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閔葭不太像福建人。

  她身材高挑,皮膚白淨,一雙丹鳳眼顧盼生姿。儀態端莊,氣度高雅,一看就是那種出身良好的世家小姐。

  周少瑾看著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程許,不由在心裡暗暗腹誹。前世程許連閔葭長什樣就和閔家退了親,如果他知道新娘子長得這麼漂亮,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閔葭這是第二次見到周少瑾了。

  她是知道程家四房的外孫女嫁給了程許的四叔為妻。

  相比上次見面,周少瑾看上去又漂亮了幾分,好像一朵花似的,你以為她已經開了,實際上她才露出上花骨朵來。

  要講漂亮,恐怕程家沒有一個媳婦、姑娘比得上周少瑾了。

  還好她沒有想到要和周少瑾比漂亮,她只想讓自己成為最有風儀的那一個就行了。

  她恭恭敬敬地給郭老夫人和周少瑾行了禮,敬了茶。

  郭老夫人看著滿意地點了點頭,給了見面禮。

  閔葭悄悄地打量著周少瑾。

  見她神色自然,莫名地就鬆了一口氣。

  可等她看見程許給程池行禮的時候,心裡頓時又像壓了塊石頭似的——沒有比較看不出來,程許在給周少瑾行禮的時候很僵硬,她還以為是因為周少瑾出身和年紀的緣故,可他給程池行禮的時候也有些僵硬……那就有些不對勁了!

  閔葭的眼睛轉了轉。

  她決定想辦法打聽打聽這其中的蹊蹺。

  畢竟她公公年事已高,是程許又太稚嫩,年紀正好在公公和程許之間的程池就變得很關鍵。

  他是會像二叔祖程劭那樣儘管功成名就了,但守著侄兒長大之後卻沒有一點留戀地程家的人脈交給了侄兒,還是會在富貴榮華錢財或是名留青冊的榮譽面前有所圖謀呢?這可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事。

  閔葭把自己親手給郭老夫人、周少瑾等做的鞋襪親手交給了周少瑾。

  周少瑾笑了笑,轉身交給了春晚。

  程許就道著:「祖母、四叔父、四嬸……嬸,家裡還有客人,我們就不多留了。改日再來看您們!」

  郭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道:「成了親,就是大人了,以後可不能由著性子亂來,有事多和你媳婦商量,她一看就是個聰明的。」

  程許諾諾應是。

  郭老夫人就端起茶來,讓程池代她送客。

  閔葭差點就沒辦法掩飾自己臉上的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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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無法

  閔家和程家的婚事談了很久,就算閔葭養在深閨裡,也多多少少聽說了一些。

  閔家有十幾年沒有子弟拜相入閣了。

  有些資源保住容易,但沒了再建會變得很困惑。

  所以閔家這幾年行事有些急,作派難免浮躁。

  程兩家聯姻,是地希望兩家能在廟朝上互相幫扶一把。但在閔家和劉家結親的事上,閔家是分兩派的。一派覺得程家自己都盯著內閣那個位置,未必就能幫得上閔家。一派覺得程家長房正是烈火烹油之勢,兩家未必不可齊頭並進。

  閔葭知道自己嫁過來的責任,對程許並沒有過多的要求。只要他能尊重自己,給予自己應有的體面就行了。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程許這樣的沉不住氣。

  他想走得更遠,離開了這個如今在士林名聲雀起的四叔父支持是不行的。

  難道他還沒有看清楚這一點?

  哥哥們都誇程許如何如何好,是哥哥父誇大其詞了?還是程許太年輕,有時候行事不夠圓滑?

  她不由咬了咬唇,直到隨著程許上了轎,轎子晃悠悠地住杏林胡同去,這才深深地吸了口氣,決定三日回門的時候好好地和哥哥說說這件事。

  念頭腦子裡轉了轉,她想到三月方萱就會嫁給她的哥哥,表情不由和緩起來。

  她和方萱很投緣,娘家有這樣一個嫂嫂,她覺得很欣慰。

  轎子很快就到了杏林胡同,邱氏親自扶了她下轎。

  婆家這樣的看重她,閔葭很高興,剛才在朝陽門的不快很快就被她壓到了心底。

  程家的親戚不多。但故舊卻很多,好在是她出嫁之前就做足了功課,敬過一圈茶,送了鞋襪,她基本上都有了一個印象。

  閔葭不由多看了吳寶璋一眼,主動地和吳寶璋說話:「……怎麼汶嬸嬸沒有和你一塊來?四叔父剛成親,二叔父只有讓叔叔一個。我也沒有個妯娌。想說說話都找不到人,你什麼時候回金陵去?若是有閒,多到我這邊走動走動才好?」

  吳寶璋看著閔葭那雍容華貴的裝扮。想著剛才眾人對她的褒獎,不由在心裡冷笑。

  你閔家大小姐在閔家就算是被你那個狀元哥哥捧在手心裡又如何?還不是撿了周少瑾不要的,有什麼好得意的!

  她心裡千轉百回,面上卻笑得一派明媚。道:「家裡還有一攤事,我婆婆哪裡走得開?我們是池叔父娶親的時候過來的。公公覺得京城挺好,就在西直門那邊開了個​​賣茶葉的鋪子,什麼時候回去,得看公公有什麼打算了。嫂嫂這樣可親。得了閒我肯定會常來看嫂嫂的。」

  兩人一你一句,我一句的,等走吳寶璋告辭的時候。已如一見如故般的親暱起來。

  閔葭親自把她送到了垂花門前。

  可吳寶璋一上了轎子臉就沉了下來。

  她還以為會看到周少瑾或是程池,不曾想袁氏卻藉口郭老夫人身邊需要人服侍把那兩個人支到郭老夫人身邊。

  真是便宜了那周少瑾。

  只是不知道那程許磕頭給周少瑾敬茶喊「嬸嬸」的時候是怎樣一幅模樣……

  她想著想著。就笑了起來。

  而等吳寶璋的轎子出了杏林胡同,閔葭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來。

  她低聲問從小服侍她長大的貼身大丫鬟素月:「看見我婆婆了嗎?」

  素月悄聲道:「袁夫人馬上要走了,夫人正準備送袁夫人呢!」

  閔葭點了點頭,笑盈盈地往袁夫人歇息的暖閣去。

  ※

  周少瑾那邊送走了程許和閔葭,只覺得心中一鬆。

  婚禮的事就算到此結束了吧?

  她很長一段時間應該不用應酬杏林胡同了。

  周少瑾高高興興地去了汀香院,對郭老夫人道:「外祖母說明天想過來我們家串門,她老人家馬上就要回金陵府了。」

  郭老夫人點頭,有些傷感,讓珍珠去庫房裡拿了很多滋補的藥材,嘆著氣對周少瑾道:「只怕以後難得見到了。」

  關老太太和郭老夫人都年事已高,一個不會輕易離開京城,一個不會輕易離開金陵,這一別,的確以後難得再見面了。

  周少瑾也有點傷感,但還是安撫郭老夫人道:「公公的骨骸還葬在金陵,隔個兩三年我們就會回去祭拜一番的,怎麼就見不到了,關鍵是您得好好保重身體才是。」

  「這話也有道理。」郭老夫人知道這是兒媳婦在安慰自己,也就不在這上面多說些什麼,而是轉移了話題道,「四郎明天就銷假了嗎?他在都察院怎樣?可有什麼為難之處?」

  她提醒周少瑾怎樣關心程池。

  周少瑾想到程池還有精神折騰她,耳根微紅,憨憨地道:「四爺只請了四天假,明天就要去衙門裡當差了。至於說四爺在都察院怎樣……我倒覺得您不必替四爺擔心,以四爺的手段,他要是想和誰交好,那人一定會和他成為好朋友。」

  郭老夫人聞言就笑了起來。

  程池還就真是這性子。

  看樣子周少瑾對兒子的的事還是很關注的。

  她暗暗頷首。

  程池今天好不容易在家,周少瑾卻不想浪費這大好的時光,建議道:「娘,我們今天去劃般吧?把四爺也叫上,還可以在水榭作畫……今天的天氣多好啊!」

  郭老夫人一聽,也覺好。

  周少瑾就叫了婆子們去準備船,又讓廚房裡準備些可以在船上吃的點心小食,讓人把水榭那邊收拾出來,該鋪上厚褥子的鋪上厚褥子,該放上迎枕的放上迎枕,自己又把程池從書案前的太師椅上拉了起來,嘟嚷著:「這樣好的天氣,就算是要看書。也應該到湖邊水榭旁看才是。呆在書房裡多煞風景!」

  程池沒有辦法,只好丟了書和周少瑾一起去汀香院。

  丫鬟僕婦們或去拿厚褥子,或去湖邊打招船隻,或是捧了香爐氈毯文房四寶往湖邊的水榭去,平時安靜無聲的朝陽門像過年似的,人人都動了起來。

  郭老夫人看了不免很是感慨,對呂嬤嬤道:「原來還怕少瑾這丫頭太孩子氣。現在看來。這孩子氣也有孩子氣的好處,你看家裡多熱鬧啊!」

  呂嬤嬤含笑道:「這屋裡熱鬧些多好啊!從前寒碧山房就是太安靜了。」

  郭老夫人心情極好地和呂嬤嬤開著玩笑:「敢情這都怪我?我就是想熱鬧一個人怎麼熱鬧得起來!」

  呂嬤嬤就討著郭老夫人的歡心道:「等到四太太給您添了大胖孫子,這家裡就更熱鬧了。」

  郭老夫人不住地點頭。

  翌日設宴款待了關老夫人之後。次日又去送了關老太太離京。回到朝陽門,回了門的閔葭又派嬤嬤送了福建的一些土儀過來到,郭老夫人全都交給周少瑾,讓周少瑾酌情處置。周少瑾則推給了商嬤嬤,讓她看著辦。自己則依舊是早上起來送走程池之後再睡個回籠睡,下午去汀香院練字、畫畫。

  等風吹在臉上暖洋洋的時候,程笳來向他們告辭——她要回洛陽去了。

  周少瑾託也帶了很東西給保定府的周鎮、李氏和朱朱。

  程笳走得那天,程箏、程蕭和程笙都來送她。

  周少瑾則心情煩躁。

  她的小日子又來了。

  這次程池怎麼哄她她都沒辦法高興起來。

  她開始抽空繡程池幫她畫的那幅觀世音菩薩淨瓶柳枝圖。

  這是她準備送到普陀山去為她和程池求子的。

  程池看著她悶悶不樂的樣子。不禁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雖然他是為了她好,可若這是好讓她變得怏怏不快又有什麼意思呢?

  程池尋思是不是陪周少瑾出去走走。

  邱氏卻過來請周少瑾去家裡做客,說是程讓和謝家三小姐的婚事定了下來。三月十六下小定,想請周少瑾和全福人一起過去給女方插簪。

  周少瑾自然是欣然應允。帶著她去給郭老夫人問安,請她留下來用午膳。

  邱氏也沒有和她客氣,說起插簪的事來:「原想請大嫂的,可方家六小姐出閣,她要過去幫忙,我想想就請你過去,你好歹是讓哥兒的嬸嬸。」

  周少瑾笑瞇瞇地點頭,想起那年和程池一起去給程誥家的何風萍插簪,忙道:「請了誰做媒人?全福人是誰?還有哪些人去?」

  「請二爺的兩位同僚做媒人,吳家三奶奶的全福人,阿笙懷了孩子,也不知道那邊有沒有什麼忌諱,請了你和阿箏、阿簫兩姐妹。」

  「到時候我一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丟讓哥兒的臉!」周少瑾眉眼彎彎地道。

  郭老夫人和邱氏都笑了起來。

  周少瑾就拉著郭老夫人告訴她怎麼能新人插簪,應該說些什麼吉利話,有些什麼忌諱。

  這都是人情世故。

  郭老夫教得認真,周少瑾也學得認識。

  等到了那一天,周少瑾早早地就起床,梳了個墮馬髻,簪了朵點翠大花,穿了件天青碧的褙子就準備出門。

  程池笑道:「你不是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嗎?」

  周少瑾笑道:「不過是說說而已——再漂亮也不能壓過新人去啊!」

  可就算這樣,只怕也會壓了那新人一頭。

  程池覺得自己的老婆就算以後生個五男三女,只怕也難得做那全福人。

  夫妻倆人一起出了門。

  程池往都察院衙門,周少瑾去了程渭那裡。

  不曾想她進門卻看見了閔葭。

  她也跟著去給謝家三小姐下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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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 關心

  周少瑾無意和閔葭多接觸,但兩人之間的關係又讓她沒有辦法避免和她接觸,這麼一想,對於去程讓下小定突然多出一個人來,周少瑾也就釋懷。她笑道:「多一個人就多一分熱鬧,你能去就可太好了。」

  一邊是婚禮,一邊是小定。袁氏的選擇沒有錯。但閔葭還是覺得袁氏的做法不妥當,方萱畢竟只是袁氏的表侄女,可程讓卻是她嫡親的侄兒,就算她不能去謝家,也應該在這一天出面來看看,表示一下關心。這點面子情都不做,或是不懂,或是不屑,前者只能說話她教養不好,後者只能說話她修養不好。

  也不怪那天程許和她去朝陽門人親的時候七情六欲都擺在臉上。

  有這樣的一個不著調的母親言傳身教,他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人情事故。

  也就程家人丁單薄,又有福氣嫁了個仕途順利的丈夫,還生了個會讀書的兒子,這要是在閔家,早被人踩成渣了。

  偏偏自己的這個婆婆還一無所知。

  自己委婉地提醒她在方宣出閣之前她完全能趕到這邊來說幾句客氣話,婆婆漫不經心地道著「沒事,不過下小定,等過幾天浴佛節的時候我遇到你二嬸嬸的時候說一聲就是了,她不是那種心胸狹窄之輩」。

  閔葭當時真是笑哭不得。

  別人不是心胸狹窄之輩,所以你就這怠慢別人。若別人是心胸狹窄之輩呢?你豈不是要巴著捧著了?這不就是逢高踩低嗎?就算是想這麼做,也別說得這麼明白,做得這麼明顯了!

  閔葭別脾氣都沒有了,決定和婆婆分頭行事,她到這邊來。婆婆去方家喝喜酒。

  婆婆萬分不解,道:「阿萱不是和你挺好的嗎?她出嫁你不去送嗎?」

  她當時笑道:「阿萱為人也很好,我讓丫鬟去給她送個信,解釋一番就是了。」

  把知原封原樣的送給了袁氏。

  誰知道袁氏根本就沒有聽出來,連聲說不好,還是她細聲細語地勸了一通,袁氏才勉強答應了。

  閔葭可看出來。敢情她這婆婆不是不知道。是太知道了,總拿著大嫂的名頭壓著家裡的妯娌。

  這麼一想,她又覺得婆婆很天真。很好對付,家裡給她找的這門親事還是挺好的。

  只是不知道她壓不壓周少瑾?

  閔葭笑著,親親熱熱地和周少瑾道:「那嬸嬸可得多教教我,我對這些一點也不知道。」

  周少瑾笑道:「你下小定的時候程家怎麼去給你插簪。這次我們去謝家就怎麼能謝家的三小姐插簪,你肯定知道的。」

  一席話說得閔葭微微一愣。

  沒想到周少瑾看上去那麼溫婉漂亮的一個人。說起來話卻棉裡藏針。

  可見她母親說得對,這人,沒有一個簡單的。

  閔葭和周少瑾說了兩句就湊到了程箏和程簫的身邊,不多不少。不濃不淡地和兩人寒暄著。

  相比周少瑾,她更看重自己的這兩個小姑子。

  周少瑾不管怎樣也只是她的一個嬸嬸,程箏和程簫卻不一樣。她和袁氏是血脈相邊的骨肉,她們的一句話。頂得過別人十句話,特別說壞話的時候……

  她們在一起闊契了片刻,媒人和全福人都到了。

  全福人吳三奶奶也是周少瑾成親時候全福人,也算是熟悉了,周少瑾和她說著話,心情很好。

  邱氏知道她們都在自己家裡用了早膳,還是讓丫鬟們端了些豆漿、蓮子羹之類的流食請她們吃了,這才由媒人領著往謝家去。

  謝家住的離這裡還有段路程,可也不算太遠,坐轎子半個時辰就到了。

  因下小定是以內宅的婦人為主,謝家的男子都避到外院的書房,周少瑾一下轎就看見了滿院的婦孺,把個小小的宅院擁得頗有些水洩不通的模樣,可這些婦人的面相多很和善,笑容也爽朗,偶爾兩個看上去有些尖酸的,臉上也帶著些許的笑意,在種喜慶的氛圍。

  周少瑾很喜歡。

  覺得謝家這門親事還真心不錯!

  謝家請的全福人把她們迎進了謝玨的內室,謝玨穿著大紅的妝花褙子,面色通紅地由幾個婦人陪著坐在大炕。

  周少瑾一走進去那些婦人就開始說著吉利話,讓了位置給周少瑾幫謝玨插簪。

  程家下小定的的簪是很尋常的赤金髮意簪,不過比一般的份量重點,做工也精緻,卻算不上奢華。

  當她把簪子拿出來的時候,她明顯地感覺盤坐在她對面的謝玨鬆了一大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周少瑾突然間就有點明白​​,謝玨恐怕在擔心程家財大氣粗拿出支古董簪子或其名貴的簪子給她下小定——當門戶對的人家,娶妻嫁女通常都是男一擔如一頭,也就是說,女方家嫁女兒的費用會是男方家的一半。

  謝家不是什麼富裕的人家!

  周少瑾前世今生都受過很多情感上的磨難,對這種就特別的敏感。

  她不由低聲地笑著安慰謝玨:「我二嫂這個人是很好的!」

  謝玨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感激地朝著周少瑾笑了笑。

  這讓周少瑾有種幫助了別人的快樂。

  晚上見到程池的時候,她講給程池聽。

  程池望著那她那彎彎的眉眼,把她緊緊地摟在了懷裡……

  或許是因為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或許是程池和她胡鬧了一場,莫名的,周少瑾心裡的怨懟陡然間煙消雲散,她又開始跟著郭老夫人忙前忙後的練字、畫畫,閒暇的時候就繡那幅觀世音圖。

  轉眼間就過了端午節進入了盛夏。

  曲源被判了秋後問斬。

  程池的名字又在士林裡傳了一遍。

  邱氏讓人送了很多的甜瓜過來,還請周少瑾和郭老夫人過去聽戲。

  周少瑾不明白:「這麼熱的天,二嫂怎麼想到要家裡唱堂會。」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你二伯,過些日子要去寧波了。」

  「外放嗎?」周少瑾非常的驚訝。

  這些日子她一直跟在郭老夫人身邊。郭老夫人沒有說,程池也沒有說什麼。

  郭老夫人笑瞇瞇地點頭,道:「前些日子那彭城夫人不是常來家裡玩嗎?她給你二伯求了個恩惠,當然了,你二伯的資歷也夠,放了他去了山東任按察使,過些日子就要啟程了。你二嫂可能是想在你二伯走之前一家人聚一聚!」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道:「您可真厲害!我天天在您身邊也一點也沒有發現……」

  她的聲音原本就甜糯,此時又帶著些許的驚嘆,些許的佩服。些許不滿的撒嬌,惹得郭老夫人大笑起來,告訴她:「這件事我也拿不准!我總不能去求她吧?那就下乘了!有什麼好事也不未必輪得到我們……」她細細地給周少瑾講這其中的門道,「我也是明天早上接到她的信你二伯得了這個差事。」

  周少瑾認真地聽著。不停地點頭,笑道:「這可是件大好事。我得給二伯準備點賀禮才是。」

  不管怎麼說,程渭這品階提上來了,以後就算回京在哪個旮旯角落裡待著只等領俸祿,這錢也拿得多些。儀仗什麼的也隆重些。

  前世程渭可沒有外放?

  會不會又是她洩露了前世的那些天機才影響了程渭的命運的呢?

  她問程池。

  誰知道程池只是緊張地問她:「洩露了天機會不會被反噬?」

  周少瑾也不知道。

  程池立刻決定明天就去大相國給周少瑾作場法事,又想著郭老夫人和他們住在一起,老人家又最信這些鬼神之事。最好別驚動了郭老夫人,於是叮囑周少瑾:「別人讓知道了。只說是要去看看你姐姐。我們悄悄去,悄悄回來。」

  周少瑾看著程池這樣在乎她,心裡甜絲絲,倒也不覺得什麼洩露天機要被反噬什麼的了,第二天歡歡喜喜地跟著程池去了大相國寺。

  她就看著程池為她做這做那裡,眼睛笑得像月牙兒,怎麼也止不住。

  程池忍不住嘆氣。

  周少瑾就抱了程池的胳膊搖來搖去的。

  程池哭笑不得,呵斥她:「好好給我站住了,這裡是禪寺。」

  周少瑾也不惱,笑嘻嘻地放了手走,見正午時分那小攤子都收了,不見什麼人,又抱了程池的胳膊,道:「我們應該已經出了禪寺吧?」

  黏得不得了。

  程池心裡歡喜,也​​就不管她了,把她塞進了馬車,一路上被她黏得滿身是汗,心裡的虛火突然就旺了起來,索性讓車夫轉了個彎,和周少瑾去了榆錢胡同。

  夏天的蟬「知了」、「知了」在樹上叫著,如傘的大槐樹遮陽蔽日,只有斑駁的樹影落在窗戶上,越發讓人覺得靜謐陰涼。

  周少瑾閉上了眼睛,不敢看在自己身體裡進進出出的程池……

  ※

  那天他們回去的有些晚,給郭老夫人請安的時候,周少瑾的腿都是發軟得。

  郭老夫人沒有在意,還以為是夏天出行太累了,關切地讓他們早點休息,說明天還要去程渭那裡。

  周少瑾恭敬地應諾,不敢看郭老夫人。

  程池卻淡定從容,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

  回到內室,周少瑾就忍不住擰了程池一下。

  那結實則又柔韌的感覺讓她不由想起了下午的事,臉又開始燒得慌。

  程池好脾氣地笑了笑,去了耳房沐浴。

  他今天心情雀躍。

  固然有周少瑾竟然順著他的性子來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周少瑾閉上了眼睛。

  第一次,她沒有看他的臉也沒有覺得害怕。

  --------

  ps:關於關老太太去參加程許婚事的禮,我在這裡解釋一下。

  死了丈夫的孀居之人在古時認為不吉利,所以不是特別親近的人家,是不會去參加別人的婚禮,就算是去參加別人的婚人,也不能到新房裡去觀看,動新娘子的陪嫁,只能遠遠地找個地方看看熱鬧。郭老夫人不是不能去,而是因為不待見袁氏對閔家的妥協才藉口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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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找事

  邱氏舉辦家宴,也和她的人一樣,低調樸實內斂,只請了杏林胡同和朝陽門。

  郭老夫人對邱氏有多大的能力辦多大的事很滿意,不僅帶著周少瑾過去了,還帶了一刀澄心紙,兩塊端硯和一匣子湖筆送給程讓。

  可當周少瑾扶著郭老夫人在垂花門前下轎,看見跟著袁氏、程箏、閔葭等人迎上來的吳寶璋時,還是沒能忍住愣了愣。

  閔葭見了笑著解釋道:「是我請諾弟妹一起過來的——她一個人在京城也很寂寞。」

  不過幾日沒見,她們的關係就有這麼好了嗎?

  周少瑾微微地笑,並不說話。

  這是邱氏的宴請,她自然不會喧賓奪主。

  見了禮,一行人進了宴息室喝茶,郭​​老夫人就讓周少瑾把送給程讓的禮物拿給了邱氏。

  邱氏得了郭老夫人的賞,自然是喜出望外,忙拿了菜單子給郭老夫人:「您看有沒有什麼添減的。」

  周少瑾忙幫郭老夫人拿了老花鏡。

  郭老夫人卻懶得看,把菜單子遞給了周少瑾,道:「你看看吧——有什麼忌諱,你心裡有數。」

  嫁進了程家二十幾年,自己婆婆的喜好都不知道,還做什麼媳婦?何況這菜單子之前邱氏就悄悄地和周少瑾商量過了。

  她笑著把那菜單子上的菜都看了一遍,見和當初兩人商量一樣,笑著把菜單子遞給了邱氏,道:「有勞二嫂了。準備的都是娘愛吃的。」

  郭老夫人聽著笑了起來。

  邱氏也很高興,把菜單子交給了身後的管事媽媽,和袁氏等人一起圍坐在郭老夫人身邊,和郭老夫人說起話來:「二老爺一直在京裡。沒出過京,我也不知道該給二老爺帶些什麼好。問了大嫂,大嫂給了我一個單子,不然我這邊還沒有個頭緒呢!」

  袁氏笑道:「我這也是照著葫蘆畫瓢,當年我也不懂這些事,還是娘告訴我的呢!」

  年紀大了的人就喜歡懷舊。

  郭老夫人聽著,就說起當年程勳、程涇初入官場的一些事來。

  閔葭不由對郭老夫人別眼相看。

  看袁氏那不著調的樣子。她還以為程家言過其詞。沒想到老夫人倒是個精明厲害的。

  天氣比較熱,和過午膳,眾人休息了一會。開始唱堂會。

  程箏和郭老夫人評著伶人的戲功,程簫、袁氏、閔葭和吳寶璋都很感興趣地在一旁聽著,那袁氏和閔葭偶爾還點評幾句,也頗有見地。一看就是喜歡聽戲的人。

  周少瑾無意湊熱鬧,坐在一旁聽著。程笙見自己的母親邱母忙著準備晚膳的事,就和周少瑾說起女紅的事來:「……簫表姐把你當初給他們家睿哥兒畫的那個襁褓樣子找給了我,我也找人照著繡了一個。到時候我拿給你看看!」

  「真的嗎?」這件事周少瑾都快忘記了,她笑道。「那好,我看你用的什麼配色。」

  花樣子好看,還要顏色搭配的好。

  程笙笑道:「你那裡還有沒有小孩衣裳的花樣子?我到時候讓丫鬟們幫著描幾幅回來。」

  「你要什麼樣的?」周少瑾還是很喜歡程笙的。「我給你畫幾幅吧?這花樣子每年都翻新,從前的我倒是有。不知道能不能入了你的眼。」

  「嬸嬸的繡工素來得人稱道,能留下來的,肯定都是好東西。」程笙和笑道,「那這件事就說定了,我明天就帶人去您那裡看看。」

  周少瑾點頭。

  突然有人笑道:「什麼事說好了?」

  周少瑾和程笙抬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吳寶璋湊到她們這裡來了。

  程笙不知道吳寶璋的事,她娘家的從弟媳,又是在她娘家做客,自然要有待客之禮。程笙笑著把經過說了一遍。

  吳寶璋捏了帕子笑,道:「三姑奶奶可找對人了,池嬸嬸做姑娘的時候就是個靦腆的性子,不是在家裡讀書寫字,就是在家裡做針線,我們都沒有少求池嬸嬸幫著畫花樣子。」

  周少瑾可不想和吳寶璋扯上什麼關係,裝著茫然道:「我在家裡的時候的確常有人求我畫花樣子,我也給諾侄媳婦畫過嗎?我怎麼不記得了?多半的時候都待在家裡,諾媳婦來家裡做客的時候好像也只見兩、三回……」她回憶道,「我給諾侄媳婦畫什麼花樣了?諾侄媳婦能給我提個醒嗎?」

  吳寶璋見自己三番兩次地討好周少瑾,周少瑾都不領情,不由暗暗惱怒,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話,轉過身去聽著程箏評戲,不再理會周少瑾。

  周少瑾耳根子總算清靜了。

  程笙起身去上官房。

  周少瑾見她扶著腰,動作遲緩,和平時的伶俐大不相同,不禁有些擔心,起身扶了她,陪著她去了官房。

  一直認真聽聽著郭老夫人說戲的閔葭陡然間轉過身來,低聲笑著對吳寶璋道:「沒想到你和我們的這位小嬸嬸關係還挺好的?」

  吳寶璋想起剛才的事,神色就有些冷,道:「也說不上好——不過是認識罷了!」

  閔葭笑道:「那也比我好,至少認識。你是不知道,我那天一看,敢情我還有個比我年紀還三歲的年輕嬸嬸,我還以為是哪位伯父或是叔父的繼室,不曾想是池叔父妻子。池叔父怎麼娶了這麼小的一位嬸嬸?有時候我喊著都有些不好意思?」

  吳寶璋聽閔葭說周少瑾像哪位伯父或是叔父的繼室,心裡一陣痛快,情不自禁地道:「誰說不是!她從前還叫我姐姐呢!如今我反而叫她嬸嬸起來……」

  閔葭抿了嘴笑,道:「我看這位小嬸嬸性情很是溫婉,想必也不會和你計較什麼!」

  她從前在她面前話都不敢大聲地說,現在嫁了程池,卻擺起長輩的譜來。對她愛理不理的。

  想到這裡,吳寶璋心裡就覺得悶得慌。

  閔葭卻目光微轉,笑著對吳寶璋道:「我也要去官房一趟才好。」

  吳寶璋想著她認親時無緣無故的親暱,之後又熱情的相邀,心中冷笑。

  她雖然想踩周少瑾幾腳,可也不是那沒有頭腦的,閔葭以為自己最誰?幾句好話。幾個馬屁就能把她忽悠迷糊了任她所用嗎?

  吳寶璋決定陪著閔葭去官房。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麼?

  兩人手挽著手,親親熱熱地後門出了廳堂。

  後院牆角種著幾株牡丹,奼紫嫣紅地正開得茂盛。

  兩人慢慢地往官房那邊去。

  在離官房不過幾步路的地方。她們迎面碰到了周少瑾和程笙,雙方打了個招呼,背道而行。

  閔葭卻忍不住回首瞥了周少瑾一眼,道:「你說。當初程家的幾兄弟都很寵著小嬸嬸?」

  「是啊!」吳寶璋很想看看閔葭那張端著的臉裂開的時候是怎樣的一副表情,「四房的誥從兄和詣從兄就不必說了。那可是捧在手裡怕摔著了,含有嘴裡怕化了。就是程輅——程家的旁支,卻是程家幾兄弟裡面最會讀書的,都隔三岔五的送點東西給她……我們當時還以為她會留在程家。沒想到她真的留在了程家,卻不是嫁給了……嗯……卻是嫁給池叔父……不過,當初池叔父也很護著她……」

  閔葭聽著心中一跳。

  吳寶璋說起周少瑾的婚事時。不是用得「嫁」進程家,而是「留」在程家。如果周少瑾是和那個叫程輅的旁支有什麼,吳寶璋就不會用「留」這個字了。

  難道正如她所想的,程許和周少瑾之間有什麼?

  可如果是這樣,周少瑾又怎麼可能嫁給程池呢?

  或者是,有私情?

  閔葭感覺到了吳寶璋的惡意。

  可又沒辦法不去想。

  她心中擂鼓,笑道:「她長得漂亮嗎?長得漂亮的姑娘大家都會護著她,這是人之長情。」

  「可不是!」吳寶璋笑道,「就算是做錯了事,大家也能很快地原諒她。」

  閔葭眼皮子跳了跳。

  明明知道吳寶璋給她挖了個坑,她卻不能不跳——這幾天她也費盡了心思打聽周少瑾的人,結果什麼也沒有打聽出來,反而從方二太太身邊的婆子那裡問出了點事來。

  那周少瑾除了長得漂亮,哪點能和方萱比。

  可誰家娶媳婦是看顏色?

  周少瑾能讓程家捨了方萱娶她,這本身就不尋常。

  「做錯事?」閔葭面露詫異,道,「她做錯了什麼事?」

  吳寶璋支支吾吾地轉移了話題,再也不肯說這件事。

  閔葭心裡癢癢地,偏生吳寶璋的嘴角蚌殼似的,她再也問不出來什麼。

  她只好向杏林胡同的人打聽,直到程笙那邊來報喜,說生了個大胖小子,這件事也毫無進展。

  閔葭在月上中天的夜晚望著程許緊閉著的書房裡映窗櫺上的昏黃燈,手就攥成了拳。

  程許不是心裡有個人,就是天生待人冷淡。

  他們成親這麼長的時間,同床共枕的日子屈指可數。

  婆婆地話裡話外地讓她儘早把程許攏在屋裡,盡快給程家開枝散葉,去年春闈程許沒有下場,下一科的春闈程許肯定是要去試一試,等過了年,程許就要一心一意的讀書,她最好不要「打擾」程許了。

  她索性讓素月去書房裡服侍程許。

  可程許卻規規矩矩的,從來不曾多看素月一眼。

  她要是還不明白程許心裡藏著個人,她就白活這麼多年了。

  可怎麼破這個局呢?

  閔葭覺得,除了吳寶璋,她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雖說是與虎謀皮,可若是連個膽量都沒有,那就更不可能得到虎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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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4:52: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七章 生非

  閔葭在那裡思索著怎麼利用吳寶璋,周少瑾這邊卻歡歡喜喜地送走了樊劉氏——三個月前,李氏生了個兒子,周鎮非常的高興,兒子還沒有滿月,就給兒子取了個名字叫周宗瑾,因為周初瑾和周少瑾都遠嫁到了京城,周宗瑾的滿月禮只請了周鎮的同僚和保定的朋友,等到周初瑾和周少瑾接到消息的時候,周宗瑾都要做百日禮了。周初瑾和周少瑾商量了之後,僅小兒的衣裳鞋襪就做了兩箱子,長命鎖金手鐲、筆墨紙硯,又裝了一箱子,周初瑾那邊是持香,周少瑾這邊是樊劉氏,一併送去了保定府。

  周少瑾還私下對程池道:「原來汀蘭生的那個叫繼祖,現在太太生了,叫宗瑾。可見父親雖然想著兒子,還是嫡庶有別的。」

  程池就不輕不重地在她的頭上敲了一下,笑道:「淨說些胡話。若只是想個兒子,哪不能生?」

  周少瑾就嘟了嘴仰望著他,小聲道:「我就不能生。」

  幾個月過去了,她要是還看不出什麼來,那可就是真傻了。

  可幾個月過去了,她也沒有了從前的浮躁。

  覺得既然是程池的決定,肯定不會有錯。

  有時候還能拿這個和程池開玩笑。

  程池看著那粉粉的嘴,忍不住就俯身吻了下去。

  溫柔纏綿間,還不忘記在咬著她的耳朵輕笑:「這話就更離譜……我們明年再做父母……笳丫頭應該也生了吧?我們家少瑾等她們都生完了再做母親,免得和她們扎在了一起,喝個滿月酒都沒有空……」

  周少瑾吃吃地笑,往他懷裡直鑽。

  兩個人耳鬢廝磨,眼看著時候不早了。這才重新收拾了一番去給郭老夫人問安。

  郭老夫人正和彭城夫人說話。

  珍珠告訴他們的時候,程池笑道:「她怎麼又來了?」

  周少瑾低聲道:「彭城伯家……」

  「那倒不是。」程池笑道,「就是我都遇到她兩、三次了。」

  周少瑾這才發現,這彭城夫人來的時候好像都正巧是程池休沐的時候。

  夫妻不由交換了個眼神,這才笑​​著走了進去。

  彭城夫人沒有迴避,還誇著程池夫妻:「真是孝順!」

  郭老夫人謙虛了幾句,程池就起身迴避。

  彭城夫人欲言又止。

  郭老夫人心中早就有數。可擺架子也要有個度。等到程池出去後。她笑道:「您可是有什麼話要說?我這兒媳婦,最是貼心不過。你有什麼事直接說,到時候也能跟子川傳個話。」

  彭伯夫人的表情明顯地鬆懈下來。笑著就拉了周少瑾的手,道:「我就知道你這兒媳婦是個聽話的。只是我這件事……」她猶豫片刻,還是道,「我早聽人說。你們本家那裡的族學是江南第一,也不知道您們家還收不收學生?我那個孫子。太不成氣,得找個人管束管束才是。」

  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都很意外。郭老夫人道:「我的兩個孫子都在京城的書院讀書,金陵本家那邊道是可以打招呼,只是將在外君命都可以不受。何況是把孩子放在那麼邊的金陵?我倒覺得,你若是放心,不妨把孩子帶過來給子川看看。讓子川幫著他挑個書院。你也知道,程家代代都是讀書人。這書院裡的先生,兜兜轉轉都能說得上話的。」

  彭伯夫人喜出望外,連聲道謝,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辭了郭老夫人,那樣子,狠不得立刻就把這件事辦好了。

  郭老夫人望著她的背影笑著搖頭,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周少瑾卻想著前世的事。

  郭老夫人沒有進京,彭城伯府也沒有和程家來往,但在太子、皇太孫相繼去世的情況下,彭城伯府雖然不如現在氣勢煊赫,可娶得都是讀書人家的子女,子弟們也都老老實實地沒有入仕,只要不捲入謀逆之中,穩穩噹噹的一個富貴卻是少不了的。

  想到這裡,周少瑾又覺得有些頭痛了。

  程家到底是為什麼被抄家滅族?

  連承恩伯府皇上都只是削爵,對程家為什麼就趕盡殺絕呢?

  周少瑾想了又想。

  覺得肯定和皇位的傳承有關係!

  她甚至有個大膽的想法。

  會不會與二叔父程劭有關?

  她嫁到了程家才知道程劭有多低調。

  他雖然只是個翰林院的侍講學士,卻常常進宮陪皇上讀書下棋,有時候皇上讀到什麼好書,會立刻派了太監送程劭那裡,程劭若是得了什麼好東西,只要派人到西華門去說一聲,立刻就有人來取東西。而且這種交往,少了幾分君臣之禮,多了幾分知交好友的味道。

  從郭老夫人想為程渭謀個差事卻走了彭城夫人的路子就知道了。

  程家有事不會求了程劭出頭,可只要程劭和皇上的這種關係在,程家有人犯事的時候,皇上看在程劭的面子上就會照拂一二。

  這對程家來說,已是天大的恩惠了,好比拿了半面免死金牌。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樣的程家,也容易犯事。

  周少瑾腦子裡糊糊的,想不明白,把這個問題丟給了程池。
 
  程池抱著她直笑,道:「可怎麼得了?是生了個像你的這的兒子,可真是急死人了!」

  周少瑾不服氣,道:「要是兒子像我,至少長得漂亮,找個能幹的媳婦兒不就成了。」

  程池一本正經地點頭,道:「那我得努力一點,怎麼也得做到正三品,滿京城的官宦人家隨便選媳婦。就怕是這腦子隨了你,相貌隨了我!」

  長得像四郎嗎?

  周少瑾扑哧地笑,望著程池俊朗的面容,目光都變得綣繾,道:「要是長得像你。公主都尚得,何況是官宦人家的女兒?」

  程池的心都熱呼起來。

  他低聲地問周少瑾:「在你心裡,我就這麼好?」

  周少瑾不住地點頭。

  程池笑起來,一把就抱起了她,道:「我們做點別的事去。」

  周少瑾頓時臉上火辣辣的,道:「我不去!」

  她不要白日渲淫。

  可這種事怎麼難得倒程池。

  最終周少瑾不僅妥協了,而且還是那個抱著程池捨不得放手的人……

  程池突然覺得。暫時不要孩子這個決定真是最正確不過了。

  他就把少瑾當女兒養好了。

  ※

  沐休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第二天去上朝的時候,程池比平時晚了一點。

  懷山匆匆走了進來,對程池道:「我們發現了程輅。他以落第舉子的身份借居城北聖賢寺……但他很機警,我們到那裡的時候,他應該已經跑了。」

  周少瑾愕然。

  她沒有想到程輅能在懷山等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程池卻是皺了眉,道:「什麼叫做『我們的人到的時候他應該已經跑了』?!」

  懷山道:「我們的人大太意了。看著他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就只派了一個盯著他。看著他進了方丈的禪寺,就一直在外面等。等到天色已晚,發現不對勁的再去找他的時候,發現他住的地方筆墨紙硯、衣飾器皿都在,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卻連個銅子都沒有,我懷疑他已經逃走了,但還是派了兩個人盯在那裡……」

  程池有些不悅地道:「那就這幾天想辦法把他找出來。」

  懷山應是。退了下去。

  周少瑾安慰程池道:「既發現了蹤跡,總能找到的。你也別急。」

  程池點頭,心裡還是有些不虞地去了衙門。

  吳寶璋來約她去看程笙。

  周少瑾不想和她來往,道:「阿笙還在月子裡,我們這個時候去看她有些不好!」

  吳寶璋笑道:「我這不是聽說三姑奶奶在月子裡很無聊嗎?就想去陪陪她!」

  周少瑾道:「你和她平輩沒什麼,我是她嬸嬸,去了她的婆婆就得親自出面招待,你覺得我去合適嗎?」

  吳寶璋的笑容就有些勉強起來,道:「看我,竟然忘了這一茬。」

  周少瑾懶得和她多說,喝了幾口茶,就送了客。

  等到程笙的兒子滿月禮,吳寶璋見程笙的婆婆彭太太等人都圍著邱氏在說話,她又拉了周少瑾說話。

  周少瑾煩她不過,索性和她去了廳堂的廊廡下,但沒有等她說話,周少瑾已道:「今天是阿笙孩子的滿月,我們這些娘家人過來不是要慶賀她嗎?那就應該好生和彭家的人應酬才是,我們有什麼話不能回去了再說。你以後再這樣,就莫要跟著我們出來好了。」

  吳寶璋臉色微變,道:「是許從嫂約我我才和你們一道過來的……」

  「那正好。」周少瑾不客氣地道,「你以後有什麼事就直接和她一道好了。別拉上我。」

  吳寶璋冷笑,道:「要不是許從嫂求我,你以為我會拉著你啊!」

  周少瑾一愣。

  不管是吳寶璋的態度還是她話裡透露出來的意思都讓她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可還沒有等她想明白,她就看見程許走了進來。

  周少瑾訝然。

  這裡是內院,程許進來幹什麼?

  相比上次見到他,他又清減了很多,五官也因此變得更分明,少了幾分少年飛揚,多了幾分男子的穩沉。

  看見周少瑾,他也很驚訝,但很快,這驚訝就變成了苦澀,苦澀中又夾雜著些許的欣喜,變成了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似的表情。

  周少瑾心中生警,忙抬頭四望。

  就看見閔葭從站階旁的石榴樹後面走了出來。

  吳寶璋冷「哼」,在周少瑾的耳邊道:「我說了不是我要來的,你怎麼就不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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