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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吱吱]金陵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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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7:23: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八章生罅

  閔葭聞言不由得面色一緊。

  婆婆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明白了。

  可她一個人能生孩子嗎?

  念頭在她心裡轉了個圈,她臉上就露出一個有些羞赧的笑容,低聲對袁氏道:「娘不是說相公來年就要下場了,要相公好生生地在書房讀書嗎?我不敢打擾他。」

  免得到時候他考不中了你責怪我讓他分心。

  想到這裡,閔葭就忍不住想刺刺自己的這位婆婆,道:「相公常對我說,他能有今天,全因婆婆管教有方。我剛嫁過來,什麼也不懂,想著您說的話肯定不會有錯的,別說打擾相公了,就是那丫鬟婆子、小廝隨從也不敢換一個,只盼著下科相公能夠金榜題名,為程家光宗耀祖,榮耀門庭了。」

  至於程許能不能考上狀元郎,與她沒有一點關係。

  因為就算是程許點了狀元,以她婆婆的心性,肯定是要把這功勞撈在自己手裡的,與其到時候為了一個虛名鬧得不可開交,還不​​如現在就擺說清楚了。

  袁氏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她知道閔家的姑娘不可是個糯米糰子,可被自己的媳婦這樣陰陽怪氣地頂撞,誰也不會高興。

  袁氏冷笑道:「看來這事都是我的錯,我應該吩咐嘉善不要冷落你的。」

  說閔葭好像因為程許要讀書冷落了她,她心生抱怨似的。

  閔葭氣得指尖發抖。

  她不是沒有想到婆婆會訓斥她,可她沒有想到婆婆會說出這樣粗俗的話來。

  不過,相罵沒好話,原也應該是預料之中的事。

  閔葭再一次領教了袁氏的尖酸刻薄。

  這是她嫁過來之後第一次和袁氏這樣的正面交鋒。

  婆媳之間原本就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的事,她如果今天退讓了。以後就別想在婆婆面前說得上話了。

  閔葭笑道:「相公素向敬重婆婆,婆婆說的話,他肯定會聽。就像在金陵的時候,若不是婆婆,哪有相公的今天。」

  她想起那天程許說起周少瑾時心中的怨懟,不由一笑,再次提醒袁氏。

  不知道程許這一次會不會繼續聽婆婆的話。

  不過。以程許現在的心情去考狀元。只怕是有點難吧?

  她氣定神閒地朝前走著,袁氏目光一冷。

  閔葭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知道喜善喜歡過周少瑾的事。

  袁氏心裡頓時有些不喜。

  兒子對媳婦冷淡,她主持著杏林胡同的中饋。怎麼會不知道,可她總覺得,只要兒子成了親,有了媳婦的溫柔體貼。這心也就慢慢地收了回來。

  閔葭若是知道兒子心裡曾經有個人,如今成了夫妻。不是應該更溫順小心,把丈夫的心拉回來嗎?在這裡說這些話發這種脾氣做什麼?

  她不禁道:「你是閔家的姑娘,從小讀的是《女誡》,這夫妻之道親家母應該交過你才是。嘉善於程家的長房長孫。你是嘉善的媳婦,以後這個家是要交給你和嘉善的,你現在就應該學著管著你自己院裡的事才是。怎麼能指是指望著我?」

  閔葭氣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憑什麼我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你自己做的孽你自己去消去?

  她見著了周少瑾都不好意思。虧得她還能若無其事地和周少瑾會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她就不怕雷劈下來收了她嗎?

  真是偽善!

  閔葭冷笑道:「母親說的對。聽說四嬸嬸這次能如償所願,是因為曾經去紅螺寺敬過香。四嬸嬸說,等她身子骨好些了,得去紅螺寺還願。既然如此,等到四嬸嬸去紅螺寺還願的時候,我就跟著四嬸嬸一道去好。到時候讓相公幫我們帶路,趁著這個機會出去鬆散鬆散,您看如何?」

  她目光銳利,泛著清冷,翹著的嘴角帶著嘲諷的味道。

  袁氏心中一涼。

  知道閔葭可能聽到了一些什麼。

  她頓時有些惱羞成怒,低聲喝斥道:「胡說八道些什麼?嘉喜一個男子,怎麼能陪著你們去紅螺寺敬香……」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被程箏一句略帶著幾分警告之意的「娘」給打斷了。

  袁氏回眸。

  就看見長女目光深沉地瞥了她一眼,然後笑著挽了閔葭的胳膊,低聲道:「你別和娘置氣。我娘雖然都是做外祖母的人了,可祖母疼愛,父親敬重,子女孝順,這脾氣也跟著見長了,可心思卻是好的。弟妹以後和娘日日相見,還請多多包涵才是。娘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我來說她。」最後一句,卻是附耳和閔葭說的。

  閔葭不知道這位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常居京城的大姑奶奶到底知不知道周少瑾和程許的事,可她能這樣低聲下氣地和自己說話,自己怎麼能不能給她面子,何況這裡是朝陽門,自己若是真的和婆婆爭執起來,豈不是平白讓周少瑾看笑話。
 
  她立刻道:「大姑奶奶,這件事原本是我不對!要怪只怪我年紀輕,忍不住話,有了大姑奶奶這句話,我以後一直好好地孝敬婆婆,不惹她老人家生氣。」

  程箏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對袁氏道:「娘,天色不早了,您也早點回去歇了吧!明天我再去看您。這過了重陽節,轉眼就到了十月份要祭祖了,我們有好幾年沒有回去了,我婆婆前些日子寫了信過來,讓我們回老家祭祖,有些事我還要請教你呢!」

  隨著程箏年紀見長,袁氏面自己的這個長女越來越有壓力,現在程箏開了口,又給了她台階下,袁氏雖然不甘,嘴角翕翕,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邱氏鬆了口氣。

  要是袁氏和閔葭在這​​裡吵起來。她這個不會勸架的還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程簫則看了程笙一眼,悄聲道:「娘不過是說了一句,她倒回十句,怎麼脾氣這麼大?」

  程笙早就對袁氏低頭彎腰地和閔家結親有些不滿了,聽了悄聲地回程簫道:「要怪只能怪大伯母這親事結得急了點。」

  程簫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來,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回去的路上就和程箏說起這件事來。

  程許幹的那些事說出來只會讓程家顏面掃盡。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之前閔葭虛扶著袁氏走在程箏的前面,兩人說了什麼,程箏聽了個一清二楚。

  猜測閔葭多半是知道了金陵九如巷花園的事。些時聽到妹妹說起這個事,只能苦澀地笑了笑,道:「大家女子雖說德性教養都比那小家碧玉強,卻也多數性子好強。娘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只怕弟媳也沒有受閒氣。你和我都是做姑姐的,還得兩邊調和才是。明天我過去,也是為了這件事,不僅娘要改改脾氣。就是嘉善,也要改改脾氣了。不然杏林胡同只會越來越亂,沒有一天安生日子的。」

  程簫覺得姐姐的話很有道理。道:「要不我明天陪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程箏道,「娘和弟妹都是要面子的。人去的多了反而不好。」

  程簫點頭,道:「姐姐,您有什麼事直管吩咐我。」

  「那是自然!」程箏應著,腦子卻轉向飛快,想明天回娘家的事。

  ※

  朝陽門這邊,周少瑾送走了客人,郭老夫人就讓珍珠去找程池:「讓他過來接了少瑾一塊回屋去。」又對周少瑾道:「他今天是東道,少不了要喝酒,你讓他宴息室睡去,免得惹得你不舒服。」

  「不會的。」周少瑾笑道,「喝杯濃茶就行了。天氣越來越冷,宴息室的炕沒有內室的暖火。」

  都是整天點著,內室怎麼就會比宴息室暖和了呢?不過是捨不得讓程池一個人睡覺罷了。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也不去管兒子媳婦室裡的事了,只叮囑周少瑾要小心,不要再執意過來給她晨昏定省了:「你們都是好孩子,你若是真心孝敬,我就平平安安給我添個孫子比什麼都讓我歡喜。」

  周少瑾紅著臉應是。

  程池送了客過來了。

  果如郭老夫人說的,他身上有酒味頗重,周少瑾著有些不舒服,卻也不到很不舒服的地步。

  兩人辭了郭老夫人,說說笑笑地回了屋。

  程池嚼了幾片茶葉,主動歇在了宴息室。

  周少瑾也的確覺怕聞那味,見程池主意已定,也就沒有勉強。可等她躺下,明明很累了,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嚇得值夜的春晚臉色發白,直問她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就是想翻身。」周少瑾安慰著春晚,讓她去了廳堂歇息。

  春晚猶豫著不走,周少瑾只好道「你在這裡我睡不著」她這才躊躇著去了廳堂。

  就算是這樣周少瑾也睡不著,反而噁心地吐了起來。

  臥室裡一陣兵慌馬亂。要不是周少瑾喝斥著,樊劉氏就要去請郭老夫人過來瞧瞧了。

  收拾一通之後,周少瑾腦袋都是木的。

  她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

  程池心疼得不得了,拉著她的手坐在床邊的錦杌了上,而不是坐在她床邊和她說著話:「剛才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又見她精神不好,道,「你要是不想說話就不說話,我在這裡陪著你,你快點睡……」

  周少瑾這才恍然大悟。

  她想依偎​​在程池的懷裡,感覺著程池的溫暖,聞著他好聞的氣味,被他如珍似寶般地抱在懷裡睡覺,就好像回到了屬於她的一隅,由程池為她搭建起來的一隅,讓她感覺到踏實、安心、寧靜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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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7:24: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九章過繼

  周少瑾撲到了程池的懷裡,道:「你回內室睡吧!」

  撒著嬌。

  程池有點後悔今天喝得太多了。

  只是大家都恭喜他要做父親了,他心裡實在是高興,就多喝了幾杯。

  周少瑾見他還有些猶豫,嘟了嘴道:「我不怕你身上的酒味,床這麼大,我知道你在我身邊就行了。」

  程池笑著刮了刮她鼻子,在內室的床上歇了。

  周少瑾抱著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頭,和他說著今天的宴請:「……娘很高興。說有機會再請了阿箏他們過來玩。我從前以為娘喜歡清靜,現在才發現原來她老人家是不喜歡一大群認識不認識的人都一起吃飯,要違心地應酬這個應酬那個的。像這樣的家宴娘就很喜歡。我尋思著過幾天是二嬸的生辰,我要不要提醒二嫂一聲,也辦桌酒席,請娘過去熱鬧熱鬧?」

  郭老夫人的生辰,幾個兒子孫子是少不了的,可若是邱氏做壽,只要需要請家中的女眷就行了。

  程池笑道:「你和二嫂商量著辦就是了!只是別累著了。要是覺得不舒服可千萬不能勉強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周少瑾側身,手腳並纏地抱住了程池,「娘也說了,我平安順利地​​生下孩子就是孝順她老人家了。我就想找個醫婆在家裡住著,生產的時候膽子大些不說,平日里應該注意些什麼也有個提醒的人。」

  這也是郭老夫人的意思。

  老人家覺得她身邊的嬤嬤們雖然都有經驗,可到底年紀大了,自程池出身之後就再也沒有照顧過孕婦,覺得還是儘早找個有名的醫婆在家裡住著好。

  程池見她纏他纏得緊,笑著翻身把摟在了懷裡。道:「時間不早了,快點睡吧!這件事我已經囑咐商嬤嬤,讓她去找阿簫,你就別管了。」

  溫暖的懷抱,讓周少瑾的精神全都鬆懈下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又說了幾句話。就沉沉地睡著了。

  程池失笑。

  親了親她的面頰。閉上了眼睛。

  ※

  等十月初一祭了祖,周少瑾的胎穩了,程箏介紹的一位姓蔡的醫婆住進了程家。過冬的新衣裳也放了下來,朝陽門的氣氛一緊,大家的臉上都帶著笑意,走起路來都輕快了不少。郭老夫人看著周少瑾寬鬆的褙子笑意就止不住地從眼底溢出來。

  程池想把晚春嫁給秦子集的堂弟秦子籍。

  秦家子弟於程家的人來說,並不是一般的僕婦。能嫁給秦子集的堂弟秦子籍,這這對春晚來說,本就是一種抬舉。

  周少瑾藉故把人叫來隔著簾子看了一眼。

  相貌堂堂不說,目光清明。一看就是個頗為正氣的人,加上她相信程池的眼光,立刻就找了春晚來說這件事。

  春晚紅著臉低著頭。不敢說一句話。

  周少瑾彷彿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她低聲道:「你陪著我一起長大,現在可不是客氣的時候。到底怎樣,你好歹給我一句話啊!」

  春晚這才喃喃地道著:「全憑太太吩咐。」

  周少瑾抿了嘴笑。

  春晚臉上火辣辣地退了下來。

  不過兩天的功夫,朝陽門的人都知道了。

  珍珠、碧桃等人紛紛來春晚道賀,神色間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些許的羨慕之色。

  周少瑾特意拔了個小丫鬟服侍春晚,陪著春陪準備嫁妝。

  春晚卻不想那麼早嫁,來給周少瑾謝恩的時候赧然地道:「太太無論如何也讓我看著大少爺出世之後再送我走,不然我怎麼放得下心來。」

  周少瑾就先給春晚和秦子籍訂了親。

  郭老夫人為此還賞了春晚二十兩銀子。

  周少瑾過來替春晚道謝。

  郭老夫人笑告訴她:「我們剛從金陵城搬過來你們就自己開了府,正是立規矩的時候,這樣忠心耿耿的僕婦,該賞的時候就要重賞,跟那些僕婦做個榜樣,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周少瑾笑著應是。

  雙榆胡同的程劭送了帖子過來,說明天下衙之後想來拜訪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拿著帖子奇道:「也不知道二叔找我什麼事?」

  周少瑾卻不敢怠慢,早早就吩咐茶房裡準備了上好的大紅炮,廚房裡備了酒菜,等到晚上程池回來,她還囑咐程池早點回來:「陪著二叔父喝兩杯!」

  程池笑著捏也捏她的臉,道:「我的小丫頭都知道當家理事了!」語氣間頗有些讚賞的味道,聽得周少瑾雙眼瞇成了個月牙兒。

  等到程勳來的時候,她自然不能陪著,在內室做著針線。

  結果程池回來告訴她,程勳決定到善堂去領養一個孩子記在程訓的名下,以後供奉程汾和程訓的香火,但又擔心自己年紀大了,怕養好這個孩子,想讓邱氏幫著帶這個孩子。

  周少瑾不由笑道:「我還以只有我喜歡二嫂呢,敢情二叔父眼睛也是雪亮的。那娘怎麼說?」

  程池道:「娘說要和二嫂商量商量,畢竟是教養孩子,不是件小事,還要和二嫂從長計議。」

  周少瑾了解的郭老夫人,並不是那種一意狐行的人,這麼大的事,她肯定徵求邱氏的意義的。

  隔天邱氏過來,周少瑾就特意在一旁聽著。

  邱氏知道後頗為意外,有些激動,但她很快又平靜下來,神色顯得有些擔憂地道:「我就怕教不好……娘,你給我拿主意吧!你說讓我養著我就養著,您要是覺得不合適,就讓二父再選一個好了。」

  郭老夫人笑道:「我到覺得你合適,就是怕讓哥兒成親之後你添了孫子之後精力上顧不過來。」

  邱氏一聽忙道:「不會,不會,家裡多個人也熱鬧些。」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袁氏聽非常的意外,特意過來和郭老夫人道:「到底是不知根不知底的。也不知道以後心性如何。為何不在親戚朋友中過繼一個?」

  郭老夫人道:「這是你二叔父的家事,你二叔父是個心裡有主意的人,他既然這樣決定了,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們就不要多言了!」

  袁氏悶悶不樂地走了,回去跟程涇說。

  程涇難掩驚訝,專程去了趟雙榆胡同卻無功而返。

  袁氏不免嘮叨:「他老人家這麼大的年紀了。這孩子以後還不是我們的責任。」

  程涇微慍。道:「老二家的什麼都沒有說,你倒心裡不舒服起來。」

  袁氏氣結。

  程劭就拉著程池去了幾次善堂,然後選了個吉日。和程池去善堂抱了兩個孩子回來。

  在雙榆胡同等著的郭老夫人和周少瑾等人都大吃一驚。

  「不是說選了一個嗎?」郭老夫人看眼前一個五歲,一個三歲,瘦瘦小小卻目光機敏兩個小男孩,目瞪口呆地道。「怎麼變成了兩個?」

  程池摸了摸手牽著手的兩個孩了的頭,笑道:「兩個孩子都很好。大的極聰慧,小的年紀相當,二叔父一直下不定決心。後來想著一個孩子太孤單,兩個孩子也有個伴。索性就把兩個孩子都抱了回來。」

  程訓就是因為是獨孫,所以病逝之後程劭這支就斷了嗣……大家心裡都有些明白。

  郭老夫人就笑道:「這樣也好!」然後朝著兩個孩子招手,抓了把糖給兩個孩子吃。問了些叫什麼名字,幾歲了。還記不記得家裡的事之類的話。

  大的那個孩子話不多,問一句答一句,小的那個活潑些,卻記得不太清楚了。

  程劭就道:「大的取了學名叫蓉,小的學名叫蒙。」

  郭老夫人微微一愣,道:「這樣也好。算得我們這一輩的長孫和次孫了。」

  二房程識的兩個孩子一個叫「耕」,一個叫「耘」,從了「耒」字旁的。程勳卻為兩個重孫取了「草」字旁,可見徹底地九如巷分開了。

  邱氏見氣氛有些沉重,就忙上前笑道:「二叔父,蓉哥兒和蒙哥兒剛過來,我帶他們下去梳洗一番好了。等會還要去拜祭祖先呢!」

  眾人笑著紛紛催促兩個小孩子去梳洗。

  隨後程涇趕了過來,程池陪著程劭帶著兩個孩子去大興程家新修建的祠堂給祖先上了香,由程涇親自把兩個孩子的名字寫在了程訓的名字下面,一行人回了雙榆胡同。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兩個孩子認了親,郭老夫人和周少瑾等人給了孩子見面禮,大夥兒男一桌女一桌地圍在一起用了晚膳,邱氏就帶著兩個孩子回了家。

  翌日,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去看那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還在睡,邱氏悄悄地告訴她們:「怕是在善堂沒有少受搓磨,還有些看不出來的舊傷,兩個孩子來了之後倒一直睡不著,天亮的時候才闔眼,我特意跟身邊的丫鬟婆子囑咐了,不要吵了兩個孩子,讓他們自己睡醒。」

  郭老夫人點頭,道:「你要多看著點。雖說你身邊都是服侍你們夫妻二十幾年的,可也怕那糊里糊塗,可別讓兩個孩子受了委屈。」

  邱氏忙:「娘,您放心,他們既然來了程家,就是程家的子嗣,是訓哥兒的兒子,我會好好扶養他們的。」

  「你辦事,我放心!」郭老夫人輕輕地拍著邱氏的手。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道:「三姑奶奶回來了!」

  邱氏笑道:「這孩子回來做什麼?」

  小丫鬟可能很得邱氏的喜歡,笑道:「三姑奶奶是專程回來看兩位小少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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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7:24: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章 善意

  聽小丫鬟這麼一說,不僅是邱氏,就是郭老夫人也十分的高興。

  以後程蓉和程蒙要在小二房這邊生活,若是小二房的人都能善待兩個孩子,對兩個孩子當然更好。

  郭老夫人沒等邱氏開口已忙笑著道:「快請,快請!」

  邱氏和周少瑾也這麼想,郭老夫人說這話的時候兩人眼裡​​就帶上了笑。

  不一會,程笙走了進來。

  或者是婆家照顧得太好的緣故,睿哥兒都快半歲了,程笙不僅沒有恢復從前的秀麗苗條,好像比生產前還胖了一點,好在是她相貌出眾,這樣的豐腴並沒有讓她顯得臃腫,反而因為皮膚晶瑩剔透,欺霜賽雪多了幾分圓潤的雍容。

  她笑著上前和眾人見了禮,就讓丫鬟捧了個大包袱過來,道:「我前兩天才聽娘說起來,也來不及給兩位侄兒準備什麼好東西,就讓針線鋪子給做了些衣服鞋襪,等過些時候我得了閒,再給兩位侄兒做幾件衣裳。」

  郭老夫人滿意地點頭。

  邱氏也在郭老夫人面前給女兒撐門面,笑道:「正怕衣裳不夠,你送來了,我就不用為這事擔心了。」叫了丫鬟去請如今已改名叫程蓉和程蒙的阿寶和阿仁。

  阿寶大些,卻乖巧懂事地知道以後阿仁就是自己的弟弟了,雖然還是不怎麼說話,卻知道照顧阿仁吃飯穿衣,走到哪裡都知道要牽著阿仁的手。

  阿仁還是懵懵懂懂的年紀,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只知道這家比從前待的地方好很多,還有在善堂就一直很照顧他的大哥哥阿寶一起。每天都樂呵呵的。

  阿寶恭敬地給程笙磕了頭,說了多謝。

  阿仁也跟著有樣學樣。

  屋裡的人都忍俊不禁。程笙則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對玉佩給兩個孩子戴上,還囑咐他們過些日子就去家裡玩,家裡還有個比他們都小的表弟。

  阿仁嘻嘻笑著點頭,向望地仰了頭問阿寶能不能去。

  阿寶神色平靜地點頭,可微微濕潤的眼眶還是讓人感覺到了他心裡的波動。

  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都看著有些唏噓,拉著阿寶和阿仁說了話。

  阿仁童言童年語的。惹得屋裡的人哈哈直笑。

  又有丫鬟進來通報。說是程箏和程簫派了婆子過來給兩位表少爺請安,還帶了些吃食玩具、文房四寶過來。

  邱氏請了人進給阿寶和阿仁請安。

  程笙就把周少瑾拉到了一旁,低聲道:「阿寶和阿仁是他們從前的名字嗎?怎麼還留著從前的名字?」

  周少瑾和她低語:「是二叔父的意思。二叔父說。他們雖然繼承了程家的香火,可也不必讓兩個孩子連自己從哪裡來的都不知道。與其他們長大了聽些人胡言亂語,不如讓他們一早就知道。至於兩個孩子以後怎樣,我們盡了我們的心就好。」

  程笙忍不住道:「二叔祖的心真寬。這兩個孩子能到程家。也是他們兩人的福份。」

  周少瑾也覺得是這樣,又忍不住好奇。如果程池推測的都是對,是什麼事能讓程劭寧願得罪已是儲君的四皇子也要做呢?

  回到家中,她把這件事對程池說了。

  程池沒有做聲,心裡卻暗暗有了較量。

  又過了幾天。宋景然的夫人突然來拜訪周少瑾。

  周少瑾大吃一驚。

  宋夫人不是來拜訪郭老夫人,而是來拜訪她……這讓她心裡有些不安,仔細地回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怎麼也想不出宋夫人有什麼事要找自己的,忙梳妝打扮了一番。去了花廳裡見客。

  宋夫人拉著她的手就笑著上下打量著她,並溫聲道:「說是有三個多月快四個月了,看著一點也不顯,吃得可好?這孩子有沒有鬧騰你?」

  周少瑾和她寒暄著,大家又敘了幾句話,就去了汀香院給郭老夫人問安。

  因已是十月中旬,有些過年的東西也要開始準備了。暖房的幾個婆子正圍著郭老夫人說著花事,商量著過年的時候都在什麼地方擺些什麼花,豐台那邊又出了什麼新品種,哪些花自己家的暖房能種出來,哪些花得到豐台去添一些。

  知道宋夫人是來找周少瑾的,郭老夫人笑著手一揮,道:「我可不是那刻薄的婆婆,你們自去找個地方說體己話去,我這邊還有我的事。」

  宋夫人聽了直笑,道:「滿京城誰不知道您老人是個心疼兒媳婦的,雖說是分了家,可您看程大人幾兄弟,常來常往的,比那些明面上住在一起暗底來不知刀來箭往的不知道親熱多少。只是有一點不習​​慣,這杏林胡同的也是程大人,住在不遠處的也是二老爺也是程大人,朝陽門的也是程大人,讓別人不知道是喊得哪個程大人了。」

  程涇是閣老,走出去了自有人尊稱一​​句「程閣老」,只是程渭和程池,同住在朝陽門這一塊,還真不好分。

  宋夫人不是個會應酬人的,這幾句話也就說得格外的誠心。

  郭老夫人不由地高興起來,留了宋夫人在這裡午膳:「知道你走不開,可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留在這裡吃了飯再回去!」

  宋夫人笑著應好,並趁機去和周少瑾說悄悄話,而是道:「我今天雖是來看看少瑾的,可也是想趁這個機會和少瑾說幾句體己話,老夫人若是能幫著拿個主意,那就更好了。」她說著,就把宋閣老有意讓程池以都察院監察的身份去開封府和如今兼著河道總督的工部侍郎章蕙一起疏浚黃河,程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了的事告訴了周少瑾和郭老夫人:「……我們家老爺猜著,程大人多半是放心不下老夫人和少瑾,可我們家老爺也說了,這實在是個難得的機會。」

  「因曲大人的事,如今皇上要重新疏浚黃河。新上任的工部尚書黃理和程閣老又是有名的合,他剛上任,就算是要給程大人小腳穿,這個時候大家都盯著,不僅不會下手,反而還會處處幫著程大人,讓黃河疏浚得以順利地進行。」

  「戶部就更不敢壓著河道的銀子不放了。」

  「又有章大人這個八面玲瓏卻又做得出實事的人頂著。這次黃河疏浚的事一定能成的。」

  「只有了這個功勞在身。程大人不管什麼時候升擢都用得上。」

  「這麼好的時機,老夫人和少瑾可得勸勸程大人。」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面面相覷。

  兩人都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宋夫人也看出來了。

  知道兩人還需要消化這件事,也不催促。笑著把話就岔到了宋木的婚事上去了:「和廬江李家四房的長女訂了親……他舅舅家可把我給怨死了。話裡話外都是我嫌棄他們家落魄了,所以不願意讓他們家的女兒嫁進來……我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郭老夫人和周少瑾安慰著宋夫人,話題自然就偏得找不到北了。

  可等送走了宋夫人,郭老夫人就問起周少瑾​​來了:「這件事你是什麼意思?雖說這是個好機會。可你是​​第一次生孩子……你們夫妻商量著辦好了。這世上的事,常常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至。你們也不要看得太重。」

  周少瑾卻是聽了這話就打定主意讓程池去。

  她是懷著孩子又不是了病。

  就算是她生了病,四郎又不是大夫,留在她身邊難道她的病就會好。

  別人能怎樣她就能怎樣。

  她一定會好好養胎,平安順利地​​生下這個孩子。也會做好四郎的賢內助的。

  周少瑾想想就覺得充滿了勇氣。

  程池聽到她的決定後非常的驚訝,輕輕把她抱在懷裡,摸了摸她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笑道:「我走了。你能睡得著?」

  周少瑾臉色通紅。

  她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想和他撒嬌,自己看見他就想​​和他黏到一起。

  「你只要告訴我。若是你去開封會不會對你有不好的地方?」她赧然地道,「若是沒有,那你就去。我能照顧好自己,也能照顧好我們的孩子,照顧好娘的。」

  去當然沒有壞處。

  不過,他覺得事情也未必就像宋景然說的那樣順利。

  程池想到天天跑到衙門裡來找他的宋老太爺,笑道:​​「你可知道宋閣老為何這樣的費心去推動這件事?」

  周少瑾想了想,道:「是為了完成宋老太爺的心願嗎?可我覺得,既然這些事都不影響你,你何必管他們是怎樣想的呢?黃河能疏浚,兩岸的百姓應該也可以受惠吧?我們做了我們自己應該做就行了。」

  程池微微一愣,隨後哈哈地笑了起來。

  不管別人怎麼說,做我自己覺得應該做的,把它做好了……他喜歡周少瑾,可能就是因為她的這點傻氣吧?

  程池捧著她的臉「啪」地親了她一口,眉眼含笑地凝視著她,溫聲道:「行!我就聽媳婦的。媳婦說讓我去浚疏河道,我就去。媳婦說讓我不去,我就不去!」

  「胡說!」周少瑾嬌嗔著,明明知道他這是哄自己的話,卻忍不住心花怒放,道,「我去跟娘說去,讓娘也高興高興!」

  程池笑道:「我們一起去跟娘說吧!」

  母親雖然大度,可若是讓她知道少瑾插手他仕途上的事,恐怕心裡也會有些小小的不悅,他不想讓周少瑾給他做擋箭牌,也不想讓她受這樣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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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外放

  果然,郭老夫人聽說程池不想和宋閣老扯上太多的關係才不願意去開封府幫章蕙忙的,而不是因為惦記家中的老母嬌妻而不願意去的時候,神色果然和緩了很多,道:「你的顧忌也很有道理。不過,萬事有利有弊,你如今也大了,這件事我就不管了,你們自己拿主意吧!」

  周少瑾嘴角翕翕,正要表明自己的觀念,就見程池一個眼神瞥了過來。

  她立刻把話咽了下去。

  程池這才笑道:「我已經準備去了。不過有些事還要和宋閣老討價還價才好。沒想到他坐不住到先來了,既是如此,我也不好繼續端著了,昨天下了衙就去他那裡一趟。」

  這下不僅郭老夫人,就是周少瑾也很高興了,道:「四爺您放心,有娘坐鎮,家裡不會有什麼事的。」

  程池微微地笑。
 
  郭老夫人笑道:「我又不是那鎮宅的菩薩。」

  周少瑾有意討了郭老夫人歡喜,笑道:「您可比鎮宅的菩薩還厲害——朝陽門這邊不是有您,哪能如此的井井有條?」

  這話倒不假。

  朝陽門這邊因有了郭老夫人的指點,才能不過短短的年餘,丫鬟婆子就行止有度,有了大族世家的作派。

  郭老夫人微微笑。

  周少瑾就依了過去,道:「您在豐台訂了什麼花?什麼時候可以送過來?等花來了,我想和娘一起擺花。」

  「好,好,好。」郭老夫人想著若是程池去了開封府,今年過年都回不來了。周少瑾又懷著孩子,正是要人陪的時候,自己怎麼也要好好陪陪這孩子,不由地溺愛道,「今天買了很多你喜歡的臘梅和茶花,還有水仙和惠蘭、建蘭,等花送來了我和你一起佈置屋子。」

  周少瑾笑盈盈地點頭。

  程池心裡一鬆。

  少瑾有事做了。就不會整天都想著他了。

  可這麼一想。心裡又有點彆扭。

  少瑾不想著他了,他卻想著她呢!

  這樣到了十月底,程池的調令出來了。

  章惠留在京城負責和戶部、工部打交道的幕僚當天晚上就來拜訪程池。恨不得明天一早程池就起程。

  周少瑾坐在燒了地龍的汀香院和丫鬟們做著針線,陪著郭老夫人說話。聞言不由訝然,道:「難道那邊很缺人嗎?」

  郭老夫人笑道:「怕不是缺人,而是子川參倒了曲閣老。又按律給那些服役的河工們免了一部分稅賦,有了些許的聲望。章大人想子川早點過去,好讓浚疏的事進行的更順利罷了。」

  周少瑾還想問問會不會對程池不利,轉念想到程池的厲害,又笑著把這句話壓在了心裡。開始幫著程池收拾去開封府的行李,又見他的幾件皮襖和斗篷都是她沒進門之前做的,就尋思著給程池找幾件好皮子。給他添幾件皮襖和斗篷。

  她開了自己的箱籠找了半天,找了幾塊上好的貂皮。卻不夠做件皮襖,又是違禁之物,只能反著做了貼身穿在衣內,就拿了塊皮子給向管事,讓他想辦法要京城裡尋幾塊一模一樣的回來,除了給程池做件皮襖過年,也給郭老夫人做個額帕過冬。

  向管事去尋貂皮,周少瑾去南屏那裡。

  秦大總管帶著後輩子孫回了趟老家,秦子平和集瑩的婚禮就在老家舉行的,但秦子平和秦子安都沒有留在老家,秦子平依舊在六捕門任職,秦子安則去了西山大營。集螢則留在了老家伺候秦大總管。周少瑾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合常理,悄悄地問程池,這才知道原來集螢留下來不僅僅要伺候秦家長輩,而是集螢擅長使劍,秦家正留有幾套不錯的劍譜,秦大總管留下集螢是要她幫著整理秦家的這些劍譜,也是怕他們夫妻新婚忍不住圓了房,對集螢的修為有損。

  周少瑾聽得睜大了眼睛。

  集螢和秦子平……還沒有圓房!

  還專程寫了信給集螢,問她要不要回京城來。

  結果集螢反問她回京城做什麼?然後在信裡滔滔不絕地說起她整理的劍譜來,還說如果周少瑾生了兒子,她就收周少瑾的兒子做徒弟,保證能讓周少瑾的兒子成為武林高手。

  一句話也沒有提秦子安。

  周少瑾當時肩膀都耷拉了下來。

  倒是南屏一直留在程家。

  但程池沒再讓她幫自己做針線,而是在東院那邊專僻了小院子,讓從金陵九如巷針線房跟過來的王娘子和她同住,閒著的時候幫著指點府裡的丫鬟們些針線。

  只是今年入了冬之後,南屏染了風寒,周少瑾又懷著身孕,有些日子沒有看見南屏了。

  她從來沒有給男子做過皮襖,就表述著讓南屏幫著出出主意。

  誰知道她進了屋,在臨窗的大炕下坐下為,眼角的余光卻看見炕桌下的針線籃子裡塞著件做了一半的男子春裳。

  周少瑾記得程池的衣衫早就交給了王娘子。

  她不由多看了幾眼。

  正給她斟的南屏見了,臉然陡然間緋紅,喃喃地道:「是秦二郎的,他現在在西山大營,一個人住著,有時候會讓人拿幾件衣裳來給我縫補……我閒著無事,準備給他做件春裳……」

  周少瑾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就和她說起給程池做皮襖的事來。

  南屏越說越自然,給她出了不少主意,最後還道:「您現在懷著身子,勞累不得,要不還是我幫四爺做吧?」

  「不用了。」周少瑾笑道,「我想親手給他做件皮襖。」

  反正觀世音像已經繡好了,只需擇日送到普陀山去就行了,程池馬上要去開封,她正好有時間做針線。

  南屏不再說什麼。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周少瑾就起告辭了。

  但一回到屋裡。她立刻八卦給了程池聽:「……雖說是一個人住,可要找個給他收拾打掃的婆子難道還找不到,還給他做春裳了……」

  程池呵呵地笑,一點也不意外,顯然早就知道了。

  周少瑾不由嘟了嘴,道:「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程池親了親她,道:「這種事我怎麼好說?端看他們有沒有緣份了。早些年秦大總管也問過南屏。那時候秦子寧剛去。秦大總管也不好說什麼。若是她能嫁了秦子安,不管我還是秦總管都樂見其成。不然她這麼大年紀了,我為什麼還把她留在府裡?」

  南屏的父母都是程家的家生子。留在金陵放了籍。

  她若是回家,秦子安和她就算是徹底地斷了。

  周少瑾連連點頭,一副巴不得快點把南屏嫁出去的模樣,惹得程池又是一陣笑。

  收拾好行李。去戶問拿了上任文書,選了個吉日。程涇、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送程池去了任上。

  待到程池車馬消失在了官道上,他們打道回府。

  程涇還特意過來和周少瑾說了一聲:「家裡有什麼事就讓人帶個信給我。」

  周少瑾向他道謝。

  過了兩日,下起了大雪。袁氏帶著閔葭送了一大鍋子羊肉湯來孝敬郭老夫人,邱氏則帶著阿寶和阿仁過來給郭老夫人請安。正巧碰到了一起,郭老夫人就讓人帶了信給程許和程讓,他們過來吃羊湯火鍋。

  程讓在三鳴書院。三鳴書院離這裡近一些,他先到。給郭老夫人等人行了禮之後就領著阿寶和阿仁去堆雪人。

  兩個孩子看見他眼睛都亮了,可見平時和他相處的很好。堆雪人的時候更是咯咯直笑,圍著程讓「二叔父」、「二叔父」地喊個不停,程讓也很耐心地陪著他們玩,這讓有些不放心地隔著窗戶去看他們的邱氏和周少瑾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一會,程許過來了。

  和他同來的還有程笙的夫婿彭藻和程笙。

  這讓邱氏目瞪口呆。

  兒子、女兒、女婿甚至是自己帶的兩個侄兒全都都齊了。

  她驚訝地問程笙:「你怎麼過來了?」

  程笙笑道:「雪下得這麼大,相公一早出門的時候只穿了件棉袍,我怕他凍著了,就拿件了皮襖送過去,結果在門口遇到了嘉善,他說祖母讓他過來吃飯,還做了羊肉火鍋,我們就一道過來了。」

  程許和彭藻如今都在雙鶴書院裡讀書,只是不同於一個先生,雖常常碰到,在一起的時間卻不多。

  郭老夫人看著高興極了,高聲地吩咐丫鬟婆子們擺筷箸,又拉著程許和彭藻問功課。

  彭藻早就知道從父輩那裡聽說程劭、程涇、程渭和程池都是跟著郭老夫人啟得蒙,父輩們對郭老夫人都非常的推祟,自然不敢馬虎,拿出在夫子面前精神答著話,這讓郭老夫人非常的滿意,不住地點頭,把彭澡誇了又誇。

  周少瑾依然記得彭藻少年中舉,好像比程誥還早一科,現在看來她應該沒有記錯才是。

  閔葭的目光卻止不住地往周少瑾和程許身上瞟。

  程許眼觀鼻,鼻觀心,沒有看周少瑾。

  周少瑾在旁邊和程笙一起看著郭老夫人考校彭藻的功課,也沒有多看程許一眼。

  可不知道為什麼,閔葭越看就越覺得心糟。

  她婆婆袁氏真是多事。

  要不是袁氏,她怎麼會陷入如此境地?

  憑她的相貌人品才學出身,還怕找不到個好​​夫婿不成?

  閔葭索性悄聲地屋裡服侍的丫鬟交待了一句,站在廡廊下吹了會冷會,這才覺得好了一些,真到丫鬟們喊了她吃飯,她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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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新生

  閔葭雖然調整好了情緒進去的,可看上去表情卻依舊顯得有些僵硬。

  周少瑾抬頭看見她,不由問程笙:「她這是怎麼了?剛才就沉著臉。」

  不舒服就別過來。既然過來了,就不應該擺臉色給他們看。

  程笙低聲道:「或者是因為娘家的事……方萱又回了娘家,這都快一個多月了。聽說是和她大嫂起了爭置。」

  又?!

  周少瑾道:「可能是獨生女的緣故吧?」

  「嗯!」程笙低聲笑道,「據說那位閔舉人除了自己的胞兄閔狀元,還不曾將誰看在眼裡呢!」

  周少瑾笑了笑,不再說話,過去看阿寶和阿仁。

  兩個小家伙規規矩矩地坐在單獨給他們設的炕桌前,正由乳娘們照顧著吃飯。

  看見她過來,兩個小家伙眉眼彎彎地喊著她「叔祖母」。

  周少瑾沉默了片刻。

  跟過來的程笙笑彎了腰。

  周少瑾就在程笙的腰間擰了一把,道:「你還笑!」

  程笙嘻嘻地跑了出去,伏在郭老夫人的肩膀上道著:「祖母,您兒媳婦打我!」

  從宴息室走出來的周少瑾聽著臉色一紅,面若紅蓮。

  聽到動靜的程許正好抬頭,微微一愣。

  閔葭的筷子深深地插到了碗中的米飯中。

  袁氏警告般地瞥了程許一眼,可惜程許的目光落在周少瑾的身上,並沒有看見。

  邱氏也沒有看見。

  她笑著嗔怪程笙:「都是做母親的人了,怎麼還一副孩子像,讓錦江看見了成什麼樣子?」說著,怕女婿責怪似的。指了指桌上的銀魚雞蛋羹,笑道,「你嘗嘗,是吳大人家特意送過來的。」

  銀魚是江南的特產,北邊沒有的。

  彭藻和程笙少年夫妻,門當戶對,情趣相投。感情很好。妻子這樣,只會覺得活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

  他不以為意。抿了嘴笑,道:「你別鬧四嬸嬸,四嬸嬸還懷著孩子呢!」

  郭老夫人也佯作不悅地拍了拍程笙的手,道:「你四嬸嬸多溫順的性子。我就知道是你在作怪!」

  程笙不滿地嚷道:「我就知道,你們都維護四嬸嬸。明明是我吃了虧,你們還是向著她。」

  「你多大的人了!」邱氏忍俊不禁,「還跟你嬸嬸置氣。」說著,拉她一把。道,「快吃你的飯,不然以後不許回娘家了。」

  程笙就朝著周少瑾喊道:「你看。我娘多心痛你。連我都不要了。」

  周少瑾就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

  郭老夫人幾個哈哈大笑,就連程許。也不禁笑了起來,只有袁氏和閔葭,表情不太自然。閔葭更是覺得這裡她一刻鐘也待不下去了,說了句「我失陪一會」,就急步出了廳堂。

  眾人還以為她去了官房,並沒有在意。

  袁氏就拉了程許在一旁說話。

  程許「嗯嗯」了兩聲就甩下袁夫人朝正在逗阿寶和阿仁的郭老夫人去:「祖母,我下午還要去學堂,先走了。等過兩天空閑了再來看您!」

  彭藻奇道:「這麼大的雪,你們夫子沒有給你們放假嗎?」

  「放了假。」程許笑道,「不過走時夫子說找我有點事,讓我下午再過去一趟。」

  程許是閣老之子。夫子是讀書人,這讀書人沒有一個不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樹的。

  彭藻不再說什麼,和程讓一起送了程許出門。

  閔葭坐了一會也起身告辭,道:「這雪越下越大了,我還是回去看看好了。家中後院的退步好多年都沒有修繕過了,我怕雪把屋頂壓塌了。」

  袁氏聽著也無意在這裡繼續待下去。

  邱氏就代郭老夫人送了她們婆媳出門。

  閔葭試探袁氏:「娘剛才跟相公說什麼的?我看相公有些不高興的樣子?要不要我勸勸相公?」

  「不用了!」袁氏的態度生硬,道,「我不過問了問他的功課。」

  閔葭根本不相信。

  程許本質上還是個頗為溫和的人。

  可關於程許和周少瑾的事,她卻一直沒有打聽到什麼消息。

  程許不可能給自己身上潑髒水。

  那就是這件事被封鎖了起來。

  知道人已經不在程家當差,而程家知道的人守口如瓶,絕不會對外人說起。

  按理說,她就應該就此打住才是。

  可她從小就是個認死理的人。不把事情弄明白,她沒有辦法和程許繼續過下去。

  或者在她的心裡,不過是想給程許找個藉口讓她接受程許罷了。

  想到這些,閔葭黯然神傷。

  朝陽門這邊卻並沒有因為程許一家的離開而興味索然,反而因彭藻真心實意地向郭老夫人討教學問,周少瑾和程笙陪著阿寶和阿仁嬉戲而十分的熱鬧,就是程讓也一改從前的靦腆,有些興奮地和母親邱氏說著書院裡的事,顯得非常高興。

  邱氏很是感激郭老夫人。

  如果不是郭老夫人,她多半就把兒子送去了程許和彭藻讀書的雙鹿學院,兒子原本就不是那種天資過人的,到了那裡肯定會被許多像程許那樣的聰明的人壓著,人會越來越自卑,越來越沒有信心。

  三鳴書院正好。

  他們又不是供不起,程讓大可以慢慢地讀書。

  想到這里,邱氏想起了即將成為她兒媳婦的謝玨。

  兒子不成,她就得對媳婦好一點才成。

  她商量周少瑾:「你說,我把我陪嫁的田莊送給謝家三小姐可好?」

  周少瑾想了想,道:「還是慢慢地給吧!你這一下子全送給了她,她再有什麼為難的時候你拿什麼送她好?」

  「這倒也是。」邱氏笑著點頭,和她說起另一樁事來,「二叔父前兩天讓人一下子送了二千兩銀票給我。說是阿寶、阿仁的嚼用,你說,我哪能接?結果那位吳師爺非要我收下,我沒有辦法,只好收下了……現在弄得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周少瑾開導她:「二叔父肯定很感激嫂嫂,想著兩個孩子負擔不輕,所以才讓人送銀子去的。我覺得你收下好了。二叔父心裡也好過些。」

  兩人絮絮叨叨的。全是些家常話。周少瑾卻非常的喜歡,覺得自己這才像是程家的媳婦。

  西直門那邊的吳寶璋日子卻有些不好過。

  眼看快要過年了,程輅從她手裡拿走了三百兩銀子之後。又向她要了五百兩銀子,並且告訴她,這是他最後一次從她手裡拿銀子,以後再也不會麻煩她了。

  她當然不相信。

  可程輅三番兩次地來找她。一次比一次逼得緊,有一次明明知道程諾要回來了。還坐在那裡不走,一副魚死網破的樣子,她實在是被他嚇著了,不僅把手中剩下來的二百兩私房銀子拿出來給了程輅。還當了些首飾,悄悄地讓程諾的隨從以程諾的名義在程家茶葉鋪子隔壁的綢緞莊借了三百兩銀子,這才把程輅打發走了。

  年底到處是用銀子的時候。

  她手裡哪裡還有銀子。

  若是程輅再來向她要銀子。她只好和程輅一拍兩散了。

  吳寶璋心裡忐忑不安,也憋著口氣。準備和程輅鬧一場。

  誰知道一直到了臘初八喝了臘八粥,那程輅還沒有出現。

  這就好比兩隻靴子,已經脫了一隻,那一隻肯定會脫,可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脫,就得提心吊膽地一直等著。

  她不免有些焦慮,想又想,讓自己貼身的丫鬟去找程輅。

  下午,丫鬟冒著大雨回來,告訴吳寶璋:「程爺早就從那裡搬了出去,誰也不知道他搬到哪裡去了!」

  吳寶璋想到之前程輅說要找門路換個身份重新參加科考的事。

  如果程輅能重獲功名就好了。

  他也就不好意思纏著自己了。

  這個年她應該可以好生生地過過去吧?

  吳寶璋鬆了口氣。

  隔壁綢緞鋪子的人卻來要賬。

  話雖然說得委婉,可言下之意是要她小年之前無論如何也要把銀子還上,不然就找程汶說事去。

  吳寶璋東拉西挪地,把貼身丫鬟的二十兩銀子的私房錢都用了,這才還上這筆銀子。想著等到開春的時候自己再向綢緞鋪子的人借個四、五百兩,只要到時候還上就行,還不用利錢,可以白借幾百兩銀子做花銷。

  這樣等過了春節,她又向那綢緞莊子裡借了三百兩銀子,到了二月份還了,三月份又借。

  別人也不傻子,立刻就品出味來,直接找到了程諾。

  程諾開始非常的驚訝,但弄清楚了是怎麼一回事後立刻臉漲得通紅,不停地給對方賠不是。

  對方也沒有多說,只說自己的鋪子這些日子生意不好,也等著銀子周轉,以後怕是不能再借銀子給他了。

  程諾唯唯諾諾,覺得臉都給吳寶璋丟光了,回去就找吳寶璋大吵了一架。

  吳寶璋反倒責怪程諾賺不到錢,讓她拿體己銀子開銷家裡的嚼用。

  程諾知道吳寶璋沒有多少陪嫁,而且他也不是那動用媳婦陪嫁的人,又想著茶葉鋪子和茶館的生意都不好,這些日子的確沒有給吳寶璋多少家用,說了幾句話,大覺無趣,一個人跑出去喝酒去了。

  吳寶璋嗤笑一聲,決定托人在京城的各書院裡找程輅——不找到他,她不放心。誰知道他哪天冒出來再給她找點什麼事?

  皇天不負有心人,她托的人終於在國子監找到了程輅。

  吳寶璋大吃一驚。

  來給她報信的人卻笑著告訴她:「奶奶可有福氣了,您這位失散多年的表哥如今可是陳大人的東床快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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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將計

  「陳大人?」吳寶璋愕然道,「哪個陳大人?」

  來報信的人笑道:「陳大人,還能有哪個陳大人?當然是乾清宮的大太監陳立陳大人啊!他老人家,可是皇上在當太子的時候就服侍皇上的,皇上登基之後,就成了乾清宮的大太監,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陳大人不是沒有子嗣嗎?還好他有個弟弟,生了兩個女兒,把小女兒過繼給了陳大人,陳大人喜歡的,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吃穿用度比起那王公貴族家的小姐也不為過。就尋思著給陳家大小姐找個如意郎君。可那陳大人畢竟是服侍過皇上的,眼界不一樣,除了家世,還要看人品、才學,這一來二去的,可不就把陳家大小姐給耽擱了,今年都二十二了,還沒有出閣。陳大人索性把陳家大小姐留在了家裡,放出話來要給陳家大小姐招婿。」

  「你這表哥一表人才,恰巧在三鳴書院求學,被陳大人無意間碰到,十分的賞識,又知道他父母雙亡,一貧如洗,就動了招贅的念頭。」

  「你這表哥也是個有骨氣的。說招贅不行,但可以成親之後次子跟著陳大人姓,繼續陳大人的香火。」

  「陳大人就更看重你表哥了。」

  「定下了日子,這個月底就成親了。」

  「還把你表哥弄到了國子監讀書。」

  「明年就要下場院試了。」

  「你說,你表哥攀上了陳大人這棵大樹,你們到時候不也能跟著沾光了嗎?」

  程輅,居然去給個太監做了上門女婿。

  吳寶璋聽著,差點就暈了過去。

  她知道程輅不成了。可沒有想到程輅竟然自甘墮落。

  吳寶璋抓起茶盅就想朝那報信人丟過去,可想到這人是有名的包打聽,得罪了這樣的人得不償失,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壓制住翻滾的情緒,笑著讓人拿了對封紅給報信的人,客氣地謝又謝。讓丫鬟把人領了出去。這才把那茶盅砸在了地上。

  屋裡服侍的嚇得戰戰兢兢,吳寶璋氣得手腳直抖。

  周少瑾也在好奇地問商嬤嬤:「陳大人?哪個陳大人?」

  商嬤嬤簡單明了地把陳立介紹了一番。

  周少瑾半晌都不知道說什麼。

  前世,程輅走投無路的時候選了這條路。給了寧波一個大商賈做女婿。可沒想到今生他還是走了這條路,只是有程家在後面咄咄逼人,他這次選的「岳父」頗為惹人爭議,他就算是考中了進士。只怕也很難在仕途上走得順利。

  「太太不用擔心。」商嬤嬤見她神色不虞,安慰她道。「四爺交待過,不能讓他過得太輕鬆,所以我們的人一直跟著他,由著他在那裡折騰來折騰去的。陳大人雖然是乾清宮的大太監。四爺也不是答不上話,不過是說一聲,就能讓他生讓他死。只是霍東亭說。這件事還得看太太的意思,就讓我來跟太太說一聲。若是那陳立知道了程輅的底細。肯定不會招他做上門女婿的……」

  周少瑾想到前世程家被抄家後程輅來找時對她說的那些話……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程輅繼續騙人。

  「那就找人去提醒陳大人一聲吧!」周少瑾覺得陳立既然能做到乾清宮的大太監,為人處事肯定有自己的一套。

  商嬤嬤笑著應是。

  可過了幾天卻很是為難的告訴她:「只怕這件事不成了……陳大人那邊,據說早就知道了程輅的底細,知道他是金陵程家的子弟,才會招他做上門女婿的……」

  周少瑾瞪大了眼睛。

  商嬤嬤嘆了口氣,低聲解釋道:「陳立這個人,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程輅當年被奪了功名的事,在他看來根本不是什麼事……」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別管這件事了。」周少瑾道,「到時候程輅要是鬧出什麼事來,只希望他別後悔就行了。」說到這裡,她忙道,「這件事四爺知道嗎?得告訴他一聲才是。陳立是乾清宮大太監,就怕那程輅在陳立面前說三道四,對四爺不利。」

  商嬤嬤點頭,道:「霍東亭已經派人去開封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道:「商嬤嬤,霍爺過來了。」

  周少瑾道:「是霍東亭嗎?」

  「是他!」商嬤嬤道,「我去看看他有什麼事,再來回太太。」

  「好!」

  周少瑾在屋裡等商嬤嬤,不一會,商嬤嬤就滿頭大汗地折了回來,道:「四太太,還好您只是讓我們把程輅的底細透露給陳立,四爺說,他近期有事,要程輅幫個小忙,所以程輅才會『巧遇』陳立的,讓我們以後不要管他了,在旁邊看著就行。」

  原來這是程池的安排。

  周少瑾不由一陣後怕,道:「我,我真的沒有壞他的事嗎?」

  「沒有,沒有。」商嬤嬤忙道,「四爺讓東亭跑這一趟,就是怕太太自責。四爺說了,還好太太讓人告誡陳立一番,不然哪天他在陳立那裡遇到了程輅,還要費心解釋。如此正好,若是那程輅出了事,陳立就是怪也怪不到我們頭上來了。」

  周少瑾懸著的心這才放下,寫信的時候就嗔怪程池:「也不早說,害得我白白擔心了一回。」

  程池回信給她賠不是,說「這件事不好多說,我想著他這麼能折騰,就讓他好好折騰個夠好了。你以後別管他了,隨他怎麼蹦達好了」。

  周少瑾素來相信程池,感慨了一番,也就把這件事給放下了。

  倒是吳寶璋,程輅成親的那天,她雇了頂轎子從陳立位於阜成門的宅子門前過,盈門的賓客,張燈結彩的門臉,嘈雜喧囂的奉承。還有穿著新郎禮服掛著大紅繡球意氣風發地隨著陳立站在門口迎客的程輅,都讓吳寶璋差點撕了手裡的帕子。

  她冷笑著吩咐轎子起轎:「回西直門。」

  轎夫不明所以,重新把她抬回了西直門。

  吳寶璋深深地吸了口氣,由丫鬟扶著下了轎子。

  青天白日的,程諾不在茶館裡招呼客人卻在內室翻箱倒櫃的。

  吳寶璋冷眼看著他:「你這是要幹什麼呢?知道的說你是在找東西,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要偷東西呢?」

  程諾臉色通紅,喃喃地道:「有人給我介紹了從西邊來的大客商。我要去見人。回來換身衣裳。」

  吳寶璋向來懶得管他,吩咐丫鬟幫程諾找衣裳。

  程諾換了衣裳,又在鏡臺前修了臉。這才佩了小印荷包出了門。

  丫鬟望著吳寶璋,欲言又止。

  吳寶璋根本沒有注意到丫鬟的眼神,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想程輅的事。

  她前前後後借了一千多兩銀子給程輅,程輅如今已是那太監的女婿了。這一千多兩銀子程輅是不是也應該還給她了呢?

  再就是那六百里加急。

  憑乾清宮大太監這頂大帽子,不過是給她寫的信上加蓋個章兒。想必是手到擒來的事了。

  吳寶璋在家裡琢磨了好幾天,想著那邊的婚禮已經完成了,程輅也應該到國子監去讀書了,這才派了自己貼身的丫鬟去找程輅。

  午膳過後。她貼身的丫鬟臉色很難看地回來,喊了聲「大奶奶」眼睛裡已有了濕意:「那個程輅太狠毒了,我找了去。竟然說不認識我,還讓人把我給趕了出來。更不要說還那一千兩銀子了……」

  吳寶璋張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可還沒有等她找上門,程輅先找上了門,對她冷笑道:「從前你能借我銀子,我很感激。可話又說回來了,若是沒有你寫給我信和你送給我的帕子,你也不會借給我銀子的。我們也別打馬虎眼了。實話跟你說,我是入贅,又不是承嗣,我手裡沒有銀子,也沒那個能力幫你什麼,你也別以為知道了我的底細就能威脅我,陳立早就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是怎麼被捋了功名的,你那套在我面前沒用。反到是你自己,別有事沒事的總往我那裡跑,小心別人心中生疑,還以為你和我有什麼。我是男子,浪子回頭金不換。你一個婦孺,這名聲要是壞了,可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你別說我沒有提醒你。」說完,彈了彈衣衫,起身就走,「你以後別來找我,來了我只會和今天一樣的下場。」

  那神情,那舉止,仿佛她吳寶璋就是沾在他衣衫上的灰塵似的,他輕輕的一彈就能彈落了。

  吳寶璋氣得差點閉過氣去,半天才咬著牙恨恨地罵了句「混蛋」,眼淚籟籟地落了下來。

  她不是沒有被人輕視過,可她從來沒有被一個受過她恩惠的人這樣的輕視過。

  要不是她,他能支撐到現在嗎?

  他不就是仗著那陳立狠嗎?

  不就仗著那陳立早就知道了他的底細卻沒有嫌棄他嗎?

  她到要看看,那陳立是不是真的不在乎程輅的經歷!

  吳寶璋抹了抹眼淚,吩咐貼身的丫鬟:「你去雇頂轎子,我要去阜成門拜訪那位陳大奶奶。」

  丫鬟嚇得臉色發白,喊了聲「大奶奶」,吳寶璋就一個冰冷眼神瞥了過來。丫鬟立刻低下頭去,給吳寶璋雇了頂轎子。

  那陳大奶奶是個相貌十分平庸的女子,只是那一雙眼睛卻精光閃閃。知道了吳寶璋的來意之後,她笑盈盈地請吳寶璋喝茶,吩咐身邊的丫鬟道:「快請了管事去把姑爺請回來,說他金陵的表妹來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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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 互撕

  金陵來的表妹……

  吳寶璋聽著覺得十分的刺耳,想說些什麼,又覺得此時說什麼都不好,索性低了頭喝了幾口茶。

  程輅過來了。

  他先是笑盈盈地和陳大奶奶打招呼:「今天的瑣事都忙完了?聽說我金陵的表妹過來了……」他說著,目光才朝吳寶璋望過來,冠玉般的面孔波瀾不興,眼底甚至是浮出些許的困惑,片刻之後才以一種試探的語氣道:「你是,吳知府家的大小姐?!」

  居然裝出一副和她一點也不熟的樣子。

  吳寶璋一口氣堵在胸口半天都沒有透過氣來。

  程輅俯身對陳大奶奶道:「是金陵知府吳大人的女兒,嫁給了九如巷五房的程諾,說起來也算是我的從弟媳婦了,卻不是表妹。如今五房的汶叔父在京城經商,她以我表妹的身份過來,只怕是找我有什麼事,你先迴避一下!」

  九如巷程家五房竟然落魄到要開茶葉鋪子為生……

  陳大奶奶似笑非笑地瞥了吳寶璋一眼,道著:「既然如此,表妹就和我家相公坐坐,我這就命人去備午膳。」

  她留在這裡吃飯算是怎麼一回事?

  吳寶璋冷冷地道:「多謝大奶奶了。我有幾句話和陳公子說,說完就走了。家裡還等著我回去午膳呢!」

  陳大太太不屑地撇了撇嘴,眼角也沒有看她一下地走了。

  吳寶璋壓制在心底的火苗噌地就竄了上來,站起來道:「程相卿,你這是什麼意思?」

  只是她的話音還沒有落下,程輅已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目光刀鋒般銳利地直直地望著吳寶璋。沉聲道:「諾大奶奶,我看在你是諾從弟的髮妻的份上,不和你計較這些無禮之舉,可你若是想在我這裡灑潑,我也不是那沒有脾氣的木頭人。我家妻子賢淑,讓人了地方給我們說話,你就應該知點趣才是。把我惹急了。你也別想有什麼好日子過。」然後臉色一陰,道,「有什麼話快說!我馬上就要去國子臨了。」

  吳寶璋差點就氣得閉過氣去。只覺得她這兩、三天遇到的事比她一輩​​子遇到的事都多。

  先是程輅翻臉不認人,後又有他的怠慢輕視。那個陳氏長得那麼粗俗,程輅為了她的家勢還對深情款款的……想當初,他也曾用這樣的語氣和神態和自己說過話……那陳氏有什麼好?她和陳氏相比。那陳氏除了個家勢,不。就連續家勢也不如,不過是陳氏有人撐腰罷了,程輅就把她當草芥了。

  可這話她又怎麼說得出來。

  胸口就被人捶了一下似的悶悶的痛,讓她沉默了半晌。

  程輅卻不耐煩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陳氏拽在了手心裡。讓陳氏對她情深不己,又想辦法得到了陳立的信任,吳寶璋如何必壞他的好事。他寧願這會兒就親手掐死她​​算了。

  「你到底來幹什麼?」他不耐煩地道,望著吳寶璋的目光越發的冰冷了。

  吳寶璋看到這樣的目光。猶如大熱天的被淋了一身水似,腦子一涼,清醒過來。

  她現在和他鬧騰這些做什麼?

  能擺脫程輅,她應該高興才是,還來趟什麼渾水啊?

  吳寶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立刻就有了主意,低聲道:「你以為我想來找你,我是心疼我那一千多兩銀子。我也知道你現在沒有銀子還給我,可你多多少少也要給點我。我給你的那些銀子,是挪用程家茶葉鋪子裡的錢,這要是被他們發現了,我就算是不被休棄回家,也從此以後在程家抬不起頭來了。不過是個死字,我還有什麼怕不怕的……」

  程輅壓根就不相信。

  吳寶璋這種女兒,主持著中饋會不貪幾個銀子?

  他想了想,道:「你先回去,我等會想辦法從陳氏手裡鬧個幾十兩銀子讓人給我送去。你以後別來找我了,我有錢子的時候自然會讓人給你送去。」

  入贅的確和承嗣不一樣。吳寶璋也知道,今天她再怎麼鬧也鬧不出什麼名堂來。

  她和程輅告辭。

  程輅讓了陳氏身邊的一個貼身嬤嬤送她出門,然後自己去了陳氏那裡。

  陳氏道:「你表妹呢?真得不留下來用午膳?」

  「不用。」程輅笑道,「他聽說娘乾清宮的大太監,就尋思著讓我幫著找個路子和內務府做生意。我知道我那處汶從叔和從兄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怕給爹惹麻煩,就推了。」又道,「只怕她還不會死心,以後還會找來。若她找來,你不用顧及我的面子,直接把人打發了就是了。」

  陳氏笑著應是,心裡不以為然。

  程輅若不是因為她落難了,要他們家庇護,他怎麼會看上相貌如此平凡的自己?什麼表哥表妹的,她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只要別鬧到她家裡來,只要別鬧出什麼讓她下不了台的醜聞就行了。

  父親一日權勢在手,他程輅就得一日在​​自己面前做低伏小。若是有一天父親去世了……陳氏冷哼,她的兒子也大了,還怕鬥不過一個入一贅的女婿不成!

  陳氏溫柔地服侍著程輅更衣。

  吳寶璋回到家裡,卻沒有看見程諾。

  她也懶得問他。

  可程諾連著幾天早出晚歸的,她也不由地好奇起來,問身邊的丫鬟:「知道大爺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麼嗎?」

  丫鬟笑道:「大爺如今接了筆大賣買,說可以賺幾千兩銀子呢!大爺還說了,若是銀子到了手,就每個人打賞二兩銀了,還請大家到吃席面。」

  沒想到程諾還能賺得了錢!

  吳寶璋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可這樣的好心情沒有持續幾天,就在程諾陰著臉闖進內室朝著她的臉丟來一張銀票時結束了。

  「你看你做得好事!」素來溫和懦弱的程諾此時如怒目金剛,眼睛都急紅了,「那程輅是什麼人?連自己生母都能丟著不管的東西,你遇到了他。居然還借了他二十兩銀子不說,家裡的人連吭也沒有吭一聲?你知道不知道他是被程家除了名的敗類!是被長房和二房不喜的人?」

  蓋著永富盛銀樓訖印銀票輕飄飄地落在了她的腳邊,她卻像沁在涼水裡,從指頭一直寒到了心裡。

  程輅……他怎麼敢……怎麼敢……

  吳寶璋也急紅了眼,但她心裡更清楚,此時萬萬不能承認這件事。一旦她承認了,這件事恐怕就得鬧到程汶那裡去。一旦事情鬧到程汶那裡。程汶肯定會去長房陪禮道歉。上次花園的事,她好不容易才找了個藉口讓長房的人相信自己是無意間路過的,如果再扯了程輅。袁夫人不會放過她的。

  「你在哪時遇到程輅的?」她說著,眼眶一紅,委屈道,「我怎麼知道自己會遇到他?那天在街上碰到的。他死皮賴臉地非要我借點銀子給他,我被他纏得沒有辦法了。又想著從前大家也算是認識,那時候他和相公在一起玩得多好了,心一軟,就把隨身帶著的二十兩銀票借了程輅。我也沒有想過要他還。只當是全了他和相公的情份。沒想過再和他來往……」

  程諾懷疑地望著吳寶璋。

  吳寶璋的性子有多強,別人不知道,他卻是親身領教過了的。

  沒理就能讓她說出三分理來。

  她如果有理。怎麼做出這樣一副示弱的樣子。

  可他向來懦弱慣了,心裡雖然懷疑。可吳寶璋到底服了軟,那程輅也正如吳寶璋所說,大家從小一起長大,程輅的書​​讀得好,還曾指點過他功課。如果程輅雖然變了,可到底是他的從兄,借二十兩銀子給也不是什麼大事。

  程諾道:「他後來又來找你了沒有?」

  吳寶璋見他語氣和緩下來,知道風平浪靜了,不由地鬆了口氣,道:「我若是後來又見到他了,肯定會去跟長房的人說了……那董氏如今還靠著家中的救濟。程輅既然有出息了,也應該把她母親按過來享享福才是。」

  說到這裡,她不由打起董氏的主意來。

  如果把董氏弄到了京城,程輅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吳寶璋在心裡琢磨著,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道:「大奶奶,大老爺說,朝陽門那邊的四太太發動了,讓你快點趕過去。」

  周少瑾要生了?

  吳寶璋張大了嘴巴,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小丫鬟忙道:「四月二十九。」

  吳寶璋道:「她是頭胎,只怕沒有這麼快!急什麼急?」

  程諾一聽又來了氣,道:「那是,她生她的孩子,除了醫婆、穩婆還有老夫人在場鎮著,你去了既不能代替她痛也不能代替她疼,我看你還是別去了。以後待在家裡洗衣做飯好了,反正有些人去不去都是一個樣!」

  吳寶璋額頭青筋都冒了出來,道:「我這不是說說嗎?又沒有說不去?你們巴結長房,就拿了我做筏子。你要是有本事,自己去啊!要媳婦拋頭露出做些什麼?」

  程諾拂袖而去。

  吳寶璋坐在那裡堵氣不去,悄聲吩咐自己的丫鬟,道:「你去趟阜成門,問問他是什麼意思?拿了二十兩銀來嘲諷我,是不是不准備還我銀子了?」

  丫鬟猶豫了好一會,見吳寶璋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只好去了阜成門。

  朝陽門那邊,郭老夫人一早就準備好了血房。

  周少瑾一發動就被經驗老道的穩婆扶進了血房,更有那醫婆在一旁侯著,邱氏在血房裡坐鎮,郭老夫人在佛堂裡念經。就算是這樣,生孩子還是讓周少瑾受了不少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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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麟兒

  一陣一陣的疼痛已經讓周少瑾的感覺變得有些麻木起來,等到穩婆在她嘴裡放了塊軟木讓她用勁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勁到底用在了哪裡,可屋子裡卻響起了一陣歡呼:「生下來了,生下來了。是位小公子呢!」

  周少瑾剛剛鬆了口氣,心又提了起來,連聲問:「孩子還好嗎?」

  「好!」穩笑著,隨後是「啪」地一聲響,小寶寶「哇」地大哭起來。

  「瞧這孩子,哭得多響亮啊!」邱氏用溫熱的帕子給大汗淋漓的周少瑾擦著額頭,臉上掩飾不住的笑容,「以後肯定是個能吃能睡的大胖小子。」

  周少瑾的眼淚就籟籟地落了下來。

  兩世為人,她終於平安順利地​​生下了孩子,做了母親。

  她半支著身子,笑著朝穩婆伸出手去:「給我看看!」

  穩婆笑道:「太太稍等片刻。」然後手腳麻利地給孩子清洗。

  樊劉氏等也沒有閒著,開始幫周少瑾擦洗身子,換衣裳,裹頭,等到周少瑾收拾好了,這才把已經洗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小寶寶抱了過來。

  孩子紅通通的一團,閉著眼睛,眼線迤邐漂亮,小鼻子挺著,嘴唇紅潤飽滿,頭髮烏黑亮澤,非常的漂亮。

  周少瑾覺得自己的心都化了。

  邱氏「哎喲」地叫著:「心肝!怎麼長得這麼漂亮!以後長大了還不知道要禍害誰家的閨女呢!」

  周少瑾忍不住就抿了嘴笑,輕輕地摸著兒子的軟軟的頭髮,像在撫摸世上最珍貴的東西,輕手輕腳,屏氣凝神。

  外面一陣喧華。

  周少瑾和邱氏循聲望去。只見簾子一撩,郭老夫人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來。

  「孩子呢?」她眉宇間難掩喜悅,道著,「快讓我看看,快讓我看看!」

  邱氏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起來放在了郭老夫人臂彎裡。

  「這孩子長得可真是漂亮啊!」郭老夫人笑得眉眼都彎了,「和四郎小時候一模一樣!」

  「真的嗎?」周少瑾仰頭望著孩子。

  現在還不知道孩子像誰。可如果像程池,肯定很英俊。

  「和四郎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郭老夫人很肯定地道。「不信你看。等過些日子他的五官長開了你就知道了。」

  周少瑾微微地笑。

  丫鬟端了酒釀進來。

  邱氏親自餵她喝。

  她怎麼好勞煩邱氏!

  周少瑾掙扎著起身。

  邱氏立刻扶了她,道:「有什麼的?論輩份,我是你二嫂。論年紀。你比阿笙還小。我照顧你也是應當。」

  郭老夫人聽了微微點頭,對周少瑾道:「你不必和你二嫂這麼客氣。你只要記往你二嫂的好,以後遇到阿笙她們有事,不吝相助就是了。」

  周少瑾記在了心裡。

  郭老夫人的目光又笑吟吟地落在了孩子的臉上。問呂嬤嬤:「四郎那裡可差了人去送信?」

  程池要到了六月底才能交了差事回京,周少瑾生產。他沒能趕回來。

  呂嬤嬤忙笑道:「小公子一落地就派出人八百里加急往開封府送信了。」

  郭老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呂嬤嬤又忙著給杏林胡同、雙榆胡同、榆樹胡同的周初瑾,程箏的婆家緒氏、程箏的婆家袁氏、程笙的婆家彭氏等親戚朋友報喜。

  不過一個時辰,周初瑾就抱著官哥,程笙抱著睿哥兒一前一後過來了。

  緊接著程箏和程簫都帶著孩子過來了。

  阿仁更是和官哥兒在屋子裡跑過來跑過去的。

  屋裡子頓時熱鬧起來。

  周少瑾隔著屏風都能想像大家的表情,雖然有些吵鬧,可卻讓她覺得親切。

  她親了親兒子粉嫩粉嫩的小臉龐。心滿意足睡著了。

  之後的日子有些兵荒馬亂的。

  初次餵乳,初次給抱孩子。初次哄孩子睡覺……雖說身邊有丫鬟婆子幫襯著,可心裡到底惦記著,總也不能撒手不管。

  好不容易把事情理順了,程池的信也來了。

  他給孩子取名一個「韞」字,卻沒有說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周少瑾暗暗擔心。

  郭老夫人卻連連點頭,道:「這個名字取得好,石韞玉而山輝。我們程家,現在正是要韜光養晦之時。」

  周少瑾也覺得這個名字取得好。

  這是她和程池的第一個孩子,而且是長子,若是性子寬和,能包容弟弟妹妹就更好了。

  郭老夫人就和她商量著過滿月禮的事:「……不如就請了家裡的人來熱鬧熱鬧,等到孩子百日的時候再宴請家中的親戚朋友,到那個時候,四郎也交了差事了。」

  周少瑾笑著點頭,道:「我聽娘的!」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非常的高興。

  如今小兒子後繼有人,她到了地下見到了程家的列祖列宗也有個交待。

  郭老夫人去準備韞哥兒的滿月禮去了,周少瑾就和還沒有滿月的兒子玩。

  可惜韞哥兒多半的時候都在睡覺,偶爾睜開眼睛瞇一瞇又睡著了。

  周少瑾百看不厭。一會兒親親他的小臉,一會兒摸摸他的小手,自己和他玩,心思全在兒子身上,滿月禮什麼的,她壓根就沒有管。

  到了滿月那天,她就只請了家裡的親戚過來吃飯,叫了位女先生進來說書。

  程涇為此還請了半天的假,讓葉氏把韞哥給他看看。

  韞哥兒的乳娘姓葉,是周初瑾幫著找的,和官哥兒的乳娘是表姐妹,年紀不大,膚白豐腴,性子溫順,周少瑾很滿意。

  她細心地用細棉布包了孩了給程涇看。

  程涇稀罕得不得了,想抱抱孩子。又怕傷著這軟綿綿的小團子,對郭老夫人笑道:「這孩子長得可真漂亮,和四弟小時候一模一樣!」

  「是很像!」程劭笑著,摸了摸孩子的小手。

  程汶也擠了過來,道:「我看看,我看看!」

  葉氏抬高了手臂,把孩子給程汶看。

  程汶笑嘻嘻地塞了個鑲百寶的長命鎖給韞哥兒。

  程涇好心情地打量程汶笑道:「你這是準備給孩子壓箱底的吧?」

  就是富貴人家。也不會讓孩子戴了這麼明晃晃的東西。一來是俗氣,二來是怕落到有心人眼裡,為了個長命鎖把孩子拐得賣了。

  程汶嘻嘻笑。道:「禮輕人意重,禮輕人意重!」

  「原來這是『禮輕人意重』?」程涇說著,指了長命鎖鑲著的那顆鴿子蛋大小紅寶石,「下次我添孫孫的時候。你也不用給我們小孫孫送什麼太貴重的東西,就照著這個就行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

  葉氏就趁機把孩子抱回了屋。

  程涇就問程汶:「怎麼沒有看見諾哥兒?他今年也有二十一歲了吧?」

  程汶聽著神色有就些不自在。

  兒子和媳婦說不到一塊去他是知道的。可他一個做公公的。總不能管兒媳婦屋裡的事吧?

  要不,讓兒子和媳婦回金陵去?

  念頭閃過,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

  汶大太太自己都是個拎不清的,讓她去兒子和媳婦。不把兒子和媳婦勸和離就是好的!

  這個時候,程汶就越發思念起外室的好來。

  他完全可以把兒子和媳婦支回金陵,把外室接過來啊!

  程汶越想越覺得可行。頓時有些心不在焉起來,道:「他池四叔添了麟兒。他無論如何都會來的。只是要遲一會——前兩個月他認識了幾個專做西域生意的行商,在我們鋪子裡拿了幾千兩銀子的茶葉。這次人又過來了,諾哥兒正領著幾個人看茶葉,人一走就趕過來。」

  這件事程涇還是第一次聽說,笑道:「看來你們茶葉鋪子的生意還很不錯啊!」

  「馬馬虎虎,馬馬虎虎。」程汶說著,神色間卻流露出幾分得意之色,道,「從前也不怎麼樣,還好我當機立斷買下了隔壁的茶樓,諾哥兒也爭氣,做了兩筆賣買,雖說沒有回本,可這兩年的開銷到出來了。這孩子,說不定以後會步他池四叔的後塵呢!」

  眾人全都語塞。

  邱氏忙朝著兒子使眼色。

  程讓躊躇了幾息,這才上前道:「大伯父、汶伯父,快要開席了,我領您們去擺席的廂房吧!」

  這才把話題岔開了。

  邱氏就朝著程讓豎了個大拇指。

  程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著進了廂房。

  程箏也發現程諾沒有來,問吳寶璋:「諾哥兒很忙嗎?」

  吳寶璋笑道:「正巧這兩天接到筆大買賣,要是生意成了,也就可以吃個一、兩年了。他只好先把那些客商送走了再說。」

  實際上,她在聽說程諾不能來的時候,關上門在屋裡笑了良久。

  周少瑾的兒子做滿月,程諾這個從兄明明在京城卻沒有去參加。

  也算是給了周少瑾一耳光了。

  所以她不僅沒有阻止程諾出去,還讓程諾生意為重,周少瑾這邊自有她解釋……

  程簫卻很不高興,悄悄地對姐姐程箏道:「沒想到五叔做起生意來六親不認了,連諾哥兒沒有來參加韞哥兒的滿月禮都沒有一點赧然之色了。」

  程箏淡淡地道:「但好歹汶叔父能自己養活自己了吧!」

  這倒是。

  程箏懶得再理會程汶的事,笑著對程箏道:「我去看看小嬸嬸,你要不要一起去?」

  「一起去吧!」程箏笑道,和妹妹一起去了內室。

  韞哥兒吃飽了正躺在周少瑾的臂彎裡吐著泡泡玩。

  「這孩子,可真頑皮!」程箏笑著,把韞哥兒抱在了懷裡。

  韞哥兒突然就不吐泡泡了,睜著一又湛清如藍的眼睛盯著程箏,半晌都沒有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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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7:27: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六章 逗趣

  程箏看著稀奇,覺得韞哥兒好像在看她似的,笑著逗韞哥兒:「我是你姐,你知道嗎?我下次來看你的時候,你還能記得我不?」

  她說著,韞哥兒面無表情地又吐了個泡泡,然後閉上眼睛睡著了。

  程箏不由朝著周少瑾輕呼:「你看,你看,她朝我吐了個泡泡就睡著了!」

  程笙驚訝地圍了過來,道:「韞哥兒會吐泡泡了嗎?我們家睿哥兒百日禮之後才會吐泡泡!」

  周少瑾忙道:「有什麼不對嗎?」

  她神色有些慌張。

  或許是因為對這孩子太期盼了,雖然韞哥兒有自己的乳娘,身邊服侍的也都是些有經驗的、性情穩沉丫鬟婆子,可周少瑾還是喜歡自己來,孩子餓了她會親自餵奶,孩子睡了就放在她身邊睡,天氣熱了她親自給孩子洗澡,乳娘和那些丫鬟婆子反成了而只能給她打下手。但她到底是第一次做母親,對於新生的孩子應該有什麼反應乳娘和那些有經驗的婆子不說她也不知道。

  程笙笑道:「沒有什麼不對的!就是覺得韞哥兒很聰明,這麼小就會自己玩了。」

  「是嗎?」聽到程笙誇獎韞哥兒,周少瑾的笑容明晃晃的。

  她向來覺得自己有點蠢,程池很聰明。怕孩子生出來像她。

  程箏笑吟吟摸了摸孩子烏黑柔軟頭髮笑道:「可不是!你沒有看見他剛才看我的那眼神,就像在認人似的。」

  周少瑾抿了嘴笑。

  碧玉請了大家去坐席。

  程笙就抱著韞哥兒去了廳堂。

  程箏和周少瑾並肩而行,溫聲地問她身材恢復得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又寬慰她:「池叔父好不容易成了親。又好不容易有了韞哥兒,心裡肯定惦記著呢!但凡有辦法能回來,肯定就趕回來了。嬸嬸莫急。」

  周少瑾想到自己剛生韞哥兒時的兵荒馬亂,笑道:「還好你池四叔沒回來,不然看到我這個樣子,只怕又要笑我笨手笨腳的了!」

  程箏微微地笑。

  郭老夫人已從程笙手把韞哥兒抱了過去,笑著對程笙的婆婆彭太太道:「您看。是不是長得很精神。」

  彭太太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就很和善。

  她聞言不住地點頭:「這孩子一看就是程家的人,您看這眼眉。是不是和他祖父很想像?」

  「是嗎?」郭老夫人狐疑地打量著韞哥兒。

  兵馬司的那位彭太太聽著也仔細打量起韞哥兒來,道:「您這麼一說,我看還真有那麼幾分像。」

  「是嗎?」郭老夫人心情複雜。

  在程池被定為七星堂的繼承人之前,他們的夫妻的關係一直都很恩愛。可以說,比很多的的夫妻都恩愛。可自丈夫決定讓出幼子換兩個長子的前程之後。她雖然理解,卻始終沒有辦法邁過心裡的那一道坎,總覺是自己和丈夫害了幼子。她甚至開始懲罰自己,遠離一切悅愉之事。寒碧山房連朵花都看不到……對相濡以沫幾十年的丈夫自然也就心情複雜。

  韞哥兒真的像他的祖父嗎?

  郭老夫人不由仔細地打量。

  孩子不過月餘,原本有點皺皺巴巴的皮膚不僅飽滿起來,而且晶瑩剔透。如玉般無暇起來,眉目也開闊了些。清亮得不得了,可惹說像誰,還真看不出來。

  儘管如此,郭老夫人卻不由把抬高了手臂,貼了貼孩子的小臉。

  站在一旁的吳寶璋冷笑。

  小孩子都長得一樣,哪裡看得出來像誰。

  這些人為了奉承郭老夫人可真是什麼昧心的話都說得出來啊!

  但郭老夫人在送走了客人之後,還是忍不住在燈下端祥韞哥兒的模樣。

  周少瑾去洗漱回來,見孩子已在她枕邊睡著了,郭老夫人卻坐在內室臨窗的大炕上捻著手中十八子的沉香木佛珠。

  「娘,」她端了茶盅走了過去,「你這是怎麼了?可是想四爺了?我等會想給四爺寫封信去,您沒有什麼叮囑?」

  周少瑾坐在了郭老夫人的身邊,拿了美人捶幫郭老夫人敲著肩膀。

  郭老夫人笑了笑,道:「你這才出月子,我這邊有珍珠服侍,我們坐下來說說話。」

  周少瑾順從地放下了美人捶,坐到了郭老夫人的對面。

  郭老夫人喊了珍珠一聲。

  珍珠捧了個匣子進來。

  郭老夫人把匣子推到了周少瑾的面前,溫聲道:「少瑾,這是安溪茶園的地契和荊州田莊的地契,是我和你公公成親之後置辦的最早一批產業,我已經跟你二叔父說過了,明天他會過來,把這些產業記到韞哥兒的名下……就當是我給韞哥兒的筆墨錢。」

  「這怎麼能行!」周少瑾愕然地站了起來,忙道,「這是您的私房銀子,您若要留給韞哥兒,不如等韞哥兒大一些……」

  郭老夫人笑了起來,道:「讓你收著就收著,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是我給韞哥兒的。」

  周少瑾不要。

  郭老夫人有些不悅起來,道:「長者賜不能辭,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擰巴起來?」

  周少瑾知道郭老夫人主意已定,不好再推薦,想著等程池回來了,一定要跟他說說,讓他多孝敬點銀子給老夫人做體己。

  她抱了匣子,真誠地向郭老夫人道了謝,道:「以後韞哥兒讀書寫字的時候會想到這都祖母對他的殷切希望了。」

  郭老夫人點頭,對她的說法很是欣慰。

  兩人又說了會話,郭老夫人起身告辭。

  周少瑾把老夫人送到了汀香院才回來,然後好奇地打開了匣子。

  匣子裡的確只兩張地契,可安溪的茶園寫著東止劍鬥,北鄰永春,西毗福田……共有一千三百三十五畝。荊州的田莊更大。有三千二百一十一畝。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覺得捧了個燙手的山芋。

  這一刻,她好想程池快點回來啊!

  所以等到第二天程劭過來,她第一次主動和程劭說話:「我知道娘是心痛韞哥兒,可若是大伯他們知道了,心裡肯定不高興,我不想為了這些錢財讓大家心裡都不舒服……」

  程劭笑道:「沒事。大嫂是高興。等到嘉善和讓哥兒添給大嫂添了重孫。大嫂一樣高興。有東西給他們。既然大嫂讓你收下,你就收下好了。你能想到的,大嫂不可能沒想到。」

  周少瑾想想也對。心裡的一塊大石頭就落了地。

  她把地契給了程勳,由他去官府把兩個莊子記在了韞哥兒的名下,可地契卻放在了周少瑾的手裡:「孩子還小,以後兩個田莊的收益就由你孩子收著。」

  周少瑾連聲應諾。

  兩人去郭老夫人那裡回了這件事。說了會話,程劭在朝陽門這邊用過午膳之後去邱氏那裡——為了給郭老夫人辦這件事。程劭請了假,既然下午沒事,他準備去看看阿寶和阿仕。

  郭老夫人現在每天最高興的事就是和什麼也不知道韞哥兒說話,而且想到什麼說什麼。連程池小時候尿床的時候都說了出來。又因為韞哥兒還沒有滿百天,郭老夫人根本不敢帶他出門,雖然也有心去看看阿寶和阿仁。可更放心不下韞哥兒,就讓周少瑾帶些瓜果讓程劭帶過去。

  周少瑾笑著吩咐下去。

  不一會春晚就捧了裝滿了瓜果的竹籃子過來。

  程劭道過謝。由秦子集送到了門口。

  周初瑾帶著官哥兒過來看周少瑾和韞哥兒。

  屋裡又熱鬧起來。

  官哥兒就拿著拔浪鼓逗著韞哥兒玩。

  聲音從哪個方向響起來,韞哥兒就朝著那個方向看,把鋪在他脖下給他隔汗的小帕子都挪了位置。

  周少瑾就笑著去幫他整理小帕子。誰知道她的手剛伸過去,韞哥兒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周少瑾的指頭抓得緊緊的。

  「娘,」周少瑾又驚又喜,道,「韞哥兒抓住了我的手,好大的力氣!」

  「我看看,我看看!」

  郭老夫人和周初瑾都圍了過來。

  韞哥兒卻不知道為什麼哭了起來。

  周少瑾立刻抱著韞哥兒就輕聲地哄了起來。

  韞哥兒卻哭個不停,而且聲音那個宏響,狠不得把屋頂都掀了,幾個人怎麼哄都哄不好。乳娘說是不是餓了,樊劉氏說是不是尿了,周初瑾說是不是拔浪鼓的聲音太大了。然後又是用指頭點韞哥兒的嘴角,又是打開襁褓檢查韞哥兒的尿布,又是讓小聲地勸慰官哥兒不要吵了弟弟……日子轉眼間就到七月。

  周少瑾收到了程池的來信,說他七月初五就能回來了。

  朝陽門一下了熱鬧起來。

  除塵、剪草、佈置陳設……每個人的腳步都很匆忙。

  可就在這種繁忙的時候,吳寶璋突然哭上了門。

  郭老夫人望著熟睡的韞哥兒眉頭直皺,對周少瑾道:「小心她吵醒了孩子,你去問問她有什麼事。她若是不說,就把你大嫂叫過來或是派了人把她送去杏林胡同。」

  周少瑾覺得吳寶璋看見自己肯定很糟心。

  她也不願意見吳寶璋。

  可這是她的家,她可不想忍氣吞聲。

  周少瑾由丫鬟婆子簇擁著去了花廳。

  吳寶璋哭得傷心,可當她看見進來的人是周少瑾的時候,哭紅腫了的臉上還是露出驚愕之色。

  周少瑾無意和她周旋,直述了郭老夫人的意思:「……覺得不方便​​和我說就和袁夫人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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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7:27: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七章 無依

  吳寶璋對周少瑾一直以來都有芥蒂,給周少瑾添堵的事她會很積極,可向周少瑾述苦這麼丟臉的事打死她她都不會做的。

  聽周少瑾這麼一說,吳寶璋的眼淚立刻就止住了。

  「你嫁到程家多久?」她斜睨著周少瑾,一副瞧不起周少瑾的樣子道,「就算我告訴你,你能幫我解決嗎?」

  如果有必要,周少瑾根本不想和吳寶璋多接觸。

  看見吳寶璋趾高氣揚的,她就更不願意搭理吳寶璋了,乾脆站了起來,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就派人送你去杏林胡同見大嫂。」然後也不等吳寶璋說什麼,吩咐了一聲「送客」,就起身出了花廳。

  「你!」吳寶璋氣得臉色通紅。

  不願意向周少瑾述苦是一回事,被周少瑾趕出來了又是一回事。

  她上前幾步就想刺周少瑾幾句,可惜她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被個皮笑肉不笑的嬤嬤給攔住了,道:「諾大奶奶,你也聽見太太話的。袁夫人可不是個好說話的,說不定最後你還是要求到我們家老夫人面前來。我要是你,就不會得罪我們家太太,不然你恐怕連老夫人的面都見不著!」

  吳寶璋認得這是周少瑾身邊的商嬤嬤。

  她氣得咬牙切齒,想反駁這婆子幾句,卻看見花廳裡服侍的丫鬟僕婦都朝她露出鄙夷的目光,而她卻只帶了一個丫鬟上門,這個丫鬟還因為規矩被程家的丫鬟帶了下去。

  吳寶璋的指甲都掐到了肉裡,這才生生地把這口氣忍了下去,快步離開了朝陽門,往杏林胡同去。

  周少瑾已回到了汀香院。

  郭老夫人一面把自己的手指遞到韞哥兒手邊逗著韞哥兒捏她的手指。一面道:「諾哥兒媳婦過來幹什麼?」

  「她沒有說。」周少瑾坐到了炕邊,韞哥兒蹬著腿去抓婆婆的手指,笑道,「可能是我年紀太輕,有些話不好跟我說,去了杏林胡同。」

  郭老夫人點了點頭,不再說這件事。

  袁氏聽了吳寶璋的話。驚訝的半天才回過神來。確定般地問吳寶​​璋:「你說諾哥在外面養了個女人,而且還給那女人在隔壁的胡同置了個宅子……這,這不太可能吧?諾哥兒今年才幾歲?」

  問題是。她了解到的,程汶手裡都沒有多少錢給外室嚼用,程諾手裡怎麼有錢給外室置辦宅院,就是程汶他們現在住的宅子。都是向程池借了一部分錢買下的。

  袁氏很是懷疑。

  吳寶璋見著又哭了起來:「大伯母,您不知道。他自今天開春就做成了好幾筆買賣,賺了幾千兩銀子……」

  程諾有女人甚麼的,她根本不在乎,可程諾不通過她就把那女人養在外面。還拿了銀子給那女人用——她嫁到程家這麼多年了,除了公中的銀子,程諾私下可沒有給過她一分錢。這她就沒辦法忍了。

  此時吳寶璋也陡然間有些理解汶大太太了。

  憑什麼把我本應該享用的東西給外面的那個賤婦享用?

  袁氏一聽就有些不好了。

  她最討厭那些在外面養外室的。

  程汶這樣。沒想以程諾小小年紀也跟著有樣學樣的!

  她立刻道:「這件事你別急,我先問問你公公。這畢竟是你們家的家事。我管多了不好,還是聽聽你公公怎麼說好了!」

  「聽我公公說?!」吳寶璋用帕子不停擦著眼淚,道,「本來兒不言父過。可您不是旁的人,我公公那個人做了些什麼您比我還清楚。聽我公公的,他老人家能說什麼啊?不然我怎麼好死皮賴臉地來找大伯母……」

  袁氏覺得吳寶璋在這件事上做得倒也不錯,她就問吳寶璋:「那女子你可知道她的底細?」
 
  「知道。」吳寶璋正是因為知道心裡才有氣,道,「那女子姓康,因在家中排行第六,大家都稱她康六娘。是徽縣一商賈之家的女兒。自幼父母雙亡,跟著家中的祖母長大。他們家在西直門有幾間綢緞鋪子,就和我們家的茶葉鋪子緊挨著,是她的大伯父家的產業,由她二堂兄在管。去年她二堂嫂生兒子,就讓她來照顧月子。一來二去的,就把相公勾到了手裡,哄著相公在離我們家不遠的胡同給她買了個宅子,雖然只有一進,卻也花了快一千多兩銀子了……」

  不過短短的幾句話,吳寶璋已經兩次提到程諾給康姓女子買宅子的事了。

  恐怕不是傷心程諾另尋新歡,而是心痛自己兜裡的銀子到了別人兜裡吧?

  這又是個汶大太太。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袁氏在心裡腹誹著,面上卻不顯,溫聲道:「這件事你公公能出面就最好,我畢竟是做嫂嫂的,有些話也不好跟你公公說,我看不如你先回去,沉住氣,別鬧騰,等我和你大伯父商量之後再決定怎麼做好了。」

  吳寶璋只好含著眼淚點了點頭,回了西直門。

  家裡靜悄悄的,公公去了茶葉鋪子裡,程諾去了茶樓。

  她貼身的大丫鬟站在垂花門​​前翹首以待地等著她。

  見她的轎子停在了垂花門,立刻就走上前來。

  吳寶璋朝她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內室。吳寶璋點了那丫鬟服侍自己更衣,去了內室,見服侍的人都在外間,這才低聲道:「怎麼樣?金陵城那邊來信了嗎?」

  韞哥兒洗三禮那天,程諾藉口有生意沒有出席,吳寶璋很高興,想獎賞獎賞他,這才發現他在那個康六娘那裡幫康六娘找人修火牆。

  程諾和康六娘的事才被她發現。

  她早就不想和程諾過了。

  可她不想要了是一回事,被人覬覦卻是另一回事。

  她立刻去跟公公說了,並提出自己這麼多年沒有給程家生下一兒半女的,願意接了康六姐進門,以後以姐妹相稱。

  程汶非常的驚訝。

  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忙遣了小廝去就喊了程諾回來詢問。

  結果程諾怎麼也不承認和康六娘有私情,還說之所以認識康六娘,是因為前些日子吳寶璋向康家的綢緞鋪子借了銀子,康家找到他還銀子,他不停地向康家賠不是,康家知道他日子難過,就幫他牽線搭橋。把康家做茶葉生意的世交引薦給了他。他這才跟著做了好幾筆茶葉生意……

  公公一聽那幾筆賺了錢的茶葉生意是康家介紹的,立刻就改變了主意,不僅話裡話外地說她疑神疑鬼。還要程諾請康家的人來家裡吃飯,把康家的人介紹給他,看有沒有什麼其他的生意可以介紹給他做的,還說他做了生意之後才知道。這裡面的竅門大著,沒有人引路那簡直是盲人摸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進這一行。

  程諾那混蛋一聽就高興得跳了起來,立刻去了康家,安排康家的人和程汶見面,還準備湊了銀子跟著康家的人隨份子走一趟西域……根本不提程諾和康六娘的事。

  吳寶璋決定自己出面解決這件事。

  結果她下了帖子給康六娘。康六娘不僅沒來,還把帖子直接給了程諾,程諾拿著她給康六姐的帖子和她大吵了一架。直到今天也沒有回來。

  她給哥哥寫信,想讓哥哥請了父親出面為她作主……

  吳寶璋算算日子。這兩天金陵城那邊的信也該到了,就派了貼身的丫鬟每天都去驛站看看有沒有她的回信,免得落到了程諾或是程汶的手裡。她則去了郭老夫人那裡,想請郭老夫人出面壓制一下程汶。

  沒想到郭老夫人沒見著,見著了她最厭惡的周少瑾。

  想到這裡吳寶璋就有點氣悶。

  那丫鬟還以為吳寶璋是擔心金陵的來信被送到程汶手裡,聞言不住地點頭,從懷裡拿出兩封信。

  怎麼有兩封信?

  吳寶璋困惑地接過了信。

  看筆跡,一封是她哥哥寫的,一封是吳岫寫的。

  她想了想,先拆了哥哥的來信。

  哥哥給她的開篇就提起了繼母生的那個兒子,說今年已三歲,找先生啟蒙,一教就會,不管是先生還是父親都非常的欣慰,父親甚至還說,他們家就全指望她繼母生的這個兒子了。隨後告訴她,他們的父親因為在金陵城政績顯著,不日就要升擢山東布政使,正三品的大員了,這個節骨眼上,肯定不想家裡的人鬧出什麼事來。讓她凡事忍一忍,不就是在外面有個相好,她睜隻眼閉隻眼就行了,哪個男人在外面走動還不要逢場作戲……

  吳寶璋把哥哥的來信揉成了一團丟進了火膛裡。

  若是每個外室都只是逢場作戲,那程諾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是從哪裡來的?

  汶大太太為什麼要時不時地發瘋?

  因為有了哥哥的來信,吳寶璋對父親的來信並沒有抱什麼希望。

  果然,父親的來信不僅沒有安慰,還把她大罵了一通。說她沒有給程諾生下一男半女的,程家沒有休她已經仁厚寬容了,她還想跟程諾和離?和離可​​以,把嫁妝賠給程家,她回眉州老家種田養活自己去。不僅如此,父親還讓她給程諾納妾,早點生下兒子,繼承香火……

  吳寶璋沒有看完就把信丟在了一旁。

  娘家的人根本就靠不住。

  她心裡原來就明白,但出了事還是忍不住希望他們成為自己的依靠……

  吳寶璋抱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眼淚忍不住就落了下來。

  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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