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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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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23 20:16: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鮮血的戰爭少女 第四章 面臨死戰

安茲看向在後方待命的三名女子。

脫去鎧甲換上白色禮服的雅兒貝德打量四周,美麗臉龐露出真心贊歎的表情。在安茲回到納薩力克後為自己送上戒指的由莉,阿爾法也一樣。

只有一人和剛才的兩人不同,沒有發出感歎,只是靜靜地回看安茲。

那人的五官相當精致,簡直像是出自人工之手。散發著如寶石般冷冽光芒的翠玉眼瞳,只有露出其中一側,另一眼戴著眼罩。金紅色長發在天花板星光的反射下閃閃發亮。

她是名為自動人偶(Automaton)的異形類種族,C22128·達美,簡稱希絲。

身為戰斗女仆的她,身上的穿著雖然和娜貝拉爾、由莉相似,但和兩人的最大不同是她配戴著都市迷彩色的小配件,裙擺上還貼著一張中央寫有二圓」的可愛貼紙。另外就是腰上的武器,那是一把白色的火槍,像劍一樣插在腰上。

順道一提,不管是這柄魔槍、自動人偶,還是希絲的職業「槍手」,都是在超大型改版「女武神的失勢」之後追加的資料。

由莉推了推沒有鏡片的黑框眼鏡,似乎是因為女仆的使命感所以無法忍受如此雜亂的狀態,她出聲發問:

「安茲大人,為什麼沒有好好保管這些寶物呢?即使有施加保護系魔法,這也不能算是良好的保存狀態。只要您下令,我們馬上著手整理……」

「你再仔細看一下四周。」

大約一個呼吸的時間——由莉環顧四周後,出言道歉。

「非常抱歉,請原諒我的輕慮淺謀。」

「不用在意。不過,就是這麼回事,埋在金幣山中的只不過是一些低價值的東西。」

由莉隨著安茲目光望過去的地方,就是讓她道歉的原因。那處四周的牆壁擺放著許多高到天花板的巨大櫃子,而安放在里頭的寶物閃耀著比金山還要耀眼的光芒。

鑲嵌著血玉石的短杖、鑲嵌著石榴石,以紼紼色金打造的防護手套、鑲嵌在小銀環中的黑金剛石制鏡片、黑曜石制的犬只雕像、淡紫水晶打造的匕首、鑲嵌著無數白珍珠的小型祭壇、以像是散發七彩光芒的玻璃材質制成的百合花、星紅玉打造的精巧薔薇、有著黑龍飛舞圖案的壁毯、裝飾著巨大金剛石的白金皇冠、到處都是寶石的黃金香爐、以藍寶石和紅寶石打造的雌雄獅子像、鑲嵌著火蛋白石,有如火焰的袖扣、施以精美雕刻的紫檀煙盒、黃金獸皮制的外套、青生生魂金屬制的十二個盤子、鑲嵌四色寶石的銀制腳鏈、精鋼封面的魔法書、黃金打造的等身大女性雕像、縫著大顆帝王黃玉的腰帶、頂端全都是不同寶石的西洋棋組、一整塊綠寶石雕刻而成的小精靈像、縫上無數小寶石的黑色斗蓬;獨角獸的角雕成的角杯、鑲嵌著水晶球的黃金台等。

這不過是其中一水部分。

此外還有使用許多藍晶的鏡子、成人大小的紅水晶、堪稱鬼斧神工,發出銀白光芒的巨大戰士像、雕刻著不明文字的石柱、大到要雙手張開才能抱住的紫翠玉。

這些數不清的寶物清楚地告知由莉正確答案,那就是根本沒有地方放。

「走了喔。」

兩人出聲回應安茲,只有希絲沒有出聲,點頭表達了解之意。

安茲發動「全體飛行」(Mass Fly)後,四人便一起飛上天空。

這才發現,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危險紫色氣體。

由莉四處張望尋找紫色氣體的源頭。但不管是天花板、牆壁、角落完全都沒有看到發出紫色光芒的東西。

由莉的端正俏臉浮現些許困惑之色,一道缺乏起伏的聲音傳來。

「…………由莉姊,空氣中含有魔法系的劇毒。」

「咦?」

一道冰冷的目光迎向由莉感到不可思議的眼神,那道目光來自希絲平靜的綠色瞳眸,那眼神中沒有任何情感。

應該說是讓人無法感受到情感的眼睛。希絲的五官相當精致,但說不好聽點簡直像是能劇面具一樣。

因為身為自動人偶的希絲,基本上不會將情緒表現出來——是如此設定的緣故。

「…………耶夢加得之血(Blood of Jormungandr)?」

希絲說出這個在帶有劇毒效果的道具中,能發揮最大效果的道具名字後,安茲回答:

「嗯,正確答案。雖然沒有告訴你們,不過寶物殿這一帶的空氣都含有劇毒。如果身上沒有毒無效系的道具或能力,不到三步就會立刻死亡。」

「所以,才會選我——失禮了,才會選擇在下三人同行嗎?」

沒錯。

扶好眼鏡的無頭騎士(Dullahan)由莉和表情僵硬的自動人偶希絲,兩人都具有異形類種族的特性,百毒不侵。

惡魔種族的雅兒貝德雖然無法抗毒,但當然會以其他方式將之無效化。

「帶你來的理由是這樣沒錯,但……希絲就不只如此,也是為了進行確認。」

安茲等人就這樣利用「全體飛行」省去跨越黃金山脈的功夫,來到位于另一側的門前。

不對,該說是門嗎?那是一個有著門的形狀,看起卻像個無底洞的黑影貼在牆壁上。

來到這個如同圖畫的門前,安茲陷入沉思。

「這里就是武器庫了,密碼是什麼呢……」

「安茲大人,有武器庫的話,那就表示除此之外的寶物是收藏在其他地方羅?」

(……咦?雅兒貝德也沒有掌握寶物殿中的相關情報嗎?)

安茲對于雅兒貝德會有如此疑問感到不解。不過,她不知道這些情報也說得通。寶物殿並不在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里面,必須使用安茲·烏爾·恭之戒進行傳送才能到達,建造得相當難以入侵。十天前才獲得戒指的雅兒貝德不知道這些資訊也很正常。

從這里可以知道,關于NPC到底擁有哪些知識,還有很多令人費解的地方。安茲稍微思考到這里後,回答剛才的問題。

「啊啊,我有一個名叫源次郎的同伴,他喜歡將東西收拾得整整齊齊,應該有依照用途分門別類整頓才對。」

「是創造出我們同伴安特瑪的那位至尊嗎?」

「是的,由莉你說得沒錯。不過,是否喜歡整齊還有待商榷呢,如果真是喜歡整齊,那些金幣山中的寶物也該整理得井然有序才對,也不會說自己的房間是髒房間。話說回來——那些東西應該是按照防具系、武器系、飾品系、其他道具系、消耗品系、制作物系等分門別類放好才對。另外,還有用來維護管理納薩力克的房間……對了,還有收納數據水晶用的房間呢。」

順著滔滔不絕解說的安茲手指方向一看,果然也有一個二次元的黑影出現在牆壁上。

「不過,其實里面都是同一個地方,不管從哪進入都沒有很大的差別……喔,抱歉。稍微講太多了呢。」

「不會,感謝安茲大人這麼欣然地回答我們的問題。」

兩位戰斗女仆隨著雅兒貝德的這句話一起行禮道謝。

(都已經沒時間了,我選在干什麼啊,好像一講到納薩力克可以炫耀的事,嘴巴就停不下來呢……)

安茲聳聳肩後,重新轉向正前面的黑影。

這是一道需要說出特定密碼才能打開的門,魔法或盜賊系的角色或許能夠強行打開這道斗,但安茲沒有學過那種魔法,也沒有那種特殊技術,因此必須說出密碼才能開啟——

(嗯,忘了。)

這也無可厚非。

因為像這樣的機關在納薩力克中可是多不勝數,如果是經常前往的地方還能記住密碼,但之前沒有什麼機會來寶物殿,所以不可能記住這種地方的開門密碼。

只有把賺的錢拿來繳納納薩力克的管理費時才會來,已經有很多年沒來這里了。

無法從記憶深處中找到密碼的安茲,說了一句適用于所有機關的萬用密碼:

「『安茲·烏爾·恭充滿榮耀』。」

漆黑大門對這句話出現反應,像在水面上浮現影像般,現出一些文字。浮現的文字是「Ascendit a terra in coelum.iterumque descendit in terram. et recipit vim superiorum etinferiorum」。

「……翠玉錄桑真是完美主義呢。」

安茲不禁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讓雅兒貝德出現一些反應。

安茲腦中浮現設計「安茲·烏爾·恭」機關的其中一個人。

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內的小機關,有兩成是由他經手設計。異常精密的設計,就這樣吃掉許多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內的自由設定資料量,造成其他成員無法自由設計而引發抱怨,所以他便負起責任,購買許多付費道具來擴充資料量。

安茲認真注視浮現在表面的文字。這一定是密碼的提示,但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安茲花時間不斷尋找埋藏在自己腦海深處的答案。

不久,安茲終于找到沉眠在記憶中的開門密碼。

「應該是——如斯,汝獨攬全世界榮光,一切黑暗將遠離汝身——吧?」

如此開口的安茲,像是要確認般看向希絲。

希絲點頭回應安茲的確認。

負責設計和翠玉錄不同機關的同伴創造了希絲這個NPC,希絲的角色設定被設定成熟知納薩力克機關的解除方法。因此希絲應該能輕易解開剛才的密碼提示吧。

不過,安茲之所以沒有請她幫忙,單純只是任性地想要憑一己之力打開門的緣故。

自己來到這世界後,賦予了納薩力克大墳墓生命。所以他想要第一個在這片土地踏上腳印,就是這個類似想要踏上新雪的願望,促使安茲想自己打賬門。

像是要回應安茲的心意,黑影被一個點吸了過去,沒多久原先的黑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一個拳頭大的黑色球體飄浮在空中。

因為至今覆蓋在上頭的黑影消失,可以從打開的洞口看到里面。那里是一個管理得井然有序的世界,和之前那些地方截然不同。如果要比喻的話,最貼切的形容就是彷佛博物館的展示問。

亮度不強的房間很長,一直往內延伸。

地板到天花板的高度大概有五公尺吧,這不是以人類為前提設計的高度,左右的寬度達十公尺。

地板由散發黑色光芒的石頭緊密鋪成,看起來像是一整塊的巨大石頭,反射著天花板灑下的微弱光芒,透露出甯靜莊嚴的氣氛。

左右兩邊也整齊排列著無數武器,看起來相當壯觀。

「進去羅。」

安茲不等隨侍在旁的三人回應,直接走進武器庫。

迎接三人的是闊劍、巨劍、穿甲劍、焰刃劍、彎刀、拳劍、彎鉤刀、反曲刀、雙刀刀、短劍、齒鉤劍……

當然,裝飾在這里的武器不光是劍而已,還有單手斧、雙手斧、單手毆打武器、單手槍、弓、十字弓……

光是大致分類,數量就已經多到數不清了。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華而不實的武器,已經不知道是否可以稱之為武器了。像是一些完全無法收進劍鞘,只是注重外觀的武器等等。不對,絕對是這類的武器比較多。

這些武器幾乎都不是用鐵這種普通材質打造。

有劍身使用藍水晶打造的武器、純白劍身雕有金色花紋的武器、在黑色劍身刻上紫色符文的武器、甚至還有弓弦看似光線的弓。

其他還有光看就覺得很危險的武器。

斧面會滲出鮮血的雙手斧、黑色金屬部分時而浮現痛苦表情時而消失的巨大釘頭錘、像是人手糾纏在一起的槍。這類武器也是多不勝數。

可以猜測大都是魔法武器,至于是什麼效果就不得而知了。劍身像是火焰般晃動的武器還可隱約猜到,但像娛蚣般有著蠕動鞭子外貌的劍,實在無法了解會有何種魔法效果。

一行人從旁看著這些武器,靜靜地走在武器庫中,走了差不多一百公尺——大約是陳列了數千把武器的距離吧——抵達的終點處有個長方形房間。

可能是用來接待客人,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擺放著沙發和桌子,往左右一看,可以看到一些道路出入口,和安茲他們進來時的那個入口很類似。

與進來方向相反的地方只有一條路可以通往里面,當中的氣氛截然不同。如果說這里為止是博物館,里面就是古墓。

高度及寬度和這里差不多,但光線變少的昏暗空間不斷往內延伸。雖然角度不好難以辨別,不過可以看到一個大凹洞,里面似乎擺放著什麼東西。

聽到後面傳來驚訝聲,安茲開口回答:

「這里面是靈廟。」

「是靈廟嗎?」

「嗯?雅兒貝德……你不知道里面那間房間的名字嗎?」

(雖然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哪才雅兒貝德也是這樣,說不定她也不知道這間寶物殿的管理者是誰?)

「那麼,你認識潘朵拉·亞克特嗎?」

「是的。就管理職責而言,我知道他的名字與外表……潘朵拉·亞克特是寶物殿的領域管理者,擁有和我、迪米烏哥斯同等的實力。負責的工作除了管理此處之外,還必須准備用來支付發動納薩力克內防護網時消耗的金幣等,簡單來說就是財政負責人。」

「大概是這樣吧。但並不完全正確,那家伙——」

安茲的話被打斷——在話還沒說完之前,三位NPC轉頭望去的其他通路上,突然出現一個身影。

有著一副奇形怪狀的外表。

雖然是人的身體,卻有著一顆類似扭曲章魚的頭部,右半邊的頭部,有一半以上都被歪七扭八的文字刺青占滿,那些刺青和浮現在門上的文字很像。

皮膚顏色像尸體一樣,蒼白中混雜著一些紫色,彷佛覆蓋著一層黏液散發出詭異的光澤,四根細長的手指之間長著用來劃水的蹼。

身上是裝飾著處理成黑色的銀飾,相當合身且散發皮革光澤的服裝。上頭掛著好幾條眨帶。像是要套在身上般,黑色的披風在身前收合。

簡直就是名符其實的異形種族角色,蠕動著從嘴邊延伸到大腿附近的六根觸手,轉動那雙沒有瞳孔的藍白色混濁眼睛看向一行人。

雅兒貝德發出充滿驚訝的聲音:

「翠玉錄大人!」

此人正是四十一位無上至尊之一。若單純比較攻擊力,他是比安茲還強的魔法吟唱者。

「不,不對!」

雅兒貝德隨即呐喊。

兩位女仆跟著雅兒貝德的反應,迅速開始行動。

希絲拔出火槍,槍托靠在肩膀,槍口朝向出現在眼前的人物。

由莉在胸前擊打雙拳,金屬手套相撞發出鍾聲般的響亮聲音。

接著,她滑動到雅兒貝德身旁,安茲和希絲的前面。安茲是魔法吟唱者,希絲是槍手,這是可以掩護不擅長肉搏戰的兩人的最佳位置。

「你是誰!即使你想偽裝成至尊,但我不會笨到連自己的創造主都認不出來!」

面對雅兒貝德的質問,外貌像是翠玉錄的神秘人物只是稍微歪起頭來,沒有出聲回應。

「——是嗎,干掉他。」

一道冷冽的聲音響起,兩位戰斗女仆稍微感到遲疑。雖然對方身分不明,但要出手攻擊外貌與創造主相同的人還是有點不敢下手。

這種情況下,戰斗女仆並沒錯,只能說毫不遲疑地冷靜判斷的雅兒貝德相當優秀吧。

這是以安茲這位保護對象的安全為第一優先考量的處置方式。

雅兒貝德對沒有行動的兩人咂了一下嘴,正要沖上去時,感到不快的安茲先開口了:

「可以了,潘朵拉·亞克特,回複原狀吧。」

翠玉錄的身形扭曲起來。

隔了一拍,原本冒牌翠玉錄的所在位置上,出現的還是一個異形,不過已經是不同人了。

一張臉相當平坦,鼻子等隆起部位都被抹平,眼睛和嘴巴的部位只有三個空蕩蕩的洞,沒有眼球、牙齒和舌頭,只有三個像是小朋友用筆塗黑的黑洞。

彷佛粉紅蛋的頭光溜溜的,連半根汗毛都沒有。

如此奇異的角色——和娜貝拉爾一樣都是二重幻影(Doppelganger)。

他正是潘朵拉·亞克特。安茲親自設定的百級NPC,負責管理這個寶物殿。他擅長易容,能夠複制四十五種外表,並且使用對方的能力——雖然能力只能到達本尊的百分之八十。

頭上帽子的帽章是安茲·烏爾·恭的公會徽章,身上穿的制服和二十年前在歐洲生態建築戰爭中,引發話題的新納粹親衛隊制服相當類似。

他用力靠攏腳踝發出聲音後,誇張地將右手放到帽子旁敬禮。

「歡迎光臨,我的創造主飛鼠大人!」

「……你看起來很有精神嘛。」

「是的,每天都精神飽滿!話說回來,您這次是為何而來?竟然還帶著守護者總管和女仆小姐們一起過來。」

看到領域守護者登場後,由莉和雅兒貝德回到安茲後面的跟隨者位置,三人各自展現出不同態度。

對戰斗女仆這個地位感到驕傲的由莉被稱作小姐後,推了推眼鏡,露出若有似無的不悅。

站在安茲旁邊的雅兒貝德,對于潘朵拉·亞克特的創造者是安茲這件事感到嫉妒,在安茲看不到的地方噘起嘴唇。希絲則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將手上的武器收回而已。

「到最里面的秘庫取世界級道具過來。」

「您說什麼!發揮它們力量的時候已經來臨了嗎?」

潘朵拉·亞克特裝模作樣地做出誇張的驚訝表情。這樣的態度讓安茲皺起不存在的眉毛。

服裝也是,為什麼連動作也要設定成這麼誇張呢。不對,安茲知道為什麼。

創造潘朵拉·亞克特的人是安茲,也就是說他的一舉一動都是安茲覺得拉風,內心得意洋洋地設定的。

「……唔,看了實在是……」

過去一直覺得穿軍裝的人很酷,既然是亞克特(注:亞克特的英文為演員的意思)動作就該誇張點,可是像這樣看著實際擁有智力的他,做出誇張動作後——

「哇啊——好遜喔——」

安茲不禁小聲地脫口說出的內心真實想法,小到沒人聽到。

簡直是黑曆史。

活生生的黑曆史(潘朵拉·亞克特)。

如果現在這個NPC變成真人的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有其他公會成員在,一定會有很多人笑到跌倒吧。就是這麼覺得,沒有特別指誰啦。

「……算了,我得重新振作。身為不死者的我可是沒時間去感受那種精神打擊的。」

安茲悄悄地如此警惕自己,重新回複鎮定。

「……嗯,你說得沒錯。我打算拿『貪婪與無欲』、『許癸厄亞之杯』、『幾億之刃』和『山河社稷圖』。」

「……剩下的兩個打算如何處置呢。」

「放著就好,那是只能用一次的道具。因為威力強大,必須仔細考慮使用的時機才行,或者知道如何重新取得後再使用。」

「確實如此呢,那些超弩級道具,威力強到足以稱為殺手锏,能夠化腐朽為神奇,甚至能夠改變整個世界——」

「——潘朵拉·亞克特,我想考考你,世界級道具全部共有兩百個,你知道幾個?」

「抱歉,飛鼠大人,我知道的只有十一個。」

安茲點了點頭表示了解,那是安茲·烏爾·恭擁有的世界級道具數,他並不知道還有一個被奪走的世界級道具「撐天之神」(Atlas)。也就是說,雖然還有不明白的地方,但可以得知NPC的知識雖然受到設定影響,但遇到有矛盾的設定還是會棄之不顧吧。

關于這樣的NPC設定,經過安茲幾天的觀察後得知一些事,那就是NPC性格沒有設定的部分,以及NPC同伴間的感情等,有些地方似乎繼承過去的公會同伴。如同夏提雅和亞烏菈的關系,迪米烏哥斯和塞巴斯的關系那樣。

安茲表情沒有變化地笑了出來。

(簡直就像是大家的孩子嘛。)

彷佛不在此處的過往同伴就在自己身邊的感覺,讓安茲感到高興的同時也感到寂寞。

安茲搖了搖頭甩掉傷感的情緒。

「這樣啊,潘朵拉·亞克特。問了你無聊的問題呢。」

「不會,我的知識淺薄,非常抱歉。」

接著,敬了一禮。一舉一動全都誇張到有些裝模作樣。

「…………算了,我等等要去靈廟,這里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沒有,因為這里的所有一切全都屬于飛鼠大人等人,怎麼可能有事發生。」

他帶著演戲般的口氣與動作指著四周。

「不過還是有些遺憾,還以為飛鼠大人來這里是想要差遣在下。」

安茲停下動作,開始打量起這個異形。

沒錯,安茲的確曾想過要動用他。潘朵拉·亞克特的設定,不管在智慧或謀略都屬于納薩力克的頂尖等級,雖然平時會把這些智慧、謀略用偏到一些奇怪的方向,但在緊要關頭時還是很難舍棄他的智慧不用。

不僅如此,潘朵拉·亞克特的能力,可應用的范圍也很廣泛,有時候甚至可以取代所有守護者。

不過安茲創造他的理由並不是為了戰斗或經營組織。而是為了保存這個「安茲·烏爾·恭」的身影,留下同伴的模樣。

「……你是最後王牌,不想差遣你做雜事。」

「……那真是非常感謝。」

帶著欲言又止——大概吧——的表情,潘朵拉·亞克特誇張地低頭行禮。

「遵命。那麼,今後我也會繼續努力管理好寶物殿。」

「嗯,好好干吧。還有,今後叫我安茲,安茲·烏爾·恭。」

「喔!知道了,我的創造主安茲大人!」

潘朵拉·亞克特敬禮後,安茲帶著話已講完的態度轉身。這時候,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不過,安茲大人。雖然知道有些不敬,但如果已經出現必須使用世界級道具的情況,還是讓我離開寶物殿到其他樓層行動會比較好吧。」

「…………」

這個論點很正確。

潘朵拉·亞克特是一個寶物,但若只讓他擺著好看卻因此失去更貴重的寶物,那就太愚蠢了。應該將這種情況視為緊急狀況動用他才對,而且也得把寶物殿的金幣移到王座之廳。

做出結論的安茲轉身後,剛好看到慢慢將一只手放到胸前的潘朵拉·亞克特在推薦自己。

安茲也聽到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的希絲,輕輕哇了一聲。

這道聲音深深刺傷安茲的心——但精神隨即穩定下來。

潘朵拉·亞克特的動作的確太過誇張,讓創造者(安茲)覺得,他的動作和姿勢處處充滿著顯而易見的「我很酷」的情感表現。

如果真的是很帥的男人,那樣的言行舉止或許很搭,但對方是個蛋頭,實在太格格不入了,甚至會讓看到的安茲感到難為情。

安茲靜靜注視著潘朵拉·亞克特一段時間,接著從空間中取出一個戒指,丟給潘朵拉·亞克特。

戒指畫出一道弧線,漂亮地掉進潘朵拉·亞克特的手里。

「這是……安茲·烏爾·恭之戒,具備的能力是……」

安茲舉起一只手,讓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潘朵拉·亞克特住嘴,雖然他露出很遺憾的表情,但這時候就先不管了。

「這是預先准備。雅兒貝德,先讓納薩力克內的仆役們知道潘朵拉·亞克特的存在吧。在此之前,潘朵拉·亞克特你只能往返于王座之廳和寶物殿。」

「遵命。」

兩人出聲回應,潘朵拉·亞克特以要發出聲音的力道用力並攏腳跟,手指也伸直到連指尖都直到不行,非常鄭重地行禮,說難聽點就是裝模作樣。

望著那顆蛋頭,安茲輕輕搖頭。

這家伙不壞,能力也不差,可惜就是——

「哇啊——……」

(為什麼會把他設計成這種性格啊。過去的自己竟然會覺得那樣很酷。不對,雖然我現在也依然覺得軍裝有點酷……)

如果安茲可以臉紅的話,現在一定是滿臉通紅吧。

「喂,潘朵拉·亞克特。跟我過來。」

安茲抓住潘朵拉·亞克特的肩膀,拉著他往一旁走去。當然也順便告訴雅兒貝德和女仆們待在原地。

「我問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是你的創造者,是你盡忠的對象,對吧?」

「完全沒錯,安茲大人,我是由您創造的,如果要我和其他無上至尊戰斗,我也會毫不遲疑地全力以赴吧!」

「是嗎……那麼,不管是當作主人的命令也好,拜托也好,像你這樣的人……不對,這樣的男人……可以不要敬禮嗎?」

潘朵拉·亞克特的空洞眼睛,緊緊注視著安茲,眼紳中寫著對安茲的話感到不解。

「嗯。那個,怎麼說呢,敬禮不是很奇怪嗎,不要再敬禮了,軍裝……看起來很強可以不用改,但真的不要再敬禮了。」

「如果我的神如此希望的話(Wenn es meines Gottes Wille)。」

「……這是德文嗎?也不要這樣講話了。不,要這樣講也可以啦,但請別在我面前講,拜托了。」

「是、是的。」

潘朵拉·亞克特第一次表現出受到震懾的模樣,回答得有些怪怪的。不知不覺間靠近到幾乎可以接吻的距離,安茲這才把臉移開,無力地要求:

「真的拜托你了喔,真是想都沒想過會因為這種事強制穩定精神。比騎乘巨大倉鼠還要令人難為情……實在難以置信,雖然想要和你再仔細詳談,但現在事態緊急,就先到此為止吧。」

「那麼,進入靈廟前有件事必須先做。雅兒貝德,把我給你的安茲·烏爾·恭之戒寄放到潘朵拉·亞克特那里。」

安茲把拿下戒指的理由告訴一臉疑惑的雅兒貝德。

「這是設在這里的最後一道陷阱,里面的哥雷姆、不死化身設定成會攻擊身上戴有戒指的人,就算戴上戒指的人是我或你也一樣。」

「原來如此……入侵這里會用到戒指。那麼,最後陷阱就一定會確實發動呢。」

「很陰險吧?」

「沒、沒有那回事!」

雅兒貝德依依不舍地從左手無名指取下戒指,包在絲巾里後遞給潘朵拉·亞克特。看著這一幕的安茲也取下戒指,放入從空間中取出的戒指盒內。

「哎呀!」

好像臨時想起什麼事的安茲叫了一聲,連同放在空間中,還沒有決定要給誰戴的其他戒指也一起拿出來放人戒指盒中。

因為即使存放在空間,也會被認定為持有戒指,一進入靈廟就會遭到不死化身們襲擊。

「雅兒貝德大人……可以請您放手嗎?」

聽到一道似乎感到無奈的聲音,讓安茲再次轉頭看向雅兒貝德和潘朵拉·亞克特,結果看到兩人拉著絲巾在拔河。

「我、我的戒指……」

「安茲大人不是說了,戴著戒指進去會遭到攻擊,只是稍微拿下來一會兒而已……」

「你說什麼!這可是安茲大人送我的戒指喔!怎麼可以咕嗚——!」

「……雅兒貝德,時間緊迫,如果你不願意寄放,我就……」

「對不起,我准備好了!」

雅兒貝德突然放開手,讓潘朵拉·亞克特失去平衡,發出驚叫聲,腳步踉艙往後退。

「是嗎……那麼進去吧。潘朵拉·亞克特你就差遣由莉和希絲,將一些財寶搬到王座之廳……雖然有點麻煩,但考慮到雅兒貝德的想法,別使用她的戒指,用我剛才給你的吧。」

「非常感謝您,安茲大人!我無法容忍其他人使用安茲大人賞賜給我的戒指。當、然,現在是緊急狀況,所以並不是真的不願意。只是想要讓安茲大人知道,我對于安茲大人贈送的戒指是如此重視的這個心意,但不用我說出口,安茲大人就已經先察覺到——」

「——遵命!……那麼,要讓誰留在這里,等待安茲大人回來時前去迎接?」

自我宣傳遭到潘朵拉·亞克特打斷的雅兒貝德,露出優雅美女絕對不會出現的表情。安茲將那樣的雅兒貝德逐出視野,不想要讓自己心目中的美女形象遭到粉碎。

「應該會花一些時間吧,我之後會發『訊息』給你,到時候再趕來即可。因為沒有戒指的話無法離開這里。」

「了解了。」

在潘朵拉·亞克特和兩位女仆的低頭目送下,安茲帶著雅兒貝德走進靈廟。

只有點亮昏暗燈光的這個空間安靜無聲,是一個相當適合安置靈魂的場所。安茲雖對于打擾了這份安甯覺得有些罪惡感,但還是開口向身旁的同行者發問:

「對了,雅兒貝德,關于世界級道具,你知道多少?」

「是的。就我所知,那是無上至尊們收集而來的最頂級寶物。而承蒙厚愛,其中一個寶物現在由我所有……大概只知道這樣而已。」

「是嗎。那麼改天,我把所知的道具全都寫在紙上吧。讓愈多人知道這些情報愈安全,在此之前,先跟你說一下危險的道具吧。」

安茲一面走一面將世界級的道具,籠統地告訴雅兒貝德。

世界級道具。

這些世界級道具和YGGDRASIL這款游戲的世界觀有很大關聯。

YGGDRASIL這棵世界樹長滿無數的葉子,但有一天卻出現吞食這些樹葉的巨大魔物,因此樹葉一片一片凋落,最後只剩下九片樹葉。這九片樹葉正是阿斯嘉特、亞爾夫海爾、華納海爾、尼達維勒、米德加爾特、約頓海姆、尼福爾海姆、赫爾海姆、穆斯貝爾海姆這九個世界的前身。

不過,那只吞食樹葉的魔物也不斷進逼這剩下的最後九片樹葉。玩家們為了保護自己的世界,踏上未知世界出發冒險,這就是游戲的背景故事。

那麼這些世界級道具代表什麼呢?它們相當于那些落葉——也就是說,一個世界級道具等于一個世界。因此在設定上世界級道具擁有龐大的力量,實際上有很多世界級道具都擁有異常到極點的力量。

玩家甚至出現許多意見,認為這樣的道具會不會太過破壞游戲平衡了,但開發廠商斬釘截鐵地表示:「世界的可能性沒有那麼小。」完全沒有想要更新這些平衡破壞者(Balance Breaker)的打算。

感覺游戲開發公司似乎對「世界」這一詞投入很多感情,在YGGDRASIL這款游戲的設定中,只要名字冠上世界的職業、敵人都比一般的強很多。

在官方比賽活動中,吃了樹葉而得到強大力量的最後頭目「九曜世界吞食魔」,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世界級魔物。另外,只有在比賽中贏得冠軍的人才能成為「世界冠軍」這個設定上由九大世界挑選出來的職業。

就在安茲解說時,兩人來到一處于左右兩側凹洞中整齊地排列著武裝雕像的地方。

這個王座前的房間,整體氣氛和魔法陣很像。不過魔法陣的哥雷姆沒有任何武裝,反觀這里的雕像,身上的道具卻都是具有超強威力,蘊含的力量甚至不比安茲的主要武裝遜色。

「安、安茲大人……這些雕像是不是模擬無上至尊……」

「你發現了呢。沒錯,不死化身就是根據我過去同伴所打造的雕像。不過……你能看出來還滿厲害的嘛,外表看起來很丑陋吧?我覺得帥氣度連他們的一成都不到呢……」

「身為無上至尊的孩子,不可能看不出來。」

「是這樣嗎?」

「是的,就是這樣。不過安茲大人……不管是此處的名字,或是這些雕像……莫非,其他至尊都已經去世了嗎?」

「這個答案……不能算對。」

不,或許這才是正確答案。安茲停下腳步,靜靜望著這些雕像如此心想。

不知道怎麼看待安茲的沉默,雅兒貝德露出不安的神情。

絕世美女頂著一張悲傷的臉,看到這種表情沒有男人能夠無動于衷。而且,還是過去同伴創造出來的心愛寶貝做出這種表情,即使是不死者的安茲也會湧現罪惡感與焦慮。

可是,在現實社會中沒有和女性交往過,甚至連朋友都沒有的安茲,不可能想到什麼安慰或是貼心的話。內心慌張,不知如何是好的安茲打量四周,尋找話題。

這時候,發現某項東西的安茲,不假思索地開口說話:

「你、你看,那里有四個空位?」

確認雅兒貝德的目光轉向那里後,安茲開始簡單說明為什麼那些地方沒有雕像。

「那里的其中一個空位是預定放我的不死化身喔。」

沒有那回事。

要說這些不死化身原本到底是誰打造之後放在這里的,其實正是安茲本人。正因為如此,即使安茲退出游戲,既然早已沒有其他公會同伴存在,那麼當然就不可能有人會把安茲的不死化身放在這里。

公會成員說「給你用吧」,將自己的武裝和購買的付費道具轉讓給安茲後退出了游戲。為了穿戴這些裝備,也為了紀念退出游戲的同伴,安茲才會使用付費道具創造出這些能夠穿戴武裝的哥雷姆。

這也是不死化身看起來會如此丑陋的緣故。

之前制作潘朵拉·亞克特時有用到,因此手邊還留有公會成員的外觀資料,但安茲沒有能力和特殊技術可以獨自打造出與成員相同的角色。

因此才會將購買的外觀資料,強行裝入哥雷姆身上制作出來。結果就變成這副手腳有的胖有的短,或是頭部超級巨大的扭曲外表,彷佛惡夢中的怪物一般。

不過,這種不勻稱的丑陋外表卻散發出一種詭異的氣氛,給人強烈的不安感,因此如果是站在想要打造出來當做最後看守者的這點來看,安茲應該算是歪打正著吧。

(怎麼說呢,好像也有種兒時制作的人偶正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感覺,令人有點難為情……)

除了難為情之外,安茲湧現另一個更強烈的感覺。

那就是寂寞。

在同伴相繼退出游戲時,安茲打遙出不死化身當作他們的裝備品保管處。當時還沒退出的公會成員曾經問安茲為什麼要打造這些不死化身,他是這麼回答的。

說不定是想要將他們當成最後看守者。

不過,在成員人數陸續減少中,安茲打造出不死化身的動機其實只是單純因為寂寞而已。因為過去一起玩游戲的同伴不斷地減少。

為了表示同伴們曾經在這個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中和自己同生共死,還有為了當作補償才會打造這些不死化身。

會把這里取名為靈廟也是這緣故,一開始是叫寶物殿密室。但安茲改了名,紀念那些離開——或者說消失于YGGDRASIL這款游戲的同伴,才讓這里變成同伴沉眠的場所。

(——即使如此,內心還是想要相信,同伴也被傳送到未知的異世界,大家也都身處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也說不定……)

正當安茲如此沉思時,一道悲痛的叫聲響徹整條通路。

「請不要——請不要這麼說!」

剛才感受到的寂寥感瞬間消失,安茲急忙看向雅兒貝德後,一股更加強烈的驚訝感襲向安茲。雅兒貝德的眼眸中充滿晶瑩淚水,只要稍微眨眼就會潸然落下吧。

「……安茲大人。留到最後,慈悲為懷的安茲大人,我等竭智盡忠的至尊,請不要講這種話!衷心希望您能夠永遠當我們的君主!」

雅兒貝德屈膝趴跪在安茲面前。

夾雜著哽咽聲,不斷重複著「求求您……求求您」的嘶啞低喃,像是祈禱聲也像是悲傷痛苦的叫聲。

在安茲至今為止的人生中,從來沒有看過有人如此不顧己身地苦苦哀求。

沒想到自己帶點玩笑的話會讓雅兒貝德如此激動,讓安茲充滿罪惡感,扶起跪在地上的雅兒貝德。

「原諒我。」

自己不曾想過是被過去的同伴拋棄嗎?

在獨自一人的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時,或者因為每個人都不在而感到失望的每一天時。

沒有因為寂寞而憤怒嗎?

知道這份辛酸的自己為什麼無法理解雅兒貝德的心情,為什麼會讓雅兒貝德感受到這種痛苦呢?

起身後,早已哭成一副大花臉的雅兒貝德,現在還是依然淚眼潸潸。

安茲取出手帕,動作笨拙地溫柔拭去雅兒貝德的淚水。

「…………」

雖然想要再次道歉——但卻沒有說出口,找到不適當的話語。

因為人際關系太過貧乏的緣故,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才能止住她的淚水。

不斷抽泣的雅兒貝德向不知所措的安茲請求:

「安、安茲大人,請跟我約定,答應我不會拋棄我們離開這里!」

「……抱歉,不過……」

說到不過之後,安茲就沒有繼續說下去。那是因為某個想法的緣故,但雅兒貝德卻認為是其他緣故才沉默不語的樣子。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和我約定呢!內心早有想要拋棄我們的想法嗎?為什麼!是有什麼事讓您感到不快嗎?如果您願意說明,我立刻改進!如果認為我礙手礙腳,我立刻自裁!」

「不是!」

安茲大聲呐喊。大吃一驚的雅兒貝德,肩膀跳了一下。

「聽我說。首先,目前等于……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解救夏提雅。夏提雅的精神控制絕對是來自世界級道具的效果。想要不受世界級道具效果的影響,除非持有世界級道具,不然就必須成為特殊職業。」

被安茲像小孩子般拭去淚水的雅兒貝德,抽泣著發問:

「所、所以,您才會來這、這里拿、拿世界級道具對吧?」

「沒錯,為了讓守護者們持有這些世界級道具。實際上若是使用相同的世界級道具應該可以解除夏提雅身上的精神控制。但我卻感到遲疑,不知道是否該使用里面的世界級道具……真是窩囊的主人。因為我把區區一個道具看得比忠心耿耿的部下還要重要。」

「沒、沒這回事!世界級道具是無上至尊們辛苦收集而來的,所以比我們還有價值!」

「……是嗎?」

如果是在游戲中,安茲也這麼認為,但內心也同時存在著並非如此的想法。

不過,在目前這種狀況下,安茲無法使用這些王牌也是事實。

在幾乎都是平衡破壞者的世界級道具之中,更是有被稱為「二十」,二十個擁有無與倫比超凡能力的道具。

在「二十」中有一個很有名的道具「屠聖之槍」(Longinus),能夠將目標完全刪除,但必須付出使用者也被完全刪除的代價。

被這個世界級道具刪除資料之後,除了使用其他世界級道具複活之外沒有任何手段回複,不管是使用付費道具還是複活系魔法都沒有意義。如果假設有人將這個道具使用在納薩力克的NPC身上,那麼還會依據被使用該道具的NPC等級數,刪減大本營的特別優惠——NPC可創造等級總數。

安茲的腦海里浮現好幾個類似的瘋狂道具。

可以對正義值為負的目標發揮強大效果的「光輪善神」(Ahura Mazda),效果足以遍及一個世界。

可以要求YGGDRASIL制作公司,變更部分魔法系統的「五行相克」。

能要求制作公司變更系統的范圍比「五行相克」還要大的「永劫蛇戒」(Ouroboros)。

還有最強的世界級道具「世界意志」(World Savor),平常只有一般的棍棒威力,但可以毫無極限地不斷變強。因此,即使在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所有成員都在的顛峰時期,只要一個敵人擁有這個道具就足以攻下整座根據地。

名為「二十」的這些道具,因為能力太強所以只要使用一次就會消失,因此才會舍不得當作王牌輕易用掉。

安茲·烏爾·恭引以為傲,「二十」中的其中兩個世界級道具,必須在敵人使用相同等級的道具時才拿出來對付,因為只有相同等級的道具足以匹敵。

而且如果只是消失也就算了。

但消失之後,若是落到其他人手里,尤其是落到納薩力克敵人手里的話又會如何呢?

納薩力克受到世界級道具保護,所以內部還不至于會受到影響,但一個搞不好,或許會被對方攻到入口處。

因此不能使用世界級道具,必須用其他方法解救夏提雅。

「雅兒貝德,謝謝你剛才的話。我這就告訴你,為什麼我剛才會以沉默來回答你吧。」

身體還留著過去的人類感覺,安茲深深吸氣吐氣,會像過去活著的時候那樣深呼吸,是因為知道接下來要說的話相當重要。

「我打算和夏提雅單挑。因此……不知道足否能夠活著回來……」

「——我明白必須與夏提雅一戰,因為放著她不管是下下之策!」

安茲在心中點頭認同這個想法。

不知道敵人為何沒有對夏提雅下達命令,但如果對方下令,事情將會變得非常棘手,因為納薩力克的所有一切可能都將曝光。

「可是,為什麼要單獨應戰呢!不是能夠以數量取勝嗎!我們無法幫上您的忙嗎!」

一面拭去雅兒貝德再次湧出的淚水,安茲開口回答:

「不是的,雅兒貝德,我很信賴你。只是……這個嘛,有三個理由,第一……我對于自己身為主人是否真的合適感到疑惑。」

「安茲大人,怎麼這麼說!」

安茲舉起手打斷雅兒貝德的話。

「……如果當初有冷靜思考玩家存在的可能性,應該也要想到有世界級道具的存在才對。所以像我這樣遲鈍的家伙是否有身為統治者的價值,是否有資格領導大家?」

「安茲大人光是身處在這里就具有價值!即使有所不及我們也會全力輔佐您!」

「謝謝你,但這次的事最該受責備的人還是我。」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屠聖之槍,付出一個村民的代價,將守護者完全消滅的情況也有可能發生。夏提雅受到精神控制雖然是個不妙的狀況,但站在另一個角度來看或許算是幸運。站在了解到危險的這個角度來看。

「您的意思是說,您是為了贖罪才要獨自和夏提雅戰斗嗎……有誰能夠處罰納薩力克最高統治者的安茲大人呢!」

「不只是這樣而已,這是第二個理由……夏提雅獨自一個人在那個地方。那很可能是陷阱——而且,還很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看到雅兒貝德露出一頭霧水的神情,安茲繼續說道:

「我們——安茲·烏爾·恭在PK時采取的方法和夏提雅的現狀很像。我們也都是讓公會成員當做誘餌,獵殺上鉤的獵物。當然,誘餌被殺的可能性很高,但我們都確實將襲擊過來的敵人一一消滅。」

「那樣的話,安茲大人!」

「等一下,我的話還沒說完,你知道設下這種陷阱的我們最怕的是什麼事嗎?」

還沒等到回應,安茲就主動告知答案:

「那就是襲擊過來的人數比誘餌數還少的情況。如果上鉤的人數少,我們也必須提防對方是否有伏兵,必須戒備這陷阱是否反倒成為對方將計就計的陷阱。」

確認雅兒貝德充血的通紅眼睛浮現理解之色以後,無法呼氣的安茲還是煞有其事地呼了一口氣。

「而最後一個理由,是我要殺了夏提雅。」

「那樣的話就讓我去!收到世界級道具的我最適合這份工作了。」

「……你有勝算嗎?不要騙我,告訴我打贏的最大機率有幾成。」

看著安茲平靜的目光,雅兒貝德不甘心地咬緊嘴唇。

「雅兒貝德……你的想法沒錯,夏提雅很強。」

夏提雅·布拉德弗倫。

她是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最強守護者,就算雅兒貝德——不,甚至是其他百級的NPC也沒人是她的對手。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去。能夠單挑夏提雅打贏她的人只有我而已。」

「這、這個……如果是安茲大人的武裝,的確或許能夠打贏她,可是……」

全身裝備著神器級道具,甚至還使用付費道具的安茲,和只有滴管長槍這個神器級道具的夏提雅。如果從武裝的層面來看,的確是安茲占有絕對優勢。不過,如同雅兒貝德沒有明講的話中含意,安茲也有個勝算不高的理由。

那個理由安茲也心知肚明。

那就是夏提雅·布拉德弗倫是安茲·烏爾·恭的天敵。

安茲在角色扮演中的職業是不死者魔法師,是重視死靈系魔法的職業結構。

也就是含有娛樂性質的職業結構。

但夏提雅卻是以嚴謹的職業結構創造出來。不僅如此,夏提雅的信仰系魔法吟唱者這個職業,擁有好幾種可以用來對付不死者的魔法,也擅長肉搏戰。

光是這樣兩者就已經有很大差距,而且安茲擅長的死靈系魔法對不死者的夏提雅也不是很有效果。

擅長領域無法發揮的安茲,和可以在對付不死者時占到便宜的夏提雅。

另外,關于安茲持有的道具,在考慮到可能會被奪走而沒有裝備的情況下,兩者正面交鋒時,安茲的勝算可說非常低。不,搞不好連一點勝算都沒有。

「你是想說,處境對我不利嗎?」

被安茲說中的雅兒貝德低下頭來。

或許如此吧,安茲也這樣認為。自己應該打不贏夏提雅。

不過——

——就讓你們見識一下,被你們稱為納薩力克最高統治者的我並非浪得虛名吧。

「——你的想法很正確,不過也有錯誤的地方。你們只擁有被灌輸的知識而已。」

「咦?這是什麼意思?」

「你經驗豐富嗎?」

「什麼?經驗嗎?」

雅兒貝德瞬間滿臉通紅起來。

「是的,戰斗的經驗。」

「啊!是這個意思啊!是的,我能夠將至尊們賦予的力量全都好好利用。所以,應該算是很有經驗吧。」

安茲搖頭否定雅兒貝德的答案。和那個叫做克萊門汀的女人交手時,他已經得到了很多啟發。

「不對,能夠運用力量和獲得經驗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你還記得,過去納薩力克遭到大規模入侵時,夏提雅和玩家戰斗時的那段記憶嗎?」

「雖然沒有詳細聽說,但她好像是說還有一點被殺的模糊記憶。」

「……除此之外呢?」

雅兒貝德搖頭表示沒有。

「……對付單槍匹馬的入侵者時,通常都是由我們直接對付……這種小氣個性如今倒是幫了個大忙。那麼,還是應該由我出馬吧,由勝算最高的我去對付。」

安茲發出冷笑。當然,臉上完全沒動。

不過,雅兒貝德似乎充分感受到絕對統治者表現出來的笑意,彷佛少女看到心儀男子一樣,雙頰染上紅暈。

安茲向不在此處的人物宣戰。

「身為安茲·烏爾·恭公會長的我,進行PVP(Player Versus Player)時,實際上是勝率較高……即使面對職業結構毫無破綻的人也都是所向披靡,怎麼可能輸給那種只靠性能的家伙。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和佩羅羅奇諾的感情深厚。這根本是一場『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戰斗……知道嗎,夏提雅。」

「……安茲大人,我不會再阻止您了。不過,最後請和我約定,一定要平安回到這里。」

安茲靜靜望著雅兒貝德,接著緩緩點頭。

「我和你約定,一定會打倒夏提雅,然後再次回到這里。」

2

來到一片翠綠的世界,安茲環顧四周,對傳送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是確認附近是否有人的自己輕輕一笑。如果附近有安茲必須警戒的人,自己老早就受到攻擊了,根本無法如此好整以暇吧。

傳送目的地距離夏提雅的位置超過兩公里以上,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雖然已經使用魔法確認過,但還是無法保證附近沒有控制夏提雅精神的世界級道具擁有者。不過就結果而雷只是杞人憂天,放心地垂下肩膀的安茲轉頭看向跟隨在後方的兩人。

「我們在這里分手吧。」

如此告知同行的亞烏菈和馬雷。

在即將展開的激烈戰斗之前,安茲允許同行的人只有他們兩個。

他已撤回命令,讓在外工作的大部分部下全都退回納薩力克。目前在外工作的納薩力克成員除了亞烏菈和馬雷之外,只剩下塞巴斯和素琉香而已。

會選擇這兩人的最大理由是一種利用敵人感情弱點的作戰。因為亞烏菈、馬雷這兩個人型種族和迪米烏哥斯、科塞特斯這些異形類種族不同,或許對方會手下留情,不忍殺死這麼可愛的人類小孩。

當然,對方也許會冷酷地痛下殺手。即使如此,為了防止突發狀況發生,還是想要派些人在後方支援。

(雖然是毫無幫助的一步壞棋也說不定。)

安茲望著戴在馬雷雙手那兩個顏色、形狀各不相同的金屬手套。右手的金屬手套彷佛天使的右手般平滑,散發出銀白色光輝,但左手的金屬手套卻像惡魔一樣,長滿尖刺與鉤爪,從宛若熔岩的龜裂中散發出紅色的光芒。

接著,將目光轉向亞烏菈,看向掛在腰際的大卷軸(Scroll)。

「……敵人數量較多時,立刻撤回納薩力克。」

「……遵命。」

亞烏菈表情僵硬地點頭回應,馬雷也急忙跟著低頭行禮。

「聽好了,絕對要撤退喔。因為這也是我的計劃之一,還有,交給你們的這些東西是納薩力克的秘寶,絕對不能被搶走,在某些狀況下甚至比你們的命還寶貴,知道嗎。」

安茲如此叮嚀。對于亞烏菈有些遲疑的回答感到不安,如果因為太過忠心而反抗命令,或許會造成致命的問題。

聽到兩人——一人精神飽滿,一人畏畏縮縮的回答後,安茲在心中出現疑問。

(自己實際上到底比較重視哪一個呢?)

想要救夏提雅卻不使用世界級道具。如果光是這樣來看,應該可以看成是比較重視道具吧。

但不使用世界級道具的理由就如同在寶物殿告訴雅兒貝德的那樣,因為那是最後王牌,在任何狀況下部有具有反敗為勝的能力。

如果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解救夏提雅就另當別論,但或許還有辦法的現在,還是別使用才是明智的抉擇吧。

撇開這些諸多理由不說,同伴們打造出來的忠實部下——已經成為一個具有智慧的盡忠NPC,和在YGGDRASIL這款游戲中提升安茲·烏爾·恭的地位,代表冒險象征的世界級道具,到底哪一個價值比較高。

安茲對于陷入思考後還是無法找到答案的自己感到困惑。

如果是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一定可以斬釘截鐵說出的答案,如今卻說不出口。

公會成員在設定上嘔心瀝血,精心打造出來的結果就是這些充滿喜怒哀樂的NPC。

(因為我現在正打算殺掉這個……這個如同小孩的NPC,打算殺掉佩羅羅奇諾的女兒。)

安茲心煩意亂起來。

這也可以說是一種罪惡感。

不過——

安茲目光銳利地瞪著夏提雅可能佇立的所在方向。

「要粉碎世界級道具的控制,只有這個辦法。」

脫口說出這句話是為了說服自己。

看著亞烏菈和馬雷的擔心眼神,覺得讓兩人繼續擔心下去也不是辦法的安茲轉移話題。

「那麼,你們就和他們合作,好好偵察四周吧。」

安茲手指的地方有四只飄浮在前方引導的巨大肉塊。

直徑約有兩公尺,身體是粉紅色,不過那些魔物有著數不清的自濁眼睛,彷佛像是從各種生物的尸體中挖起眼睛後,亂七八糟地縫到一起一樣。

這是利用「創造高階不死者」魔法創造出來的不死者,眼球尸(Eyeball Corpse)。

安茲利用一天的最大額度創造出這些眼球尸,是因為他們是隱密系能力——魔法、特殊技能擁有者的天敵魔物。

那些混濁的眼睛並非裝飾品,而是具有出色的看穿能力,媲美專精于游擊兵的亞烏菈,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戰斗力沒那麼高,但這次看重的是探查能力而非直接戰斗力,目的是為了讓他們輔助亞烏菈。

「遵命!不過,他們會好好聽從我的命令嗎?」

「沒問題,關于這點我可以保證。另外,也利用魔法替你們進行精神連結吧。如此一來,你就可成為指揮中心,安全地巡邏吧。」

「是的!雖然我直接行動會比較快,但不知道對方有哪些家伙呢!了解了!那麼對馬雷使用提升隱密能力的魔法之後,我們就在這一帶進行埋伏。」

「這樣沒問題,就麻煩你們了。」

安茲靜靜地——露出看不見的微笑。



最後進入房間的迪米烏哥斯快步穿過室內,在空位上一屁股坐下。即使不用明講,他這種平常絕對不會出現的粗魯動作,已經將他的心情充分表現出來。

「那麼,請好好說個清楚吧?」

迪米烏哥斯閉著眼睛,口氣激烈地向桌子另一端的雅兒貝德詢問。

「你為什麼會答應這件事呢?」

雖然口氣平穩,但那只是被一層薄薄的表面掩飾,誰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尖銳語氣。

平常冷靜的人出現強烈感情時,因為落差大所以會讓人覺得更加激動。不過此時狀況並非如此,因為迪米烏哥斯現在的情緒真的非常激動,甚至連同伴都不曾看過他如此激動。

不過,明明面對這種超過敵意,甚至已經充滿殺氣的逼問,雅兒貝德還是一如往常。

「這是安茲大人的決定啊?我們這些下人如何反對……」

「——為什麼?」

一道如刀刃般鋒利的質問,打斷雅兒貝德的話。

「為什麼?在安茲大人前往人類都市時,堅決一定要讓守護者跟隨的你,為什麼會答應這次的事?那時候你應該也是擔心安茲大人的安危才對。」

雅兒貝德點頭回應,迪米烏哥斯的表情明顯扭曲起來。

「那麼,我再問一次!為什麼你答應這件事!」

幾乎讓房間產生震動的憤怒情緒,這完全不像是迪米烏哥斯會出現的情感表現。

科塞特斯慢慢轉頭,擔心地注視著互瞪的兩人。

「……而且,你應該知道安茲大人在說謊吧?」

帶著壓抑憤怒的低沉語氣,迪米烏哥斯如此問道。

雅兒貝德再次點頭後,科塞特斯發出咯恰的聲音。兩人知道,這道清脆的高音是科塞特斯感到疑惑時會發出的聲音。

「……你剛才也說過安茲大人告訴你,他要獨自前往的理由。但是你不覺得奇怪嗎?因為從安茲大人的說法來看,采用波狀攻擊不是比較安全嗎?由我們輪流進攻,慢慢削減夏提雅的體力和魔力不是更安全?」

「……你說得沒錯,科塞特斯。我們都能輕松想到的對策,安茲大人不可能沒想到。也就是說,安茲大人是故意說謊吧,為了隱瞞其他理由。」

「是什麼理由?」

「無法得知是什麼理由……所以我才想要問。既然不知道理由,你為什麼還讓安茲大人獨自前往?」

「因為幾天前的安茲大人和現在的安茲大人,簡直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輕輕張開眯眯眼的迪米烏哥斯露出一頭霧水的表情,要雅兒貝德繼續解釋下去。

「那時候的安茲大人,露出的表情不像男子漢,怎麼說呢……雖然我知道這樣說有些失禮,但那時候他的表情像是一個想逃跑的小孩子。」

「我並不那樣覺得啊?會不會是你的錯覺?」

迪米烏哥斯稍微轉移目光,看向位于那里的「水晶螢幕」。上頭清楚呈現主人在森林中行走的模樣。

「是嗎?我不認為自己會看錯心愛男士的臉上表情……」

雅兒貝德的目光也跟著移向「水晶螢幕」,露出陶醉女人的表情,但這個表情卻惹惱了焦急的迪米烏哥斯。

「那、麼!這次又是怎樣的表情呢?」

「現在安茲大人的臉上出現堅定的決心,身為女人——這樣想或許不敬,但既然知道心愛的主人想要貫徹那份決心,我就絕不會在一旁多說什麼。而且安茲大人已經跟我約定了,一定會再回到這里。」

看到雅兒貝德已經不打算再說什麼之後,臉上露出明顯不悅的迪米烏哥斯不屑地說:

「還是太天真了,缺乏理性,這根本是感情用事的判斷。安茲大人可是留在這里的最後一位無上至尊,知道他有生命危險時,必須想辦法排除那危險才是我們的職責。即使之後會遭到責罵、即使會犧牲生命,都應該挺身行動才對吧?」

發出一道碰撞聲,迪米烏哥斯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里?」

轉身走出去的迪米烏哥斯背後,傳來的聲音相當冷靜。

「還用問嗎,當然是派出我的部下——」

感覺有奔跑聲跟過來的迪米烏哥斯轉頭一看,看到拔出刀——而且是神器級道具的科塞特斯。

「……原來如此……叫我回來,同時又命令我來到這里,就是這麼回事嗎,雅兒貝德?」

「沒錯,迪米烏哥斯……第七樓層已經在我和安茲大人的聯名下完成封鎖,也已經掌握了所有仆役,他們會聽從誰的命令應該不用說了吧?」

「……真是愚蠢,如果安茲大人因此身亡,你要如何負起這個責任!安茲大人才是我們最後必須盡忠的對象!」

「安茲大人一定會回來。」

「你有何保證可以如此斷定!」

迪米烏哥斯睜大雙眼,那雙眼並非眼珠。而是完全沒有瞳孔與虹膜,有著無數小切角閃閃發亮的寶石。

「相信主人吧,這也是我們身為被創造者的本分。」

嘴巴一張一闔的迪米烏哥斯,這時緊緊閉上嘴巴。

因為他也認為——或許是那樣沒錯。

對四十一位無上至尊絕對盡忠的所有納薩力克NPC,他們的盡忠方式各有微妙的差異。對于如何盡忠,迪米烏哥斯和雅兒貝德當然也有不同的想法。

不過,雅兒貝德這樣的盡忠方式,讓迪米烏哥斯受到強烈沖擊。

但即使如此,還是會感到擔心,心中的不安不會因此消失。所以剛才才會說出那些話。

如果安茲大人像其他至尊一樣消失的話,今後我們該向誰盡忠才好?

為了向他們盡忠而被創造出來的我們,失去那價值後又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呢?

像是要掩飾自己的情緒,迪米烏哥斯粗暴地再次坐回椅子上,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他。

「如果……安茲大人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要辭掉守護者總管的職位。」

「……迪米烏哥斯,你竟敢要求雅兒貝德大人辭掉無上至尊們決定的守護者總管職位,這實在太不敬了!」

雅兒貝德對感到吃驚的科塞特斯露出微笑。

「沒問題。不過迪米烏哥斯,若是安茲大人平安歸來,今後遇到相同的情況時,你要乖乖聽從我的命令。」

「當然。」

「那麼,科塞特斯,你認為安祖大人的勝算有多少?」

科塞特斯無奈地告訴兩人自己的判斷。

「三成對七成,安茲大人是三成。」

迪米烏哥斯的肩膀不禁為之一震。在場的最強戰士科塞特斯說出如此不吉利的話,讓迪米烏哥斯無法假裝沒聽到。但雅兒貝德就不同了,聽到這句話後依然露出的燦爛微笑中,帶著游刃有余的十足把握。

「是嗎,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看看安茲大人如何化險為夷贏得勝利吧。」



和兩人分開後,安茲往夏提雅的所在地邁出步伐。能夠分清東西南北,在森林中一直線地朝夏提雅的方向移動,全靠自己的特殊技能。

穿過樹叢,看到模樣和之前完全相同,簡直宛若人偶的夏提雅,讓安茲覺得有些難過。同時也對自己感到憤怒,但最壤他憤怒的還是那個世界級道具使用者。

「該死。」

咒罵的聲音不大,但語氣中充滿強烈的情緒,甚至連能夠壓抑情感起伏的不死者安茲都壓抑不住。

「為了尋找同伴,明明必須宣揚安茲·烏爾·恭的名聲,甚至不擇手段也在所不惜。可是,我還是低調行動避免引發無謂爭端,但怎麼還是發生這種事?」

到底是誰、何種勢力、為了什麼而對夏提雅使用世界級道具?完全摸不著半點頭緒。

「……不管對方是誰,只要讓我從夏提雅口中得到情報……一定不會善罷千休。」

安茲湧現濃郁的黑暗情感,激烈的敵意與殺氣,讓應該不會動的骷髏頭看起來甚至有糯大幅扭曲的感覺。

「絕對會讓你們深深後悔自己的愚蠢,別以為惹上我們安茲·烏爾·恭,可以就這樣輕易脫身。」

把心中的怒火化為語雷說出來之後,安茲的焦躁情緒才逐漸平複。

接下來,即將展開真正的戰斗,必須冷靜下來才行。

「我還真愚蠢呢,明明知道有更好的手段。」

安茲露出自嘲的笑容。

「……是罪惡感嗎?還是不願面對……只是想要逃避而已。」

雖然夏提雅是最強守護者,但差距並沒有那麼大。只要讓其他守護者輪番攻擊,還是可以確實獲勝。

但安茲沒有選擇這個手段的原閩只有一個。

那就是不想親眼目睹,心愛的孩子們互相殘殺的景象。

如果對方是出自自己的意思背叛安茲·烏爾·恭,安茲一定會坦率接受她的反叛事實,運用所有一切消滅她吧。如果那是出自NPC自己的意思,身為納薩力克的統治者應該嚴肅應對。

如果是因為設定而背叛,他會找出最佳的折衷辦法。

不過,這次的夏提雅和那些情況都不相同。她是遭到精神控制,錯的人是沒有事先想到會導致這狀況之原因的安茲,那麼就只能自己負起責任。

想要自己親手做個了斷。

安茲取下戒指,那是幾乎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即可複活的付費道具。取下這個道具代表安茲破釜沈舟的決心,因為若是能夠複活,內心將產生松懈。

並非自暴自棄,帶著如此堅定決心的安茲望向天空。

「敵人到現在都還未采取攻擊,目前只有感應到來自納薩力克的情報系魔法……有遭到監視嗎?」

平常的時候,安茲會采取多種防禦魔法的措施,在卡恩村發動的反情報系魔法措施就是其中一種。

在YGGDRASIL時代,因為友軍攻擊(Friendly fire)無效,所以同伴可以對安茲正常發動情報系魔法。但在這個世界不同,如果雅兒貝德他們想要偵測安茲,當下安茲就會自動發出對抗魔法吧。

如此一來,對抗魔法會沖擊到納薩力克的防護網,一個不小心,安茲還可能遭到防護網的反擊受到無謂的傷害。

因此安茲才會解除連動的攻擊魔法,只留下可以調查哪里有發出情報系魔法的措施。從中得知的訊息是,除了納薩力克之外,沒有其他人以魔法監視安茲。

安茲不明所以地歪起頭來。

(難道夏提雅被丟在這里,真的是一種偶然?)

「而且……不知道雅兒貝德是否有看穿我的謊言?哎呀哎呀,不過……你不覺得這真的很像一場賭注嗎,夏提雅?」

表情呆滯的夏提雅當然沒有回應。

安茲望著夏提雅,擬定作戰,有點想要逃避。

即使剛才口氣堅定地下定決心,實際站在這里後,還是感受到一股強大的精神壓力。

即使有壯烈成仁的心理准備,不,正因為帶著必死的決心,鈴木悟這個人類殘留下來的怯懦精神才會感到恐懼。

接下來展開的搏命戰斗,並非YGGDRASIL那種游戲里的打打殺殺——而是貨真價實的生死決斗。

和來到這世界後,陸續和尼根、克萊門汀那種戰力懸殊的家伙戰斗,保證一定會打贏的蹂躪戲碼不同,這次是生死未卜,而且還是處于絕對不利的狀況下開始戰斗。

如果自己不是不死者,而且——

「如果我並非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統治者,也不是公會的代表,或許連拳頭都握不起來吧。」

安茲哈哈大笑,光是如此就把一切負面情緒全都拋開。

對死亡感到的恐懼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許會敗北的不安也不見蹤影。

驕傲的光榮回憶賦予安茲力量。

「我是安茲·烏爾·恭。那麼,怎能賭上這個名號後還被打敗。」

只能證明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主人的這個地位,絕非虛有其名而已。

安茲眼神銳利地看向毫無防備的夏提雅。

「……那麼……開始吧!」

安茲高聲呐喊,發動魔法。謹慎地從持有的眾多魔法中挑選出——第十位階防禦魔法開始發動。

「光輝翠綠體。」(Body of Effulgent Beryl)

安茲的白色骷髏身體發出綠色光芒,接著——

「哈哈哈!」

——在發動魔法時,視線完全沒有離開夏提雅的安茲哈哈大笑。因為除了對于不出所料的結果感到高興外,也贏了一場很大的賭注。

「果然是這樣沒錯,只要沒有把我方的舉動看做是完全的敵對行為,NPC甚至不會進入戰斗准備!簡直和游戲中的時候一模一樣!」

這樣的舉動和在YGGDRASIL中,受到精神控制的魔物相同,游戲中的理論也適用于這個世界,這稍微緩和了絕對的不利狀態。

「既然如此,那麼夏提雅,不好意思羅,在戰斗開始前就請你先保持原狀吧。」

安茲繼續發動不同魔法。

——「飛行」、「魔法吟唱者之祝福」(Bless of Magiccaster)、「無限障壁」(Infinity Wall)、「魔法結界·神聖」(Magic World Holy)、「生命精髓」(Life Essence)、「高階全能力強化」(Greater FullPotential)、「自由」(freedom)、「虛偽情報·生命」(False data Life)、「看穿」(See Through)、「超自然直覺」(Paranormal Intuition)、「高階抵抗力強化」(Greater resistance)、「渾沌披風」(mantle of Chaos)、「不屈」(Indorniability)、「提升感應」(Sensor boost)、「高階幸運」(Greater Luck)、「提升魔法」(Magic boost)、「龍之力」(Dragonic Power)、「高階硬化」(Greater Hardening)、「天界靈氣」(Heaven Aura)、「吸收」(Absorption)「穿透力上升」(Penetrate Up)、「高階魔法盾」(Greater Magic Shield)、「魔力精髓」(Mana Essence)、「魔法三重最強化·爆擊地雷」(Triplet Maximize Magic Explode Mine)、「魔法三重化·高階魔法封印」(Triplet Magic Greater Magic Seal)、「魔法三重最強位階上升化·魔法箭」(Triplet Maximize Magic Magic Arrow)——就這樣幾乎沒完沒了的無數魔法包圍安茲全身。

「那麼,要上羅!」

准備完成後發出的這句話是安茲對夏提雅,也是對自己所說。

安茲選擇的第一招是魔法的終極招式,超越第十位階的超位階魔法。

名字就稱為超位魔法——

以魔法的位階來說,已屬于位階外的這個魔法,既可說是魔法,也可說不是魔法。首先是發動時不需消耗MP,反之一天能使用的次數卻有一定的限量。

在剛學會的階段時,一天只能使用一次,但超過七十級之後,每提升十級可以增加一次使用次數。

至于能夠學會的數量為每個等級一個。

與其說是魔法,還不如說是特殊技能還比較適合。

也就是說,普通玩家的話,到一百級時只能使用四次的超位魔法。那麼這時可能會產生疑問,只要連續使用超位魔法不就能夠打倒夏提雅?的確,超位魔法和第十位階魔法的破壞力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只要能夠連續發出超位魔法,光是單純地計算傷害量,即使百級玩家也只有極少部分能夠撐下來。而其中並不包括夏提雅,可以確實打贏她。

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因為,超位魔法不能連續發動。

首先,每種超位魔法都有設定發動准備時間,雖然可以使用付費道具來消除這些准備時間,但另一項懲罰卻又造成超位魔法無法連續發動。

當小隊的成員發動超位魔法時,小隊全員都會受到這個懲罰——會有一段無法發動的時期,稱為冷卻時間。

這種懲罰設定是為了在爆發公會戰爭時,不讓其中一方利用連續發動超位魔法的方式來決定勝負。而且,不管何種付費道具或特殊技能都無法消除這個冷卻時間。

因此在PVP時,先發出超位魔法的人,很容易被人認為是笨蛋。

因為還沒有摸清對手底細,就用掉自己王牌的一方通常會輸。實際上在PVP時,先發出超位魔法而獲勝的例子真的不多。

不過,安茲的第一招卻是超位魔法。

臉上並無任何焦躁與混亂之色,在那空洞的眼窩中,只有看見冷靜的光芒。

一個巨大圓頂狀立體魔法陣,以安茲為中心在方圓十公尺左右的范圍展開。

魔法陣發出白色光芒,浮現類似文字或記號的半透明圖案,這些圖案不斷變化令人眼花撩亂,每一秒的形狀都不相同。

如果使用付費道具,可以立刻發動超位魔法,但安茲並沒有那麼做,他的目光從夏提雅身上移開,環顧四周。

「沒有伏兵嗎……?還是仍在隔岸觀火?這時候應該算是絕佳的攻擊時機才對啊?」

發動超位魔法中的魔法吟唱者,防禦能力會下降。而且施法者只要受到一定程度的傷害,超位魔法就會自動取消發動。

因此,發動超位魔法時基本上都會讓好幾名同伴保護發動超位魔法的人。也就是說,現在正是攻擊沒有受人保護的安茲的絕佳時機。

不過,周圍並沒有任何變化。

「難道是太過謹慎嗎?」

安茲笑了笑後聳聳肩。

雖然只是直覺,但安茲已經確定,夏提雅並非被放在這里當成誘餌,而是真的只是被丟在這里而已。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哎,沒有神之眼的我,當然不可能有看穿一切的能力。如果有的話事情就不會演變到這種地步吧。」

喃喃自語後,安茲裝模作樣地轉動肩膀。

發動超位魔法時也無法隨意行走,只能像木頭人般呆呆站著等待時間過去。

為了有效利用時間,安茲從空間中取出一個彎曲的金屬板,將它放到手上後,金屬板便牢牢固定在手上。金屬板上有一排數字,隨著時間一秒一秒經過,那排數字也跟著變化。

不需多做解釋,那就是支手表。

安茲將手指放到金屬板上,觸摸顯示在上面的文字。

『飛鼠哥哥!我要設定時間羅!』

一道勉強裝得幼稚的女孩嬌嗲聲音在周圍響起,這種聲音真的很難不讓人皺起眉頭。

「……這手表為什麼不能關掉聲音啊……」

安茲發出牢騷,不過這只是單純做做樣子而已。只要在創建工具中設定一下即可關掉聲音,但安茲卻一直沒有關掉。

替手表配音的人是創建出亞烏菈和馬雷的公會成員泡泡茶壺。

如果把她的配音關掉,這個道具就和一般的表沒什麼兩樣。

身為實力派聲優的她會配這種令人皺眉的聲音,主要是想要作弄安茲。

創建夏提雅·布拉德弗倫的佩羅羅奇諾是她的弟弟,和安茲的交情很好。因此,泡泡茶壺把安茲看做是弟弟的朋友,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不過,或許也可能不是惡作劇。

她經常替H Game中的蘿莉角色配音。剛才那個奇怪的聲音,也是這種蘿莉角色的聲音。所以,她可能只是將工作用的聲音配進去而已。

發現想買的H Game中可能會有姊姊的配音時,購買欲因此大幅下降。想起同伴以前曾經如此抱怨過的安茲露出苦笑。

「……真的是這樣呢,瀏覽網站時,如果聽到泡泡茶壺的聲音,我也會嚇到呢。」

安茲向不在場的公會朋友如此發表感想後,繼續從空間中取出數根長十五公分左右的平坦木棒,每根木棒上面都有雕例文字,分別刻著「月讀」、「後羿弓」、「地球回複」、「女教師憤怒鐵拳」等。

腰帶上裝有幾個可以放人卷軸的架子,他默默記住這些架子的順序,謹慎地將木棒慢慢放進去。

這些准備工作花了不少時間,結束時魔法陣的藍色光芒已經變得更強,這就是可以發動超位魔法的狀態。

「那麼,發動吧。」

做好心理准備的安茲露出堅定的眼神——

「超位魔法——『墜落天空』(Fallen Down)。」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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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23 20:16: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鮮血的戰爭少女 第五章 PVN

1

——一道聲音響起,彷佛點燃火焰的木棒掉進水里的——滋滋聲。

發動超越位階的魔法——宛若大陽從大地升起般,眼前的視野全被染白。

超高熱源產生的熱氣瞬間膨脹,貪心地將效果范圍內的所有一切全部燃燒殆盡。

如此絕殺的光景大概只維持了五秒吧,但卻感覺有好幾十倍的時間那麼長。

不久,白色世界消失後,隨著急速退去的超高熱源,眼前出現一個內外景色截然不同的大圓圈。

效果范圍外,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樹木依然還是樹木,大地也像森林一樣充滿生命力。這是沒有任何改變的森林——極為普通的世界。

相對地——圓圈內呈現焦黑之色,變成一大片令人瞠目結舌的死亡大地。

在驚人熱量的侵襲下,周圍植物全被燃燒殆盡,只留下幾棵遭到炭化的巨木樹根,一片焦黑的大地中,有幾個結晶化的地方,現在依然還在冒煙。

站在這個不容許生者的世界邊際之外,安茲被里面散發出來的可怕氣氛籠罩。

由里面唯一一個人所發出。

在必死無疑的熱量中,不可能會有生命存活下來。

「嗚啊——嗚啊——」

難以想像竟是咬牙的嘰嘰聲,夾雜在這道奇怪的聲音中傳進安茲耳里。

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看到焦黑的世界中出現一點紅。

全身冒著煙,像是在說這樣還不足以殺掉我般冷笑的夏提雅·布拉德弗倫,充滿敵意與殺氣的深紅瞳眸自正面抓住安茲的身影。

「安茲大人,很痛耶!」

夏提雅緩緩邁出步伐,將腳下的燒焦大地踩出裂痕。

一步一步慢慢拉近和安茲的距離,揮動手中的滴管長槍,咻地響起一道劃破空氣的聲音,說明現在還能戰斗。

魔力系魔法吟唱者只有在遠距離時才能發揮真正價值,對目前沒有前鋒的安茲來說,被敵人拉近距離的話只有百害而無一利。但安茲卻沒有急忙後退,彷佛迎戰挑戰者的王者般態度傲慢地向夏提雅出言挑釁:

「這是不成敬意的薄禮,不知道你還滿意嗎,夏提雅?」

「哈哈哈哈哈!」

打從心里感到高興般,夏提雅笑了出來。

「太棒了,竟然必須殺掉擁有如此強大力量的安茲大人!」

「……大人啊。為什麼要叫我大人?你現在的主人是誰?」

「真是奇怪的問題。稱呼無上至尊的您為大人,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至于我現在的主人……」

夏提雅整張臉皺成一團,那是感到困惑的模樣。

「……我為什麼要和安茲大人戰斗……啊,是因為遭到攻擊?但是安茲大人為何要攻擊我……遭到攻擊就必須全力消滅嗎?為什麼?」

沒多久,夏提雅好像自己找到結論,臉上露出和剛才一樣的笑容。

「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既然遭到攻擊就必須消滅安茲大人呢!」

「……這樣嗎……了解了。我了解你的狀態了……」

「喂喂,怎麼了嗎?安茲大人,您好像有些虛脫呢,這樣怎麼打贏我呢?」

「哼,你在誤會什麼?像你這種家伙怎麼可能打嬴我——安茲·烏爾·恭呢。『安茲·烏爾·恭』不可能敗北。夏提雅,你才要臣服在我的腳下。」

「哈哈哈哈哈!還真是令人害怕——呢!」

帶著連疾風都相形失色的速度,殺氣騰騰的夏提雅沖了過來。每跨出一步,腳底的焦黑大地就像爆炸般炸了開來。克萊門汀的突擊速度也很快,但夏提雅的速度更快,根本不是同一個境界。

安茲感謝不需要眨眼的自己,因為她的速度已經快到一眨眼就會消失蹤影。

將自己的笑聲拋到後方沖刺過來的夏提雅,舉起長槍將槍尖瞄准安茲刺出。這招槍突擊原本是騎馬的騎士,靠著馬匹速度與重量來發動的招式,但夏提雅利用超凡臂力與驚人速度發出的這一擊,輕易地凌駕在其之上。

一擊必殺都不足以形容的致命一擊,劃破天空朝安茲胸口飛去。

不過,即使槍尖不斷逼近,安茲依然文風不動。

只是溫柔地開口。

「很危險喔。」

發出這般擔心夏提雅安危的慈祥警告,這是安茲針對夏提雅的攻擊設下的反擊手段。

在夏提雅攻擊過來時,之前施展的「魔法三重最強化·爆擊地雷」會自行發動。

產生的三道沖擊波,將夏提雅的身體遠遠地往後震飛出去。

看到這一幕的安茲,更加溫柔地道歉:

「夏提雅,請原諒太晚提出忠告的我。其實那里設有地雷……『魔法最強化·重力渦』(Maximize Magic Gravity Maelstrom)。」

安茲向震飛出去的夏提雅投擲一個黑色球體,這是連夏提雅這種等級的人也會受到相當損傷的超重力螺旋球。

這時候,被震飛出去的夏提雅立刻從倒地的姿勢站起,揮出空無一物的那只手。

「『石壁』(Wall of Stone)。」

巨大石壁從地面竄出,將夏提雅整個團團圍住,和安茲發出的超重力漩渦產生激烈沖撞,石壁歪斜、扭曲,輕易地遭到粉碎,但重力渦也因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哼!『魔法最強化·肋骨束縛』(Maximize Magic Hold of Ribe)。」

繼續發招追擊後,從大地飛出的巨大肋骨,宛如捕獸夾般襲擊夏提雅。白骨的前端利齒深深咬進夏提雅的身體。

「咕!」

原本這道魔法,在給予傷害後會繼續纏住目標,但夏提雅卻輕而易舉地擺脫束縛。這是因為她具有移動阻礙的絕對抗性,才會造成束縛無效。

「……夏提雅,忘記跟你說了,我已經在這附近設下陷阱,用飛的方式攻擊我如何?」

「——安茲大人,我才不會上您的當,空中也有設下陷阱吧?」

「有這麼顯而易見嗎?」

「是的,早就被我看穿了。」

彼此輕輕一笑,安茲眼窩中的紅色燈火稍微轉暗。

根本沒那回事。安茲設下的地雷魔法只有剛才那招而已,而且也沒有在空中設下魔法陷阱。這一戰並不是那種可以隨便浪費MP的輕松戰斗,沒有多余的MP可以用在那種沒什麼效果的魔法上。

因此,他才會設下地雷來虛張聲勢,阻礙夏提雅的機動性。看到她踏入陷阱,安茲才眯起眼睛。不過,現在還不是安心的時候。

在這次的戰斗中,安茲才是挑戰者。鋼索非常細,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會失足落下。明白這一點的安茲,沒有笨到會因為這種小勝利就得意忘形。

「不過真不愧是安茲大人,像剛才那種單純的沖刺,還是無法和您拉近距離呢。」

夏提雅的眼睛和聲音中有著真誠的贊賞之意。同時,安茲也強烈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全力以赴的斗志。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呢。)

如果安茲的身體能夠流汗,現在應該已經是汗流浹背了吧。

(總之,只能不斷給予傷害。在我的MP耗盡之前。)

因為如果無法辦到,安茲將注定走向敗北之路。

夏提雅架起滴管長槍,緩緩瞪向站在面前的魔法吟唱者,自己的主人安茲·烏爾·恭。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要和崇敬的主人作對,但腦袋卻告訴自己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只要殺了他之後慢慢再來想就行了。

冷靜地如此思考的夏提雅,面對單槍匹馬的不死者,嘴角揚起露出微笑,認為這個情況對自己相當有利。

魔法吟唱者,尤其是魔力系魔法吟唱者擁有強大的力量,但那些力量全都仰仗MP,只要MP耗盡,自然也會失去戰斗力。反觀夏提雅雖然是屬于信仰系魔法吟唱者,但卻擅長肉搏戰,即使MP耗盡,只要還有HP就能戰斗到底。

因此,在這場戰斗中,即使沒辦法將對方的HP削減到零,但只要讓對方的MP耗用殆盡,就能立刻分出勝負。更何況身為魔力系魔法吟唱者的安茲,根本沒有任何有效的體力回複方法。

(所以,請對不斷減少的HP和MP感到害怕吧,啊哈哈。一想到安茲大人的恐懼模樣,心頭就小鹿亂撞起來呢!)

那麼,何種戰法才能達到這種效果呢?那就是進入持久戰。

夏提雅籠統地擬定出一套戰斗流程,握緊神器級道具滴管長槍。

設定在這把武器上的特殊能力,是只要給予對方傷害,就會根據傷害量回複使用者的傷勢。不對,也可說這個神器級道具就是特別強化此效果的武器。所以原本都是當後衛角色的安茲,才沒有召喚一些嘍羅出來當前鋒。他非常清楚,如果召喚一些弱小魔物出來當前鋒,只會被滴管長槍拿來當作回複體力的工具吧。

(啊啊,可憐的安茲大人。無法召喚前鋒,只能孤伶伶地一個人獨自戰斗。)

露出虐待狂般的笑容,夏提雅發動「魔力精髓」。

這招可以暫時看穿對手的魔力,因此安茲的剩余魔力浮現眼前。

(魔力量真的非常龐大呢……不知道是如何才能得到那麼多的魔力?)

安茲的魔力量或許有夏提雅的一點五倍以上吧,找遍整座納薩力克,都不可能找到有那麼多MP量的人。

(真不愧是無上至尊,可說是非凡的不死者……超級不死者……不對,是神級不死者吧。)

雖說如此——她還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會輸。不知道其他守護者是怎樣,但對夏提雅來說,那種強化死靈系攻擊手段的對手,並非強敵。

(不過也不是能夠掉以輕心的對手。但安茲大人為何沒有穿戴神器級道具呢?)

安茲身上穿的長袍,不知為何感覺很寒酸,完全沒有平常那件漆黑長袍的威嚴。

(難道是穿來對付我的?很有可能,不過一直這樣大眼瞪小眼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先來回複體力准備長期抗戰吧……)

「『生命力持續回複』(Regenerator)。」

夏提雅發動即使是不死者也能慢慢回複體力的魔法,回複剛才受到超位魔法攻擊的損傷,這時安茲終于開始攻擊,發出和剛才相同的超重力球。

「『魔法最強化·重力渦』。」

漆黑球體快速迎面而來,雖然腦海中也閃過剛才的選項,發動「石壁」來阻擋,但這樣無法向對手施加壓力,如果想要大幅削減對方的魔力,就必須自己主動出擊。

夏提雅選的招式是——

「——『高階傳送』(Greater Teleportation)。」

這個方法是利用傳送拉近距離,和對方進行肉搏戰。

視野扭曲起來,眼前原本應該立刻改變的光景卻感覺有點變慢。

(嘖!)

夏提雅判斷,這是阻礙空間傳送的魔法「延遲傅送」(Delay Teleportation)造成的效果。

果然被夏提雅料中,本該傳送到滴管比價攻擊范圍內,但安茲的位置卻離那里相當遠。眼前反倒出現了三個閃爍的光球——「飄浮大詭雷」(Drifting Master Mine)。

察覺詭雷的夏提雅,看准飛來的瞬間,使用霧化技能躲過詭雷,這個特殊技能會將身體霧化,算是非常具有吸血鬼風格的一招,雖說是霧化,但並非那種自然現象,而是變成非實體的幽冥魂(Astral),利用此招完全躲開現實世界的攻擊——造成的三重爆炸。

「天真!」

不過,隨著安茲的咆哮,「魔法最強化·幽冥一擊」(Maximize Magic Astral Smite)立刻襲擊而來。

這招可以對付非實體的魔法,命中霧化後防禦力稍微減弱的夏提雅全身。

在痛苦中解除霧化狀態的夏提雅嘴唇裂開,感覺有一道柔滑的液體從那里流出。

「太厲害了,真不愧是安茲大人!」

安茲沒有回應這個坦率的稱贊,只是帶著疑惑的眼神看向對方。

「您無法相信我嗎?但我真的覺得您是值得我效忠的人。」

果然很擅長魔法戰。

不過——夏提雅的嘴唇還是不禁上揚,露出微笑。因為安茲的魔力已經大幅下降了。

夏提雅的體力的確有減少,但這些體力的消耗量都在夏提雅的掌握中,而安茲的魔力消耗量卻是超乎預期得多,已經非常回本。也就是說,夏提雅離勝利又更近一步了。

(那麼,接下來的這招又如何呢?)

夏提雅發出下一招。

「『力量聖域』(Force Sanctuary)。」

夏提雅的周圍被白色光芒完全籠罩,這是純粹利用魔力形成的防護罩。這道防護罩雖然也會造成發動者的攻擊失效,但卻可以完全阻斷對手的攻擊。

透過這道光罩,可以看到安茲慌張地想要發動魔法。

「沒錯喔,如果不趕緊發動魔法,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喔。」

看起來像是安茲占上風的這場戰斗,夏提雅已經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

能力——否。

武裝——否。

准備——是。

沒錯,會造成這樣有利的結果,都是因為安茲事前已經發動了許多防禦魔法,做好萬全准備吧。魔法吟唱者的強度會根擄事曲准備的情況出現大幅變化,當然夏提雅也是如此。因此,安茲應該會立刻破壞夏提雅身上的防禦,不讓她做好充分的防禦准備。

夏提雅根本沒打算發動不擅長的防禦魔法,她的目的是要消耗安茲的魔力。看到安茲焦急地發動魔法後,夏提雅向安茲露出微笑。

(哎呀哎呀,完全按照我的計劃在進行嘛,安茲大人。不過,竟然沒有使用卷軸、法杖或短杖,是在保存實力嗎?因為太過慌張嗎?還是知道那些都對我沒什麼效果呢……嗯——?)

安茲的魔法抗性,可以讓低階到中階的魔法攻擊完全無效,不管那個魔法是由多強的魔法吟唱者發出都一樣。反觀夏提雅的魔法抗性,卻會受到對手的能力、等級影響,如果是由弱小魔法吟唱者發出的魔法,即使是第十位階的魔法也無效,但若遇到強大魔法吟唱者——例如安茲——頂多只能擋下第一位階的魔法吧。

關于卷軸,有些地方會受到創造者的特殊技能影響,但基本上都是以最低等級制成,等級也會維持固定,不再改變。因此如果利用卷軸發動魔法,有很大的可能無法貫穿夏提雅的防禦,所以安茲才沒有使用吧?

即使在夏提雅冷靜分析戰況的期間,安茲也持續發動魔法。

「『魔法最強化·千根骨槍』(Maximize MaZic Thousand bone lance)。」

無數——遠遠超過一千、兩千根的眾多骨槍,以安茲為中心,自四面八方碎裂大地猛烈地竄出。白色骨槍從不同地方重複沖撞防護罩,沒多久就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夏提雅施展的防護罩也隨之粉碎。散亂的碎片四處飛濺,彷佛融化般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嘖!」

耗費不少魔力發動的魔法防護罩竟然遭到一擊粉碎,實在太過出乎意料,感到不可置信的夏提雅繼續遭到追擊。

「還沒結束!『魔法最強化·千根骨槍』。」

「——『高階傳送』。」

傳送地點選擇不在「延遲傳送」范圍內的上空任一地方。

「別想逃——『魔法最強化·重力渦』。」

夏提雅原本就知道安茲應該會使出一些招式來追擊自己吧,像是看准了夏提雅傳送後的時間點,安茲的魔法立刻飛來。

依然老神在在的夏提雅,對于安茲的高超戰斗技巧相當著迷,若非經驗老道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身手。

「還很好整以暇嘛。」

夏提雅不知何故必須殺死的對象,如此平靜問道:

「為什麼和我戰斗你還能夠如此輕松自在?等級大同小異,但我的武裝卻比較強,擅長領域遭到封鎖的部分是對我比較不利,但也僅此而已。可是我卻能感受到你充滿自信,認為自己穩占上風,絕對會打贏。」

面對如此詢問的主人,夏提雅充滿優越感。

「哈哈哈,那麼讓您看一件我會如此游刃有余的秘密吧。您知道我會這樣的特殊技能嗎?」

露出勝利者的笑容後,夏提雅發動不淨沖擊盾。如血液般的黑紅色沖擊波向外擴散,就在黑色重力球即將命中之前,將其一擊化解。

這是夏提雅兼具攻擊與防禦效果的一招特殊技能。

「嘖!」

一道咂嘴聲從安茲的口中傳來。如果夏提雅剛才的咂嘴是因為事與願違而發出,那麼安茲的咂嘴就是因為不再游刃有余而發出。

「哈哈!」

夏提雅對安茲的態度感到好笑,繼續表演另一招特殊技能。

手上浮現一根超過三公尺的巨大戰神槍,槍頭部分特別巨大。另外,從散發出來的清淨感覺來看,可以證明這把武器絕對是非比尋常。白銀光輝在日光的反射下燦爛奪目,美麗異常。

「喔……沒看過呢,是利用特殊技能召喚出來的嗎?」

「哈哈哈,看您還能逞強到什麼時候呢,安茲大人。您好像不知道這件武器,那就讓我告訴您吧,它的名字叫清淨投擲槍!」

夏提雅嘲笑安茲的無知,發出白銀色的長槍,並不是用投擲的方式,而是自行浮起往空中急馳而去。這是一把可以藉由消耗MP,賦予必中效果的武器——

「咕啊!」

——安茲的胸部遭到貫穿,看在夏提雅眼里,似乎連不會動的骷髏頭,都痛苦到整個扭曲一樣。

「哈哈哈!真不愧是具有神聖屬性魔法的武器,看來好像效果很強呢!」

夏提雅再次于手中浮現巨大長槍,接著立刻投擲出去,長槍以無法躲避的速度飛行而去,這次則貫穿安茲的肩膀。

「咕!別小看我!『魔法最強化·現斷』(Maximize Magic Reality Slash)。」

安茲發動一招強大魔法反擊。

這招是「世界冠軍」這個戰士系最強職業在最高等級時,才能學會的超弩級最終特殊技能「次元斬」(World Break)的劣化版,但在第十位階中,也是具有頂尖破壞力的魔法。

空間遭到切斷,鮮血像是噴水般從夏提雅的盾口噴出。

遭到這招幾乎任何魔法防禦都無效的強力攻擊魔法命中,造成的傷害——卻像是時間倒流一樣,變成體力回到夏提雅的身體,完全失去效果。

看到這幕光景的安茲高聲怒吼:

「你干了什麼好事!」

「別那麼大驚小怪嘛,安茲大人,這也是特殊技能喔。」

夏提雅沉浸在優越感中,回答這個問題。

「嘖!也就是說,我的特殊技能毫無效果,你卻可以盡情使用的意思嗎!」

「別覺得我卑鄙,因為這是佩羅羅奇諾大人賦予我的能力。這也證明了,那位大人比安茲大人還要優秀,不是嗎?」

「——這句話感覺是出自內心呢。」

變得毫無表情,或者說這道毫無情緒的平靜聲音,讓夏提雅感到疑惑,但在此之前,安茲又再次呐喊:

「我要出招了,夏提雅!我要讓你知道,不管你擁有什麼特殊技能,永遠都不如我的魔法!」

「哈哈!是要以火力一較高下嗎,安茲大人?您這麼說的話,我也不會輸喔!」

「魔法最強化·現斷」和清淨投擲槍交錯而過,傷害彼此的身體。

兩人再度以魔法互射的同時,夏提雅在內心嘲笑安茲的愚蠢。同時也感到疑惑,為什麼要和安茲大人戰斗?

夏提雅·布拉德弗倫身為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樓層守護者,負責守護地下一樓到地下三樓,同時也是由佩羅羅奇諾這位無上至尊創造出來的忠誠部下。那麼,和眼前這位安茲·烏爾·恭,舊名飛鼠的至尊戰斗,不是太奇怪了嗎?怎麼可以和同為四十一位無上至尊一員的安茲大人兵戎相見呢?

如果是自己的創造主如此命令,她會遵從命令全力戰斗,即使與納薩力克所有人為敵,也會毫不猶豫地全力以赴,但事實並非那樣。

即使不斷思考還是找不到答案。

不過,就是無法住手。像是有人在耳邊呢喃,夏提雅你要使盡全力殺了對方才行。

夏提雅利用「魔力精髓」監視安茲的MP消耗情況,忍住心中湧現的笑意,同時倒轉時間,讓體力回複到原來的狀態。

愈強的魔法,魔力的消耗量就愈多,特別是「現斷」這招魔法,如果站在殺傷力和魔力消耗量的比率——也就是殺傷效率來看,算是不好的那一類。即使如此,安茲依然連續使用此招。夏提雅認為,或許是安茲想要在進入肉搏戰之前,盡量削減自己的體力,這樣才能分出勝負吧。

(沒錯,短期決勝的這個想法非常正確,因為一旦進入長期抗戰,對我就會比較有利……或許也因為安茲大人知道,弱化系的魔法對不死者沒什麼效果吧。)

夏提雅眯起眼睛,注視著連續發出強大魔法的安茲。

(很好,那我就將計就計地配合吧。)

夏提雅的特殊技能,也區分成可無限使用的和不能無限使用的類型。倒轉時間來回複損傷的特殊技能,一天只能使用三次。清淨投擲槍也一樣,至于不淨沖擊盾則只能再使用一次。

不過,也沒什麼值得惜用的誘因。夏提雅原本就打算在最後決戰中采取肉搏戰。MP和特殊技能都只是用來削減安茲MP的道具罷了。

(我即使沒了MP依然能夠戰斗,但安茲大人只要耗盡MP就非常致命。)

夏提雅能利用HP和MP的總和戰斗,但安茲只能靠MP戰斗,兩者在起跑點時早已出現極大的落差。

夏提雅對只能使用魔法的安茲露出溫柔眼神,與其說那是宛如母親對自己小孩露出的眼神,還不如說是強者對弱者露出的憐憫眼神。

發出最後的清淨投擲槍之後,夏提雅立刻受到「現斷」的反擊,決定進入第二階段的戰斗。

「那麼,這招又如何呢?『召喚第十位階魔物』(Summon Monsters 10th)。」

「休想得逞!『高階排除』(Greater Rejection)。」

召喚出來的魔物瞬間遭到消除,耳里傳來安茲的得意笑聲。

「不會讓你拖延時間喔,夏提雅。」

(我不能笑出來喔,我只是單純地想在特殊技能後,使用MP罷了!)

夏提雅裝出嚴肅表情,發動另一招魔法。

「是嗎?那麼我就直接發招了!『魔法最強化·朱紅新星』(Maximize Magic Vermilion Nova)。」

「『魔法三重最強化·萬雷擊滅』(Triplet Maximize Magic Call Greater Thunder)。」

針對弱點發出的朱紅烈火籠罩安茲,夏提雅則被三根集結了眾多雷電的巨大豪雷貫穿全身。

感覺體力遭到大幅削減,在這場戰斗中現在才第一次出現的感覺,讓夏提雅臉上浮現不悅之色。

(他有做好對付火焰的措施?)

不管多強,都不可能事先做好對付所有屬性攻擊的措施,就算是異形類種族獲得了種族的抗性,選擇能夠學會抗性的職業,全身穿戴了具有抗性的神器級道具,還是有一定的極限在。不過相反地,如果能夠針對某幾個屬性攻擊進行防禦強化,也有可能將自己的弱點屬性提升到完全抗性。

也就是說,安茲舍去其他屬性,只針對火屬性攻擊進行防禦強化了吧。

(這下可棘手了,根本不知道安茲大人舍棄了哪些屬性沒有強化。)

如果想要查出安茲害怕的屬性有哪些,唯一辦法就是使用能夠看穿對手體力的「生命精髓」,然後發出各種屬性攻擊,看哪一種屬性的損傷量最多。

(這麼麻煩的事我才不干呢,那就針對他確實會害怕的屬性進行攻擊吧。)

「——『魔法最強化·燦爛光輝』(Maxmize Magic Brilliant Radiance)。」

「——『魔法最強化·真實黑暗』(Maxmize Magic True Dark)。」

受到神聖屬性的光芒包圍全身,安茲的身體遭到淨化,夏提雅的身體則被無屬性的黑暗侵蝕。

就在此一瞬間——夏提雅沒有錯過,看到安茲的身體稍微晃了一下。

雖然他還在改變姿勢企圖蒙混過去,但怎麼可能被這種淺而易見的手法騙過,這就是他忍耐疼痛的舉動。

夏提雅不動聲色地偷笑,因為已經找到了弱點。

不,這也怪不得他吧。對不死者來說,最致命的弱點就是神聖屬性的攻擊。這個弱點非常難以消除,若是將裝備拿去應付火屬性攻擊,就絕對更不可能消除了。

彼此互相瞪視,夏提雅發動下一個魔法。

夏提雅選的魔法當然還是「燦爛光輝」。

就這樣你來我往地展開好幾場魔法攻防戰,即使是夏提雅,體力也被削減了不少。如果沒有偷偷使用MP,發動可以減弱魔法效果的特殊技能,或許HP早就歸零了。

(真不愧是安茲大人……在魔法戰中,不論攻擊或防守都遠勝于過我。雖然連續使用了好幾次神聖屬性魔法……但安茲大人的體力損傷量還是比我少很多吧,不過,也讓他減少了不少MP。)

呈現在視野中的安茲MP,和一開始的時候相比已經少很多了。即使如此,安茲的眼中還是充滿熊熊燃燒的戰斗意志。

(真是心癢難耐呢,好想快點看到這麼出色的安茲大人意志崩潰,變成喪家之犬的失敗模樣。)

夏提雅壓抑住從下腹部湧現的感覺。如果是在自己的房間內就會呼喚吸血鬼新娘過來,但可惜的是她們並不在這里。而且,當然也不能在這里自我安慰,發泄湧現的欲火。

這樣的話——就以戰斗來獲得滿足吧。

夏提雅帶著因欲火而濕潤的眼神注視安茲,舔起嘴唇。如果這時候繼續拉開差距,他又會出現怎樣的表情呢?

「那麼,我要進行回複羅。『魔法最強化·大致死』(Maxmize Magic Greater Lethal)。」

活人會因正能量回複體力,因負能力受到損傷,不死者則剛好相反。因此具有龐大負能量的「大致死」,對夏提雅來說正是最大的回複魔法。

「原來如此,我的體力剛好也減少了——『大致死』。」

夏提雅連眨了好幾次眼睛,不敢相信發生在眼前的事實,不過看到安茲的損傷不斷回複,即使不相信也只能承認吧。

「……咦?為什麼安茲大人能夠發動信仰系魔法『大致死』呢?在您的職業學成表中有這個魔法嗎?」

「沒有,很遺憾這並非我自己的能力,是利用魔法道具得到的附加能力。這個魔法道具只能挑一種特定魔法使用,而且還得浪費一個裝備空間,也不能加入魔法強化系的特殊技能,和本職發動的魔法相比威力也差很多,可說是缺點多多呢。」

口中如此發牢騷的安茲再次使用「大致死」,讓夏提雅暗自碎碎念,這樣不就打亂了我的盤算?不過這也算是達到削減對方MP這一個目的,計劃還不算亂了套吧。

夏提雅如此判斷,繼續發動「大致死」回複自己的損傷。因為夏提雅高達百級,所以沒那麼容易回複完畢。

最後,發動了——

「『魔法最強化·大致死』。」

「『光輝翠綠體』。」

——治療損傷後,換安茲對自己發動防禦魔法。

身為信仰系魔法吟唱者,而且並沒有從佩羅羅奇諾那里得到太多知識的夏提雅,不知道「光輝翠綠體」有什麼效果。不過,到方才為止籠罩安茲身體的綠光再次出現,讓夏提雅判斷應該是防禦系魔法。

(完全正確呢,接下來就直接進攻吧。)

夏提雅想要盡情揮舞滴管長槍,正要開始行動時,耳里傳來一道像是不禁脫口而出的牢騷。

「還真是一場不利的戰斗呢。」

這個牢騷出乎夏提雅的意料,握住滴管長槍的手稍微松懈下來,接著想要開口說:

終于察覺了喔。

雖然這麼想,但夏提雅的理性判斷,對自己的主人安茲吐槽還是有些失禮,所以並沒有把話說出口。

(……主人?安茲大人?)

不斷浮現腦海的這個單字讓夏捉雅感到困惑,自己為什麼必須與主人安茲大人刀劍相向?不過這也很正常,世上有許多難以理解的事,這一定也是其中之一罷了。

如此判斷的夏提雅,感覺到安茲的行動似乎缺乏一貫性,因此帶著不像在戰斗中的輕松口吻開口問道:

「如果覺得不利,選擇撤退不就得了?」

「嗯,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安茲的骷髏頭明明無法做出表情,但卻讓人覺得像是露出苦笑。

「我啊……沒錯。非常任性,夏提雅,我不想逃避。」

安茲注視著自己空無一物的骷髏手,受到吸引的夏提雅也將目光轉向那只手。

「這樣做可能不會被人理解,甚至會被認為是笨蛋。不過,現在的我,在此刻得到了身為公會長的滿足感,這是為什麼呢……我……雖然身為公會長,但做的事情都是雜務或協調,而非身先士卒采取行動。不過,現在的我卻是為了公會站在最前線戰斗……或許這只是我的自我滿足吧。」

「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男人的矜持嗎?」

「是……那樣嗎?說不定……也有包含一點自暴自棄的情緒在內。似乎被我的無聊話題打斷了。抱歉,那麼重新開戰吧。」

2

安茲冷靜注視著架起滴管長槍的夏提雅。為了贏得勝利,必須克服這場肉搏戰才行。

夏提雅的背部裝甲隆起,像是貫穿鎧甲般冒出蝙蝠翅膀,安茲知道接下來出現的會是什麼東西。

有好幾只巨大蝙蝠從她的背後竄出飛向天空,這種生物是利用「召喚豢畜」產生的上古吸血蝙蝠(Elder Vampire Bat)。不僅如此,還陸續出現吸血蝙蝠群(Vampire Bat Swarm)。

雖然並不是什麼強大的魔物,但也不能讓它們任意妄為,安茲立刻發動魔法。

「『巨顎龍卷』(Sharks Cyclone)。」

一個高一百公尺,直徑五十公尺的巨大龍卷風突然出現在眼前。席卷大地的黑色龍卷,將企圖逃脫的蝙蝠群一一卷入,困在龍卷之內。

在高速轉動的龍卷中,可以看見敏捷游動的影子,彷佛在海中游泳的那些影子——是六公尺長的鯊魚。那些鯊魚像是看到掉入水中的餌一樣,群眾到拚命想要逃離龍卷的蝙蝠群處。這個對飛行生物相當有效的魔法發揮其真正價值,轉眼問就把上古吸血蝙蝠的翅膀、身體咬得支離破碎。

正當吸血蝙蝠遭到啃咬,不斷消滅時——卻有一道影子突破龍卷飛出。

突破龍卷從正面高速飛出的是一道紅色影子,那道影子往前刺出長槍,像是噴射機後方冒出的火焰般留下一道殘影。

來不及反應的安茲,全身湧現一陣劇痛,感覺身上的骨頭遭到粉碎。

「咕啊!」

安茲發出疼痛的叫聲,被這個附加毆打屬性的武器命中,讓安茲的體力瞬間大幅下降。

不死者安茲不怕疼痛,和精神一樣,只要疼痛到達一定程度就會自動遭到壓抑。因此即使是鈴木悟這個毫無戰斗經驗的門外漢,也能不受疼痛影響,冷靜對待。

不過,這次的疼痛非同小可。

感覺生命不斷流失,彷佛失去大量血液,這種類似視野變暗,逐漸失去意識的感覺令安茲——不對,讓鈴木悟的脆弱精神受到強烈打擊。

不過,安茲的意志超越這個脆弱的精神。

因為目前在這里戰斗的人並非鈴木悟,而是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最高統治者,安茲·烏爾·恭。

即使在安茲摸索著下一步該采取什麼手段時,夏提雅依然沒有停下攻擊。

在槍尖刺入的狀態下,不斷往前推進,槍尖整個刺穿,後面較粗的地方也繼續刺入安茲的身體,他感受到身體遭到撕裂,同時也竄起一陣劇痛,還有生命力又更加減少的感覺。

因此安茲決定發動「光輝翠綠體」。

籠罩全身的綠色光輝就此粉碎。

第十位階魔法「光輝翠綠體」可以在效果時間內降低毆打屬性的傷害,此外在發動後也可以讓毆打屬性的傷害完全失效一次。

長槍所造成的損傷被「光輝翠綠體」吸收,因此彷佛時間倒轉般,槍尖移動到安茲的體外。

安茲移動到長槍刺入前的位置,讓夏提雅露出不知所以然的表情,這時候安茲繼續發動魔法。

「骷髏障壁!」(Wall of Skeleton)

由無數持有武器的骷髏組成的骸骨牆壁擋在兩人中間,牆壁中的骷髏手持武器攻擊夏提雅,發出下砍、突刺、橫斬等各種招式。

不過,沒有一招命中夏提雅的身體。

「『魔法最強化·力場爆裂』(Maxmize Magic Force Explosion)。」

看不見的沖擊波以夏提雅為中心向外爆炸,受到無形沖擊波撞擊的骷髏牆壁大幅傾斜,就這樣遭到粉碎。

粉碎的骸骨發出下雨般的嘩啦嘩啦聲。不過這也爭取到一點時間,對安茲來說是有利的。

「解放!」

隨著安茲的命令,「高階魔法封印」讓三個魔法陣各自發出三十發,一共九十發的白色光輝。這些白色光輝是無屬性的攻擊魔法「魔法箭」。拖著殘影的魔法箭,像振翅飛翔的美麗天使,不過卻是告知死亡的天使。

第一位階魔法無法突破夏提雅的魔法防禦,但安茲卻還是發出這樣的魔法,感到有些異樣的夏提雅急忙往旁邊回避,但白色光彈卻九十度轉彎,完美地追蹤上去,如驟雨般打在夏提雅身上。

九十發的白色魔法攻擊連續命中夏提雅,讓她的體力一口氣大幅下降。

能夠貫穿夏提雅防禦的秘密在于,安茲利用了特殊技能,將魔法箭暫時提升到相當于第十位階的魔法。

安茲的攻擊還沒完。

「起舞吧,『魔法三重化·黑曜石之劍』(Triple Magic Obsidian Sword)。」

空中浮現三把散發黑光的長劍,像是擁有思想般立刻朝向夏提雅飛去。

別來礙事,如此呐喊的夏提雅揮出滴管長槍一一擋開,但即使遭到擋開,黑曜石之劍還是繼續進攻,魔法生成的黑曜石之劍很難用物理攻擊方式消滅。

「『魔法解體』(Magic Destruction)。」

夏提雅使用所剩不多的MP,發出解除魔法的魔法。

不惜耗盡MP也要發動的魔法,讓兩把黑曜石之劍消失在空中。但還剩下一把沒有消失,持續朝著夏提雅進攻。「魔法解體」的魔法解除機率是根據發招者的能力而定,從這點就可以證明,到底是哪一位魔法吟唱者的實力較高。

「啊,煩死了!」

夏提雅不理會攻擊過來的長劍,朝著安茲進逼而去。這樣的損傷,對夏提雅來說根本是不痛不癢。

揮舞過來的滴管長槍,將安茲往一旁打飛出去。安茲比較無法抵擋毆打系的攻擊,不能忽略這次的傷害,被打飛到空中的安茲利用「飛行」魔法取得平衡。接著——

「可惡!」

——在這場戰斗中,安茲首次發出心慌意亂的咒罵聲。

安茲的體力並非不足以抵抗這種程度的攻擊,但問題是發生在眼前的現象。因為安茲被吸走體力,用來回複夏提雅的體力。

她的回複速度超越黑曜石之劍造成的拊慯嫩,為了削減她已經立刻回複的損傷,安茲發動攻擊魔法。

「『魔法三重最強化·現斷』。」

連續出現三次穿越空間的劈砍讓夏提雅的身體噴出鮮血,但不予理會的夏提雅,為了拉近距離繼續向前進攻,背後還跟著窮追不舍的黑曜石之劍。

(MP耗盡的夏提雅只能拉近距離,在滴管長槍的有效范圍內進行戰斗……嗎?但這卻是我最討厭的戰法……)

安茲利用「飛行」後退,持續發出攻擊。

「『魔法三重最強化·現斷』。」

即使不斷往後退,彼此的距離還是每個瞬間就被拉近一點,這就是「飛行」的速度與受到特殊技能強化過的飛行速度之差別。

噴著血逼進到眼前的夏提雅,突然縮起身體,同一時間,空氣扭曲——一道沖擊波以夏提雅為中心向外爆發。

(不是「力場爆裂」!而是不淨沖擊盾嗎!)

利用特殊技能發出的沖擊波,粉碎黑曜石之劍,朝著安茲迎面而去,就這樣將安茲遠遠撞飛出去。

「咕!嗚!」

可能在不淨沖擊盾的沖擊上又加入一些特殊技能吧,安茲在地面翻滾了好幾圈——靠著「飛行」和身上的魔法道具,安茲才得以強行回複姿勢。

不知道是因為沒有三半規管,還是不死者的特性,沒有頭昏眼花的安茲瞪著拉開距離的夏提雅。

這是幸運的結果,肉搏戰並非安茲所願,能夠拉開距離的話,就還有機會可以施展魔法。

正打算發動魔法時,安茲看到夏提雅面前聚集了一團自光,接著慢慢變成一個人類大小的模樣。

安茲很清楚那是什麼。

安茲不會動的臉頰僵硬起來,反觀夏提雅卻露出獲得壓倒性勝利的贏家笑容。

「來了嗎……終于來了嗎,雖然早知道一定會發出這招,但竟然是在這種節骨眼使用『勇者之魂』——這張夏提雅的最大王牌。」

白光完全成了人類模樣。

如果去掉染白的鎧甲和散發出朦朧白光的肌膚,這道白光非常酷似夏提雅。

安茲了解,並非只有外表相似。

雖然少了魔法發動能力和部分特殊技能,也沒有道具可用,但武裝及能力值和夏提雅完全相同。並非不死者種族,而是類似哥雷姆的人造物(Construct),兩者的抗性也可說幾乎相同。

也就是多了一個只會直接攻擊的夏提雅這麼回事。

早就預測到會有這個情況發生,但要同時應付兩個百級的對手,負擔還是相當大。

不僅如此,夏提雅還召喚出無數的豢畜,狼,蝙蝠、鼠群等等—

這些豢畜雖然都沒有勇者之魂那麼強,但也絕對不能輕匆這些群起而攻的殺傷力。

(可以使用范圍魔法將這些豢畜一掃而空……但剩下的勇者之魂該如何解決呢?)

正當安茲觀察著對方要如何出招時,勇者之魂就朝著安茲沖過來,這也出乎安茲的意料。

夏提雅為何沒有動?她不是打算群起而攻嗎?

不過這個疑問在安茲移動目光後,便獲得了解答,同時空虛眼窩中的燈火也隨之熊熊燃起。

「太卑鄙了!」

安茲不禁坦率地開口咒罵,竟然會使用這種招數。

呈現在安茲眼前的光景是,夏提雅召喚出來的豢畜不斷遭到消滅,身體一一遭到滴管長槍剃穿。

夏提雅以滴管長槍消滅召喚出來的豢畜,藉此回複自己的體力。

利用滴管長槍回複體力時,不用說也知道,回複量會受到給予的損傷影響。同樣等級、防禦力又高的安茲和弱小的豢畜,哪一個比較能夠回複體力應該是不言可喻吧。實際上,看在安茲眼里的夏提雅體力,目前正不斷回複中。

豢畜接二連三地遭到滴管長槍剌穿,不斷消失。

實在是太過出乎意料的殘酷事實。

因為友軍攻擊有效,所以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手段呢。

安茲回複冷靜,開始修正作戰方針以便應付這個意外的發展。

不過,看到眼前這個絕對不可能發生在YGGDRASIL中,殺害自己召喚出來的魔物藉此回複體力的光景,還是讓安茲無法完全壓抑住激動的心情。因此才會被來到眼前的勇者之魂,結結實實地擊中一招。

「咕啊!」

面無表情的勇者之魂,繼續追擊發出慘叫,遭到震飛的安茲。

遭到追擊不斷後退的安茲決定發動自己的殺手锏。

夏提雅的豢畜召喚並非無限,差不多也該結束了吧。但即使如此,讓夏提雅將周圍所有魔物用來回複也很不妙。

原本就是打算在勇者之魂出現時使用殺手锏,算是有按照計劃。如果把夏提雅利用殺害豢畜來回複體力的這點屏除在外的話。

安茲的職業等級加起來有六十級左右,其中有一種職業非常特別。

這個職業即使在YGGDRASIL中也非常珍貴稀少,只有少數玩家學會。

安茲能夠學會這項職業,是多虧他沒有拘泥在變強上,只是作為角色扮演的一環專心將死靈系練到極限的緣故。如果想要追求強大角色,就無法發現這種偏頗的職業構成所造成的偶然結果。

這是因為,前提條件為死之統治者(Overlord)五級,而且還要專練死靈系的魔法職業,才能在總級數達九十五級時學到這項職業。

如果是一般的游戲,只要有人找出這種還沒被發現的職業,有很高的機率會被寫進攻略網站和所有玩家分享。不過,YGGDRASIL這款游戲的資訊都具有很高的價值,例如世界級道具之類的資訊,即使被人發現,也很少人會願意免費告訴他人。特別是擁有殺手锏招式的職業更是如此。

這個職業就是「日蝕」。

在職業說明中有寫到:「只有真正窮盡死亡的死之統治者,才能成為這個職業,像日蝕般吞噬所有生命」。

而現在安茲打算發動的招式,就是在「日蝕」的最高等級五級時才能學會,而且在一百個小時中只能使用一次的「特殊技能」。

「日蝕」的殺手锏。

這個特殊技能名為「死亡是所有生命的終點」(The goal of all life is death)。

在此瞬間,安茲背後浮現一個標示出十二點的時鍾,接著發動魔法:

「『擴大魔法效果范圍·女妖哭喊』(Wide Magic Cry of the Banshee)。」

女人的哭泣聲響徹云霄,這是具有即死效果的叫聲。

安茲利用各種特殊技能強化的這招魔法,威力比平常還要強大,也更難抵抗。不過面對完全不怕即死效果的不死者夏提雅和人造物勇者之魂,這招魔法當然無法發揮效果。

但奇怪的是,一部分無法抵抗即死的豢畜也沒有倒地。

雖然情況似乎有異,但安茲卻無動于衷,反而可以說正合他意。

滴答。

安茲身後的時鍾發出滴答聲,配合魔法發動慢慢開始移動指針。

被勇者之魂不斷揮出的長槍命中,體力遭到削減的安茲瞧向視野角落的夏提雅,同時感到相當失望。

(……還是無法一決勝負嗎,可惡的佩羅羅奇諾,專門用來對付我嗎?竟然讓她持有複活道具,可恨啊!)

安茲在心中抱怨公會的好朋友。

安茲手忙腳亂地躲避勇者之魂的攻擊,經過十二秒後,時鍾的指針轉完一圈,再次指向天空。

接著,安茲的殺手锏發動。

瞬間——世界毀滅。

並非比喻。

一切全都邁向死亡。

架著長槍的勇者之魂在安茲的面前變成白霧,開始瓦解。即使是人造物的無生命者也即死。夏提雅的豢畜們也一樣,全都無力抵抗走向毀滅。

不僅如此。

連沒有生命的空氣也墮入死亡,形成一個直徑超過兩百公尺的無法呼吸空間。假使在這個范圍內有需要呼吸的生命體存在,肺部也會被死亡空氣汙染致死吧。

大地也逃不過死亡命運,以安茲為中心,直徑兩百公尺內轉眼間全都變成沙漠。

在這個只有死亡存在的世界中,只剩下安茲和夏提雅還能動。

安茲的殺手锏「死亡是所有生命的終點」可以強化具有即死效果的魔法和特殊技能。即死效果被這項特殊技能強化過後,即使遇到具有抗性的對手,也可以讓對方在一定時間之後即死。

防禦手段可以像夏提雅那樣,在十二秒的時限內,對自己發動複活系的效果。

連空氣和大地都死亡也是這個緣故。

在YGGDRASIL中,空氣和大地終究不至于跟著死亡,但在這個現實世界中卻表現得更加貼切。全都一律平等地以「死亡」形式表現。

連安茲也對這樣異常的效果感到吃驚,在YGGDRASIL中並不會像這樣連大地都死亡。將游戲的力量運用到現實世界後,竟然會出現這樣的變化,讓安茲不禁搖頭。

不過,安茲忍住驚訝,內心的傲氣不允許自己坦率地表現出驚訝之色,一副這種效果本來就是在預料之內的模樣,帶著如此符合統治者的高傲態度,向唯一生還者輕聲問道:

「目睹了連無生命者都會致命的力量,有何感想呢?」

新鮮的風流通進來,稀釋了死亡空氣,彼此的聲音藉由這些風互相傳遞。

「太厲害了,真不愧是安茲大人。我的豢畜無一生還。不過,您的MP也幾乎完全耗盡了呢。反觀我的體力……卻是滿格喔。」

在夏提雅眼中安茲的MP幾乎等于零,似乎還剩下一些,但也只能再使用兩三次魔法而已吧。MP這麼少的話,不管使用何種魔法都無法消滅夏提雅。

就算是能夠給予不死者巨大損傷的超位魔法「墜落天空」也不行。

「差不多只能再使用兩次第十位階魔法嗎?安茲大人您的魔力太過強大,所以光這樣仍然無法判斷您還能使用多少魔法呢。」

「沒錯,差不多還可以使用兩次吧?」

此言非假。

贏了。

夏提雅嘴角揚起,露出會心一笑。

誰勝誰負已經不言可喻,勝者是夏提雅·布拉德弗倫,敗者是安茲·烏爾·恭。

以勝者自居的夏提雅,一派輕松地稱贊勇敢戰斗至此的敗者。

「太厲害了,我的MP完全耗盡,特殊技能的使用次數也幾乎用完,才能讓安茲大人您的MP所剩無幾,能夠戰斗到此真是值得稱贊。」

夏提雅用力握緊滴管長槍,最後只剩下在肉搏戰中給予致命一擊而已。

「完全沒錯呢,我就坦率地接受你的稱贊吧。」

夏提雅的額頭抽動了一下。

非常不爽。

她很不爽安茲·烏爾·恭的好整以暇。不過,夏提雅還是將湧現的不安壓抑下去。

不管如何思考,夏提雅都想不到在這種狀況下,安茲還能有什麼逆轉的手段。一招逆轉的殺手锏也已經用過了。那麼他這種態度就是等待死刑執行的犯人心態,並非好整以暇,而是看破一切的達觀吧。

夏提雅慢慢前進縮短距離,即使對方想利用卷軸發動魔法,夏提雅也有自信能夠比對方更早攻擊,因此不需過于躁進。

安茲沒有逃走,而且還只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而已。從這個姿勢中感受到已經做好覺悟的氛圍,夏提雅開口發問:

「有什麼遺言想說嗎?」

「這個嘛……因為你覺得我比較不利,認為我把MP耗盡就和小嘍羅沒兩樣……所以毫無保留地全力對付我,關于這點謹向你表達感謝之意,夏提雅。如果你能夠謹慎作戰,事情就不會進展得這麼順利了。」

「……啥?」

夏提雅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到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不理會感到困惑的夏提雅,安茲繼續平穩地說明:

「在PVP中,最重要的關鍵在于可以讓對手相信多少不實的情報。例如變更武裝後,明明不怎麼怕神聖屬性,但卻營造出效果強烈的感覺。相反地,將害怕火屬性的這個弱點繼續保留。不過……我有點估計錯誤呢,以為你會使用『生命精髓』,所以我事先用了『虛偽情報·生命』,白白浪費了這招。如果還有下次,記得要查清楚對方的體力,因為這可關系到作戰計劃的擬定和實行喔。」

不是夏提雅想聽的話。

夏提雅聽不懂這些話的意思。不對,是不想理解。

他還不想承認失敗——不對,可以感受到他的強烈意志。不僅如此,甚至充滿勝利已經手到擒來的勝者感覺。

夏提雅往前邁出步伐拉近距離,但心中湧現的想法讓腳步慢了下來。

(……安茲大人為什麼不拉開距離?魔力系魔法吟唱者的他,不可能在這樣的距離下打贏我,這一定是虛張聲勢!)

「我的朋友佩羅羅奇諾在創造你的時候,告訴我很多事喔。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我已經姑且將所有人的資料全都記在腦袋里,不過,除了黑曆史之外,在納薩力克所有NPC中,我最熟悉的NPC或許是你呢。」

  

「您不是說……不知道我的特殊技能……」

安茲一笑置之。

「當然是騙你的羅?只是覺得這麼說的話,或許你會上這個當。因為要是讓你將不淨沖擊盾保留到最後才用,或許會很難分出勝負呢。」

對不死者來說毫無意義的體內血液,似乎整個往下倒流的感覺襲向夏提雅,反之卻有股焦躁情緒湧上全身。

所言非虛。

現在的這些話,沒有半點謊言。

眼前的安茲·烏爾·恭,因為覺得勝利在握,所以才沒有逃走。

「啊啊啊啊!」

夏提雅開口大叫,只是一味地將湧現的情緒以聲音抒發出來。

獅子是夏提雅,兔子是安茲,我才是獵食的一方才對——不,弄錯了。

原本應該是獅子之間的戰斗,只是夏提雅擅自將安茲看成兔子罷了——

焦躁不安的夏提雅刺出滴管長槍,想要結束這場戰斗,即使遭到抵抗也要連續發招殺掉對方——

安茲的魔法早了一刻發動,同時伸手要將長袍扯去。

清脆的聲音響起。

夏提雅不禁懷疑起眼前的光景。

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滴管長槍被純白金屬反彈回來。

如果是受到魔法反擊,夏提雅會立刻追擊吧。因為她知道安茲的MP所剩不多,那樣不過是在垂死掙紮罷了。但夏提雅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景象,愣了一下。

那道純白光輝並非魔法造成。

——而是來自鎧甲。

那是一件純白鎧甲,胸部中央鑲嵌著一顆巨大藍寶石,從中散發出清淨的神聖光芒。

那件鎧甲穿在安茲身上,彈開了滴管長槍的突刺。

安茲以身高優勢,朝下看著夏提雅。

不對……或許真的是帶著瞧不起人的眼光看著夏提雅。

雖然的確是可以感到憤怒,但夏提雅已經心有余而力不足,因為耳里傳來一道冷峻的聲音。

「我也是一開始就打算以肉搏戰一決勝負喔。」



砰的發出一道拍桌聲,受到拍打的氣派桌子隨之大幅震動。

守護者們一直在這里注視著至今的戰斗。

雖然剛才也出現過好幾次拍桌聲,但這還是那個人第一次拍桌。

「不會吧!那是那位至尊的鎧甲!」

「……塔其·米大人嗎?」

雅兒貝德盯著水晶螢幕,低聲說出那位無上至尊的名號。

「沒錯!那是塔其·米大人的鎧甲啊!」

似乎非常激動的科塞特斯——不對,實際上也非常激動吧——發出興奮叫聲。

安茲身上的純白鎧甲,正是YGGDRASIL中僅僅九位得到「世界冠軍」這個職業的其中一人所擁有。

只有在官方武術錦標賽中獲得冠軍者,才能得到世界冠軍這個特別的職業,游戲公司會贈送一件特別武裝給世界冠軍當作冠軍贈品。

塔其,米選擇的贈品就是這件純白鎧甲。這件與符合世界冠軍身分的特制鎧甲,能力超越神器級道具,到達足以和公會武器匹敵的領域。當然,因為這是件比賽的冠軍贈品,因此只有世界冠軍的人才能裝備,不過——

「只要發動戰士化的魔法——『完美戰士』(Perfect Warrior)……好像……就能夠不受任何職業造成的懲罰,使用戰士的武器裝備呢。」

迪米烏哥斯的聲音中帶著敬畏,雅兒貝德也低聲驚歎。

「竟然如此深謀遠慮……」

毛骨悚然的雅兒貝德,以雙手抱住身體。

利用魔法變成戰士的話,就可以使用一些原本只有得到特定職業的人才能使用的武裝。這是游戲公司的補救措施,讓非特定職業的玩家也能使用手里劍、金剛杵、袈裟等奇特的武裝。不過這項補救措施,並沒有將只有在官方比賽中奪冠才能獲得的世界冠軍裝備排除在外。

「太驚人了……竟然可以算計到這種地步……實在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雖然尚未分出勝負,但在場守護者還是對安茲的謀略與深厚的經驗無比佩服,竟然能夠擬定出如此綿密的計劃,並且順利執行。

對于愈來愈高不可攀的主人感到歡喜與贊歎,帶著如此激動的情緒望著水晶螢幕的守護者們,再次聽到拍桌的聲音。

「那是!」

發出聲音的人依舊是科塞特斯。

3

——唰的一聲響起。

「呀啊——!」

令人無法置信的光景出現眼前,讓有些大意的夏提雅發出慘叫。從肩口砍入的刀刃砍斷夏提雅的胸骨,一直到達沒有跳動的心髒位置。

朱紅鎧甲被染得更紅的夏提雅踉蹌後退,驚愕地瞪向安茲。

安茲手上握著一把刀,那是一把雷電纏繞,銳利且巨大的刀。那把刀如吹毛斷發般輕松砍裂夏提雅的鎧甲。

夏提雅的鎧甲是傳說級道具,能夠這樣輕松砍裂的武器,即使是神器級道具也只有少數幾把辦得到。

那麼——答案只有一個。

是的。

安茲手上的武器就是那少數中的一把——

夏提雅吐著血喊出那把武器的名字。

「建禦雷八式!」

夏提雅往後遠遠跳開,躲避再次襲來的大太刀。躲開的距離遠遠超過大太刀能夠到達的范圍,正是夏提雅對這把大太刀的畏懼表現。

不過,沒有人會取笑夏提雅的這種表現。尤其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人更是不會。

倒不如說,一定會出現感到理解的表情,沒有人不怕無上至尊持有的這把武器。

如果目睹了武人建禦雷——四十一位無上至尊的其中一人,揮舞這把武器。

「我不是說過了,夏提雅。『安茲·烏爾·恭』不可能敗北。」

安茲往前跨出一步,夏提雅立刻往後退兩步。

「夏提雅,你最好知道。你面對的『安茲·烏爾·恭』是集結了四十一個人的力量,所以打從一開始你根本連一點勝算都沒有。」

安茲口氣平靜地告知。

帶著十足的把握與絕對的自信。

曆經如履薄冰,稍有失誤就會沉到湖底的危險戰役,安茲現在已經逼近敵人的大本營。

目前,彼此的MP為零,HP則是夏提雅比較高。

不過,利用「完美戰士」化身為百級戰士的安茲,能力大幅凌駕並非純粹戰士的夏提雅,武裝方面也是安茲占上風。

那麼——剛才的不利戰斗已經成為過去式。

逆轉壓倒性劣勢的男人,平穩的聲行人人響赳。

「——夏提雅·布拉德弗倫,你就睜大眼睛見識一下,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最高統治者,無上至尊的整合者,你們口中尊敬的男人,實力有多強大吧。」

這句話是進攻的信號。

安茲踏出一步,雙手握住的大太刀從上揮砍下來。

夏提雅再次往後跳開,同時改為躍進的姿勢,想要在安茲出招後趁隙鑽入反擊。事實上,大太刀建禦雷八式和滴管長槍一樣的確都很難發出細致的招式。

發出雷光的建禦雷八式割破空氣——刀鋒突然停在擺出躍進准備姿勢的夏提雅胸前,接著發出神速突刺。

不管力量多強,只要全力揮砍,加上加速度的力量,絕對很難中途把刀停下,如果是巨大武器難度就更高。

但安茲卻能做到,那是因為他沒有全力出招的緣故,也就是說,這是知道會被躲開的虛晃一招,故意用來露出破綻的。

接下來的發展也經過詳細計劃,要發出怎樣的招式都一一建構好,身為戰士這是理所當然的作法。

安茲不過是身體力行罷了。

不過,若是沒有在耶·蘭提爾體驗過戰斗,應該連想都不會想到可以這麼做吧。肯定只會不斷單純地大劈大砍,然後受到夏提雅的反擊。

就算成為了百級戰士,也一定會無法充分活用戰士能力,落得白白浪費能力的下場吧。和開車的情況相同,即使考到駕照,但只會紙上談兵的駕駛和習慣開車的駕駛,雖然都會開車,但如果看看兩者在遇到突發狀況時的處置方式,就會發現情況完全不同。

這就是——經驗。

和夏提雅的戰斗中,安茲認為這個經驗正是對自己有利的最大「武器」。

難以回避。

看到刀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刺過來,夏提雅如此冷靜判斷。不過,突刺是一招危險的招式,只要利用突刺的弱點,反而能讓危機變轉機。

(那麼……這也只好如此了。)

決定犧牲左手的夏提雅,把手伸到突刺的路徑上。

當刀尖刺入的瞬間,夏提雅輕輕移動左手,順利將貫穿手掌的力道卸到一旁。

沒有貫穿胸部,只貫穿左手手掌的刀尖余勢末衰,繼續刺穿肌肉與骨頭,深入左臂之中。不僅如此,纏繞在大太刀上的雷電從內部貫穿夏提雅的身體。

雖然身為不死者,但遭到貫穿的感覺還是讓夏提雅竄起一股恐怖的感覺,但她依然揚起嘴角。

那是笑容——絕對不是受傷者會出現的表情,但也並非打腫臉充胖子,因為,這正是夏提雅的計劃。

夏提雅對刺入自己左臂的施力,大太刀被肌肉纏住,停止動作。

原本突刺的招式就會因為沒有命中目標,或是被肉卡住而停止動作,因此並不是那麼好用,也就是有其弱點。知道道個弱點的夏提雅,才會犧牲左臂,制造對方的破綻。

如果無法抓准大太刀刺入左手,直到貫穿的這個瞬間——只有零點幾秒的時機,絕對無法辦到。

「出現破綻了呢!」

大太刀被纏住的安茲,沒有防禦滴管長槍的方法。

如閃電般揮出滴管長槍的夏提雅,目睹一幕驚人的光景。

安茲毫不留戀地拋開手上那把神器級最高階魔法道具——然後從插在腰帶上的好幾根木棒中拔出其中一根。

「什麼!太愚蠢了!那種木棒怎麼可能擋住滴管長槍!而且竟然舍棄神器級武器,絕對是一大敗筆呢!」

雖然沒有拘泥建禦雷八式這把神器級道具的作法算是聰明,但失去這把武器後絕對不可能獲勝。

夏提雅帶著嘲笑,發誓要讓安茲嘗到遠勝于左手受到的傷害,使盡全力刺出滴管長槍——隨著一道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遭到反彈。

「咦?」

夏提雅發出一道驚呼。

安茲的手中已經看不到木棒,取而代之出現在他手上的是兩把彈掉滴管長槍的小太刀。一把如太陽般燦爛奪目,一把如月亮般咬潔柔和。

握著那兩把小太刀的安茲手上冒出輕煙,看起來像是那兩把武器正在抗拒不死者一樣。

「哪里有破綻呢,夏提雅?」

「嘖!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刺穿夏提雅左手的武器感覺不到重量,彷佛安茲准備了新武器後,舊武器無法同時存在于同一世界般消失無蹤。夏提雅直覺認為,大概回到了原本的場所吧。

「甚至沒有虛實。雙手各持武器也無法使用得當的話,還是只拿一把才是明智的抉擇吧……」

安茲這句彷佛想到什麼的低喃,像是在詢問不在此處的某人一樣。

「那麼,現在的我也是那樣嗎?」

無暇確認這句低喃的真正意義,失去平衡的夏提雅立刻遭到月光小太刀一閃。

假裝攻擊脖子的小太刀,巧妙地變換行進軌跡襲向肩膀,在千鈞一發之際遭到滴管長槍彈開。

趁此空檔,安茲大幅拉近和夏提雅的距離。敵人如果使用巨大武器,那麼與敵人的距離愈近對方就愈難出招。這是十分理解這點——經驗老到者的作法。

揮出的另一把太陽小太刀——鑽進滴管長槍的防禦漏洞,輕輕刺入夏提雅的身體。

「啊啊啊啊!」

她發出痛苦的呐喊。

突刺的疼痛並沒有什麼大不了,但緊接著像毒液般流入,用來對付不死者的神聖屬性疼痛,擴散至夏提雅全身,這股疼痛才是難以忍受。

安茲在刺入小太刀的狀態下,像是要擴大傷口般繼續將小太刀向旁邊移動。

「閃開!」

距離太短,無法揮舞滴管長槍的夏提雅往前一踢,雖然安茲以小太刀擋住,但還是無法完全抵銷踢擊的力道,身體往後飛去。這時候,夏提雅看到了,看到放開小太刀的安茲手里拿著小小的木棒。

接著,在那木棒粉碎的瞬間,一個長滿尖刺的巨大凶暴金屬手套將安茲的手覆蓋住。那金屬手套巨大到即使安茲站著,都已經快要碰到地面——

「看招!」

——踏上一步的安茲發出怒吼,同時出拳。

雖然夏提雅反射性地舉起滴管長槍抵擋,但強烈的沖擊波還是透過滴管長槍,傳遍夏提雅的全身。

「咕呀!」

身體好似遭到巨大拳頭命中的沖擊,讓夏提雅發出窩囊的哀號,往後震飛出去。沖擊波造成的損傷雖然不大,滴管長槍也阻擋了物理攻擊,但沖擊波的震飛效果卻突破了夏提雅身上魔法道具的保護。

失去平衡的身體雖然在魔法道具的幫助下迅速恢複,但腦袋還是殘留著一股炙熱。

「竟、竟然讓我發出這種窩囊的哀號!在我把你碎尸萬段之前,也要讓你發出相同的哀號……喔?」

轉動目光,在視野內看到巨大光球後,夏提雅的激動情緒瞬間被拋到九霄云外。

那是安茲架起的弓上所發出的太陽光輝,閃閃發亮的光箭,朝向的目標當然是夏提雅。

「不、不會吧,怎麼可能……後羿弓?」

這是以中國這個分裂國家中,射下太陽那位英雄命名的武器,也是創造夏提雅那位至尊的主武器。

守護者幾乎都有對付射擊武器的方法,遇到箭的話並不需要特別害怕。不過那光箭造成的並非物理傷害而是屬性傷害,也就是視為魔法攻擊,無法進行防禦。

(該死!沒有MP!如果還有魔法就能防禦!還有特殊技能可用的話也行!早知如此,就該留下一些使用次數……不對!)

MP耗盡,特殊技能的使用次數全部用完,這些都是在剛才的攻防戰之後造成的結果。也就是說,這全都按照安茲·烏爾·恭這個男人的劇本在走。

夏提雅的雙眼充血,大聲咆哮。這正是後知後覺者,死不認輸的表現。

「你這家伙!為什麼會有佩羅羅奇諾大人的武器!這一切全在你的掌握之中嗎!你是如何准備那些武器的!到底藏在哪里!是折斷木棒就會發動的某種特殊技能嗎!」

這里面到底藏有什麼把戲。

簡直像是受到世界優待的得天獨厚手段。

「如果將把戲的秘密告訴你,我不就沒資格當魔術師了?」

「你說那是魔術嗎!魔術絕對不可能召喚出佩羅羅奇諾大人的武器!」

「……你說得沒錯,這麼說或許對他有些失禮呢。簡單說的話,答案是付費道具。話說回來,你應該恍然大悟了吧?這一切全都照著我的劇本在走。」

聚氣完畢的光球朝向夏提雅飛去,雖然知道無濟于事,夏提雅還是將滴管長槍迎向光球的軌道——四周全被爆炸的光亮籠罩。

夏提雅在燃燒全身的神聖光輝中努力思考,後退並不明智,繼續這樣下去將無招可出,只能任他宰割。

那白色鎧甲或許防禦力很強,但遭到滴管長槍命中也不可能毫無損傷,那麼只能期待吸收體力的效果,將防禦完全放棄,專注在給予損傷上。

「喔喔喔喔喔!」

夏提雅發出與她外表不符的威武叫聲,這時候傳來迎擊男子的冷冽聲音。

「勝算是七成對三成……吧,至于誰是七誰是三應該不用我說了吧?」

安茲慢慢架起一把散發出紫色光芒,斧面以紅色水晶打造,形狀詭異的巨斧。感受到這股壓力的夏提雅猶豫著是否要向前逼近,但最後還是向前跨出腳步。

因為,已經毫無退路了。

「很棒的決心,接下來就是最後結局羅,夏提雅!」



「……安茲大人會獲勝。」

感到佩服的科塞特斯,搖著頭如此脫口而出。不過,缺乏戰士才能的迪米烏哥斯開口發問。

當然,迪米烏哥斯也堅信自己的主人會獲勝,但還是需要理智地判斷狀況才行,因此開口說出心中的疑問。

「為什麼?在我看來,應該還要很久才會分出勝負吧?」

「夏提雅舍去防禦,全力攻擊的這個作法並沒錯。如果我遇到相同情況也只會那麼做。」

「說得沒錯,安茲大人接二連三地變換武器——也就是說,不知道安茲大人還有什麼武器,在缺乏情報的狀況下,拉遠距離有可能反而變成愚蠢的選擇,看到安茲大人的弓箭後應該會如此認為吧。因此夏提雅只能選擇在滴管長槍的攻擊范圍內進行戰斗,已經無法使用特殊技能和魔法的狀態,更促使夏提雅做出這樣的決定……就是那麼回事。」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無上至尊們並不曾在我們面前炫耀武器。因此只有你完美掌握了至尊們的武器吧,科塞特斯。」

科塞特斯聳了聳肩。

「我也是只是具備知識,知道武器的效果和名稱而已,並沒有親眼見識過。」

「原來如此,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大致理解了。也就是說,安茲大人拿出斧頭對付放棄防禦的夏提雅——」

「——噬血食肉。」

「謝謝,科塞特斯。那把噬血食肉如同外表所示看起來相當不平衡,也缺乏命中力。不過用來對付放棄防禦的夏提雅可說綽綽有余。」

「剛才已經提過了,這場戰斗全部照著安茲大人的劇本在走……實在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若是安茲大人,一定能夠以通天眼看穿一切發展吧。不愧是整合所有無上至尊的安茲大人,真是名符其實的洞察力……老實說,或許不需要我們,安茲大人也能輕松治理納薩力克,稍微覺得有點不甘心呢。」

「……擁有如此超凡的魔法吟唱者才能……不對,戰斗者的才能,實在令人佩服。」

「不過……現在還沒分出勝負吧?如果和夏提雅比體力,安茲大人居于劣勢呢。」

但雅兒貝德還是露出微笑,因為確信安茲已經勝券在握的緣故。

「這點完全沒問題吧。」

「為什麼?」

「那位大人可是安茲·烏爾·恭,是我們大家的統治者,無上的至尊。既然那位大人都宣稱會拿下勝利,當然不需懷疑羅。」



每次攻擊都讓彼此的體力不斷遭到削減。

夏提雅的攻擊會同時回複體力,不過安茲一擊所給予的損傷,卻足以忽視夏提雅回複的體力。而滴管長槍也是一點一滴地慢慢削減安茲的體力,已經變成一種類似試膽比賽的戰斗。

身受一招幾乎砍裂鎧甲的斧頭攻擊,夏提雅的身體傳來骨頭碎裂、皮開肉綻的感覺。但隨之刺出利用特殊技能賦予毆打屬性的長槍,則傳來擊碎骨頭的觸感。

(這個感覺……從剩余的體力判斷,應該能贏……?)

覺得還有機會獲勝的夏提雅感到喜悅,如果繼續這樣攻防下去,或許剛好能夠獲勝。

完全拋棄防禦,只是一股腦地向敵人發出攻擊,一心只想著誰會先倒下的慘烈對戰開始之後,一直感到焦慮的夏提雅臉上終于出現一點光明。

那是因為她在腦袋里冷靜地計算著體力的消耗量,愈是焦慮,獲得的喜悅就愈大。

「哈哈哈哈哈!」

一面攻擊,同時承受攻擊的夏提雅不禁哈哈大笑。

「哈哈哈!安茲大人!先耗盡體力的人好像是您呢!體力的差異,在這時候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呢!」

一盆冷水澆醒了夏提雅的自以為是。

那是很簡單的一句話。

「……你真的如此認為嗎?」

讓自己不斷陷入苦戰,一切發展都在掌握之中的謀士發出的這道聲音,讓夏提雅領悟到自己的愚蠢。

不可能。

他要如何逆轉這個狀況?

夏提雅想不到對方要如何逆轉,但來自第三者的聲音回答了這個疑問。

『預定時間已經過了喔——飛鼠哥哥!』

是一道女子的聲音。

這道未曾聽過,裝出幼稚感覺的女聲,讓夏提雅想起記憶中一位女子的聲音。那位女子如果嗲著聲音講話,或許就是這種感覺。

「你覺得是過了什麼預定時間?」

不斷互毆,以武器攻擊對方身體的夏提雅,不懂這個問題要問什麼,端正的臉上不禁浮現疑問之色。

「如果目前為止的所有一切全照我的計劃在走,也就是說,至此經過的這些時間也皆在我的預測范圍內。那麼你覺得手表告訴我們已經過了預定時間這件事,到底代表什麼意義呢?」

安茲手中的斧頭消失,變成一面純白盾牌。拿著和身上鎧甲相得益彰的白色盾牌,安茲看起來彷佛一位純白的聖騎士。

盾牌發出清脆聲響,彈開滴管長槍的攻擊。

為什麼事到如今,安茲才要進行防禦,原因或許出自剛才那道女聲,但夏提雅不知原因何在。改為防禦的安茲發出冷冽的聲音,夾雜在金屬碰撞聲中傳進耳里。

「還用說嗎,勝負已決,戰斗已經結束了喔。」

為什麼?夏提雅的體力還剩百分之二十五,這樣怎麼算勝負已決,夏提雅想要如此呐喊,但卻說不出口。

「……超位魔法的一擊無法打倒體力滿格的你。那麼只要讓你的體力消耗到能夠一擊打倒的地步不就得了,現在看來,在剛才的互毆下,你的體力已經消耗不少了呢。」

「……啊,嗚啊——」

夏提雅倉皇地攻擊起來,想要讓對方閉嘴,不想知道即將到來的的失敗。

比零點一秒還要快的金屬碰撞聲不斷響起,夏提雅的連擊如狂風暴雨般猛烈。

但是,安茲卻以更加難以置信的速度漂亮擋下。那身手像是在大瀑布下都絕對不會淋濕般輕松寫意,同時繼續說道:

「……純粹的戰斗能力是我比較低……但魔法防禦力卻是我比較高。那麼——我想說什麼你應該知道了吧?我要出招了喔,夏提雅,你只能祈禱我的估計錯誤。」

「咕嗚————!」

知道失敗迫在眉睫,夏提雅發出狂風暴雨的連擊。面對五官扭曲,但絕對不顯得丑惡的夏提雅,安茲下了最後一個賭注。

雖然那樣告訴夏提雅,但其實計劃並沒有進行得那麼順利。

首先,超位魔法確實和特殊技能有點像,不需要消耗MP。但依舊被歸類為魔法,因此在戰士化的狀態下無法發動。

如果解除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戰士化魔法,身上的鎧甲和盾牌都會變得無法裝備而掉落吧。屆時將很難防禦夏提雅發出的攻擊,如果夏提雅在攻擊時加上各種特殊技能,也有可能無法利用超位魔法在體力上分出勝負。

這麼一來可能會嘗到失敗。

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獲勝的方法。

安茲看准時機,先解除戰士化,接著使用持有的付費道具。

他輕輕笑了出來。

即使在YGGDRASIL的PVP中,也沒有像這樣奢侈地使用付費道具,這就是現實和游戲——非勝不可的戰役和玩樂的不同。

(就是現在!)

使用朋友的盾牌擋掉夏提雅的奮力一擊,安茲瞪起雙眼。

解除戰士化,發動超位魔法。

讓自己的周圍產生和剛才相同的魔法陣,打算立刻破壞手上的沙漏形狀付費道具——

——但他突然感到遲疑。

因為湧現一股罪惡感,這樣會殺了同伴精心制作的NPC。

猶豫不決是致命的失誤。

夏提雅沒有錯過這個破綻,立刻發現安茲拿在手中的道具,刺出附帶特殊技能的滴管長槍,打算粉碎安茲的那只手臂。

已經解除戰士化的安茲,無法閃避夏提雅這一招——

——一股感覺湧現。

滴管長槍正要粉碎道具時,背脊湧起一股感覺,那感覺是敵意。

夏提雅身旁,不知何時出現一個充滿敵意的人,明顯到絕對無法令人忽視。

夏提雅急忙從安茲身上移開目光,確認旁邊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接著——發現那里根本沒有人。

安茲的魔法造成了一個直徑兩百公尺的沙漠,里面只有安茲和夏提雅,沒有第三者存在。自己剛才感受到的敵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做了一場白日夢——

「不妙!」

回過神來的夏提雅驚叫一聲,但為時已晚。

粉碎的沙漏,將原本發動時需要花費的時間變成零。

「『墜落天空』。」

隨著這道聲音,在兩人之間正中央發出閃光,籠罩所有一切。

在驚人的灼熱中,夏提雅知道自己的身體正在毀滅。

已經炭化的右手粉碎崩落,滴管長槍在染白的世界中,慢慢掉到應該是大地的地方,臉龐因為襲來的熱量干燥不堪,眼前已經只剩下白色世界,

喉嚨也是無比干燥——不知道喉嚨是否已經被燃燒殆盡——難以開口說話。即使如此,還是有句話非說不可,夏提雅·布拉德弗倫動員所剩不多的所有生命力,開口贊揚:

「……啊,安茲·烏爾·恭大人,萬歲。您真的是納薩力克的最強至尊。」

衷心地對整合四十一位無上至尊的最強人物表達敬意。熱浪似乎連束縛也燃燒殆盡,全身雖然無法動彈,但內心卻非常自由。

一位不該在此處出現的人,浮現在夏提雅逐漸遠去的意識中,那位營造出讓勝負分曉狀況的人。

基本上,不死者可以讓精神系的效果失去作用。不過,有一種雖然帶有同樣作用,但卻不被歸納為精神系,那個人就是使用了這個效果。

夏提雅帶著微笑呼喚:

「……矮冬瓜。」

就這樣,夏提雅心滿意足地完全消失在白色世界中。



解除啟動至今的特殊技能「天空之眼」(Sky Eye),亞烏菈將噘起的粉紅色嬌豔嘴唇回複原狀,露出不滿的表情,開口責罵不在此處的人物。

「笨——蛋,身為不死者竟然還遭到精神控制,真的是蠢到極點。」

「怎、怎麼了姊姊?」

「嗯?沒什麼啦。」

馬雷雖然看向亞烏菈注視的方向,但位于森林中的此處,不管往哪里看去,都只有看到樹木而已,但可以從亞烏菈注視的方向推測出來她在看什麼。

應該是在監視主人和夏提雅的戰斗情況吧。

自己的姊姊亞烏菈,如果使用游擊兵的特殊技能,監視的范圍可以涵蓋直徑兩公里。因此自己和姊姊才會在眼球尸的協助下,在周圍進行警戒。

「那、那麼,已經分出勝負了嗎?」

「嗯,是安茲大人獲得壓倒性勝利。」

「果、果然是這樣。」

即使是最強的守護者仍然打不贏,馬雷的腦海里浮現安茲大人的身影,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領導無上至尊的人物怎麼可能被打敗。

「那麼,姊姊,那、那個,要去回收夏提雅裝備的道具嗎?」

亞烏菈想起解除特殊技能前看到的光景。

「安茲大人好像已經回收完了,我們就按照指示撤退吧。」

「嗯嗯。」

知道姊姊心情不好的馬雷沒有多說什麼,乖乖贊成姊姊的指示。

亞烏菈「最好的朋友」遭到精神控制,甚至對大家誓死效忠的敬愛主人倒戈相向,即使遭到處決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但還是難免心情暴躁吧。

4

在王座之廳再次打開列表,不出所料,上面列出夏提雅名字的地方已經變成空白。這樣就確定夏提雅已經死亡,計劃的第一階段到此告一段落。

安茲的胸口竄起一股疼痛,雖說別無他法,但像這樣親眼目睹,還是強烈地感受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心中甚至湧上了罪惡感。

安茲在內心向夏提雅表示歉意,吞下不存在的口水,再次轉向聚集在此的守護者們。

「那麼,接下來開始對夏提雅進行複活,雅兒貝德你注意看夏提雅的名字,如果和之前一樣還是受到精神控制……」

「安茲大人,雖然僭越,但屆時還請讓我們自行處置。」

科塞特斯和亞烏菈立刻同意迪米烏哥斯的這句話,馬雷也消極地表示肯定,只有雅兒貝德靜觀其變。

「迪米烏哥斯……」

迪米烏哥斯以充滿真摯情感的話語,打斷安茲的低語。

「我們非常清楚,無上至尊安茲大人的指示尊貴無比,我們即使粉碎骨也必須確實遵從才是。不過身為臣下的我們,絕對不能允許安茲大人再次遭遇明確危險。」

迪米烏哥斯的目光從安茲身上移向雅兒貝德。

「夏提雅要是再次背叛,我們守護者將挺身對付,還請安茲大人袖手旁觀。」

了解守護者心意的安茲,無法繼續堅持下去。

「我知道了,各位守護者,要是夏提雅再次背叛的話,就交給你們處置。」

所有守護者一起低頭回應。

安茲在這樣的光景中感到慚愧。

真窩囊的主人。

因為即使做到這種地步,最後還是可能讓「小孩」彼此自相殘殺。

追根究柢,都是因為自己的不智,全是自己的錯。

安茲想歎氣,但看到靜靜站在旁邊,浮現溫柔表情的雅兒貝德,最後還是吞了回去。

「安茲大人只要在這里袖手旁觀即可,如果連最後一位無上至尊都消失,我們該向誰盡忠才好?即使並非遭到拋棄,但所有無上至尊都消失的話,我們還是會覺得寂寞。」

「……說得沒錯,身邊沒有任何人真的很寂寞呢。」

安茲目光不知不覺移向王座之廳,看向掛在里面的四十面旗子,目光停留在上頭花紋。

「……是的,說得沒錯……在寶物殿也是……真是愚蠢呢。」

安茲低喃著心中的強烈思念,看向守護者們。

「守護者們,保護我,然後開始行動吧!」

安茲籠罩在充滿氣勢的回應中,抓住飄浮在旁邊的安茲·烏爾·恭之杖,將它轉向王座之廳的一個角落。

那里有一座金幣堆成的小山,數量約有五億枚,這是讓夏提雅複活所需的數量。

原本必須利用鍵盤操作,但他知道不利用鍵盤也沒問題。

金幣山開始變形,慢慢從固體變成液體。

在守護者滴水不漏的防禦中,融化的金幣變成一條河,流向一個地方。一萬噸金幣像是遭到壓縮,變得愈來愈小,化為人形,最後變成一個黃金人偶,黃金光芒也愈來愈弱。

不久黃金光芒完全消失,只剩下白蠟般的肌膚顏色和銀白色的長發,出現在眼前的人毫無疑問是夏提雅·布拉德弗倫。

「雅兒貝德!」

安茲目不轉睛地盯著夏提雅,大聲呼喚雅兒貝德的名字。

「請放心,似乎已經解除精神控制了。」

「是嗎……」

湧現的強烈安心感讓安茲不禁撫摸自己的胸膛,感覺到精神穩定下來。接著,他伸手進入空間,取出一件黑色披風,朝躺在地上的夏提雅走去。

緊閉雙眼,胸口沒有跳動,靜靜躺在地上的模樣彷佛尸體一般,但不死者是活著的尸體,這個事實本身並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

剛剛才確認到的胸部,平坦到看起來不像少女,簡直可以說是少年了吧。安茲的目光不知該看向何處,離開胸部開始游移起來。

剛複活的夏提雅,身上當然沒穿衣服,處于「不知道該看哪里才好」的狀態。安茲慌張起來,甚至沒有想到只要看向其他地方即可。

視力變得比人類的時候還要好很多,因此一些小地方都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夏提雅大喇喇地躺在地上,雙腳有稍微張開——

——安茲急忙將手上的黑色披風丟過去。

在空中張開的披風,不偏不倚地蓋住夏提雅的全身。

(我才不覺得可惜!我是不死者,所以沒有性欲!不對,是幾乎沒有。會去注意夏提雅的身體,只是因為單純地感到有些好奇,衣服底下沒有設定的部分到底會是什麼樣子而已。在YGGDRASIL中根本不會像這樣把衣服完全脫掉嘛,所以才會瞄了一下,沒錯,並非好奇是不是有長毛!)

不知道是在向誰解釋的安茲,帶著如此手足無措的心情走向夏提雅。故意走得很慢,或許是因為想要稍微冷卻一下發熱的腦袋。

還有,也故意裝作沒聽到後面傳來「如果您感興趣,只要向我說一聲,隨時都可供您欣賞沒關系啊」的女子聲音。

安茲一站到面前,夏提雅便像是剛好感受到有人接近,睜開那雙紅色眼睛,帶著睡眼惺忪的模樣打量四周,將目光停在安茲身上。

「安茲大人?」

像是睡呆了的口氣。不過當中確實能感到忠誠之意。雖然雅兒貝德和納薩力克內所有管理系統都已經加以保證,但自己親身感受後欣喜萬分的安茲,跪下來抱起夏提雅。

「唔、咦?」

無法相信如此纖細的身材,竟然會有那樣驚人的身體能力。

安茲不理會似乎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事,帶著失神表情發出奇怪言語的夏提雅,雙臂抱得更緊。

「太好了……不對,抱歉,全都是我的失策……」

「咦?那個,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安茲大人是不可能有所失策的!」

夏提雅冰冷的手回抱過來,她的雙手像在吃豆腐般令人有點不舒服,但覺得她應該是在確認複活後的觸感,因此安茲沒有制止。假裝沒聽到耳里傳來的這句「啊,我就要在這里迎接初體驗……」。

不過,雅兒貝德發出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抗議。

「……安茲大人,夏提雅或許已經累了,到此為止吧。」

「的確沒錯呢。」

NPC的複活或許和玩家的複活一樣,會有一些懲罰。畢竟這次是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次複活。

「之後再告訴我詳情吧,在此之前,有幾件事想先問一下。」

安茲放開抱住的手之後,夏提雅就浮現遺憾的表情,目光尖銳地瞪向雅兒貝德。反觀雅兒貝德倒是露出和往常一樣的溫柔微笑。原以為她們會像平常一樣繼續互瞪下去,但夏提雅卻轉開目光,停止互瞪。

「是的,請盡管問……對了,安茲大人,我為什麼會在王座之廳呢?而且還穿成這樣,安茲大人又如此對待我,是不是我惹了什麼麻煩呀?」

「這也是我要問的事,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

「是、是的。」

「……抱歉,夏提雅,把你最後記得的事情告訴我。」

夏提雅的最後記憶只有到五天前,從那個瞬間到現在為止,完全沒有印象。

安茲也可以像在卡恩村的時候一樣,利用第十位階魔法「竄改記憶」更改或刪除她的記憶,不過即使是竄改短時間內的記憶也必須消耗大量MP。假設要刪除五天的記憶,龐大的MP需求量已經超過一般魔法吟唱者的極限,即使是MP回複速度超群的安茲也辦不到。

當然,也有可能是原本就設定成NPC在複活時會自動失去幾天的記憶,而雖然不知道是否可行,但也有可能是集合數人之力達成。

只是一切尚未明朗的現在,因為資訊太少還無法解開這個謎題。

不過可以確認的,就是對夏提雅使用世界級道具的人再次潛入水底,消失無蹤。

(不知幕後黑手是誰的話可是相當棘手,對方很可能會在水底伺機咬納薩力克一口……不,也許我應該慶幸這次事情沒有鬧大……總之,敢對納薩力克做出這種事的家伙,我一定會好好報複。)

安茲硬把連不死者特性都無法壓抑的憤怒忍下來,溫柔地詢問夏提雅。

「其他還有什麼異常嗎?」

如果這世界和YGGDRASIL一樣,應該沒什麼問題才對。NPC不會出現降級的情況,但不清楚這個世界的情況是否也相同,說不定,NPC和玩家角色一樣都會茌複活後降低等級。

夏提雅摸摸自己的身體後回答安茲。

「好像沒什麼問題呀。」

「是嗎。」

夏提雅回答後,臉上突然浮現驚愕之色,不知發生何事的安茲湧現一股不安。

「安茲大人!」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胸部不見了。」

聽見這句話的守護者們,全都表情扭曲,露出一副「把我們的擔心還回來」的模樣,甚至連迪米烏哥斯都噘起嘴唇露出誇張表情。

「你說這種話,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曾身陷什麼狀況!」

雅兒貝德代表所有人如此斥責後,夏提雅嚇得肩膀一震。

癱軟到雙手都快著地的安茲,呆呆望著和夏提雅吵嘴的守護者們,思考關于複活的各種問題。

尤其特別希望,在那座墓地遇到的克萊門汀和卡吉特等人,如果也能和夏提雅一樣,在複活時失去記億就好了。

不過,這只是一廂情願的樂觀想法。

不知道夏提雅為什麼會失去記憶,也不能保證,複活時——使用複活系魔法複活和使用金幣複活NPC的情況相同。

正當安茲思考著這些事情時,不斷遭到雅兒貝德單方面責罵的夏提雅已經淚眼汪汪。

看著眼前的景象,安茲可以確信,自己的眼中一定浮現出向往之色吧。

腦中浮現泡泡茶壺(姊姊)責備佩羅羅奇諾(弟弟)的模樣,還有在一旁微笑守護的同伴們。

眼前的NPC們就像是過去的同伴。

安茲輕輕伸出手,在空中停了下來。好像那里有一片看不見的玻璃擋住一樣。

安茲湧現一股寂寥感。

感覺好像守護者們存在的那個溫暖之處投射在螢幕上——而自己卻在其他地方一樣。

如果自己進到里面,他們會對自己表現出忠心的態度吧。那是一種敬畏,不是過去同伴在一起時的那種相同溫暖。

這令他覺得相當遺憾。

正當安茲無力地垂下手時,似乎感受到安茲有些異樣的雅兒貝德突然回過頭來,靜靜地注視著安茲,被這種難以理解的眼神注視,正想要開口詢問「怎麼了」的安茲,眼窩中的火光突然變得熾烈。

因為雅兒貝德溫柔地伸出手,安茲一陣猶疑後,抓住那只手,就這樣——被拉進守護者的小圈子中。

雅兒貝德最先開口,其他守護者們也跟著陸續說話。

「安茲大人,請您也好好罵罵夏提雅。」

「完全沒錯!請嚴厲地斥責這個笨蛋!」

「是啊,好好教訓一下比較好!」

「要牢記安茲大人的金玉良言喔!」

「不、不過,還是不要太嚴厲比較……那、那個……」

「——哈,哈哈哈。」

安茲雖然被守護者們的驚訝眼神籠罩,但仍忍不住從口中發出笑聲,不對,不是從口中,而是從心里發出。

笑到心滿意足後,安茲才默默轉向夏提雅。

「我之前也告訴過雅兒貝德,這次錯不在你,夏提雅。明明掌握各種資訊卻沒有想到可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的我,才是最須責罵的對象。夏提雅你沒錯,將這句話牢記在心吧。」

「謝、謝謝大人!」

「迪米烏哥斯,你負責向夏提雅說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沒問題吧?」

迪米烏哥斯一鞠躬,示意了解。

「對了,塞巴斯他——」

「正讓他當誘餌。」

安茲冷靜地說出讓屬下當誘餌的這句話後,守護者們只是點點頭,表現出屬下的應有態度。他們不過是將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主人的考量,看得比同伴的安全更優先而已。

「雖非本願,但只能這麼做了……雖不知道為什麼夏提雅會被盯上,不過,如果對方想要找下個對象,很有可能會找上曾和她同行的塞巴斯吧。所以我並沒有叫他回來拿世界級道具……雅兒貝德,挑選一些菁英秘密監視塞巴斯的周圍……雖然塞巴斯是誘餌,但我可是沒有打算讓他被吃掉。告知那些監視人員,他們的任務還包括阻擋敵人接近塞巴斯。」

命令完畢後的安茲眯起眼睛——眼窩中的紅色燈火稍微變暗。(……總有一天會遇上對夏提雅使用世界級道具的家伙吧,到時候一定要他加倍奉還!)

「遵命,我會盡快挑齊能力適合的人員。」

「麻煩你了。托夏提雅的福,讓我知道NPC能夠複活,但我可不想再次親手殺害同伴所創造出來的你們。」

守護者們全都感動地低下頭來。大概理解到安茲竟然如此珍惜自己吧。果然把話說出口,破壞力也跟著大幅提升呢。

夏提雅似乎稍微察覺到自己發生過什麼事,臉上浮現驚愕之色,露出慚愧至極的模樣。

安茲以手勢告訴她不需在意,這時候一道聲音從旁邊傳來。

「那、那個,安茲大人。」

「怎麼了,馬雷?」

「那、那個,請……請問,需要清除戰斗痕跡嗎?」

「沒有那個必要,你知道嗎?毀掉封魔水晶的話,里面的強大能量會爆發,似乎足以將周圍一帶夷為平地喔。」

「咦?是、是喔?」

「……抱歉,假的啦。不過就是這麼回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封魔水晶似乎是稀有道具,所以應該沒有人能拿它做實驗吧。雅兒貝德,把尼根持有的使用過物品加點傷痕,再來就是讓鑄造師在打造出來的毀損鎧甲上,加上一些燒焦痕跡,感覺像是經過一場激戰的模樣。」

「遵命。」

「另外,或許是我太過大意,納薩力克附近確實有一些神秘的敵人能夠傷害我們,因此我想盡快擬定強化納薩力克的計劃。其中一個想法就是利用我的特殊技能,打造出一支不死者軍團。之前也有說過……嗯?好像只有向雅兒貝德提過?算了,總之要以執行這項計劃為第一要務,為了從耶·蘭提爾順利回收用來打造不死者軍團的尸體,我想做好事前准備。」

「關于這件事,安茲大人。」

「怎麼了,雅兒貝德?」

「利用安茲大人的特殊技能創造出來的不死者,如果使用的媒介為人類尸體,創造出的不死者即使是中階等級,能力也相當弱對吧?」

「沒錯,有什麼問題嗎?」

利用陽光聖典的尸體創造出來的不死者,最高等級是四十級。超過四十級之後,隨著時間的經過,不死者會與媒介的尸體一起煙消云散。

「是的。其實接受命令之後,我曾經考慮過取得新鮮尸體的方法,是不是可以考慮使用人類以外的尸體看看呢?」

「……你的意思,不會是想要使用納薩力克的仆役的尸體吧?」

「不是,我絕對沒有那種想法。是想要使用其他亞人類。」

雅兒貝德露出微笑,那是非常殘酷——也非常美麗的笑容。

「亞烏菈發現了蜥蜴人(Lizardman)的村落,不妨前往襲擊,將那里消滅。您覺得如何呢?」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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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23 20:16: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鮮血的戰爭少女 Epilogue

秘銀級冒險者隊伍「天狼」的隊長佩洛提,打開冒險者工會大門。

冒險者們的敬意與崇拜眼神立刻朝向他。

佩洛提很習慣這一幕,但和一個月之前相比,注視的眼神似乎變得沒有那麼熱烈。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將目光移動到布告欄上的委托內容,很遺憾似乎並沒有看到秘銀級的任務。

只有秘銀級冒險者才能執行的委托任務,的確不是很常出現。不過這次的原因並非委托很少,而是出現了很快就把秘銀級以上任務解決的冒險者。

「……飛飛先生嗎。」

佩洛提半抱怨地脫口說出這個名字。

大約一個月前,這個男人消滅了能力想必相當強大的吸血鬼。

驚天動地的慘烈激戰——他並沒有親眼看到那場戰斗,但只要看過那場戰斗的遺跡,大致就可以想像那是一場怎麼樣的戰斗——因此同行的伊格法爾吉等「克拉爾格拉」成員遭到波及導致他們全滅收場,這個結果並不會讓人感到驚訝。

不對,只要參與了那場戰役,絕對是死路一條。

爆炸的封魔水晶,讓大范圍的土地變成黑色大地,其中一些地方甚至變成沙漠地帶。令人吃驚的是,如果不那麼做就無法打贏吸血鬼。而且——

「——他們活了下來……」

反過來說,贏得勝利,平安生還的他們,自然被認為是比吸血鬼這種佩洛提根本打不贏的魔物,還要強的怪物。

剛才語氣之所以變得謙卑,也是因為他已經強到不得不令人表示尊敬了,

就在對這樣的絕對強者心馳神往時,聽到開門的聲音響起,像是有一陣風竄進工會般,湧現一陣刺耳的鼓噪。

隱約了解鼓噪原因的佩洛提,也將目光轉到周遭眾人的注視方向,果然看到不出所料的人物。

城鎮中的話題人物「漆黑英雄」飛飛。

背上插著兩把巨劍,後面帶著絕世美女。

「鎧甲的前面部分使用了大量的精鋼……到底價值多少錢啊?」

漆黑英雄這個別名的由來的那副超高級全身鎧,在曆劫歸來時嚴重破損。到處都是燒焦、破裂的爪痕,但現在那副漆黑鎧甲沒有半點傷痕,在日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輝。

這是魔法師工會動員所有魔法吟唱者成員,利用魔法修複的結果。

掛在胸口的金屬牌是——活生生的傳說、冒險者的崇拜對象、保護弱者人類不被強大種族傷害的人類王牌——精鋼。

他的功績已經遠遠超越山銅,過去不曾出現在耶·蘭提爾的高階等級。

  

開始出現在故事中的英雄人物大駕光臨,讓冒險者工會內的熱烈氣氛急速上升。

「王國的第三位精鋼級冒險者……」

「他就是……『漆黑英雄』飛飛嗎……而後面的那位是『美姬』娜貝,那美貌果然名不虛傳……」

「你知道那座森林吧,有一大部分被燒個精光聽說就是他的傑作喔……聽說是利用武技燒光光的……」

「不會吧,怎麼可能……如果能夠利用武技燒成那樣,就已經不能說是人類了吧?」

「應該是能夠辦到的少數人之一吧?精鋼級是登峰造極的冒險者,即使說他是精鋼級中的精鋼級我也一點都不驚訝呢。」

在眾多崇拜目光的注視下,飛飛從容不迫地走向櫃台。和櫃台小姐討論委托任務的冒險者們,紛紛讓道給這位最高等級的冒險者,臉上浮現的是尊敬和——恐懼。

飛飛若無其事地向櫃台小姐搭話。

「我們負責的工作已經完成了,請再幫我們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工作。」

櫃台小姐睜大了雙眼,但立刻回複原狀。佩洛提知道櫃台小姐睜大雙眼的原因。飛飛他們接下的工作,即使是秘銀級的冒險者小隊都覺得很棘手,一定需要好一陣子才能解決,但飛飛他們卻三兩下就擺平了。

沒錯,只要交給他,即使是秘銀級任務也能輕松解決。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最高階冒險者就是有這樣的本領。

「沒生意可做了呢。」

佩洛提不禁發出牢騷,不過他當然不是認真的。到達秘銀級的領域之後,若不是有什麼特別情況,應該都已經存到即使退休也能半輩子無憂無慮的財富,到達這領域的冒險者會繼續冒險,大都是為了金錢之外的其他理由。

「啊,飛飛先生,非常抱歉,現在沒有什麼任務能夠委托飛飛先生,還請見諒。」

櫃台小姐站起來,深深一鞠躬。

「這樣啊——」

有什麼話想說的飛飛,說到一半卻突然停下來,過了數秒後再次開口: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因為我突然想起有急事要辦,先回旅店了。如果有什麼急事就到旅店找我吧,知道我投宿在哪間旅店吧?」

「知道,是金光閃耀亭對吧?」

飛飛點點頭,帥氣地轉身揚起紅色披風,邁步而出。

從旁邊經過時,隱約有聽到飛飛的說話聲。但因為太過小聲,佩洛提聽不出來那斷斷續續的說話內容是什麼。

佩洛提沒能聽見的,是安茲向遠方部下告知要展示強大武力的命令。

「命令高康大出動,也一並叫上威克提姆,等科塞特斯回來後,機會難得,就讓所有樓層守護者一起出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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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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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 18:55: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蜥蜴人勇者們 Prologu

"歡迎回來,安茲大人."

時隔半個月回到自己的房間,被雅兒貝德接下來的一句話奪走了全身的氣力.

"要吃飯麼?要洗澡麼?還是要·我·呢?"

雅兒貝德身後飛舞著好幾個心形,安茲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這是在干嘛?"

"是新婚游戲哦,安茲大人.聽說迎接帶著寵物只身赴任的丈夫,沒有比這更好的迎接了.如何呢?"

這次沒有到地面迎接的理由非常了解了,別說是結婚,連交往都沒有過的男人剛想要冷淡回應"不知道喲",又馬上把話吞了下去.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示弱.再說"如何呢"這種問題該怎麼回答啊.

盡管沒有自信,總之先用知道這個的態度做出沒有破綻的回答吧.

"很有魅力哦,雅兒貝德."

"真是太好了."雅兒貝德微笑著做出了很高興的樣子.

被雅兒貝德妖豔的笑容攻略著,安茲輕輕坐下,進入臨戰狀態.

背部好像有蛇在爬.

雅兒貝德充滿獸欲的視線恐怕就是這感覺的正體,金色的眼瞳閃出的光是認真的,哪怕是開玩笑的回答了"要你"的話,都會立刻被抓住話柄讓最強肉食獸降臨吧.腦內不知不覺出現了"反強奸"這詞.

性欲基本上沒有了,但是余下的一點殘渣還是呼應著雅兒貝德散發的氣息.想知道接下來的發展,沒有喪失的好奇心不斷膨脹加重了這想法.

(住手吧,蠢貨)

並不是因為強大的自制心,而是類似放棄了的理性在告訴自己——骷髏是不可能的啊——無視了雅兒貝德的心意.

自己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開玩笑地把雅兒貝德設定為了"愛上自己",利用這樣的她的心意,卻又不能踏出一步去接受,心中出現了罪惡感一樣的東西.

(但是,已經失去的東西……還能怎樣,只是柏拉圖式的男女關系不可能順利吧……所以才害怕踏出這一步吧)

這是一次都沒有和女性交往過的安茲的想法.

還有一點,過去同伴制作的NPC,某種意義上就像是孩子般,把這樣重要的東西玷汙,並且讓其更加扭曲,這樣真的好嗎.

(笨蛋嗎我,這不是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吧)

"啊!"

因為雅兒貝德突然發出的聲音,安茲眼窩中的紅光更亮了.

"怎,怎麼了!?雅兒貝德!發生了什麼!?"

"真是失態,作為新婚妻子用決勝裝備(裸體圍裙)來迎接丈夫才合乎禮節."

說完後,雅兒貝德看著自己的裙子,紅著臉開口了:

"只要許可的話,立刻就能更換."

聲音變小但還是能清楚聽見,偷偷瞄著這邊的雅兒貝德,接著"在安茲大人面前換衣服……"這樣的話繼續著.

"……啊,是……嗯,真是的……哈~~~,雅兒貝德,(玩笑)就到此為止吧.現在開始以情報交換為目的的報告會."

"是,遵命."

安茲把有些遺憾——原因不明——的雅兒貝德努力無視掉,轟地靠在椅子上,然後往桌子扔出三個革袋,向已經從新婚妻子轉化為優秀秘書的雅兒貝德發出指示:

"首先,這是在耶·蘭提爾得到的錢幣,交給汝在實驗中使用."

三個袋子大小不一,最大的一個大大地鼓了起來.里面的是安茲作為冒險者賺到的金幣,銀幣和銅幣.

"遵命,那麼這些錢會被用在納薩立克的防禦系統以及魔物的召喚實驗中."

"交給汝了.此外在卷軸的制作和物品生產上能否使用也要確認一下."

YGGDRASIL這個游戲里獲得的金幣,不光在物品購買,也包括了據點的維護管理費,30級以上自動出現的魔物的召喚費,部分魔法的發動媒介,物品制作時的費用,乃至死去的NPC的複活費用等各方面被廣泛使用.

YGGDRASIL的金幣可以沒有問題地在這個世界使用這點已經確認了.但是,這個世界一般流通的金屬貨幣——因為YGGDRASIL的貨幣只有金幣——特別是銀幣和銅幣能否在納薩立克使用還需要確認.

這次試驗掌握著納薩立克的命運,這並非危言聳聽,在這個世界獲得的金錢能夠像YGGDRASIL的金幣一樣正常工作的話,今後的運營方針也會發生巨大的改變,特別是金錢的重要度會發生巨大的改變.

根據場合,獲得金錢的優先度會一口氣上升;反之,若這個世界的金錢不能使用,寶物庫的財寶就會成為最後的生命線,必須抑制無謂的花費.

"然後是克萊門汀——"

說出尸體失蹤的女人的名字,安茲露出了像是咬到臭蟲的表情.

因為安茲的失誤,掌握了好些情報的這個女人(很可能)複活了,並且是否正在散布這些情報的不安漸漸湧了上來.

需要戒備的假想敵很多,但是他們的情報卻還一點都沒入手,相對的,這邊的情報卻泄露出去了.

(傳到的是原公會成員那里就太幸運了……不過根本不能奢望這種幸運吧.今後的行動必須更加謹慎,總之,飛飛這個身份該怎麼辦呢?)

飛飛會被懷疑,但也正在提高這個名字的名望的立場中,馬上廢棄也太可惜.安茲和飛飛是同一個人物這件事應該還沒敗露.

(也只有隨機應變了.)

無法得出答案的安茲,把問題先丟掉一邊,跳出了思考的迷宮.

"那個女人持有的劍中的一把,命令潘多拉·阿庫特丟進寶物庫的粉碎機里看看."

"粉碎機,嗎?"

雅兒貝德驚訝的聲音,讓安茲想起了道具的正式名稱.

"XCHANGE.BOX.那是持有商人系特殊技能的人使用能鑒定出更高的價值.命令潘多拉·阿庫特,使用音改さん的姿態,使用特殊技能."

一邊看著低著頭,表示了解的雅兒貝德,安茲把羊皮紙放在了桌子上.

"還有一件事,這是在耶·蘭提爾才終于入手的世界地圖."

"就是這個……了嗎?"

雅兒貝德輕輕皺起眉毛的理由很明顯,這張地圖太粗略了.

"吾能理解汝的不滿,而且這也不過是這附近的地圖,僅僅是世界的一部分而已,比例尺也相當隨意,沒有被記載的地形也很多."

比方說有人馬部族的草原,沙漠的蠍人集落,矮人國所在的山脈等等,安茲從交情逐漸加深的耶·蘭提爾魔法師工會會長那獲得的情報在地圖上沒有標注.這地圖不過是只對人類有用的東西.

正確度未明的地圖可靠性低下,而更好的地圖需要更多的時間和金錢,現時也入手不到更好的了.

這是魔法師工會會長的迪奧·拉克希爾的話,他對安茲非常親近,考慮到這點,恐怕是事實吧.

獲得這種程度的地圖,都已經是相當無理的要求,從態度就可以看出來.

"我明白了,那麼會複制這份地圖給各位階層守護者."

"很好,那麼在此之前說明一下."

安茲指向地圖中央,周邊詳細記載了的區域.

"這是耶·蘭提爾,然後這里是納薩立克地下大墳墓."


  
手指從中央移向東北方向,巨大森林的附近——畢竟是根據地納薩立克周圍,從地形上就可以清晰判明.

"然後這里是作為里·耶斯提傑王國和巴哈斯帝國分界線的阿澤魯尼斯亞山脈,從南端的山腳下開始,圍繞山脈的巨大區域是托布大森林,然後山脈的南支和大森林之間有條河,它彙聚出的瓢形的湖,安茲指著其南邊

"這是大濕地,蜥蜴人村莊的所在地."

確認了雅兒貝德點頭,安茲繼續說了下去

"接下來是從魔術師行會會長那里聽來的,對周邊國家的簡單說明.王國的西北,有大量山脈存在的區域,這里是由多種亞人創造的亞格蘭德評議國,需要警戒的是在這個國家擔任評議員的五還是七頭龍.然後是王國的西南.這里是被稱為聖王國的國家,這張地圖也零亂的記載著,由巨大的城牆包圍著國土,萬里的長城,他們警戒著的是地圖上面沒有但卻實際存在的荒野,這里有多種亞人不斷進行著紛爭

"是迪米烏哥斯前去的地方"

"沒錯,然後荒野的另一邊是斯連教國,應該警戒的對手"

"這條線是國界線麼?"

雅兒貝德用她白魚般的手指描著圍著的線

"多半是吧,說白了這國界線也沒起什麼作用,非常的粗略.那麼,再來看帝國這邊,帝國的東北,這邊有許多都市國家,它們共同組成了國家聯合,好像也有亞人的都市.然後是帝國的西南,這邊有許多矽岩組成的巨大石柱排列著,無數的洞窟里有飼養著飛龍的人類族……這樣的人們構成的部族住在這兒"

安茲的話概括起來像是武陵源一樣的地方,具體情況不明

"是飛龍騎兵麼"

飛龍在YGGDRASIL等級可以達到三十後半,騎乘兵系統的職業可以召喚,並且騎乘的魔獸,但是沒有在這個世界也相同的證據

"是這樣呢……正常來說是非常強大的,盡管如此,對納薩力克的地下大墓地來說,作為進攻方並不可怕……然後在這下方,這個巨大的湖的東邊——地圖到邊緣了"

安茲指著地圖外面的桌子表面

"這里好像有被稱為龍王國(國名是龍王)的國家"

"是龍麼?"

"沒錯,過去由強大的龍創造的國家,這個國家的王族也繼承了龍的血……是否屬實十分可疑……嘛,對地圖的說明就到此為止"

如果是在安茲被稱為鈴木悟的世界的話,應該就是用這層鍍金來騙人的吧,在這個世界的話,是事實的可能性還比較高

"那麼安茲大人,需要警戒的國家就是斯連教國和亞格蘭德評議國對麼?"

安茲抱著胳膊,發出了"嗯"的聲音

作為國家來說的程度,也只是現在沒有任何情報的情況下的看法,對著這種反應雅兒貝德緩緩低下了頭

"很抱歉,現在這個國家也是需要警戒的呢"

"……沒錯,即使作為國家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也有可能會有驚人強大的個體存在"

對夏提雅使用了世界級道具的人,之類的

這些想法即使沒說出口,也好像傳達給雅兒貝德了

安茲又分別指著地圖外的南和東各一處

"東邊有被稱為海上都市的都市,南方有被稱為八欲王的存在創造的都市,是最應該警戒的都市了,特別是八欲王的都市……是在沙漠中央存在的浮游都市"

"浮游都市?"

"只是聽說的,也許不正確,是在浮游城下面存在著都市,好像從城市可以中產生出無限的水,都市全體由魔法結界包圍,令人無法想象是在沙漠里"

雅兒貝德的眼神變得冰冷,若干小聲的進言

"要讓下仆們進行強行偵察麼?"

"沒必要去冒這個險,即使世界級道具使用者們來到了這里,在了解他們的戰力之前,也要以笑容相對吧……夏提雅的狀況如何?"

"對于複活來說,肉體方面沒有問題,只是"

"言語吞吞吐吐的,是想讓吾不安麼?"

"啊!這可真是抱歉,實際上在精神面有少許不安"

"……精神支配的影響還殘留著麼?即使死了之後複活,也不能打消世界級物品的影響麼?"

"不,不是這樣…和安茲大人敵對並且戰斗,在她心中被認為是無法原諒的大罪"

安茲一瞬間困惑了

那完全是安茲的失誤,夏提雅沒有錯,這已經對她說過好幾次了

"請原諒對安茲大人的決定提出異議的我的無禮"

安茲向做出了真誠的表情的雅兒貝德點了點頭

"我想果然還是要做出懲罰才行"

安茲眼孔中的紅光變暗了點,嘴張開了,又馬上閉上,那是因為面前的人物還想繼續說下去

"……信賞必罰是世上的常理,安茲大人給予懲罰的話,夏提雅心中的罪惡感也會解消吧,反之沒有懲罰的,心中的罪惡感也得不到解放"

原來如此,的確是有了懲罰才有獎賞才能成立,這些部分,要懲罰到什麼程度,什麼程度該原諒,完全由安茲來決定,如果像平時那樣的話,所有的錯誤都會全部簡簡單單的原諒掉

反過來想,雖然有點對不起夏提雅,這也是個練習的好機會

"……吾知道了,就給夏提雅一些懲罰吧"

"是,這樣做會比較好吧.然後請原諒我越權的行為"

"說什麼呐,剛才那樣的提案正是吾需要的,當吾迷惑時,也需要能提出各種意見的存在,雅兒貝德喲,這正是符合納薩力克地下大墓地守護者統領的工作"

"非常感謝!"

臉變紅,眼睛也變得濕潤的絕世美女向安茲低下了頭,因為這誠實的反應而感到害羞的安茲的揮手作答

"那麼,吾先回去工作了,這邊的事就交汝你了"

"是!交給我吧!安茲大人不在的時候由我負起責任進行管理"

途中還聽到了小聲的作為妻子什麼的,安茲決定無視這些,因為雅兒貝德的話還沒結束

"只是安茲大人也要注意一下,支配夏提雅的世界級道具的主人也可能會攻過來"

"唔!"

回到這個房間安茲首次發出了不快的聲音

"要是來了就輕松擊退……也做不到吧,可以放心吧,雅兒貝德,如果遭遇未知的敵人,吾會以撤退為優先,也准備了作為盾牌的下仆"

安茲緩緩的向天花板望去,假想著應該警戒的存在

作為敵人的世界級道具保有者,以及現在連存在與否都不明的玩家們,以及過去存在的玩家的影子,當然也未必就會作為敵人出現,但是安全起見不能大意,總是為最壞的情況做准備

"首先是在敵人的正體被確認之前,盡可能安靜的行動,只是,用來引誘獵物的餌食有必要要撒下吧……這樣的話計劃要怎樣進行呢?"

雅兒貝德略微放低了視線,只是從這個反應安茲就預想到了結果

"沒有收到來自歎息之河的報告,艾多瑪的報告都在吾預想的范圍內,並且也差不多是接近目的地開始布陣,報告事前准備的時候了"

"這樣啊……雖然不是想要的結果,也許能從那里得到什麼收獲呢"

"能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好,雖然想親自去看,但是冒險者的工作都堆積起來了,很遺憾但去不了.但是還是想知道戰斗狀況,用錄像錄下來吧,蜥蜴人和納薩力克地下大墓地軍隊的戰斗"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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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蜥蜴人勇者們 第一章 出發

1

巴哈斯帝國和耶斯提傑王國中央作為國界線的山脈——阿澤魯尼斯亞山脈,它的南端山腳下分布著的森林——托布的大森林的北方存在著巨大的湖

大概有二十公里方圓的巨大的湖,像一個倒轉的瓢,分成上的湖和下的湖,上的湖水比較深,所以也聚集了大型生物,而下的湖則生息著較為小型的生物

下的湖的南端,湖和濕地交互混雜的場所占據了很大一塊區域,這個地區,有無數的建築建在濕地里.家的地基下到濕地里,從那里延伸出十根左右的足支撐著家,和在水上生活的家同樣的構造.那樣大量的家里面,其中一家的門打開了,家的主人現身在太陽的光照下

他就是被稱為蜥蜴人的亞人種族

蜥蜴人是具有爬蟲類和人類特征的生物,更具體的說是手腳靈活,用兩腳步行的蜥蜴,頭部基本不具備人類的特征

和哥布林和食人魔同為亞人種的他們,沒有人類那樣的文明,生活方式也讓人感到野蠻,但是他們也具有說不上精致的文化

成年的雄性蜥蜴人平均身高有一百九十厘米左右,體重超過一百公斤,並且以具有沒有多少脂肪,長滿肌肉的強壯肉體為傲

腰部生長著用以維持平衡的爬蟲類尾巴

腳適應著在濕地上活動而進化,但是也因此,在陸地上的活動略為不便,從基本生活圈考慮倒也沒有問題

肮髒的綠色,灰色乃至黑色鱗片,不像是屬于蜥蜴的,反到是類似鱷魚一樣角質化的類型,比人類使用的較差的防具還要堅硬

手和人類同樣有五指,尖端上長著不算長的鉤爪

這雙手上使用的武器,基本上都是非常原始的東西,基本沒有找到礦石的機會,武器主要是魔物的爪牙制作的槍,或者綁著石頭的鈍器一類

天空像透明一般的蔚藍,太陽已經升到空中,像是刷毛刷出的少量白而薄的云朵,是一個好天氣,能夠清楚的看到遠處的山脈.

蜥蜴人視野開闊,即使不動腦袋也能看到太陽的耀眼的姿態,他——紮利尤斯.沙沙把眼睛眯起來,輕快的放下了家的階梯

紮利尤斯搔著生長著黑鱗的胸部的印記

那是他在部族中的身份象征的印記

蜥蜴人實行嚴格的階級社會,族長是一族的頂點,這不是靠血緣,而是單純由部族最強的個體當選,隔幾年就會舉行一次族長選舉的儀式

然後輔助族長的是由被選上的年長者構成的長老會,在那下面依次是戰士階級,一般雄性蜥蜴人,一般雌性蜥蜴人,年幼的蜥蜴人,這樣的結構構築而成的社會

當然,不屬于這些的類別也存在

首先是以森林祭司為首的祭司們,他們通過天氣預知,危險預知,治愈魔法等的使用來輔助部族的生活

然後是由狩獵班構成的獵人們,分工是負責漁獵,但這方面普通蜥蜴人也會幫忙,所以他們最重要的工作是在森林里的活動

蜥蜴人基本上是雜食,但主食是八十厘米左右的魚,不怎麼吃植物或者果實

盡管如此狩獵班進入森林,主要是為了采伐木材,對蜥蜴人來說陸上不算安全,只是去森林伐木也要這些技術人員出面

這樣的他們被允許做出獨自的判斷,但還是屬于族長管轄,被要求服從族長命令.蜥蜴人的社會是這樣職業分工明確的父性社會,但也有完全不需要服從族長命令的存在

那就是旅行者

聽到旅行者會產生出異邦人的印象,但這在蜥蜴人社會是不可能的,基本上蜥蜴人是閉鎖社會,接受部族外的存在的情況非常稀少.

那麼旅行者到底是什麼呢?

那就是希望去見識廣大世界的蜥蜴人.

基本上只要不是發生了沒有食物這樣的大事,蜥蜴人都不會離開故鄉,但是,有很低的概率,渴望見識外面世界的蜥蜴人會出現

旅行者要決定離開部族的時候,會在胸部打上特殊的燒印,這是離開部族,成為部族權力約束范圍外的存在的證明

然後離開部族的他們大部分都不會再回來,要麼死在旅途中,或者是在找到的新世界定居等等不同的結果,但也有很稀少的情況,在見識世界結束後,會回到故鄉

回到故鄉的旅行者,會因為他們獲得的知識而受到很高的評價,雖然是脫離了權力控制的異類,但仍具有重要的地位

事實上這個村子當中也有類似紮里尤斯的人,卻他卻是比那些人更受尊敬的存在.並不僅僅因為他是旅行者.理由就是——

從最下面的一層落到濕地上的時候,別在腰部的他愛用的武器與鱗片相撞,發出咔嚓的聲音.

那是有著藍白的刀身,上面纏繞著模糊的光影.形狀有點奇特,刀身和握柄一體化,有如三個叉的棍棒一樣.然而從握柄部分開始刀身越來越薄,到了刀尖就只有紙那麼厚了.

沒有不知道這把武器的蜥蜴人.這是被周圍所有部落的蜥蜴人們稱為四件至寶的魔法道具之一—— 凍牙的苦痛.

紮里尤斯開始移動.

目的地有兩個地方.要帶去其中一個地方的禮物現在正背在後背上.

那是作為蜥蜴人主食的長達一米的大魚.背著四條那樣的魚走著,傳入鼻子里的腥臭並沒有讓紮里尤斯感到任何不快.不僅如此,反而是讓他感到非常饑餓的味道.

好想吃啊.然後噴了幾下鼻息把這樣的欲望驅逐出去.紮里尤斯就這樣啪唦啪唦地在綠爪族的村子中沒有停留地走著.

還長著鮮豔的綠色鱗片的孩子們發出唦唦的笑聲奔跑著,注意到紮里尤斯背上的東西以後停了下來.健康成長的孩子們從房屋的陰影下窺視著這里的眼睛都朝著紮里尤斯——不對,是魚身上集中過來.他們的嘴巴微張,還流著口水吧.稍稍離遠一些,但視線還是追了過來.就像是想要點心的孩子們的視線.

雖然臉上露出了苦笑,紮利尤斯還是裝作沒發現的樣子離開了.這些東西的交付對象早已決定好了.雖然很遺憾,但那並不是給孩子們的.

孩子們的目光中並沒有帶著饑餓感之類的東西,——這是在數年前絕對看不到的光景.對此紮利尤斯很有幸福感.

背對著依依不舍的目光,穿越所在居住區,作為目的地的小屋出現了.

這附近沒有連接著村子,再進入一點的話,就不是像濕地那樣而是湖水一般的水深了.在這個微妙的邊境上建立的小屋看上去建造得相當認真,大小也比紮利尤斯的家要大.

奇怪的是有些傾斜的地方吧.因為這個原因,屋子有大約一半都沒于水中,但並不是因為損壞倒塌,而是原本就是這樣建造的.

"唦唦唦"地,紮利尤斯帶著很響的水聲向小屋靠近.

來到了這里就能聞到味道了嗎,屋中傳來了撒嬌一樣的鳴聲.

"吱呀"地從類似窗口的地方出現了一個蛇的腦袋.有著深茶色鱗片和琥珀色眼瞳的腦袋在確認了紮利尤斯以後伸長了脖子撒嬌一般把他卷住.

"乖,乖"

紮利尤斯用習慣的手法撫摸著蛇的身體.蛇很舒服的樣子把眼——用于保護眼球的膜一樣的眼瞼——眯了起來.紮利尤斯也覺得蛇鱗的皮膚觸感很不錯.

這個生物正是紮利尤斯的寵物.名字叫諾諾諾.

因為諾諾諾是自小被養大的,所以就好像真的能聽懂話一樣.

"諾諾諾.我把飯帶來了哦?要好好地親密地吃哦?"

紮利尤斯把帶來的魚越過窗子放進里面.里面響起了無法用"咚洽"或者"啪洽"表現出來的聲音.

"雖然真的是很想一起玩耍,不過現在不去看看魚的情況可不行呢.一會兒再見"

大概是明白了話里的內容了吧,蛇在發出了幾回依依不舍的聲音以後慢慢松開紮利尤斯,回到了屋中.隨後里面傳出了"啪噠啪噠"的咀嚼聲.

似乎在很精神地吃著的樣子,確認諾諾諾的健康狀況良好後,紮利尤斯離開了小屋.

從小屋那離開的紮利尤斯所去的,是離村子還是有點距離的的湖畔.

紮利尤斯用跟"啪嗒啪嗒"的擬音相稱的動作在森林中默默地走著.原本從水路前去應該比較快,但是"在陸地上會不會有什麼問題發生",並為此在路上進行調查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只是,因為是走在視線被樹林所遮擋的場所,對紮利尤斯來說也是相當損耗精神的事情.

終于從樹木的間隙之中,看到了目的地的樣子.紮利尤斯為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而發出一口安心的歎息.就這樣穿越樹林,再有一點點就到了,紮利尤斯加快了腳步.

將伸出來的樹枝像是撥水潛行一樣撥開的紮利尤斯,驚訝地睜大了雙眼.這是因為他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物的背影.

那是和紮利尤斯相似,有著黑色鱗片的蜥蜴人.

"大哥——"

"——是你啊"

長著黑色鱗片的蜥蜴人回過頭,像是在迎接紮利尤斯一樣看著他.這個蜥蜴人正是"綠爪"族的族長,紮利尤斯的哥哥沙斯林.

在族長選拔中勝出,兩次連任,這期無需戰斗就維持了地位的他,身體相當精悍.站在一起比較的話,是身體均衡的紮利尤斯反而顯得比較瘦小那樣的程度.

黑色的鱗片上有著一道長長的白色的舊傷痕,看上去有如雷光劃破黑云的樣子.

背上背著的是巨大的大劍——接近兩米的粗曠厚實的家伙.鋼鐵制成的劍上付著著——作為族長證明的——防止生鏽和提高鋒利度的魔法.

紮利尤斯和大哥並列地站到湖畔上.

"像這樣子在這里干什麼呢"

"……那不是大哥,而是我的台詞吧,大哥.這里並不是族長應該親自前來的地方吧"

"嗯"

沒詞了的沙斯林發出像是語癖一樣的聲音,轉而面向眼前的湖.

從湖里面伸了出來的棍子像是要把那個地方圍起來一樣,被認真地樹立著,棒子與棒子之間張著網眼非常細的網.那是用來干什麼用的東西一目了然吧.

那是魚塘.

"難道說……偷吃嗎?"

聽到紮利尤斯的話,沙斯林的尾巴跳了起來,"啪嘰啪嘰"地拍打著地面.

"呃.不可能有那種事情吧.為了看看飼養的狀況如何了,我才來的"

"……"

"弟弟,你是用那種目光看大哥的嗎?!"

用強勢的口氣說完,沙斯林"刷"地向前踏出一步.那簡直就像是牆壁壓過來一樣壓迫感.有著讓既是旅行者又是經曆過多次戰斗的戰士的紮利尤斯都想後退幾步的程度.

不過,現在有著把那全部反彈回去的話語.

"只是為了來視察飼養的情況的話,就是說並不是特別想要嗎.真是可惜呢,大哥.養得好的話本來還想讓你收下的"

"呃"

"啪嘰啪嘰"的聲音停了下來,尾巴變得垂頭喪氣了.

"很美味的哦.因為好好地吸取了營養所以很肥美.比捕魚獲得的更肥美呢"

"呵哦"

"含在嘴里都好像有優質的油流出來."咔哧"地咬下去好像就會化在嘴里"

"呃呃"

再次響起了"啪嘰啪嘰"的豎起尾巴拍打的聲音.而且比起之前更激烈.

紮利尤斯一邊好像呆住了一樣看著那尾巴,一邊帶著半分戲弄的語氣對大哥說.

"嫂子也說過的哦.大哥的尾巴太老實了"

"什麼?那個可惡的家伙,居然愚弄作為丈夫的我.再說,哪里老實了?"

隔著肩膀看到做著回答的大哥那因為受驚而一動都不敢動的尾巴的樣子,紮利尤斯露出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才好的表情,只能"啊啊"的應付著回答.

"哼.那個可惡的家伙……等你有了老婆以後也就會明白我現在的心情了"

"我是不會結婚的"

"哼.無聊.是因為那個印記嗎?無論那些長老說什麼都無視掉就好了.再說這個村子沒有對你的示愛感到討厭的雌性啊……不管是有著多漂亮的尾巴的家伙都會接受的吧"

蜥蜴人的尾巴里存儲著營養.因此,有著多粗大的尾巴,對異性來說是個重要的關鍵.如果是以前的話,比起細小的,紮利尤斯說不定會選擇尾巴更粗大的雌性,不過作為成長並了解了世界以後的雄性的現在,可以的話還是敬謝不敏.

"以現在村子的狀況來說,對有著粗尾巴的雌性很不喜歡呢.要是那樣的話,反而會選擇細尾的雌性.以我個人來說,嫂子那樣的也沒問題"

"雖然按你的性格來說或許是那樣沒錯……只是,不許你胡來啊.我可不想為無聊的事情持刀殺人.也罷,你也應該知道結了婚的家伙有多辛苦才行.只有我的話太不公平了啊"

"喂喂,大哥.我要向嫂子告狀了哦"

"呃…………如何.這就是結了婚的家伙的辛苦之一.作為族長,還是你老哥的我,都能被恐嚇到"

平靜的湖畔上響起了開心的大笑聲.

然後停止了笑聲,一邊再次看著眼前的魚塘,沙斯林一邊說出感慨萬分的話語.

"但是實在是太出色了.你的這個……"

紮利尤斯向沒詞的大哥伸出了援手.

"養殖場嗎?"

"對對,就是這個.我們部族過去,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的家伙.而且很多人都已經知道這個的成功了.以後會出現越來越多看到你的魚就感到羨慕的家伙吧"

"都是多虧了大哥啊.我知道大哥替我跟大家說了很多各種各樣的話呢"

"弟弟.只是向很多人說出了事實這樣的事情算不了什麼.那樣的事情只不過是坊間閑談罷了.如果不是你通過努力,在這個養殖場培育出美味的魚來的話,就什麼意義都沒有了"

最初養殖場是不斷失敗的.理所當然的.只是靠著在旅行時聽到的,僅僅憑著印象做出來的而已.光是圍欄的設立就在不斷失敗.經過一年的試行的失敗,雖然終于把魚塘做出來了,但那還不是結束.

不照料魚兒是不行的.必須要獲得餌料.

為了調查什麼樣的餌料才好而嘗試投放各種各樣的餌料,好幾次讓魚塘里的魚死掉.圍欄的網被魔物破壞,魚兒全跑了情況也有.

"把作為糧食捕回來的魚當成玩具"被別人從背後這樣指指點點的事情也有.被說成是傻瓜的事情也有.但是,那份努力,終于迎來了眼前的結果.

湖面中映出長得很大的魚兒的泳姿.大小即便是在捕捉回來的魚當中,也可以歸進尺寸非常大的范疇.說是從魚苗開始養育而成的也沒有蜥蜴人會相信吧.對了,除了紮利尤斯的大哥和嫂子以外.

"……太出色了,弟弟"

一邊看著同樣的風景,紮利尤斯的大哥一邊發出低語.話語里包含了萬分感慨.

"也是多虧了大哥呢"

做出回答的弟弟的語氣里包含著同樣的感情.

"呃,我做了什麼嗎"

確實大哥——沙斯林什麼都沒有做.不過,那只是對外而言.

魚兒的健康變壞的時候會有祭司突然出現在這里.收集制作圍欄的材料時,會有好幾個人來幫忙.對捕獲回來的魚進行分配的時候,會得到生猛的活魚.此外還有狩獵班帶來的用作魚兒的餌料的果實.

過來幫忙的家伙們,都絕對不肯明示受了誰的拜托.但是不管是多笨的家伙,都能明白在背後的到底是誰.即便那個人完全不想說出名字.

因為族長對從部族的階級之中脫離出去的旅行者加以關照,也是不太恰當的事情呢.

"大哥.等到再長大一些以後,我會先帶到你那里去的"

"哼.那我就盡情期待了"

轉過身去,沙斯林舉步離開.然後傳來一聲低語.

"抱歉啊"

"……說什麼呢,大哥.大哥一點錯都沒有"

這話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呢.紮利尤斯僅僅是望著,什麼都沒再說地沿著湖畔逐漸遠離的沙斯林的背影.

確認過魚塘的樣子,回到了村子中的紮利尤斯,忽地察覺到異樣,望向了天空.並沒什麼特別的天空.到處都是一片蔚藍,北方是繚繞著薄薄云層的山脈.

是一貫的風景.

什麼變化都沒有.想著只是錯覺的時候,發現天空中出現了奇妙的云層.

幾乎是同一時刻.村子中央突然出現的,遮蓋住陽光的黑云——那是可以看做是雨云的厚厚云層讓整個村子都蒙上了陰影.

從祭司們那里聽說過今天一天都是晴天.祭司們對天氣的預測是來自魔法以及通過多年經驗得來的知識,因此精准度是非常高的.因此沒預測中的話,誰都會驚訝.

不過,異常的是除了覆蓋住村子的黑云以外,哪里都沒有雨云.簡直就像是有什麼人把云層召喚出來弄到村子正上方的一樣.

而且異常的地方又增加了.

云層一邊以村子為中心卷著漩渦,一邊不斷地擴大著范圍.簡直像是夾著藍天被不知道真面目的黑云所侵的可怕氣勢.

戰士們慌慌張張地在周圍進行著警戒.孩子們飛一樣逃回了家中.紮利尤斯彎下腰,一邊環伺著周圍,一邊把手伸向Frost·Pain.

黑云完全覆蓋了天空,遠處依然可以看到藍天,簡直像是以村子為中心黑云湧入村莊

在那里,村莊中央變得吵鬧起來,從那邊的乘風傳來的聲音,是由蜥蜴人的聲帶產生的高亢的擦過聲

那是——警戒音,而是是意味著強敵,並且是勸人根據情況避難的種類

聽到這聲音的紮利尤斯,以蜥蜴人來說的高速度,在濕地上奔跑著

奔跑,奔跑,繼續奔跑

濕地的行進是很困難的,使用尾巴來保持著平衡,以人類來說不可能的速度——對這種場所適應了的蜥蜴人的腳來說——紮利尤斯到達了警戒音發出的地方

在那里沙斯林和部族戰士們組成圓陣,瞪著村莊中央

看到那個視線對著的東西,紮利尤斯也瞪起了眼

無數視線交叉的中心——有一只黑霧一般的魔物

黑霧中心浮現出無數恐怖的臉,然後又很快崩潰消失,雖然浮現的有各個種族的臉,但是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臉上浮現的痛苦表情

乘著風,抽泣聲,怨恨聲,痛苦的悲鳴,臨終的喘息等變成了一曲大合唱

背部被凍結似的怨念聚集過來,紮利尤斯因為恐懼而顫抖了

(……不好……應該讓周圍的人逃走,只讓我和大哥來對付,但是那樣的話…)

周圍的蜥蜴人戰士都是部族的精銳,但是對手是紮利尤斯也會感到害怕的強大不死者,這種情況下能對等戰斗的只有紮利尤斯和大哥兩人吧,更重要的事,紮利尤斯知道那個不死者有特殊能力

略微動了一下視線,盡管這里都是戰士階級,但大部分的蜥蜴人都呼吸急促,就好像害怕的小孩子一樣

站在村莊中央,魔物沒有做出任何行動

到底經過多少時間了呢,保持著緊張的氣氛,只要發生一點什麼就會變成激烈的戰斗吧,慢慢縮小雙方距離的戰士們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們抵抗著精神上的重壓,開始行動

用余光確認到沙斯林拔出了劍,紮利尤斯也以同樣的速度靜靜架起了劍,如果變成了戰斗,本來是打算比誰都快速的進行突擊

(必須要把那個家伙的特殊能力告訴大家,所以不能太沖動)

空氣中的緊迫感更濃了——突然,怨恨的聲音停止了

魔物發出的聲音混合起來,變成了一個,和剛才為止的意義不明的詛咒不同,是有明確意義的東西

"——聽好了,我是侍奉偉大的存在的使者,作為先兆來到這里"

大家都互相看了看,只有紮利尤斯和沙斯林沒有轉移視線

"宣告你們的死,偉大的存在派軍來消滅你們.寬大的他給予你們必死的——進行無意義的抵抗的時間.從今天起八日後,那一天,在這個湖的蜥蜴人部落中,你們將成為第二個死的祭品"

紮利尤斯和沙斯林的表情扭曲了,露出尖牙發出威嚇聲

"必死的頑抗吧,好讓偉大的存在因嘲笑你們而愉悅"

就好像煙霧會不停改變形狀,那個魔物也逐漸變形,浮到空中

"那麼別忘了,八日後"

就那樣沒有受到任何妨礙,從空中向森林方向飛去,那個背影被許多蜥蜴人注視著,紮利尤斯和沙斯林只是默默望著遠處的天空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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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最大的小屋——集會所平時基本上不會使用,族長決定所有事務,集會不怎麼召開,小屋的存在價值幾乎沒有.但是那一天,小屋里卻充滿了熱氣.

能讓寬敞的小屋也覺得狹窄一般,大量蜥蜴人聚集在這里,戰士階級,祭司們,狩獵班,長老會,以及作為旅行者的紮利尤斯.大家都盤腿而坐,朝著沙斯林.

身為族長的沙斯林宣布會議開始後,首先發言的是首席祭司

上了年齡的雌性蜥蜴人,身體有著白色染料繪制的奇妙花紋.雖然那些花紋有各種意義,但紮利尤斯也不是很了解.

"還記得覆蓋天空的黑云麼?那個是魔法.我所知的天氣操作的魔法有兩種類.一種是被稱為的六階魔法,應該不會是這種吧,能使用六階魔法的魔法詠唱者可是屬于傳奇領域.另一個則是第四階魔法,能使用這個魔法的也是強大的魔法詠唱者了,只有笨蛋才會去挑戰那樣的對手"

首席祭司後面的同樣裝扮的祭司們,也像是同意一樣搖著頭

雖然紮利尤斯是知道的,但不能理解四階魔法是怎麼樣的技能的人們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不知該怎麼解釋的首席祭司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然後手指指向一名蜥蜴人,被指著的蜥蜴人也同樣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自己指著自己.

"怎麼樣,你能夠戰勝我麼?"

被指著的蜥蜴人慌忙搖頭否定.

如果同樣只使用武器戰斗的話還好說,可以使用魔法的話,勝算很低,不,只是一個戰士的基本不可能贏吧

"可是,我也僅僅只能使用第二階級為止的魔法"

"也就是說要強大一倍麼?"

因為這種愚蠢的質問而歎氣,首席祭司搖搖頭

"不是那樣簡單的事,能使用第四階魔法的話,即使是我們的族長也會被簡單殺掉吧"

最後加上"也不是絕對的吧,加入了推測的說法然後祭司首席就閉上了嘴

終于知道第四階魔法的恐怖,房間變得安靜了,這時紮利尤斯開始發言

"也就是說首席祭司的意思"

"逃跑比較好,即使戰斗也無法取勝"

"說什麼呢!"

伴隨著巨大而低沉的咆哮,身材高大的蜥蜴人站了起來.只論體格的話和沙斯林差不多的他,是這個部族的首席戰士

"還沒戰斗就要逃跑麼!再說,那種程度的威脅就逃跑成何體統!"

"——你的腦子里裝的都是什麼啊!開始戰斗的話就已經太遲了!"

首席祭司站了起來,和戰士首席瞪起眼來,兩個人都失去了冷靜,發出無意識的威嚇聲.眼看就要沖突起來時,響起了冷酷的聲音

"……住手"

做出像是睡覺時耳朵進了水一樣的表情,兩個人都面向沙斯林,並且彎下腰謝罪

"首席獵人,聽聽你的意見"

"……首席戰士和首席祭司的意見都理解了,都有些道理吧"

為了回答沙斯林的質問,弱氣的蜥蜴人開口了,看起來很瘦小,卻並不是沒有肌肉,只是肌肉非常緊密而已

"所以,反正還有時間,看看情況如何再說.說是有軍隊要來吧."

應該有陣地建設之類的舉動才對,從那里觀察一下再決定如何?

沒有情報說這說那也沒用,一部分人出聲表示贊同

"——長老"

"沒什麼特別可說的,哪個意見都很正確,接下來就交給族長來判斷

"嗯"

沙斯林移動了視線,感到和眾人之中的紮利尤斯視線交叉了,大哥用眼神點頭,紮利尤斯就像是被溫柔的在背上推了一把——只是那前方是懸崖峭壁也說不定——為表達自己意見舉手了

"族長,請允許我發言"

這里所有的蜥蜴人,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紮利尤斯身上,大部分是帶著期待,但也有些表現出不滿

"這不是作為旅行者的你應該干涉的事!讓你留在這兒就應該萬分感謝了才對!"

長老會所屬的一位老人發出了聲音

"退下"

啪的一聲,尾巴重重打在地板上,那聲音像鋒利的刃物一般切斷了長老的發言

"吵死人了"

帶著危險的感情,沙斯林的聲音.聲音中混雜著蜥蜴人激動時發出的鳴聲.小屋中的緊張感一口氣上升,先前的熱氣也冷卻了下來

在這氣氛當中,一名長老開口了,"不要做多余的事"這樣的責難的視線都沒注意到

"可是族長,因為是你的弟弟就特別對待可不行,再說旅行者是——"

"已經說過吵死人了,難道是沒聽見麼?"

"咕"

"現在,讓所有有知識的人都參加了會議,聽聽旅行者的意見很奇怪麼"

"旅行者是——"

"族長都表態了,即使這樣也不服從麼?"

從沉默的長老身上移開視線,沙斯林看著其他首席

"祭司首席,戰士首席,獵人首席,你們也覺得沒有一聽的價值麼?"

"紮利尤斯的話有聽的價值"

戰士首席首先開口了

"那個Frost·Pain的所有者的意見都不聽的話,算什麼戰士"

"同上,十分有聽的價值"

然後回答的是獵人首席.最後剩下的祭司首席聳聳肩

"當然要聽,不聽有知識的人的意見,是愚者做的事"

受到強烈的諷刺,長老會好幾人都鄒起了眉頭.沙斯林對三位首席的意見點點頭,讓紮利尤斯把話繼續下去.紮利尤斯保持坐姿,開口說了

"逃跑或是戰斗,要選的話當然是後者"

"那個理由是什麼?"

"因為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本來的話被族長尋問理由,應該要好好回答才對,可是紮利尤斯沒有繼續說下去,表示出了到此結束的態度.

沙斯林把手放到嘴邊,陷入了深思.

"……難道說,被看透了麼?……大哥"

紮利尤斯拼命不讓內心想法表露出來,這時祭司首席露出苦澀的表情發問了

"可是贏得了麼?"

  

"當然能贏了!"

戰士首席像是要把不安吹飛一樣大叫著,而祭司首席只是眯起了眼

"……不,到現在為止勝算很低吧"

作為代替正面否定了戰士首席意見的是紮利尤斯

"……到底是怎麼回事?"

"戰士首席,對手對我們這邊的情報——戰力是知道的吧,不然就不會用那種瞧不起我們的態度來接觸了,那麼現在的戰力的話能做到善戰可是不可能勝利"

那麼,要怎麼辦呢?大家都想發出這種疑問的瞬間,像是要取得先機一樣,把自己的真正意圖藏在心里,紮利尤斯開口了

"那麼就需要打亂敵人的計劃……各位還記得過去的大戰麼?"

"當然了"

還沒有癡呆到會忘記幾年前發生的那個吧,不,即使是癡呆了也無法忘記吧

過去這片濕地存在著七個蜥蜴人部族,利爪,小牙,銳尾,龍牙,黃斑,銳劍,紅眼這七個

但是,現在只剩下了五個

那是一場兩個部族幾乎被消滅殆盡,奪走了許多生命的大戰

作為戰爭的契機是作為主食的魚收成不好,因此以狩獵班為首,把捕魚范圍擴大到了湖里,當然其他部族也都這樣做了

然後圍繞著捕魚地點狩獵班的沖突開始了,關系著部族的生存食物問題,無法做出讓步

爭吵變成了打斗,打斗變成了厮殺,發展到這一步沒花多少時間

然後為了支援狩獵班,戰士們也出動了,圍繞著食料問題開始了激烈的戰斗

卷入了周邊五個部落的戰斗變成了三對二的形勢,綠爪,小牙,銳尾對黃斑,銳劍,不只是戰士階級,那以外的雄性蜥蜴人,甚至連雌性蜥蜴人也出動的部族總動員

經過好幾次大戰,包括綠爪在內的三部族獲勝,二部族那邊則是被消耗到了無法維持部族的程度,殘余勢力則被沒有參戰的龍牙部族吸收

作為戰爭契機的食料問題,因為蜥蜴人數量大幅減少而自然解消了,作為主食的魚能分發到每個人的手上了

"然後那又怎麼了?"

"想想那個家伙留下的話,它說這個村子是第二個,也就是說在其它村子里也留下了同樣的信息"

"啊"

原來是這樣,對紮利尤斯的話發出了贊同的聲音

"也就是說要再次結成同盟吧!"

"……難道說"

"對,應該要結成同盟"

"就像過去的大戰那樣麼"

"那樣的話也許能贏?"

先是小聲的議論,然後演變成了大騷動,整個小屋都在討論紮利尤斯的意見,族長的沙斯林卻還是保持著沉默,沒有開口,就像是要看透心底最深處一樣的視線,讓紮利尤斯不敢面對

討論了足夠長的時間之後,紮利尤斯再次開口了

"不要搞錯了,我說的聯盟,是全部族的"

"什麼?"

那個意義,第二個反應過來的獵人首席發出了驚奇的聲音.紮利尤斯正面注視著沙斯林,那個視線上的蜥蜴上不知覺的讓開了路

"我提議也要和龍牙,紅眼同盟,族長"

發生了巨大的動搖,即使發生投擲炸彈一樣的騷動也不奇怪.那樣的沒有參加大戰的龍牙和紅眼,和他們沒有任何交流,龍牙更是接納了黃斑,銳劍的殘黨,是留下了禍根的部族

要和那樣的兩個部族同盟——五部族同盟

如果那樣也許能贏,大家抱著的這種淡淡的期待中,沙斯林突然開口了

"誰來當使者"

"我去"

對紮利尤斯的快速回答,沙斯林好像並不吃驚.是因為對弟弟的了解,預想到的回答吧,周圍的人都這麼認為,發出了感慨的聲音,應該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人選了吧.但是,僅有一人表示了反對意見

"——只不過是個旅行者"

是沙斯林,冰冷的視線注視著紮利尤斯

"正是如此,族長.現在是非常事態,因為是旅行者就不聽他說話的對手的話,也沒有和他們同盟的價值吧"

紮利尤斯輕易的擊退了冰冷的視線,沙斯林露出了寂寞的笑了.是因為放棄了,或是自己的話無法阻止弟弟的空虛感,又或是對在內心認同了的自己的嘲笑

"——把族長的印帶去"

也就是要作為族長的代理人的意思."這不是旅行者應該拿著的東西",想要表達這意見的幾名長老,在受到沙斯林強烈的眼光瞪視之後,沒能說出口來

"非常感謝"

紮利尤斯低下了頭,接受了感謝,沙斯林繼續說

"……去其他部族的使者由我來選出,首先是——"

到了晚上吹起了涼爽的風.因為是濕地,濕度也較高,和暑熱組合起來讓人痛苦,但到了晚上這種暑熱緩和,吹起風來甚至會感到寒冷,當然,對于蜥蜴人結實的皮膚來說,都不算什麼大變化

啪噠啪噠的走在濕地里的紮利尤斯,目的地是寵物諾諾諾的小屋

雖然應該還有時間,但也說不定會發生突發事件,再說也不知敵人會不會遵守約定,也可能會來妨礙紮利尤斯的行動.有這樣各種考慮,乘著諾諾諾在濕地中前進會比較合適

啪噠啪噠的腳步聲慢下來,停在了那里.背上背著的皮袋裝進的各種東西大大地搖動了.停下來的原因是月光下,經常見到的蜥蜴人正從諾諾諾的小屋出來的情景

兩者視線交錯,困惑的紮利尤斯歪了下頭,黑鱗的蜥蜴人自己拉近了距離

"——我認為,你才應該擔任族長"

那就是接近到兩米以內,沙斯林的第一句話

"……說什麼呢,大哥"

"還記得過去的大戰吧"

"當然"

會議中提出這個話題的正是紮利尤斯,不可能沒記住,當然也明白沙斯林並不是想說這個

"……你在大戰之後,就成為了旅行者,那個時候在你的胸前打上了燒印的事,不知有多後悔了.即使是用拳頭也應該阻止你的"

紮利尤斯猛烈的搖著頭,那個時候大哥的表情,依然是心中的一根刺

"……多虧大哥的允許,我才學到了養魚的技術"

"如果是你的話,即使呆在村里也能找到那種方法吧.想你這樣聰明的男人應該才能背負起這個村莊"

"大哥"

過去的事不會回來,所以說如果——什麼的說了也沒用.已經發生了的事.但是仍要考慮這樣的事是兩人的軟弱吧

不,也不是那樣吧

"……不是作為族長,而是作為大哥,我不會說一個人就沒問題什麼的,要平安回來,不要逞強"

那句話被紮利尤斯用傲慢的笑容回答

"當然了,任務會完美的完成給你看,這對我來說輕易而舉"

"嗯"沙斯林的臉上自然浮現出苦笑

"那麼要是任務失敗了,你養殖的魚里面最肥的一條就要歸我了"

"大哥,那種事本來就沒什麼了不起的吧,不是這時候該說的台詞啊"

"……唔"

兩人都靜靜的笑了

然後又互相認真地看著對方

"所以你的目的真的就只有那些麼?"

"……說什麼呢?什麼意思?"

僅有一瞬間紮利尤斯眯起了眼——然後產生了"糟糕了"的想法,以大哥的洞察力,剛才的反應可不妙

"……小屋中你的發言,就像是在誘導大家的意見,隱藏了什麼的說法"

無言的紮利尤斯,沙斯林繼續說了下去

"……過去大戰發生的原因,也不光是部族之間的爭端,蜥蜴人的數量大幅度增加也原因之一"

"大哥……到此為止吧"

紮利尤斯的冷酷的語氣,就像是肯定了沙斯林的說法

"果然……是那樣麼"

"……也只能那樣了,為了不讓過去的大戰再度發生"

紮利尤斯吐出了這樣的話,自己的不正經的想法包含著的策略,太過于肮髒了,可能的話不想讓大哥知道

"那麼,如果其他部族拒絕同盟又怎麼辦,因為選拔而數量變少的和一開始就想逃跑的部族不會接受吧"

"到那時候就首先……只能消滅他們了"

"最初就毀滅自己的同族麼"

"大哥"

聽到紮利尤斯的包含勸說意思的聲音,沙斯林好像不當一回事似的笑了

"我明白你的考慮是正確的,並且我也同意.部族的存亡,作為指導者當然是要考慮的,所以不用在意,弟弟喲"

"感激不盡,那麼就把他們帶到這個村子里來麼?"

"不,這個村子以那家伙的話來說是第二個,主戰場應該是在第一個村子里才對.本來應該在排在後面的村子或者是防禦力高的村子里集合才是上策,但是被燒毀的話會對戰後造成影響,就在最初的村子里防下來吧.和你的情報交換,就通過祭司首席的魔法,從你那邊直接傳過來"

"明白了"

大哥所說的魔法,是內容太多也不行,距離離太遠就到達不了的微妙的魔法,但是對這次來說沒問題吧,紮利尤斯這麼判斷了

"那麼兵糧,就由你的養殖場來出,沒問題吧?"

"當然,但是,只有幼魚要留下,好不容易才上了軌道,即使是要舍棄村子,將來也會派上用場"

"一言為定.那麼能提供多大的量呢?"

"……包含干物的話,一千噸左右沒問題吧"

"這樣啊……那麼暫時沒問題吧"

"啊,拜托你了.那麼大哥,讓我先行一步……諾諾諾"

對紮利尤斯的聲音產生反應,蛇頭從窗口出現了,蒼藍色月光照在鱗片上,顯現出幻想般的美麗

"要出門了,能不能過來這邊呢?"

諾諾諾望了一會紮利尤斯和沙斯林,腦袋縮了回去,然後響起了重物行走一樣的水聲,咯啵咯啵的聲音發了出來

"那個呢大哥,還有想要聽的事,能回答麼?人數要怎麼辦?根據場合要作為交涉的道具"

沙斯林略微頓了一下,然後回答

"……戰士階級十,獵人二十,祭司三,雌性七十,雄性百,孩子……若干這樣吧"

"……這樣啊,我明白了"

沙斯林的疲倦的笑了,紮利尤斯保持著沉默,沉重的沉默中間,突然響起了巨大的水音.兩人觀察著水音的方向,因感到懷念而相對而笑

"啊,大哥,我也是.沒想到竟然能長到那麼大,撿到的時候,明明還那麼小的"

"這也不太敢相信啊,你把那個帶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相當大了"

兩人想起了過去的諾諾諾,然後離小屋一段距離的水面上,四匹蛇的頭浮出水面,四匹蛇用同樣的動作分開水面,向紮利尤斯這邊靠了過來

突然,蛇把頭高高抬起,水面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身影,爬蟲類一般的四個頭,通過長長的脖子連接著巨大四足獸一樣的身體

魔獸,多頭水蛇

這就是諾諾諾的種族名

並且不光是條蛇的證據,從喂魚給它時的咀嚼聲就可以知道了

長達五米的巨大身軀意外的快速行動著,來到紮利尤斯身邊

紮利尤斯像猴子一樣輕快的爬到諾諾諾身上

"要平安回來,另外不使用頭腦,像過去那樣"一個人也不犧牲"的大叫才更像是你的行動"

"……我也變成大人了,就是這麼一回事"

對紮利尤斯的話,沙斯林鼻子哼了一聲

"小子也獨當一面了……嘛,好吧,不要出事,如果你沒回來,最初進攻的對象就決定了"

"我會平安回來的,等著我,大哥"

然後的一段時間,互相抱著感慨對視著——然後,什麼也沒發生,兩者拉開了距離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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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 20:05:3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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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薩力克地下大墓地第九層,這個階層有著各種各樣的房間.公會成員和NPC的房間自不用說,還有模仿著大浴場,食堂,美容院,服裝店,雜貨店,健美沙龍,美甲沙龍等設施的眾多房間

這些在游戲中沒有實際意義的房間被制作出來,是因為對這些東西很執著的玩家們的存在,又或是對理想化都市的的一種追求.又或者是對現實世界那惡劣的工作環境,抱有憧憬的一面也說不定.

在這些房間的其中一間

房間的管理者是納薩力克地下大墓地的副料理長.雖然平時是在食堂發揮本領,根據是星期和時間,也會來到這個房間,做好誰來也能應對的准備

常客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的像酒吧造型的房間,柔和的燈光靜靜的照著室內

排列著酒的架子和櫃台,椅子有八個,雖然只有這些,但是對于安靜的品酒來說已經足夠了,副料理長確信,並對被給予這個空間抱著像自己的城一樣的滿足感和充實感

但是那也是要靠訪客有品位才能成立,他在迎接第一個來到的人物數分後領悟到了

咕咕咕,呼——

就像發出的聲音那樣,那個人物喝干了酒

一邊擦著酒杯,他突然想,要是用那種喝法,有比這兒更適合的地方吧

實際上,社交室和酒館一類的設施這個第九階層也有,沒有用那種喝法來這個酒吧的必要吧

咕嚕咕嚕的喝干調酒杯——大小約500ml——重重砸在櫃台上,副料理長必死的抑制著臉的扭曲

按照客人的要求,往杯子里注入酒,波蘭精餾伏特加(世界酒精濃度最高的酒)不斷注入,然後上面再注入青一號

然後遞出了杯子

"這被稱為"

像是在看可疑的東西一樣的女性,被胡亂的告知這個名字之後,因為沒有看到制作過程,變成了感激的表情

"啊,因為是一片藍色意味著眼淚這樣麼"

"是,就如您所說"

不打吞吐的說了謊

女性抓住杯子,放到嘴邊,一口氣喝干了,就像是洗澡出來喝牛奶那樣,一點猶豫都沒有像先前那樣把空杯子砸到櫃台上

"呼,有點醉了呢"

"喝得太快了呢,這也沒辦法,早點回去休息如何?"

"……不,不想回去"

"這樣麼"

一邊抹著酒杯,對女性的視線感到為難

(有什麼要說的說出來不就好了,所以說女人就是麻煩.適合這種店的是紳士的男性,不是麻煩的女人.禁止女性出入什麼的……不可能吧,對至高的大人太失禮了.不過還真是失敗)

邀請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在第九層看到她的失魂落魄的背影,感到擔心出聲打招呼的結果就是這個,真是後悔.不過既然作為客人招待了,也必須盡到酒吧主人的禮儀

(即使是,拿出了隨意的酒)

做好覺悟的他開口問道

"到底怎麼了,夏提雅大人"

在那瞬間,女性——夏提雅就像是等著這句話一樣開口,證明他的猜想並沒有錯

"對不起,但是不想說"

別開玩笑了,他不禁扭曲了臉,但是女性並不能理解身為蘑菇人的他的臉部動作,也沒有說出什麼,只是一直在把玩著櫃台上的酒杯

"有點醉了呢"

"……是那樣麼"

(……不可能是那樣的吧)

夏提雅好像是真的覺得自己醉了,他卻確信那是不可能的.醉酒和毒被視為是一類,對毒有絕對耐心的人是不可能醉的.當然,身為不死者的夏提雅免疫毒,不可能會醉酒.基本上,來他店里的人要麼就是卸下毒無效物品,要麼就是知道不會醉卻也享受這種氣氛

只是,夏提雅覺得自己醉了也是事實吧,因為氣氛而醉了

那麼,要怎麼辦呢,他思考著,這時卻響起了可說是天之助的福音.他對著來客,低下了頭

"歡迎光臨"

"你好啊,"

喊著因外表而取的外號進入的,是這兒的常客之一,管家助手的阿庫雷亞,以及抱著阿庫雷亞的男性傭人.

阿庫雷亞像平時那樣被靜靜的放在椅子上,對身高一米的阿庫雷亞來說,要坐到酒吧櫃台的長腿椅子上是很困難的

就坐在旁邊也不打個招呼,兩人感到奇怪,朝向夏提雅那邊.夏提雅臉朝下咕噥著什麼,略微能聽出是對至高的存在的道歉

阿庫雷亞發出了注文

"那個"

"明白了"

聽到那個浮現出的只有一種

使用混合酒十種類合成的十色飲品,納薩力克

外觀非常漂亮,味道也能讓人覺得滿足,被常客評為配得上納薩力克之名,但卻不是想要向其他人推薦的東西

為了能變得更好喝而進行了許多嘗試,卻還在完成的途中

他以熟練的手法,作出十色的飲品,放在阿庫雷亞面前

"那邊的女性,試試這個"

然後聽到的是啪,啪嘰——剛的聲音

阿庫雷亞想把杯子從櫃台上滑過去送到,但是那只是漫畫里,靈活的的人才能做到的,不是企鵝也能做到的技術

他拿起倒下的杯子,確認了沒有損壞後,發出了放心的聲音.然後拿出手帕擦掉櫃台上的酒精,以嚴肅的眼神靜靜的出聲了

"請不要再砸酒吧了好嗎?如果說非要這麼做的話,換一個底部大的"

"……真是對不起"

這樣才首次注意到阿庫雷亞的夏提雅抬起了頭

"啊啦,不是阿庫雷亞麼,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每次來到九層都見到了一樣"

"是那樣麼?"

"是那樣的喲,可是……你會來這兒還真是少見,我以為來這兒的守護者只有迪米烏哥斯那樣的,上次他和科塞特斯一起來,靜靜的喝著酒"

"嘿,是那樣的啊"

聽著同僚的話夏提雅睜開了眼

"到底是怎麼了呢?你竟會表現出這樣的姿態"

"不是什麼大事……不,犯下了巨大的失誤,所以用酒在逃避,像個敗家犬一樣"

阿庫雷亞作出了微妙的表情,向酒吧主人無言的尋問"怎麼了,這女孩,但是酒吧主人對此沒有答案,只是搖搖頭

只是,想要更加快樂的飲酒,這樣想著的他開口了

"那麼作為氣氛轉換的意義,要不要來點蘋果汁呢"

兩人互相對視,作出了"該不會是"的表情

"在第六階層摘得蘋果制作的蘋果汁"

被這句話刺激到了嗎,兩人同時點頭,率直的反應給了他強烈的滿足感

然後桌子上擺著的,是沒有任何出奇的蘋果汁,那是二人份.視線也朝著男傭人那邊去了,但像往常一樣被拒絕了

當然,阿庫雷亞是鳥嘴,沒有忘記插吸管

"爽快的味道"

"雖然不壞,但欠缺魄力……因為不甜麼?"

那是一口氣喝完的兩人的感想

"嘛,也沒辦法吧,拿來的時候嘗了一下,比起保管在納薩力克里的來說甜味不足"

"第六階層有蘋果樹麼?沒有那樣的印象啊"

夏提雅倒是有在哪里聽過這個的印象,在店主回答之前說出了正確答案

"難道說是安茲大人帶回來的那個?外面的果實能不能在納薩力克里培育,作為消耗品補給計劃的一環從雅兒貝德那聽說了"

當然店主也聽說了

他這以外還接受了用外面的各種食材能不能制作出能力上升的料理,確認這一點的任務

"如果計劃順利進行的話,也會嘗試果樹園之類的,但是看來甜味還遠遠不夠呢"

"不,也不是不能喝,如果不想喝甜的時候可以派上用場吧"

"……那麼現在是誰在培育?亞烏菈和馬雷也外出了,難道交給魔獸了?"

"不,不,是安茲大人從外面帶回來的森精靈"

阿庫雷亞作出了"誰?"的疑惑表情,與之對照夏提雅卻作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怎麼回事?有新人加入納薩力克麼?"

夏提雅回答了阿庫雷亞的疑問,店主雖然見過森精靈,但不知道事情的經過,所以也豎起了耳朵來聽

好像是為了確認守護者之間的團隊合作而戰斗,帶著的森精靈.因為作了些什麼約定,就那樣帶回納薩力克來了.現在在蘋果農家

"納薩力克也在慢慢變化,變得更加強大"

對阿庫雷亞的話店主和夏提雅都表示同意

店主身為副料理長,對納薩力克地下大墓地今後的計劃什麼的完全不明白,但是安茲.烏爾.恭——留在這里的最後的至高存在,對于這個世界投入了全力,想要變得更加強大這點十分能夠理解

"原來如此.那麼今後會有更多像那個森精靈一樣加入納薩力克的存在出現也說不定"

夏提雅鼓起臉頰向阿庫雷亞發泄了不滿

"我討厭這樣,由至高的大人們創造的這里,卻讓那些肮髒的東西在里面行走什麼的"

他也對此有同感.至高的大人們降臨的這個地方,讓這里誕生出來的存在以外的人進入的情景,只是想象一下就鄒起眉毛,但是比他的想法更重要的一點

"也只有忍耐了吧,只要是安茲大人的決定的話"

至高的大人,安茲.烏爾.恭的決定是絕對的,他說是黑,就是黑,說是白,就是白

"並不是說我對安茲大人的決定有意見喲!"

對慌張的夏提雅,兩人也表示同意點頭

"那麼今後我們也要成為范本,對安茲大人更加忠誠.當然,也沒有除了你以外會對安茲大人造反的存在吧"

"也是呢.說起來,怎麼樣呢,夏提雅,現在的話會給予你更高的地位"

阿庫雷亞平時的勸誘——決不會成功的東西正要開始,卻被奇怪的聲音遮蓋了

"啊啊啊啊啊"

兩人的視線前面是抱著頭的夏提雅口中還不斷念著忠誠,忠誠什麼的

"真的,發生了什麼?語氣和平時不同呢"

對于驚訝的阿庫雷亞的質問,店主搖搖頭,聳聳肩

"誰知道呢?"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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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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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1 20:49: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蜥蜴人勇者們 第二章 集結的蜥蜴人

1

    騎乘羅羅羅在濕地旅行了半日,太陽已經高挂天空,薩留斯並沒有遇到他擔心的敵人,平安到達目的地。

    濕地中,有幾間和「綠爪」族的房子結構相同的住宅,四周圍著尖端向外的銳利木樁。木樁的空隙雖然不小,但應該足以阻擋羅羅羅這類的大型魔物入侵。房子數目比「綠爪」少,但體積倒是比「綠爪」大。

    因此,並沒有辦法確定到底是哪一方人數較多。

    每一棟住居都插有一根隨風飄揚的旗子,上面畫有代表「朱瞳」的蜥蜴人標記。

    沒錯,這裏就是薩留斯最先選擇的目的地——「朱瞳」族的衆落。

    環顧四周一圈後,薩留斯放心地吐了一口氣。

    因爲非常幸運地,他們的居住地仍和他過去取得的情報一致,是在同一片濕地。他原以爲,他們也可能因爲之前的那場戰役而搬遷,搞不好需要從尋找他們的部族開始進行。

    薩留斯回頭看向自己過來的方向,視線的彼端是自己的村落。現在,村裏應該也正如火如茶地進行各種准備吧。雖然一離開村落,心裏就湧現了不安,但應該可以斷守村子幾乎不會有遭受攻擊的可能。

    薩留斯能夠平安到達這裏就是最好的鐵證。

    無法確定是那個偉大至尊的百密一疏,還是自己的行動也在對方預測之內,但對方目前並不打算食言,也不打算阻止我方進行戰備。

    當然,即使那個叫什麽偉大至尊的敵人出手阻止,薩留斯也只能貫徹自己的信念。

    薩留斯從羅羅羅身上一躍而下,伸了個懶腰。

    雖然騎著羅羅羅長途跋涉,導致肌肉有些僵硬,但伸個懶腰稍加緩和後,反倒湧現舒服的感覺。

    接著,薩留斯指示羅羅羅留在原地等待,然後從背袋上取出魚乾給羅羅羅,當作早餐兼午餐。

    原本是想要指示族人把自己的糧食送到這裏,但有可能會破壞到「朱瞳」族的狩獵場,所以他沒辦法下令。

    薩留斯摸了羅羅羅所有的頭數次後,獨自邁出步伐。

    如果把羅羅羅帶在身邊,對方可能會對多頭水蛇有所戒備而不願出來。薩留斯是前來結盟的使者,不希望給對方大太壓力。

    他踩著啪沙啪沙的濺水聲前進。

    薩留斯看到視野一角內有幾名「朱瞳」族戰士在柵欄內並肩走著。他們身上的武裝和「綠爪」族一模一樣,沒有穿任何铠甲,手上拿著一把長槍,是利用在木棍前端綁著磨尖的骨頭制成。還有幾個人拿著投石器的繩子,但從沒有放上石頭這點看來,他們應該沒有立刻攻擊的意願。

    薩留斯也不想刺激對方,所以慢慢靠近,就這樣來到正門前。接著轉身面向提防著自己的蜥蜴人,拉開嗓門喊:

    「我是『綠爪』族的薩留斯·夏夏。有事想求見你們族長!」

    經過一段說短不短,說長也絕對不長的時間後,一位拿著扭曲拐杖的老蜥蜴人現身,後面還帶著五名體格壯碩的族人。老蜥蜴人全身上下都有以白色塗料畫上的圖騰。

    (是祭司長嗎?)

    薩留斯威風凜凜地站著。

    目前是平等的立場,絕對不能有示弱的表現。即使祭司在觀察薩留斯胸口的印記,他也依然保持不動。

    「『綠爪』族的薩留斯·夏夏,有事前來拜見。」

    「……不想說歡迎你,但領導我們的人願意見你,跟我來吧。」

    這種奇怪的迂回說法讓薩留斯稍感困惑。

    他感到疑惑的,是對方爲何不稱之爲族長。而且他們沒有要求出示能夠證明身分的東西。不過要是隨便亂說話而引起對方不悅,那就麻煩了。雖然覺得不對勁,薩留斯依然默默跟在一行人後面前進。

    薩留斯被帶到一間相當氣派的小屋。

    以薩留斯的部族來說,那小屋比哥哥的房子還大了一圈。小屋的牆壁以罕見的塗料畫著圖騰,代表居住者的身分崇高。

    令人好奇的是小屋並無窗戶,只有位于各處的通風口。薩留斯他們這些蜥蜴人,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得很清楚。不過,這並非代表他們喜歡在黑暗中生活。

    那麽,他們爲何會在這樣陰暗的小屋中生活呢?

    薩留斯浮現如此疑問,但沒有人會回答這個問題。

    往後一看,帶路的祭司和一起過來的戰士也都已經不在此處。

    聽到帶路人叫所有人離開時,一開始還覺得對方太不謹慎,差點就想詢問對方這麽做的理由。

    不過,當薩留斯聽到要所有人離開是領導者——族長代理人——的要求後,他就更加佩服在這間小屋中等待的那個人。

    雖然薩留斯對哥哥說過他會平安回去,但他沒有要自己不受半點傷的意思,以武裝戰士包圍這樣的他並施加壓力也沒有任何好處。他大概反倒會先覺得他們只有這點程度,而感到失望吧。

    不過,若對方早已看穿他的想法,還故意表演這一出氣度非凡的戲碼——

    (那麽,對方或許是個擅長交涉的棘手人物……)

    薩留斯刻意無視在遠處觀察自己的人們,走向門前,高聲大喊:

    「我是『綠爪』族的薩留斯·夏夏。聽說領導貴族的人在此處,可否拜見!」

    一道細細的聲音傳來,那是沙啞的母蜥蜴人聲音,表示允許進入。

    薩留斯毫不遲疑地隨意推開房門。

    不出所料,室內果然相當昏暗。

    雖然具有夜視能力,但光線的劇烈變化讓薩留斯也不禁眨了眨眼睛。

    室內空氣帶著刺鼻的味道,不曉得是不是湯藥造成的。薩留斯原以爲會是一名年老的母蜥蜴人,但傳來的聲音輕松顛覆了他的想像。

    「歡迎大駕光臨。」

    陰暗的室內傳來招呼聲,剛剛隔著一道門,所以誤以爲是個老人,但這時就能發現她的聲音帶有該說是年輕的力道。

    薩留斯終于適應了光線變化,他的視野裏有一道蜥蜴人的身影。

    雪白。

    這是薩留斯的第一印象。

    如雪一般的白色鱗片沒有半點暗沈,相當潔白無暇。

    渾圓的眼睛呈鮮紅色,散發出宛如紅寶石的光芒。她修長的體型並非雄性,而是雌性的身體。

    她全身畫著紅黑圖騰,那圖騰代表的意思是成人、熟練多種魔法,以及——未婚。

    各位有被槍刺過的經驗嗎?

    薩留斯有過那種經驗。那會讓身體瞬間感受到如被人用火燙物品大力碰觸的高溫,劇痛還會隨著心跳節奏傳至全身。而薩留斯現在正感受著那種感覺。

    並不疼痛,不——

    薩留斯只是默默地伫立著。

    不知道對方是如何看待薩留斯的沈默,她浮現諷刺的笑容說道:

    「看來,連四大至寶之一的凍牙之痛擁有者,都把我當作異形呢。」

    在自然界中,白化症相當罕見。這也是因爲相當顯目,很難存活下來的緣故。

    即使是擁有文明的蜥蜴人也有相似的地方,因爲他們的文明社會還沒有發達到能夠讓害怕日光、視力也差的蜥蜴人存活下去。因此,很少能夠活到成人的白化蜥蜴人,有些甚至會在出生後立刻被殺死。

    在一般蜥蜴人的眼中,白化蜥蜴人被認爲是礙眼的存在還算好的,嚴重的時候甚至會被當成魔物。她的笑容就是帶著那種諷刺。

    不過,這些都和薩留斯沒有關系。

    「——你怎麽了嗎?」

    裏面的母蜥蜴人納悶地出聲詢問站在門前發呆的薩留斯。

    ——沒有回答問題的薩留斯拉開嗓門,發出一道拉高尾音的聲音,中間還帶著抖音。

    聽見這道聲音的母蜥蜴人睜大雙眼,嘴巴微張。那是包含了吃驚、困惑,還有害羞的表情。

    這個叫聲被稱爲——求愛的叫聲。

    回過神來的薩留斯察覺自己無意中做了什麽樣的蠢事,尾巴不斷擺動,表現出類似人類面紅耳赤的反應,動作激烈到幾乎快把小屋拆了。

    「呃,啊,不是。不,並非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個——」

    薩留斯驚慌失措的舉動似乎反讓母蜥蜴人冷靜下來,她的牙齒互相碰撞,發出喀喀喀的笑聲,然後她便帶著傷腦筋的口吻開口安撫。

    「請冷靜點,你太失控的話,我會很困擾。」

    「!啊,抱歉。」

    薩留斯點頭道歉後進入屋內。這時候,母蜥蜴人的尾巴已經垂下,看起來總算回複了平靜。但她的尾巴前端還是不斷震動,可以得知她似乎還沒完全冷靜下來。

    「這邊請。」

    「——謝謝。」

    進入屋內後,母蜥蜴人請薩留斯坐到地板上一張以某種植物編織的座墊上,薩留斯坐下後,她也在對面跟著坐下。

    「初次見面,在下是『綠爪』族旅行者,薩留斯·夏夏。」

    「謝謝你的鄭重介紹,我是『朱瞳』族族長代理人,蔻兒修·露露。」

    彼此自我介紹完畢後,兩人像是在監定般互相打量對方。

    短暫的沈默籠罩整個小屋,但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薩留斯現在是客人,那麽,該率先開口的應該是身爲主人的蔻兒修。

    「那麽使者閣下,大家說話就不要太拘謹了,我希望能夠敞開心胸地暢所欲言,所以可以放輕松沒關系喔。」

    聽到對方希望彼此敞開心胸之後,薩留斯點頭回應。

    「那還真是感謝了,因爲我也不習慣過于正式的說話方式。」

    「那麽,想請問你這次所爲何來?」

    蔻兒修雖然如此詢問,但其實她大致上已經可以猜到理由。

    神秘不死者突然現身村落中心,而且,似乎還有人使用了可操控雲的第四位階魔法——「雲操控」。而造訪的人又是其他部族中的英雄公蜥蜴人。

    那麽,答案就只有一個。正當蔻兒修思考著該如何回應薩留斯時——出現的答案卻完全出乎意料。

    「——跟我結婚吧。」

    ————

    ————?

    ————!

    「啊——?」

    蔻兒修瞬間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的確,這不是我此行的目的。我也非常清楚,原本應該先談完正事再來說這件事,但我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你就取笑我是個愚蠢的男人吧。」

    「嗚、呃,嗯。哦……」

    聽到這句她這輩子從來沒聽過,也絕對和自己無緣的話,讓她的思緒被名爲混亂的暴風吹得四分五裂,完全無法集中。

    薩留斯對這樣的蔻兒修露出苦笑,繼續說道:

    「抱歉,真的非常對不起,竟然在這種緊急狀況中如此失態。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等之後再告訴我也沒關系。」

    「唔,呃……嗯。」

    蔻兒修好不容易重整思緒,或者說重新啓動後,回複了冷靜。但薩留斯剛才的話又立刻重現腦海,腦袋差點燒了起來。

    蔻兒修以不讓對方察覺的方式偷瞄眼前的公蜥蜴人,打量著那張非常沈著的臉。

    (明明對我說出那種話,還這麽冷靜……難道他經常求愛?還是很習慣被求愛……的確,他是很帥……啊!我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麽啊!這肯定是他的陰謀,沒錯,一定是。他只是想要戲弄我罷了。再說,怎麽可能會有人向我這種人求、求愛……!)

    她至今不曾被當成母蜥蜴人看待,這個體驗讓她方寸大亂,沒有多余精神可以察覺薩留斯的尾巴前端也正不斷像痙攣一樣微微抖動。眼前的公蜥蜴人也一樣在使盡全力壓抑,不讓自己內心真實一面顯露出來。

    所以現場才會産牛一段空白時間。要讓一頭熱的兩人冷靜下來,需要一段沈默籠罩的安靜時間。

    經過一段足夠令他們冷靜下來的時間之後,蔻兒修才終于覺得,應該先暫時回到原來的話題。

    蔻兒修想要再次詢問薩留斯來這個村落的目的時,又想起對方聊才說過的話。

    ——怎麽問得出口啊!

    蔻兒修的尾巴砰的一聲,在地上拍了一下。眼前的公蜥蜴人身體一顫,彷佛自己被打到一樣。

    蔻兒修慌張起來,覺得自己的行爲實在太過失禮。

    即使對方是旅行者,好歹也是代表部族前來此地的使者——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蜥蜴人,是持有凍牙之痛的英雄。這絕對不是對如此人物應該有的態度。

    (可是,都怪你不好啊!話說回來,你倒是快點說說話嘛!)

    薩留斯是對自己輕率的舉動感到難爲情,才會選擇沈默,但正在努力蓋住心中活火山的蔻兒修不可能察覺這件事。

    沈默不斷持續著。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而下定決心的蔻兒修,終于想到要改變話題。

    「你竟然不害怕我的模樣,該說你真有膽識嗎?」

    聽到蔻兒修這句自嘲的話,薩留斯立刻面露像在說「你在說什麽傻話」的表情予以迎擊。

    蔻兒修的腦中也浮現「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麽」的疑問。

    「我是說,你不怕我的白色身體嗎?」

    「……宛如覆蓋在那山脈上的雪呢。」

    「……咦?」

    「——顔色好美。」

    當然,自出生以來從來沒人對她講過這種台詞。

    (這、這個公蜥蜴人到底在說什麽啊!)

    蓋子無法承受內部的壓力,瞬間彈開,消失得無影無蹤。

    面對手足無措的蔻兒修,薩留斯隨意地伸出手,摸了一把蔻兒修身上的鱗片。薩留斯的手在那充滿光澤,有如打磨過的美麗——且帶點涼感的鱗片上輕輕滑過。

    嚇!——蔻兒修口中發出這個表面上如同恫嚇聲的短促呼吸聲。

    這道聲音讓兩人的腦袋都稍微冷靜了下來。

    兩人都知道被做了什麽,又不禁做了什麽,使得慌亂情緒充滿了全身上下。爲什麽會忍不住那麽做?又爲什麽會被那麽做——這個疑問造成焦慮,而焦慮又形成混亂。

    結果,兩條尾巴不斷啪啪啪地拍打房子,力道大得感覺整間房子都在搖晃。

    不久後,兩人四目相交,發現彼此的尾巴狀況,接著兩人的尾巴就彷佛時間暫停般急速靜止。

    「…………」

    「…………」

    不知道該以沈重來形容,還是以充滿緊張感來形容才好,沈默再次降臨在兩人身上,兩人只是偷偷打量著彼此。之後,終于整理好情緒的蔻兒修,帶著絕對不會看漏任何謊言的冷冽眼神發問。

    「……你突然這麽做……是爲什麽?」

    雖然蔻兒修無法將想講的話清楚表達,但薩留斯似乎理解了她的意思,毫不遲疑地坦率回答。

    「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而且,我們或許會在這次的戰鬥中陣亡,所以我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這句毫不隱藏心中想法的直接告白,讓蔻兒修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回應。不過,在這句話之中有個令她無法認同的地方。

    「……連凍牙之痛這把寶劍的持有者,都抱著陣亡的覺悟?」

    「對方是底細不明的敵人,不能掉以輕心……你有看到那個傳話的魔物嗎?來到我們村落的那個魔物長這樣……」

    蔻兒修收下薩留斯遞過來的魔物畫像,看了一眼後便點點頭。

    「嗯,是相同的魔物呢。」

    「你知道對方是什麽魔物嗎?」

    「不知道,包括我在內,部族裏的人都不知道。」

    「這樣啊……其實我曾經過過那個魔物……」薩留斯說到這裏時暫時停住,然後觀察著蔻兒修的反應繼續說:「我逃了出來。」

    「——咦?」

    「我沒有打贏,不對,說好聽點是半生不死吧。」

    蔻兒修了解到那魔物原來是那麽可怕的不死者,也松了一口氣地覺得,當時制止了戰士們是正確的決定。

    「那家夥會發出擾亂精神的叫聲,而且屬于非實體的魔物,沒有施加魔法的武器攻擊幾乎對他完全無效。所以沒辦法以人數優勢取勝。」

    「我們森林祭司的魔法中,有種魔法能夠暫時把魔法賦予到劍上……」

    「……你們能夠防禦精神攻擊嗎?」

    「是能夠強化那方面的抵抗力,但要保護所有人的精神,力量還是梢嫌不足。」

    「這樣啊……所有祭司都會那種魔法嗎?」

    「如果是強化抵抗力,幾乎所有祭司都可以。但如果是要防禦內心混亂,在這個部族中只有我可以。」

    蔻兒修發現薩留斯的呼吸有些紊亂起來。看來他似乎已經察覺,蔻兒修的地位絕對不只是虛有其表。

    沒錯,蔻兒修·露露這個蜥蜴人是一名擁有熟練技能的森林祭司,她的能力恐怕在蜥蜴人的所有祭司長之上。

    「……『朱瞳』族是第幾個會遭到攻擊的部族?」

    「對方是說第四。」

    「這樣啊……那麽,你們有什麽打算?」

    時間流逝。

    蔻兒修在思考,說了之後是否有好處。「綠爪」族絕對是選擇戰鬥,薩留斯此行的目的大概是要前來結盟,要求一起戰鬥吧。那麽,該怎麽做,才能對「朱瞳」有利呢?

    「朱瞳」族原本就不想結盟,他們的見解是選擇避難。和能夠使用第四位階魔法的人戰鬥,根本是愚蠢至極。況且,知道對方派出的不死者具有如此恐怖的能力,更不可能有其他結論出現。

    不過,將這些話老實說出來,真的好嗎?

    面對陷入思考漩渦的蔻兒修,薩留斯眯起眼睛,像是自說白話般開口:

    「我就告訴你真心話吧。」

    不知道薩留斯會說什麽的蔻兒修,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對方。

    「我這次擔憂的,是避難之後的事情。」

    面對無法理解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的蔻兒修,薩留斯只是淡淡地解釋。

    「你覺得,搬離已經住慣的熟悉環境後,還能夠過著和現在一樣的生活嗎?」

    「沒辦法……不對,很難吧。」

    離開這裏建立新的生活圈,這代表到了新環境後,必須要在賭上生命存亡的鬥爭——生存競爭中獲勝才行。其實蜥蜴人並非這座湖的霸者,且這片濕地也是經過長年累月的奮鬥才爭取到。這樣的種族,不可能在其他陌生環境中輕松建立超生活圈。

    「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連求個溫飽都有困難,對吧?」

    「沒錯。」

    無法理解眼前這位公蜥蜴人想表達什麽的蔻兒修,帶著尖銳的狐疑聲調回應。

    「那麽,如果附近的五個部族同時避難,你覺得會演變成什麽情況?」

    「這——!」

    蔻兒修啞口無言,因爲她已經聽出薩留斯話中的真正含意。

    雖然湖泊的幅員相當遼闊,但是當一個部族會選某處當作避難區,那個區域應該也是其他部族想要爭取的地方。那麽,光是遷移到新天地就可能爆發新的生存戰了,附近又有爭奪魚類主食的對手,這麽一來,會演變成什麽樣的情況?最後難保不會有可怕的結果出現,就像過去的那場戰役一樣。

    「該不會……即使沒有把握也要一戰的理由是……」

    「……沒錯。不只是自己的部族,我也有考慮到要減少其他部族的人口。」

    「竟然爲了這種理由!」

    所以才要組成軍隊應戰,即使會戰敗也是一樣。只是爲了減少蜥蜴人的人口。

    除了能夠參與生存戰的戰士、狩獵班、祭司外,其他人都可以犧牲的想法非常極端,但可以理解。不對,站在長遠的角度來看,也許讓其他人犧牲才是明智之舉。

    只要人口減少,就不需要大量的糧食。這麽一來,或許各部族便能和平共存。

    蔻兒修努力尋找可以否定此一想法的意見。

    「——你的意思是指,都還不知道新天地會有多危險,就要在人口減少的狀態下展開新生活嗎?」

    「那麽我問你,如果在生存競爭中輕易獲勝的話該怎麽辦?如果主食的魚類變少,又要變成是五族互相殘殺嗎?」

    「說不定,魚類不會那麽難以捕獲啊!」

    「如果難以捕獲呢?」

    蔻兒修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薩留斯的冷冽反問。

    薩留斯是以近乎最壞的情況爲前提行動,而蔻兒修的想法主要是一種積極推測。如果照她的想法行動,情況惡劣的時候大概會演變成悲劇吧。不過,如果昭i薩留斯的想法行動,就不至于演變成那樣。

    而且,即使成年的蜥蜴人數量因爲戰敗而減少,那也是光榮戰死。

    「……如果遭到拒絕,我們就有必要先對這個部族出兵。」

    這道低沈的聲音讓蔻兒修打了一股冷顫。

    他這是不讓「朱瞳」族在人口沒有減少的狀態下,遷移到其他地區的宣言。

    可說合情合理,也是非常適切的判斷。

    因爲人口減少的部族在移居的地方遭遇戰力不減的「朱瞳」族時,就有遭到消滅的危險,要避免這個危險發生,當然只能選擇不結盟就出兵攻掠的辦法。對身系部族安危的領袖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想法,如果自己處于同樣立場,應該也會采取相同的行動吧。

    「我認爲,如果我們結盟,即使戰敗,部族與部族在新天地發生互相殘殺的可能性也會極低。」

    蔻兒修無法理解話中含意,老實地露出不解神情。這時候,薩留斯以淺顯易懂的方式解釋自己的這番話。

    「因爲結盟應該會建立起民族意識,彼此都會改觀,認爲大家是一起浴血奮戰過的同伴,已非不同的部族。」

    原來如此。

    恍然大悟的蔻兒修小聲說道。

    也就是說,如果是一起浴血奮戰過的部族,即使遇到糧食欠缺,也可能不會立刻發展成互相殘殺的情況。不過,以蔻兒修的想法以及過去經驗來看,能否達到這種理想也實在令人存疑。

    正當蔻兒修微微低著頭,開始默默沈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時,薩留斯以有些疑惑的語氣發問:

    「話說回來,你們部族是如何度過那段時期的?」

    彷佛被針刺到一樣,蔻兒修反射性地迅速擡起頭,筆直望向薩留斯,可以看到薩留斯露出吃驚的表情。

    (也就是說,他真的是在不知道的情況下發問的。)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已經大致掌握薩留斯這個公蜥蜴人性格的蔻兒修,直覺認爲這個問題並沒有隱含對自己部族的威脅。

    蔻兒修眯起眼睛,凝視薩留斯,那目光銳利得彷佛要將人刺穿。蔻兒修知道,薩留斯正因不明白爲什麽會受到那種眼神洗禮而困惑,即使如此,蔻兒修還是忍不住那麽做。

    「——我有說的必要嗎?」

    那是相當不屑的口氣,充滿厭惡,那變化甚至可能會讓人有種說話者好像換了一個人的錯覺。

    但是,薩留斯也不能就此退縮。因爲這或許是所有人得以獲救的一線生機。

    「希望你能告訴我。是靠祭司的力量嗎?還是有其他方法?說不定,其中就有能夠得救的——」

    薩留斯還沒把話說完,就語塞了。

    如果真有解救的方法,蔻兒修不會表現出那麽難過的模樣。

    蔻兒修可能看穿了薩留斯的內心想法吧。她露出仿佛在嘲笑自己與所有一切的笑容,哼了一聲。

    「答對了。根本沒有什麽得救的方法。」她說到這裏停了下來,露出疲憊的笑容說:「我們的方法是吃同族——就是吃死掉的同伴喔。」

    一股強烈的沖擊讓薩留斯啞口無言。殺死弱者——減少人口並非禁忌,但吃同族是汙穢的行爲,是禁忌的禁忌。

    (爲什麽她要告訴我這件事?爲什麽要將這件應該隱瞞一生的事實,告訴我這個部族外的——來訪者?難道不打算讓我活著回去……不對,感覺不像是那樣。)

    連蔻兒修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爲什麽會把這件事告訴對方。

    她非常明白這件事會令其他部族的人有多瞧不起自己的部族。但又爲什麽——

    她像是只有嘴巴不受控制股,娓娓道來。

    「那時候——其他部族剛引爆戰爭時,我們的部族也因爲糧食不足而陷入絕境。不過,我們部族沒有參與戰爭,是因爲祭司人數較多、戰士人數偏少的這個『朱瞳』族的成員結構。祭司人數多,也能利用魔法制造出較多的糧食。」

    蔻兒修仿佛受到其他意識控制般,滔滔不絕地繼續說下去。

    「不過,祭司以魔法制造出的糧食,對整個部族來說根本是杯水車薪,使得我們只能慢慢走向滅亡。但是,有一天族長突然帶了糧食回來,那是鮮豔的紅肉。」

    (——或許,我是希望他能聽我訴說……自己的罪孽。)

    現場響起蔻兒修咬牙切齒的聲音。

    眼前的公蜥蜴人只是靜靜聽著,即使感到厭惡,也沒有表現出來。

    這樣的態度讓蔻兒修心存感激。

    「大家都已經隱約猜到那是什麽肉了。當時定有嚴格的戒律,違反戒律的家族將會遭到放逐,而族長都是在有家族遭到放逐之後才帶肉回來,但爲了活下去,大家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吃下那些肉。不過,這種事情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有一天,大家累積的不滿情緒終于一口氣爆發,演變成一場大暴動。」

    蔻兒修閉上眼睛,回憶起族長。

    「吃那些肉的我們……即使知道那是什麽肉還是吃下肚的我們,明明也和族長同罪。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是覺得很可笑。」

    結束默禱的蔻兒修,正眼注視著薩留斯。看到對方的平靜雙眸中沒有出現厭惡之色,讓蔻兒修的心中竊喜,並對湧現喜悅之情的自己感到吃驚。

    爲什麽會覺得喜悅?

    蔻兒修也隱約開始察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請看看我,我們『朱瞳』部族,有時候會出現像我這樣的人。這些人成長過後都會擁有某些特殊才能——我是擁有祭司的才能。因此,我才會擁有僅次于族長的權力……這樣的我揭竿起義,挺身反抗族長。這場戰役雖然讓村落一分爲二,但我們因爲兵力較多,最後贏得了勝利。」

    「而結果是因爲人口減少,糧食也變充足了?」

    「沒錯……就結果而言,我們的部族存活下來了。叛變當時——族長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投降,身受無數的傷死去。而族長在受到致命一擊的臨終之際,對我露出了笑容。」

    蔻兒修悲痛地如此娓娓道來。

    這是從她殺死族長之後,就在她的心裏不斷累積的惡膿。

    在相信蔻兒修,並且與她一起反叛族長的部族人們面前絕對說不出口的這些惡膿,如今終于能夠在薩留斯這個人面前一吐爲快。所以,她才會滔滔不絕地吐露著往事。

    「一個人在面對殺死自己的人時,不會露出那種笑容。那笑容沒有任何怨恨、嫉妒、敵意或詛咒,真的是非常美的一個笑容!我一直在想,會不會其實族長是在看清事實的情況下行動,而我們……我們只是憑著理想和敵意在行動。真正正確的人應該是族長才對!因爲族長去世——也就是被視爲諸惡根源的人物消失,我們部族再次團結了起來。而且,還附贈了一個因爲人口減少.使得糧食問題得以解決的大禮!」

    此時的她已經到達極限了。

    身爲族長代理人又背負罪孽的人,在長期的拚命忍耐下,崩潰時的力量也會相當驚人。蔻兒修把即將爆發的濁流全部吞下。如果思緒混亂,根本連話都無法清楚表達。

    一陣咕咕的輕微啜泣聲響起。雖然因爲生物構造的緣故,不會流出很多淚水,但就精神面來說,她已經哭到崩潰了。

    相當嬌小的一個身軀。

    只要生存在自然界,弱小就等于罪惡。雖然小孩還是屬于受保護的一群,但公母蜥蜴人沒有太大差別,全都相當重視堅強的一面。如果從這點來看,眼前的母蜥蜴人應該是會被瞧不起的對象吧。身爲領導部族的領袖,怎麽可以在其他部族的人——不怎麽熟的人面前示弱。

    不過,薩留斯心中湧現的想法卻完全不同。

    或許也因爲對方是一位美麗的母蜥蜴人,但眼前的她更是一位戰士。是一位即使受傷、喘息、苦惱,也依然不放棄前進的戰士。薩留斯覺得那樣的表現,只是她稍微透露出怯懦的一面而已。

    如果會想要站起來前進,那就不是弱者。

    薩留斯靠過去溫柔抱緊蔻兒修的肩膀。

    「——我們並非全知全能,只能根據不同場合做出不同決定。如果換成是我,或許也會那麽做。但我不想說什麽安慰的話,因爲這世上哪有什麽標准答案。不過,我們只能選擇前進,我認爲即使後悔、苦惱,腳底傷痕累累,你也只有前進一途。」

    兩人相互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小小的心跳聲透過身體傳來。兩顆脈動的心髒配合彼此的節奏跳動,甚至令人出現慢慢合爲而一的錯覺。

    真是不可思議的感覺。

    薩留斯感受到在自己的蜥蜴人生命中,不曾感受到的溫暖。這並不是因爲抱住蜥蜴人的緣故。

    (難道是因爲抱住的是這名母蜥蜴人——蔻兒修·露露的緣故嗎?)

    經過不久時間,蔻兒修離開薩留斯的胸口。

    遠去的體溫讓薩留斯感到可惜,但這話實在太過難爲情,所以他無法說出口。

    「讓你看笑話了……瞧不起我了嗎?」

    「哪裏有什麽笑話?我怎麽可能會認爲即使煩惱自己的前途、受了傷,也要前進的人是一種笑話,我看起來像那種公蜥蜴人嗎……你看起來非常美。」

    「——!——!」

    白色尾巴扭動起來,不斷拍打地面。

    「……糟糕。」

    薩留斯沒有詢問蔻兒修小聲說出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問了其他問題。

    「對了,你們『朱瞳』族有在養殖魚嗎?」

    「養殖?」

    「對,就是自己養一些拿來當主食的魚。」

    「我們不做那種事,因爲魚是大自然的恩惠。」

    就薩留斯所知,沒有任何一個蜥蜴人部族擁有養殖技術。因爲大家都覺得,自己親手擴增食物這種想法本身就是一種邪門歪道。

    「那似乎是祭司——森林祭司的想法,能夠說服他們改觀,讓他們接受利用養魚填飽肚子的想法嗎?我們部族的祭司們都接受了這種想法喔。」

    蔻兒修點頭同意。

    「那麽,我就教你養魚的方法吧。重點在于喂魚的飼料,要使用森林祭司們以魔法制成的果實當作飼料。喂魚吃那些果實的話,就會長得又肥又大。」

    「你把養魚的技術告訴我,真的不要緊嗎?」

    「當然,藏私也沒什麽好處,利用這個技術幫助更多部族,才比較重要。」

    蔻兒修深深低下頭,翹起尾巴,向薩留斯道謝。

    「非常感謝。」

    「你……不用感謝我似無妨,但作爲代價,我想再問你一次。」

    蔻兒修表情裏的情感消失,這個態度也讓薩留斯的內心冷靜下來。

    這是絕不能回避的問題。薩留斯摒住呼吸,同一時間,蔻兒修也吸了一口氣。

    然後,薩留斯開口問道:

    「你們『朱瞳』族,打算采取什麽對策應付即將到來的那場戰爭?」

    「……經過昨天討論的結果,目前是決定避難。」

    「那麽,族長代理人蔻兒修·露露,我再問你一次,你現在的想法還是一樣嗎?」

    蔻兒修無法回答。

    因爲這個回答將會決定「朱瞳」族的命運,猶豫不決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薩留斯對于這個反應也是束手無策,只能露出爲難的笑容。

    「……這事情必須由你決定,之前的族長會在臨終之際對你露出笑容,大概是因爲他將部族的未來交給你了吧,那麽,現在正是你實踐那使命的時候。我想說的都說了,接下來就看你怎麽決定了。」

    蔻兒修的雙眼骨溜溜地環顧整個室內,這個動作並非意味著逃避,也非想要尋求幫助,而是正在心中尋找正確答案。

    不管結論爲何,薩留斯要做的就只有接受她的答案而已。

    「我以族長代理人的身分請教一下,你們打算帶多少人避難呢?」

    「預定讓各部族的十名戰士、二十名獵人、三名祭司、七十名公蜥蜴人、百名母蜥蜴人和一些小孩避難。」

    「……除此之外的人呢?」

    「——視情況,可能會讓他們一死了之。」

    蔻兒修默默仰望什麽都沒有的地方,接著低喃一聲:

    「——這樣啊。」

    「那麽,請告訴我你的結論吧,『朱瞳』的族長代理人蔻兒修·露露。」

    蔻兒修思考著各種計劃。

    殺死薩留斯當然也是選項之一。她自己本身並不希望殺死他,不過,以族長代理人的身分來說就另當別論了。殺死他之後帶全村人逃亡如何?蔻兒修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爲這是對未來相當危險的一個賭注。再說,也無法證明他真的是單槍匹馬前來。

    那麽,先答應他之後再帶大家逃亡呢?

    這大概也會有問題吧。如果弄巧成拙,讓對方和「朱瞳」族掀起一場大戰——亦即變更爭戰的對象,很有可能會把事情導向要實施人口刪減。對方的真正意圖是刪減人口,爲了達成此一目的,刪減的對象是誰都一樣吧。

    到頭來,他若得到不想結盟的答案,應該就會回村率兵前來消滅「朱瞳」族吧。

    不過,不曉得薩留斯是不是沒有發現,這其中有一個漏洞。到頭來,糧食問題自始至終都存在著。

    蔻兒修恍然大悟地笑了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退路了。從薩留斯對她提出結盟的時候開始;從「綠爪」族爲結盟采取行動的階段開始——

    「朱瞳」族的生路就只剩一條,那就是與其結盟,一起參戰。薩留斯應該同樣明白這個道理。

    即使如此,他還是要等蔻兒修親口回答。他大概是想要辨別蔻兒修這位指揮部族的蜥蜴人,是否有資格成爲結盟的同伴。

    再來只剩下是否要說出她的決定。

    只是,說出那個決定之後,一定會讓許多人失去生命。不過——

    「先讓我說清楚一件事,我們並非爲了犧牲而戰,是爲了勝利而戰。我或許說了許多讓你感到不安的話,然而只要能夠戰勝敵人,最後就可將一切盡付談笑中。只有這點希望你不要誤會。」

    蔻兒修點頭表示了解。

    這名公蜥蜴人真的很溫柔。帶著如此想法的蔻兒修說出自己的決定。

    「……我們『朱瞳』就和你們合作吧,因爲我不希望族長的笑容變得毫無意義,也爲了讓『朱瞳』族人盡可能活下來。」

    蔻兒修深深低頭,筆直地豎起她的尾巴。

    「——非常感謝你。」

    薩留斯輕輕點頭,那豎起尾巴的模樣中所蘊含的千思萬緒,比他的話語還要更加強烈。

    ●

    清晨。

    薩留斯站在羅羅羅面前,望著「朱瞳」族的大門。

    他忍不住張開嘴巴,打了一個呵欠。他昨晚以容座觀察員身分參加「朱瞳」族的會議到很晚,所以現在有點困。但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他今天之內必須再去拜訪一個部族。

    薩留斯拚命和睡魔搏鬥,但終究敗下陣來,又再次打了一個呵欠。而且比剛才打的哈欠還大。

    雖然坐在羅羅羅身上的平穩度不夠,但感覺現在即使坐在上面也睡得著。

    薩留斯望了一眼才剛升起,看起來也像是黃色的太陽後,又把目光移向大門,然後感到有些混亂。因爲有個奇怪的東西走出大門。

    那是一團草。

    縫著許多長條狀布條和線的衣服上面長滿雜草,如果躺在濕地上,遠遠看去應該會覺得那只是一團雜草吧。

    啊,好像曾經在哪裏看過類似的魔物——

    薩留斯回想起旅行者時代在旅途中見過的光景,後面的羅羅羅發出警戒的低吼。

    薩留斯當然明白那團雜草到底是誰,絕對不會有錯。因爲她的白色尾巴稍微露出了一點蹤影。

    在他呆呆望著那條輕快搖擺的尾巴,同時安撫羅羅羅的情緒時,那團雜草已經來到薩留斯身邊。

    「——早安。」

    「嗯,早安……看來你順利整合部族了呢。」

    他將視線移向「朱瞳」族的住居,衆落裏一大早就殺氣騰騰,許多蜥蜴人都行色匆匆地四處奔忙。蔻兒修也站在一旁望向相同方向,開口回答:

    「嗯,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今天應該就能到達『利尾』族的村落,還有避難的人也都打點好了。」

    村裏的祭司利用魔法傳來的情報顯示,「利尾」族是被宣告將會第一個遭到消滅的部族。第一個會被消滅的部族並非「龍牙」族,就時間上來說剛好比較有利。

    「那麽,蔻兒修你爲什麽要來我們這邊?」

    「答案很簡單啊,薩留斯,不過在我回答問題之前,先告訴我一件事。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經過從昨天傍晚開到淩晨的會議侉,即使互稱彼此的名字,兩人也不覺得突兀。而大概是因爲變熟了的緣故,連說話方式都出現改變。

    「接下來,我打算前往拜訪另一個部族——『龍牙』族。」

    「他們是實力代表了一切的部族對吧?聽說他們擁有的武力是所有部族中最爲強大。」

    「嗯,沒錯。既然對方是和我們沒有交流的部族,我們就需要做好心理准備。」

    對方的一切資訊全都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所以光是前往對方根據地,就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而且,他們還吸收了在上次戰役中遭到消滅的兩部族生還者,這個事實讓危險的程度更加提升。

    在那次戰役中大大活躍的薩留斯,對兩部族的遺族來說,絕對是恨之入骨的仇人。

    即使如此,在這次的戰爭中,還是最需要該部族的一臂之力。

    「這樣啊……那麽,還是讓我同行比較好。」

    「——什麽?」

    「很奇怪嗎?」

    雜草堆動了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因爲看不到她的臉,所以不知道她說出這句話的意圖何在。

    「也不是說很奇怪……很危險喔。」

    「現在還有不危險的地方嗎?」

    薩留斯無言以對。冷靜想想,帶蔻兒修前往的好處很多。不過身爲一個公蜥蜴人,還是不想帶著心儀的母蜥蜴人前往明知危險的地方。

    「——我真是不夠冷靜呢。」

    雖然蔻兒修躲在草裏,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她似乎輕笑了一下。

    「……那麽,我再問你另一個問題,你這副模樣是怎麽回事?」

    「不好看嗎?」

    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是很奇怪。不過,還是稱贊一下會比較好嗎?薩留斯不知該如何回答,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打量著對方看不見的神色,開口反問:

    「……我應該說很好看……嗎?」

    「怎麽叫能。」

    蔻兒修斬釘截鐵地否定。薩留斯會感到無力,應該也是在所難免吧。

    「單純只是因爲我怕陽光,所以我外出時,大多都是這種裝扮。」

    「原來如此……」

    「啊,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呢,答應讓我一起前往嗎?」

    就算和她多說什麽,應該也是徒勞無功吧。如果從結盟的這個目標來看,帶她一起前往應該會有利于達成目的。她也是這麽認爲,才會如此提議吧。那麽就沒有理由拒絕了。

    「……我知道了,那麽請助我一臂之力吧,蔻兒修。」

    蔻兒修一副真的是打從心底感到開心似地開口回答:

    「——明白了,薩留斯,交給我吧。」

    「你已經准備好可以出發了嗎?」

    「當然,我的背包已經裝滿各種所需物品了。」

    薩留斯聽完稍微打量了一下她的背部附近,發現草上面有稍微凸了一塊。那個地方傳來新鮮的青草味道,而且還是有些濃郁的香味。既然是森林祭司,就應該具有藥草之類的技能,所以裏面大概裝著相關物品吧。

    「薩留斯,你好像很困呢。」

    「呃,嗯,是有點困,這兩天東忙西忙的,沒怎麽睡。」

    這時候,一只長著白麟的手從雜草裝底下伸了出來。

    「給你,這是利奇利可的果實喔,你連皮一起咬看看。」

    伸出的手上有一個咖啡色果實,薩留斯毫不遲疑地拿進嘴裏,咬了下去。

    他的嘴裏立刻充滿一陣澀味,稍微趕走了一點睡意。雖然以提神來說,這效果有點差強人意,不過繼續咀嚼數次後,突然有一股味道在舌頭上爆發出來。不僅如此,連吐出的氣息都有那個香味。

    「姆嗚!這種穿越鼻腔的清涼感是怎麽回事!」

    薩留斯下意識地發出哥哥的口頭禅。看見他這副模樣的蔻兒修不禁咯咯嬌笑。

    「感覺睡意漸漸消失了對吧?但實際上並非真的消失,千萬別過度相信這種感覺,還是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比較好。」

    因薩留斯吸入口中及吐出的氣息,而充滿全身的清涼感令他神清氣爽,感到滿足的薩留斯點頭回應:

    「那麽,我就找時間在羅羅羅身上小睡一會兒羅。」

    如此說完,薩留斯立刻爬上羅羅羅的背後,接著,蔻兒修也跟著爬上去。雜草堆爬上身體的詭異感覺讓羅羅羅不滿地瞪向薩留斯,但薩留斯最後還是想辦法安撫下來。

    「那麽上路吧,因爲不是很穩,就抓著我吧。」

    「知道了。」

    蔻兒修的手環抱住薩留斯的腰——雜草刺刺的感覺讓薩留斯覺得有點癢。

    「……」

    總覺得和想像中不同的這個觸感,讓薩留斯不禁彎起嘴角。

    「——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出發吧,羅羅羅麻煩你了。」

    是什麽事讓她這麽開心?蔻兒修非常愉快的笑聲從背後傳來,讓薩留斯不禁在搖晃的羅羅羅背上露出滿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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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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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1 20:50:3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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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新統治者的壓制下,都武大森林一片死寂。因爲所有生物都畏懼王者的目光,潛形匿迹。

    不過,只有那個地方不同。

    砍伐、搬運樹木的聲響響遍周遭。

    會讓人聯想到重機械的哥雷姆——重鐵動像(Heavy Iron Machine),將木頭運送到一座建造中的巨大木造建築物。

    這座建築物似乎還要很久才能完成,建地面積雖然相當廣大,但有蓋出一點樣子的地方卻少得驚人。

    在這裏工作的是一群不死者和哥雷姆。

    這群不死者中,最多的是身穿耀眼鮮紅色長袍的死者大魔法師(Elder Lich)。

    他們每個人盾上都停著身高約三十公分左右的惡魔——有著蠕蝠翅膀,一身赤銅色肌膚,被稱爲小惡魔(Imp)的魔物。爲了不妨礙到死者大魔法師,小惡魔們滴著劇毒的尖尾都被提了起來。

    一名努力工作的死者大魔法師攤開手上的設計圖,向工作中的哥雷姆下達一些命令。

    聽從指示停下手邊工作的哥雷姆,比對建造中的地方和設計圖,思考起來。不久,便向停在肩膀上的小惡魔說話。

    小惡魔聽完,並表示了解後,就展翅飛向天空。

    以不怎麽優雅的動作飛向天空的小惡魔,睜大眼睛從天空環視附近一帶。沒多久,小惡魔發現了目標人物,立刻俯沖而下。

    那人是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第六樓層守護者——亞烏菈·貝拉·菲歐拉。也是這座森林新霸主的其中一人。

    這名黑暗精靈少女把紙卷起來當作大聲公使用,將聲音傳到遠方。小惡魔降落到她面前深深行禮後,她便以熟悉的語氣開口詢問道:

    「好~這次來的是哪一組的人呢?」

    「亞烏菈大人,是U組的三號。」

    「U組嗎,好的好的,了解了。還有什麽問題嗎?」

    在這裏工作的人以五十音的「A」~「O」進行分組,將各組分配在不同地方做不同的工作。在亞烏菈的記憶中,「U」組的工作地點是儲藏用的倉庫。是在所有預定建設中,建築進度第二快的地方。

    「建造用的樹木寬度出現了差錯,能否請您多給一些時——」

    小惡魔突然住嘴,這是因爲亞烏菈戴在手腕上的鐵片傳出聲音。

    「休息時間到了~!」

    亞烏菈聽到這個帶點傭懶又開朗的女子聲音,臉色爲之一變,耳朵下垂,變成一副很松懈的害羞表情。

    「是,了解了,泡泡茶壺大人!」

    她充滿活力地對著戴在手上的護帶回答。

    「所以呢,因爲吃飯時間到了,早上的工作就先暫時告一段落。」

    在這個工地工作的魔物,幾乎都不需要進食。事實上,亞烏菈自己也戴著營養戒指(Ring of Sustenance),不需要飲食或睡眠,但既然自己的主人都體恤大家的辛勞叮咛「一定要好好休息」了,那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雖然對你有點不好意思,不過要休息了,所以你一個小時後再來吧。」

    「遵命,那麽屬下先行告退。」

    小惡魔行禮後立刻飛走,發出嘈雜的振翅聲。

    看一眼往儲藏用倉庫方向飛去的小惡魔後,亞烏菈稍微轉動幾下肩膀,再次望向手腕上的護帶。

    然後露出滿臉笑容。

    這是主人因爲自己工作努力而賞賜的獎勵。當然,對于出生目的是替主人及無上至尊們工作的守護者來說,努力工作本來就是件天經地義的事,不該收取報酬,犧牲奉獻才是理所當然。

    不過,她唯獨無法拒絕主人送這條護帶。

    「呵呵呵呵,我好想再多聽一下泡泡茶壺大人的聲音啊。」

    亞烏菈溫柔撫摸戴在手上的護帶。她這時的動作,或許比撫摸自己控制的魔獸身體時還要溫柔。

    用在這件道具上的所有聲音,全都來自創造亞烏菈的無上至尊。

    即使那聲音單純只是告知時間,卻會讓亞烏菈充滿喜悅。

    她之前聽到弟弟(馬雷)得到安茲·烏爾·恭之戒時,還覺得有點嫉妒,但老實說,她現在覺得自己得到的道具比較好。

    「呵呵呵呵呵。」

    亞烏菈垂下耳朵,害羞地輕撫護帶。她看著在日光下閃閃發亮的護帶,滿意地點點頭。但不久後,她卻疑惑地歪起頭來。

    「爲什麽安茲大人要限制某些時候不能使用呢?」

    安茲大人命令七點二十一分和十九點十九分等幾個時間點不要設定呼叫。

    「嗯……幹脆問問看那家夥吧。啊,糟糕!」

    亞烏菈發現浮現在護帶上的數字後,急忙沖了出去。

    她前往的地方有一位女仆。

    在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服務的四十一位女仆,是屬于異形種族的鏈金生命體(Homunculus),外表都是美女的模樣,但只有她例外。

    她的頭部是狗,臉中央有一道線——類似傷痕,上面也有縫合的痕迹。那彷佛像是將裂成兩半的臉,勉強縫合在一起的感覺。

    她的名字是佩絲特妮·S·汪可。

    是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女仆長,屬于高階神官。

    「我遵照亞烏菈大人您的期望,帶了漢堡過來。配菜有兩根腌菜和帶皮薯條,飲料是可樂…………汪。」

    她隔了一會兒才發出「汪」的聲音,讓亞烏菈直覺認爲她是忘了在語尾加上叫聲,但亞烏菈對此並沒有特別多說什麽,因爲更令她在意的,是一股正刺激著她的胃,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雖然戴著戒指便不需進食,但並非不能用餐,而且吃東西是一件幸福的事,尤其是吃這種令人食指大動的美味食物。

    「關于綜合飲食效果方面——」

    「啊,不用,不用。我不是想要提升能力效果才拜托你准備。」

    「了解了汪。」

    亞烏菈走向位于佩絲特妮身旁,散發出陣陣香氣的女仆餐車。

    「吃飯啦,吃飯啦!」

    佩絲特妮聽著亞烏菈作詞作曲的吃飯歌,掀開餐車上的銀色托盤蓋子。

    「哦哦~」

    亞烏菈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現身的食物,同時說出突然想到的事。

    「A7等級的牛絞肉也不錯啦,但我比較喜歡牛豬混合的絞肉呢。真希望能用那種絞肉做個三片肉餅耶。」

    「那麽,屬下就照您說的吩咐主廚汪。」

    「嗯,麻煩你了!」

    亞烏菈連著托盤一起拿起後,笑嘻嘻地邁出步伐。

    5

    薩留斯觀察著眼前的「龍牙」族村落,此時突然有一團植物從他的臉旁冒出來。不用說,那團植物正是蔻兒修。她伸手撥開臉上的草,露出薩留斯覺得漂亮的臉龐。

    「你真的要直接闖進去?你想和他們正面交鋒嗎?」

    「不對,正好相反。『龍牙』族是一支重視實力的部族,要是隨隨便便離開羅羅羅進去,可能會産生還沒遇到族長之前就被人找碴等許多麻煩吧。騎著羅羅羅前往可以預防那種情況發生。」

    騎著羅羅羅前進一段距離後,村裏各處的幾名戰士大概是看到他們了吧,個個都拿著武器,帶著銳利眼神目不轉睛地看著薩留斯他們。

    感受到敵意的羅羅羅發出低吼。薩留斯聽著羅羅羅的警戒吼聲,示意它繼續前進。

    繼續前進的話會引爆戰鬥。一直前進到即將一觸即發的時候,薩留斯終于讓羅羅羅停下,從上面跳下。蔻兒修也跟著一躍而下。

    好幾名戰士的銳利目光射向兩人,那眼神彷佛帶有實體壓力,已經不是單純的敵意那麽簡單,已經到達了殺氣的領域。

    蔻兒修稍微被他們的視線給震懾住,停下了腳步。這是因爲,雖然她在森林祭司中屬于擁有強大能力的人,但以戰士身分親臨火線的情況還是不多。

    相對地,薩留斯往前跨出一步。他用半個身體擋住蔻兒修,大聲叫道:

    「——我是代表『綠爪』前來拜訪的薩留斯·夏夏。有事想拜見貴族族長!」

    他強而有力的聲音幾乎要把殺意全都震飛,「龍牙」族的戰士們似乎反被他給震懾住,全都爲之一震。

    接著,蔻兒修也揚起聲音,自報姓名。

    「我是『朱瞳』的族長代理人蔻兒修·露露,同樣是來拜見族長。」

    聲音雖然不大,但其中隱含著領導部族者的自負與自覺。剮才像小女孩般畏縮的蜥蜴人被充滿自信的雄性聲音所激勵,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再說一遍!我們是來見族長的!他在哪裏!」

    在此瞬間——現場的氣氛掀起一道波瀾,簡直就像情緒化爲實際力量襲擊而來。

    羅羅羅的四個頭瞬間翻騰,張開大颚,向四周發出恫嚇的吼聲,擺動頭部怒目瞪視。巨大多頭水蛇的尖銳吼聲響起,現場氣氛也像是感到害怕似的,有一瞬間緊縮了起來。

    「……這點程度的小事,你不用保護我也沒關系。」

    「我沒有保護你的意思,因爲你是自己決定要跟來的。不過,讓他們部族消滅的起因在我,原本就應該由我承受這些目光。」

    戰士們開始聚集到村落入口處,全都是一些精壯魁梧的蜥蜴人,鱗片上還有著淡淡傷疤,應該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吧。但薩留斯看出族長並不在其中。

    每個蜥蜴人都只是戰士而已,其中並沒有看到帶有自己哥哥那種威嚴,或是蔻兒修那種異常面貌等充滿族長氣勢的人物。

    在這個只有羅羅羅恫嚇聲的空間中,每位蜥蜴人都保持著高度警戒,這時候——

    「唔!」

    ——蔻兒修倒吸一口氣,發出一道微弱的聲音。不過,先預測到將有一名蜥蜴人登場的薩留斯卻無動于衷,因爲他在對方現身前就已經有感覺,感覺到一種擁有強大力量的生物正慢慢接近。

    但還是不由得對出現在眼前的蜥蜴人瞠目結舌。

    如要簡單形容那個蜥蜴人,那就是異形。

    對方是一個體型超過兩百三十公分的巨大蜥蜴人,光是這樣或許還不足以稱爲異形,但會這麽形容有其原因。

    首先——他的右臂相當粗大,外觀怪異,就像招潮蟹只有單邊是巨贅一樣。不對,他的左臂並沒有很細,和薩留斯的手臂差不多粗,單純只是右臂異常粗大而已,而且還不是因爲生病或先天畸形,那是肌肉。

    他左臂的無名指和小指整根不見。

    而他的嘴巴一直裂到後方,可能是被砍傷的吧。尾巴彷佛被壓扁般相當扁平,不像蜥蜴人的尾巴,反倒像鳄魚的尾巴。

    不過,比起這一切的外觀,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烙在他胸口的那個印記。雖然和薩留斯胸口上的圖案不同,但意義相同,證明這個蜥蜴人也是「旅行者」。

    這個蜥蜴人不斷打量薩留斯一行人——

    ——彷佛幹柴摩擦的聲音從他的嘴巴漏出,那是異形蜥蜴人的利齒彼此摩擦著的聲音。那恐怕是他的笑聲。

    「來得好,凍牙之痛的主人。」

    這個低沈渾厚的聲音和異形蜥蜴人的外型十分匹配。他應該只是正常說話而已,聽起來卻散發著淩人霸氣。

    「初次見面,我是『綠爪』族的薩留——」

    異形蜥蜴人揮揮手表示不需多做介紹。

    「只報上姓名吧。」

    「……我是薩留斯·夏夏,這位是蔻兒修·露露。」

    「那位該不會是……植物系魔物吧?不過,既然你都帶多頭水蛇過來了,就算有飼養其他魔物,應該也不用大驚小怪吧。」

    「……並不是。」

    面對想要脫掉雜草裝的蔻兒修,異形蜥蜴人再次揮手表示不用。

    「別把我的玩笑當真了,真麻煩。」

    「——!」

    感到無趣的異形蜥蜴人看了扭動雜草堆的蔻兒修一眼後,再將目光移向薩留斯。

    「那麽,你們爲何而來?」

    「在此之前,可否先請教一下尊姓大名?」

    「哦,我是『龍牙』族長,任倍爾·古古,叫我任倍爾就好。」

    任倍爾露齒而笑。雖然正如預料,但旅行者擔任族長的這個事實還是令人難掩吃驚。

    不過相反地,這也是令人可以接受的答案。如此公蜥蜴人不可能只是區區一介旅行者。事實上,當他一出現時,周圍的敵意就立刻煙消雲散。這個公蜥蜴人就是擁有這麽大的權力,還有不凡的武力與凝聚力。

    「你也可以叫我薩留斯就好,那麽……任倍爾,想請教一下,最近有沒有什麽奇怪的魔物前來貴村?」

    「嗯,那個偉大至尊的使者。」

    「對方有來的話,事情就好談了——」

    任倍爾舉起手,打斷薩留斯的話語。

    「我大概可以猜到你想說什麽。不過,我們只相信強者,亮出武器吧。」

    站在薩留斯面前的魁梧蜥蜴人——「龍牙」族族長任倍爾,古古,龇牙咧嘴地露出笑容。

    「什麽!」

    只有蔻兒修驚呼一聲,周圍的戰士和薩留斯都露出同意的表情。

    「……這話真是淺顯易懂,『龍牙』的族長啊。這個判斷簡明扼要,毫不浪費時間。」

    「你真是一位優秀的使者。不對,既然是凍牙之痛的主人,那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吧?」

    ●

    選擇強者當族長——對蜥蜴人來說這是極爲理所當然的事。

    不過,面對攸關部族存續的問題,這麽輕易決定好嗎?不是應該跟大家商量,從各種角度仔細研究後再來決定嗎?

    蔻兒修如此認爲——接著,對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不可思議。

    實際上,在周圍看著的戰士們,不管雌雄,都同意族長的判斷。之前的話,自己應該也會覺得這個決定也是選項之一。

    (那麽,爲什麽我現在會感到疑問?)

    這個疑問是在什麽地方産生的呢?

    是因爲受到某人的魔法攻擊才這麽想?絕無可能。關于魔法,她很有自信幾乎不會輸給這片濕地上的任何蜥蜴人。這個自負讓她斬釘截鐵地斷定自己絕不是受到魔法攻擊。

    蔻兒修移動目光,看向兩人。

    薩留斯和任倍爾。

    兩人站在一起就像小孩與大人。

    體格並不能決定一切這點,身爲魔法吟唱者當然非常清楚。不過,看到如此天差地遠的體格差距,內心還是不禁大叫自己不希望這樣。

    (不希望?我不希望他們——不對,我不希望他戰鬥嗎?)

    蔻兒修想要弄清自己的內心爲什麽會浮現這種奇妙的情感。爲何自己會不希望這樣?爲什麽不希望他們兩人戰鬥?

    答案只有一個,不用想也知道。

    蔻兒修露出微笑,那是苦笑,也是嘲笑。

    (你也只能承認了吧,蔻兒修。你不希望薩留斯戰鬥,是害怕他受傷……害怕他可能會死亡。)

    簡單來說,就是這麽一回事。

    在這種戰鬥中,很少會戰到其中一方陣亡。不過,很少的意思,就是代表還是有可能發生。要是打到失去理智,輕輕松松就能奪走一條生命。身爲一個母蜥蜴人,她不希望同伴因爲參加這場戰鬥而失去生命。

    意思就是,其實蔻兒修早在心裏接受了薩留斯的求愛。

    (因爲過去沒有公蜥蜴人如此對我……所以我才會這麽簡單就……我這樣叫很好騙嗎?唉,總覺得……有點高興又有點難過……啊,真是的!)

    已經坦率接受自己內心想法的蔻兒修,走到正在進行戰鬥准備的薩留斯身邊,輕拍他的肩膀。

    「准備上有沒有欠缺什麽?」

    「沒有,什麽問題都沒有。」

    蔻兒修再次拍拍他的肩膀。

    那是相當強壯的肩膀。

    蔻兒修自從懂事不久後,就開始走上祭司之路,接觸過許多雄性的身體。在祈禱時,塗藥時,施法時,都接觸過。但這時候觸摸薩留斯身體的時間,感覺比那所有時間加起來還要長得多。

    (這就是薩留斯的身體……啊。)

    面對戰鬥而熱血沸騰的強壯肌肉,讓人充分感受到男子氣概。

    「……怎麽了嗎?」

    蔻兒修尚未放開的手,似乎讓薩留斯稍感奇怪。

    「——咦?啊,那個……這是祭司的祈禱。」

    「原來如此,你們的祖靈也會保佑其他部族的人嗎?」

    「我們部族的租靈心胸才沒有那麽狹小。加油喔。」

    蔻兒修從薩留斯的肩膀抽回手,在心中向祖靈道歉。因爲她謊稱是要爲心儀的雄性祈求勝利。

    同樣也在進行戰鬥准備的任倍爾,右手拿著一把巨大長槍——接近三公尺的鋼制戰戟,若是一般的蜥蜴人,一定要雙手才能揮得動。

    接著,隨手——一揮。

    戰戟橫掃,刮起一陣強風,甚至掃到和他有點距離的蔻兒修。

    「打得……不對,沒問題吧?」

    「這個嘛……我會隨機應變。」

    蔻兒修原本想問是否可以打贏,但沒說出口。薩留斯是在知道自己非贏不可的情況下面對戰鬥。

    那麽,這個公蜥蜴人就不可能會輸。他們曆經半天旅程的相處,相遇至今只過了一天,但蔻兒修卻明白一件事。

    自己喜歡的這個公蜥蜴人,有他被喜歡的價值所在。

    「那麽,准備好了嗎?身懷凍牙之痛的……哦,薩留斯。」

    「完全沒問題,隨時都可以開戰。」

    薩留斯潇灑地轉身背對蔻兒修,走入決鬥戰場的圓陣之中。

    蔻兒修歎了一口氣。原因在于那讓她不禁凝神注視的背影。

    蔻兒修的手摸了很長一段時間——其實並沒有很久——而在肩膀上留下的溫暖,已經漸漸消失。

    接下來要進行的那場戰鬥,類似族長選拔決鬥的簡略版。因爲是一對一戰鬥,所以第三者施加魔法助陣乃是違反規矩的行爲。

    肩膀的溫暖使得心裏小鹿亂撞時,以及蔻兒修的手還沒離開肩膀時,薩留斯曾一度以爲她對自己施加了防禦魔法。但身爲族長代理人的蔻兒修,不可能不知道這個規矩。

    那麽,明明對方沒有施加魔法,爲什麽現在內心卻是熱血沸騰呢?

    這是因爲自己是雄性,想要在雌性面前好好表現的緣故嗎?哥哥以前曾說自己是棵「枯木」……但這句話似乎不對。

    薩留斯進入由蜥蜴人形成的圓陣中,迅速拔出腰間的凍牙之痛。劍身呼應薩留斯的意念,帶起冰霜般的白色霧氣。

    四周的蜥蜴人因此鼓噪起來。

    他們是知道凍牙之痛過去持有者的人,也是「銳劍」族的幸存者,以及曾經親眼見識過凍牙之痛威力的人。

    看到只有真正持有者能發揮的凍牙之痛能力,讓任倍爾的猙獰表情轉爲歡喜之色,並露出牙齒低吼,宛如野獸。

    面對眼前蜥蜴人散發出的鬥志,薩留斯只是冷冷抛出一句:

    「我可不想讓你受重傷喔。」

    這句挑釁的言語,立刻讓四周戰士的反感提高至極點。不過,氣勢超常的水花和撞擊水面的激烈聲響瞬間讓周圍回複冷靜。

    是任倍爾將手上戰戟的戟尖刺向濕地。

    「哦……那就讓我輸得心服口服吧!都給我聽好了!如果我在這場戰鬥中戰死,他就是你們的族長!不准有任何異議!」

    周圍的戰士們應該不同意,但他們沒有出言反對。實際上,如果薩留斯真的殺死任倍爾,大家應該也會咬牙服從。

    「這樣就好,帶著殺死我的覺悟上吧,我應該也是你打過的對手中最強等級的。」

    「的確……了解了,還有,如果我死在你手中——」

    薩留斯的目光稍微往後方的蔻兒修瞄去。

    「沒問題,我會讓你的母蜥蜴人平安回去。」

    「……還不是『我的』就是了。」

    「呵,看來你很想追求那個雜草魔物嘛,那個母蜥蜴人有那麽好嗎?」

    「非常好。」

    這時候就先不管後面那個抱頭蹲地的母蜥蜴人了吧。

    「那我還真想見識一下呢。打贏的話,就在放走之前先把她剝開看看好了。」

    到剛才爲止,薩留斯身上都還只有面對戰鬥的鬥志,但現在似乎又有另一種鬥志一口氣灌進了他的身體。

    「……感覺出現了一個讓我非常不想輸的理由呢。我才不會讓你這種家夥欣賞到蔻兒修的廬山真面目。」

    「你根本是喜歡她到無可救藥了嘛。」

    「是啊,我就是喜歡她到無可救藥。」

    有幾個母蜥蜴人對蹲下來的蜥蜴人說了些什麽,那名蜥蜴人便連忙否定似地搖搖頭,這時候也暫且先不管這件事了。

    「哈!」

    任倍爾很高興的大笑一聲。

    「那就打贏我吧!如果一命嗚呼,全都會成爲泡影喔。」

    「我本來就是如此打算。」

    薩留斯和任倍爾像是想表達話就說到這裏般,相互瞪視。

    「——我要出招了喔。」

    「——來吧。」

    兩人簡短對答,但都沒有出招。

    正當在四周隔岸觀火的蜥蜴人全都開始按捺不住時,薩留斯才開始慢慢拉近距離。位于濕地這種富含水分的地方,卻沒有出現半點水聲。

    任倍爾保持不動的姿勢迎敵。

    不久,當薩留斯接近到某個距離的瞬間——一道巨響從跳開的薩留斯眼前竄過,那是任倍爾揮動戰戟發出的聲音。

    毫無任何技巧,只是單純的一揮。

    不過,正因爲如此,才會如此石破天驚。

    任倍爾架起戰戟,瞄准擺好姿勢、准備再次進攻的薩留斯。任倍爾只用右手,就能揮舞巨大的戰戟。他在每次如旋風般的揮舞動作過後,都會立刻回複原來的持戟姿勢。

    薩留斯感到奇怪。

    于是,他爲了確認這動作的意義,再次跳入對方的攻擊距離——同樣遭到狂風的橫掃。他以凍牙之痛擋住戟柄,一股劇烈沖擊襲向握著凍牙之痛的手,身體也被彈飛開來。

    竟然只以單手力量就把成年蜥蜴人的身體給彈飛出去,他的臂力真可說是超乎尋常。

    ——熱血沸騰。

    看到自己族長展現出無與倫比臂力的戰士們,紛紛大聲咆哮起來。

    薩留斯擺動尾巴,維持平衡往後退去。

    他一面甩著麻痹的手,稍稍眯起眼睛。

    (這是……怎麽回事?)

    薩留斯全神貫注地瞪視著眼前的巨大身軀。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未免……太弱了。)

    速度確實快如閃電,若以劍擋住就會遭到擊飛,但也僅此而已,一點也不恐怖。

    任倍爾的招式就如同小孩使棍般,沒什麽技術可言,只是單純以蠻力揮舞罷了。但問題是真的僅此而已嗎?擁有那樣的巨大手臂,應該可以揮得更俐落一點才對。

    (難道他沒有全力以赴,想要讓我掉以輕心?)

    薩留斯感受到不同于此的感覺。

    他提防著真相不明的異樣感,重新思考戰略。到現在依然沒有動過一步的任倍爾對薩留斯微笑問道:

    「怎麽了?不使出凍牙之痛的能力嗎?」

    那副竊笑應該是在挑釁吧,但薩留斯並沒有回答如此挑釁的任倍爾。

    「我以前曾被擁有凍牙之痛的家夥打敗過喔。」

    薩留斯想起來了,他知道任倍爾講的是誰,那個人是過去的「銳劍」族長,也是被薩留斯取下首級的人。

    薩留斯稍微放緩原本只集中在任倍爾一人身上的注意力,往四周擴大。

    在周圍無數的敵意中,帶有最強敵意的人們應該是「銳劍」族的幸存者吧。

    「左手這兩根手指會這樣,就是當時造成的。」

    任倍爾揮手強調著少了兩根手指的左手。

    「如果你能使出那家夥用來打敗我的能力,或許能贏喔。」

    「是嗎?」

    薩留斯非常冷靜地回應。

    的確,那個能力很強。

    正因爲一天只能使用三次,所以只要使出那能力,大概就會有很大的機會能夠打贏。薩留斯能勝過凍牙之痛的前任擁有者,是因爲對方早已用完三次能力了。如果那時封方使出那能力,或許薩留斯早已命喪黃泉了吧。

    不過,知道凍牙之痛能力的人,不可能還故意煽動自己使出那能力。

    薩留斯提高警覺。

    (真搞不懂……不過,這樣下去也沒完沒了,還是出招吧。)

    心意已決的薩留斯以剛才的兩倍速度向前沖去。

    任倍爾以驚人的速度揮舞戰戟,迎擊薩留斯。

    薩留斯沒有閃避,直接以凍牙之痛正面交鋒,看見這副光景的所有人,都以爲薩留斯一定會再被打飛出去。

    薩留斯舉起凍牙之痛和戰戟相沖——然後輕松化解攻擊。

    根本用不著使出武技。任倍爾揮舞戰戟的技術只不過是小兒科等級,這種程度的話,不管對方使出多強烈的一擊,都能簡單化解。

    任倍爾大吃一驚——不對,是佩服地睜大雙眼。

    同一時間——薩留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向任倍爾面前,任倍爾就算要抽回戰戟也爲時已晚。即使有他那般肌力,要把攻擊完全被化解的戰戟抽回,也需要多花上一點時間。這段時間足以讓薩留斯逼近對方。

    下一刻,任倍爾的身軀遭到凍牙之痛——

    ——鮮血四濺。

    一陣巨大的歡呼聲如爆炸般響起,同時也出現一道小聲的哀號。

    濺出鮮血,並向後退避的人並非任倍爾。臉上出現兩道出血傷口的人,是薩留斯。

    任倍爾一反至今的戰略,像是不讓他逃走似地踏出步伐接近薩留斯,接著以剛才讓薩留斯受傷的武器進攻。

    那武器是——爪子。

    凍牙之痛與爪子相撞,發出清脆的金屬聲。下一刻,離開手中的戰戟發出濺水的聲音。「咕喔——!」

    任倍爾吐出一口長氣,往前踏出的同時,粗大手臂也跟著連續出招。

    和剛才的生澀槍法相比,他發出的手刀攻擊已經到達高手境界。最重要的資訊盡出,讓薩留斯恍然大悟。

    任倍爾並非戰士,而是能夠使用一種名爲氣的特殊力量,以自己肉體爲武器的修行僧(Monk)。

    薩留斯以凍牙之痛擋住手刀。

    蜥蜴人的爪子比人類指甲更尖更硬,但也不會硬到像這樣發出金屬聲音。沒錯,這就是將肉體武器——例如爪子或利牙——硬化,被稱作「鋼鐵天然武器」的能力,是修行僧的能力之一。

    據說鍛鏈到極限的修行僧拳頭,甚至可以打爛最高硬度的精鋼。不過,從接觸到的感覺來推測,任倍爾似乎終究沒有到達那個境界,頂多只到鋼鐵等級。即使如此,硬化的爪子如今也和蜥蜴人四大至寶之一的凍牙之痛匹敵,因此不能小看。

    兩人數次交手。

    任倍爾以手刀攻擊,薩留斯以凍牙之痛劈砍。他們躲開彼此的攻擊並跳開,使他們之間拉開了點距離。

    「——哈哈,你居然還活著啊!」

    任倍爾舔起沾在自己手指上的鮮血和肉片。

    薩留斯也伸出比人還要長的舌頭,舔了舔從相當于人類臉頰部位上流出的紅色液體。

    薩留斯對于能夠勉強躲過企圖貫穿眼睛的手刀攻擊感到慶幸。雖然受傷,但傷口不深,還能繼續戰鬥下去。他對于保佑自己的祖靈,還有——

    (或許我能躲過,也是因爲蔻兒修他們部族祖靈的庇佑。)

    薩留斯心懷感謝,但任倍爾則不滿地發牢騷。

    「話說回來啊,即使打倒不使出那絕招的你,也會覺得你好像在手下留情啊。」

    任倍爾握緊雙拳,在胸前連續互擊數次。

    「不好意思,我沒有打算使出那絕招。」

    「哦?那你可別在輸了之後才說沒有使出全力喔。」

    「和我交手後,還覺得我是會說出那種話的人嗎?」

    「……不,並不覺得。抱歉,是我說錯話了。只不過——你不打算使出那招的話,我也要上了!」

    咻的一道風切聲響起,任倍爾的粗腿踢向薩留斯。

    動作中沒有任何遲疑。

    薩留斯在回避飛腿時揮舞凍牙之痛砍向任倍爾,但卻發出一道金屬聲,遭到彈開。

    薩留斯感歎地睜大雙眼。

    若用劍擋住肉體攻擊,攻擊一方應該會受傷,這是基本常理,但修行僧的氣卻顛覆了這個常理。

    這是「鋼鐵皮膚」的效果。這個特殊能力可以在攻擊接觸到皮膚的瞬間,利用氣籠罩身體,讓皮膚變得像鋼鐵一樣硬。這個能力也和「鋼鐵天然武器」一樣,只要鍛鏈得愈精深,硬度就能變得愈高。

    對方的皮膚彈開了魔法劍。這已經說明對方將修行僧的能力鍛鏈到何種地步。不過,薩留斯卻認爲自己已經勝券在握。

    並非雙方的戰鬥技術天差地別,只是任倍爾的形勢原本就比較不利。

    讓人難以招架的連續攻擊。

    飛踢、掃尾、正拳、手刀,樣樣都來。

    任倍爾憑藉身體能力發出的每一招,不但招招迅速,力道也重。面對如此對手,即使是薩留斯,也只能棄攻爲守。

    連續攻擊後又是連續攻擊。

    要是沒有守住對方那破壞力十足的攻擊,薩留斯必敗無疑。在四周圍觀的蜥蜴人們相信不斷使出連擊的族長勝利在握,發出加油聲。

    任倍爾的爪子時而削過薩留斯,輕松劃破被堅硬鱗片保護的身體,讓鮮血化作血珠流下。他的傷勢絕對不算輕。

    薩留斯身上滿是這種傷口。他的生命有如風中殘燭,就算在下一刻提出投降也不奇怪。證據就是蜥蜴人們的臉上都露出喜悅笑容,替獲勝的族長感到高興。

    不過——當事者任倍爾的心情卻截然不同。

    每當連擊遭到擋開,任倍爾就覺得勝利離自己愈來愈遠,焦躁不已。

    凍牙之痛劍身寄宿著凍氣,藉此在砍傷敵人時追加凍氣損傷。另外還具有一個副效果,可以對碰觸武器的敵人給予些許凍氣損傷。換句話說,光是劍身和肉體武器互擊,任倍爾就會被傳來的凍氣一點一滴慢慢侵蝕。

    雙手冰冷,雙腳麻痹,他的動作變得愈來愈遲鈍。

    (可惡,因爲之前對戰時很快就被打敗了……都不知道它原來還具有這種能力啊!居然不是只有那個絕招而已!真不愧是四大至寶!)

    正因爲知道具有這種效果,薩留斯才會采取防守——應該說,才會選擇這種能夠確實給予傷害的方法。大概是因爲這樣,他才不躲開任倍爾的攻擊。

    選擇四平八穩的勝利之路。

    這代表毫無破綻,對現在的任倍爾來說,正是最大的敵人。

    任倍爾對飛躍而來的薩留斯使出必殺一擊。若這招被擋下,任倍爾的勝算將大幅降低。

    任倍爾感覺自己像是單槍匹馬挑戰固若金湯的堡壘一樣。

    (啊啊,可惡,打不到他嗎——不過!我等這個時刻來臨很久了!)

    過去與自己戰鬥的那個公蜥蜴人浮現在任倍爾腦海。自己已經變得比當時更強了,還爲了獲勝不斷辛苦鍛鏈。聽到打敗自己的人被殺害的消息,即使感到無限遺憾,還是沒有停止鍛鏈。

    爲的就是等待這天到來。

    身爲族長的自己無法抛開一切舍身赴戰,所以聽到持有凍牙之痛的人來到村落時,他實在難掩心中喜悅。

    滿心期待的戰鬥不能讓它這樣輕易結束。

    任倍爾揮拳、踢腿,感覺漸漸消失,氣也逐漸無法傳至手腳。即使如此,他還是不停止出招。

    (很強嘛,比當時的那家夥還強呢!)

    就如自己無止盡鍛鏈一般,眼前這名公蜥蜴人,應該也是毫不松懈地持續鍛鏈至今吧。

    兩人一開始就存在的差距並沒有拉近,當然也可以找藉口說是輸給了凍牙之痛的能力,但他並不想說這種窩囊話。

    (厲害!真不愧是凍牙之痛的主人!蜥蜴人中最強的公蜥蜴人!)

    任倍爾沒有停止連擊,內心的冷靜部分依然稱贊著眼前這位以凍牙之痛擋住自己招式的薩留斯。

    受傷、流血,再次受傷。

    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場激烈攻防戰的蔻兒修,早就以優秀的森林祭司能力,看出了勝敗的趨勢。

    (真厲害……他大概在戰鬥開始時,就已經洞察機先了吧。)

    蔻兒修對薩留斯優越的戰士能力感到吃驚。

    周圍不斷傳來歡呼聲。

    那鼓舞聲給予的對象是不斷攻擊,看似完全占上風的任倍爾。周遭的蜥蜴人似乎尚未發現,但任倍爾四肢的動作已經慢慢變得遲鈍。

    薩留斯很強。蔻兒修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這麽說。

    幾乎所有蜥蜴人都只倚靠強壯的肉體,以蠻力戰鬥,但薩留斯——雖然任倍爾也是——則是靠技術戰鬥,而支援其技術的正是凍牙之痛。

    因此,目前的狀況——兩者的差距和凍牙之痛有相當大的關連,但蔻兒修相當清楚,凍牙之痛並非造成目前狀況的唯一因素。

    如果把凍牙之痛交給一般人使用,有辦法和任倍爾打成這樣嗎?

    答案是否定的。任倍爾並非泛泛之輩。

    武器雖強,但能夠將武器能力發揮到淋漓盡致的薩留斯也是一流戰士。

    但更加優秀的,還是他那能夠洞察機先的靈活頭腦。

    薩留斯能夠躲過對方抛下戰戟時的那一擊,就是因爲他步步爲營,一直觀察著情況。他事先察覺對手的殺手鐧,察覺戰戟只是虛張聲勢的武器。

    在不惜烙上旅行者印記也要前往的那段旅程中,除了養殖魚塭的知識和這些戰鬥技術外,他到底還帶了多少東西回來?

    蔻兒修在不知不覺間,就已堅信薩留斯勝券在握。現在的她只是感受著不同于擔心造成的激烈心跳,靜靜望著那公蜥蜴人的銳利側臉。

    「他真的是一位很傑出的公蜥蜴人……」

    這場精采萬分的戰鬥讓大家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但只有對戰的兩人感覺和大家不同。淩亂呼吸造成的肉體與精神消耗,無疑比時間所造成的還強烈。

    即使全身浴血也沒有喪失鬥志的薩留斯實在值得稱贊,因爲過去沒有人可以和自己的族長戰鬥到這種地步。周遭的蜥蜴人如此贊賞。

    感覺即將獲勝的任倍爾,突然一言不發地解除戰鬥架勢。

    周遭蜥蜴人都屏息以待,認爲應該是要宣布獲勝時,任倍爾大聲高喊。

    但結果卻正好相反。

    「是我輸了!」

    自己的族長應該快要獲勝了才對。

    即使如此,族長爲什麽還是做出敗北宣言?只有蔻兒修預測到了這個結果。她快步跑進圓陣中。

    「沒事吧?」

    聽到這聲詢問後,薩留斯大大吐出一口氣,垂下手中的劍,帶著充滿疲勞的聲音回答:

    「總之沒有受到致命傷……在之後的戰鬥中上場應該也不成問題。」

    「……嗯,總之先幫你施加治療魔法。」

    蔻兒修令雜草裝發出一陣窸窸窣窣聲,露出臉來。

    薩留斯感覺到身上的傷痕漸漸被一股舒服的溫暖籠罩,和剛才受傷時那種疼痛的灼熱感不同。薩留斯沈浸在體力不斷注入身體裏的感覺中,同時轉頭面向和自己打上一場生死決戰的巨型蜥蜴人。

    任倍爾被部族的同伴們包圍,正在向衆人解釋到底發生什麽事,還有薩留斯在戰鬥中的盤算。

    「這樣就行了吧。」

    聽到施法兩次的蔻兒修表示治療完畢,薩留斯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雖然凝固的血液還黏在皮膚上,但傷口已經完全複原。動動身體後傷口還留有一點拉扯般的緊繃感,但似乎不會裂開。

    「——謝謝。」

    「不用客氣。」

    蔻兒修燦爛一笑,露出的珍珠色牙齒相當美麗。

    「——真美。」

    「什……!」

    尾巴一甩,用力拍打水面。

    兩人就這樣默默互相凝視。

    蔻兒修的沈默,是因爲她很疑惑這個公蜥蜴人爲什麽會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話。對于不習慣被稱贊的蔻兒修來說,薩留斯實在太常說這種對心髒不好的話。

    至于薩留斯則不明白蔻兒修爲什麽悶不吭聲。莫非自己犯下了什麽錯誤——這樣的一縷不安掠過他的腦海。其實,他一直以來都覺得母蜥蜴人和自己的人生沒有關系,所以不知道該采取什麽反應才好。薩留斯的內心意外地也是毫無余裕。

    正當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困擾至極時,一道聲音解救了他們。

    「喂喂喂,會不會太令人羨慕了,你這個臭家夥。」

    兩人同時望向聲音的來源——任倍爾。

    兩人在相同時間做出相同動作,讓說話的任倍爾有一瞬間啞口無言。

    「呃!白色的家夥,你可不可以也幫我治療啊?」

    即使看到蔻兒修白化症的臉龐,任倍爾仍然擺出若無其事的態度。不過,蔻兒修想起第一次看到任倍爾外型時的那個印象後,就理解任倍爾爲何會是這種反應。

    「好好好……但是不讓你們部族的祭司治療沒問題嗎?」

    「嗯,無所謂無所謂。別說這麽多了,我現在很痛耶,感覺連骨頭都凍僵了,可以快點動手嗎?」

    「是你要我動手的喔,跟祭司們解釋時,記得這樣說。」

    「沒問題,就說是我強迫你的。那就麻煩了。」

    蔻兒修歎了一口氣後,開始施展治療魔法。

    薩留斯不經意感覺到周遭帶有敵意的視線稍稍減少了些,也感覺到開始有少數帶著好感的視線出現。

    「好了,結束了。」

    蔻兒修對任倍爾施加的治療魔法次數比薩留斯還要多。這表示他的傷勢雖然沒有顯露在外,卻是相當深入肺腑。

    「哦,技術比我們家祭司還要高明呢。」

    「謝謝。不過我不太常對其他部族的人……沒事,謝謝誇獎」

    「那麽,我們的傷都治好了,立刻來談談今天的主題如何?雖然好像有點太急了,但不介意吧?」

    「哦!那麽就聽你說說吧——雖然我是很想這麽說……」任倍爾說到這便停了下來,微微一笑,開口說:「先喝酒吧!」

    薩留斯和蔻兒修——兩人都像是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般,露出一頭霧水的表情。

    「麻煩的正經事就是要在酒席間談啦,你們也懂吧?」

    讓對方知道哪一方較強,可以在交涉時較爲有利。薩留斯非常能夠理解爲此賭命一戰的做法,因爲這就是蜥蜴人的生存之道。但設酒宴這個行爲就無法理解了,因爲「綠爪」族並沒有那種習慣。

    在生死決鬥後把酒暢飲,感覺真是無可救藥。

    「不懂啦……」

    一陣無力感襲向薩留斯,使他老實地面帶意外表情,如此小聲回答。但他心裏立刻湧現波濤洶湧的後悔,後悔自己居然對尚未結盟的部族族長露出如同小孩般的反應。實際上,他也感受到蔻兒修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對沒有戀愛經驗的薩留斯來說,他根本不可能察覺蔻兒修會一直看著他,是看到心儀對象展現新的一面,因而感到好奇與可愛所致。

    「不對,我是說如果大喝特喝,腦筋會不夠清楚,那樣我會有點爲難。」

    薩留斯急忙改過自己的說法,但任倍爾卻毫不介意地開口回應:

    「喂喂喂,你是旅行者吧?在這一帶說到要學習知識,應該都會想到矮人才對,難道不是嗎?」

    「不,我並非向矮人學習知識,而是向森林人學習。」

    「是嗎?那你記住,朋友只要一起喝過酒之後就會變成摯友,這就是矮人的教誨。或許時間不多,但我們應該開誠布公地談論對吧。不是嗎,薩留斯·夏夏?」

    「原來如此……了解了,任倍爾·古古。」

    「很好!大夥們,要開酒宴了!把那個拿來!快去准備!」

    ●

    設置在陸地上,且將近兩公尺的營火台上,紅色烈焰熊熊燃燒,幾乎要直達天際。這巨大的紅色光源驅散了夜晚的黑暗。

    這座營火台附近擺放著一個高一公尺以上,開口直徑約八十公分的缸子,裏面發出的發酵味隨風飄散。

    好幾十名蜥蜴人輪流從那缸子裏面舀起液體。不過,那酒缸裏面的酒,感覺就好像永遠舀不完一樣。

    這就是與薩留斯的凍牙之痛並稱四大至寶之一的「酒之大缸」。

    雖然可以永不枯竭地不斷湧出酒,但味道差強人意,只要是稍微懂酒的人,都會對這樣的酒皺起眉頭。不過對蜥蜴人來說,這才是真正的美酒。

    因此,客人才會絡繹不絕。

    距離酒缸稍遠的這一帶,是一處非常安靜的區域。爲何安靜的答案非常簡單,因爲這裏趴著好幾名酒醉的蜥蜴人,癱軟在地,一動也不動。

    醉到不省人事的蜥蜴人全都會被丟到這裏。

    脫掉雜草裝的蔻兒修,邊小心留意著地面——甚至連倒地蜥蜴人的尾巴也很小心不去踩到——邊在這個地方前進。她的腳步穩健,看起來沒醉,但也很難說她完全沒醉。

    她身上只有尾巴好像不同生物似地,活潑地卷來卷去。時而彎曲,時而伸直;時而豎起,時而垂下,彷佛小孩般興奮異常。

    實際上,蔻兒修也感覺好像有陣清爽的風吹過自己的內心。雖然會這樣也有部分是因爲酒,但其實不僅如此,身體無拘無束的感覺也助長了這種現象。

    她今天是第一次在衆多人們面前展現自己白化症的身體,也因爲對方的族長是個異形,所以雖然有稍微嚇到衆人,但還是很快地和大家打成一片。

    蔻兒修雙手拿著食物,心曠神恰地邁步前進。

    她來到薩留斯和任倍爾盤坐在地,舉杯對酌的地方。

    兩人以類似椰子殼的果實殼當作酒杯,滿滿裝在裏面的液體呈透明狀,但卻散發著濃郁發酵味。

    沒處理過的生魚就直接放在兩人面前,應該是下酒菜吧。任倍爾笑著對走過來的蔻兒修打招呼。

    「哦,植物系魔物。」

    「……你就不能改改那個稱呼嗎?」

    都已經脫下雜草裝了,這個公蜥蜴人卻是怎麽勸都執意這麽叫,看來他是打算一直這樣消遣自己了吧。理解這一點的蔻兒修決定停止無謂的抵抗。

    「你們事情談完了嗎?」

    薩留斯和任倍爾互看一眼,點點頭。

    「大致上。」

    兩人想單獨會談,所以請蔻兒修離席。他們都說得這麽清楚了,所以她不得已只好離席去拿食物過來,但內心其實希望能夠參與會談。因爲如果談論的是接下來的那場戰鬥,那麽自己也並非局外人。

    她是抱著就算可以不聽不方便的部分,但希望至少能夠了解概要的心情——

    「這是公蜥蜴人之間的對話。」

    但任倍爾冷冷地抛出這句話中斷話題。蔻兒修老實地把心中不悅寫在臉上,不得已只好轉移話題。

    「那麽,你們怎麽打算?結盟並肩作戰嗎?」

    「啥?哦,那還用說,當然是開戰。應該說,就算你們沒來,我們也會一戰。」

    任倍爾嘴裏傳出如幹柴互相摩擦的聲音。

    「你真的是戰鬥狂呢。」

    「別這樣稱贊我嘛,這不是讓人很難爲情嗎!」

    任倍爾毫不在意傻眼的蔻兒修,幹脆地向她提出請求。

    「對了對了,植物系魔物,你也幫我勸勸他嘛。不管怎麽拜托,薩留斯就是不願當我們的族長。」

    薩留斯露出疲憊至極的無奈表情。從那疲憊模樣可以知道在蔻兒修不在的期間,這個問答已經重複了好幾次。

    「他不可能接下這個位子吧。畢竟部族不同,而且他還是——」蔻兒修想接著說旅行者,但一想到任倍爾也是旅行者,就轉移話題問道:「你爲什麽會想要出去旅行?」

    「啥?哦,敗給凍牙之痛的前主人讓我大受打擊,想要變得更強,既然這樣,不就會想離開這裏到各種地方看看嗎?所以我才會成爲旅行者。」

    身旁的薩留斯無力地垂下肩膀。蔻兒修這才想起到這裏前,薩留斯曾說過的旅行事迹。

    過去薩留斯旅行時,支撐著他的是決心、覺悟,以及對自己部族的某種使命感。同是旅行者的任倍爾應該也有過相同的想法吧……但現在卻完全沒辦法從他身上感覺到他有過那種想法。

    蔻兒修溫柔地把手放在薩留斯的肩膀上安慰-心a他是他,你是你。

    這時候,如果客觀地看看自己這副模樣,應該會被人認爲自己和他是情侶吧。察覺這一點的蔻兒修大大彎起尾巴,薩留斯的尾巴也一樣甩動得相當激烈。

    兩人不禁相互對視,露出緬腼笑容。

    任倍爾彷佛沒看見如此模樣的兩人,心情暢快地繼續說道:

    「我覺得那座山裏面一定會有很強的家夥,因爲那裏相當廣大,于是我就向旅程中遇到的矮人請教許多事,還順便收下那把戰戟。我原本是不想要,但既然對方都說要把它當成相遇的信物,我也只好收下了。」

    「……曾發生這種事啊,太好了呢。」

    蔻兒修回答得有點隨便,應該說有點冷淡。

    「哦,謝謝啦。」

    ——諷刺對他也沒用。

    美好氣氛遭到破壞的蔻兒修拿起酒一飲而盡,她感覺喉嚨發熱,熱氣仿佛從喝進酒的胃部擴散到全身。薩留斯也一樣一飲而盡。

    這時候,一道非常細微的詢問聲傳來。這道聲音和之前的感覺截然不同,甚至讓人一瞬間分不清楚發問者是誰。

    「話說,你覺得我們贏得了嗎?」

    薩留斯也輕聲回答:

    「……我不知道。」

    「嗯,我想也是,畢竟沒有絕對能贏的戰鬥。應該說,如果有人明明不知對手實力,卻口口聲聲說會打贏,那我還真想揍扁他,要他別信口開河。」

    面對輕聲微笑的任倍爾,蔻兒修沒有多說什麽。

    「不過……對手有點大意。這部分會帶來什麽變化,應該也影響著我們的勝算。」

    蔻兒修代替薩留斯向滿臉問號的任倍爾說明。

    「可以稍微回想一下那魔物說過的話嗎?」

    「抱歉,我那時候在睡覺。」

    「……應該有聽其他人說過吧?」

    「哼,記著那種事太麻煩,所以我忘了。總之,最重要的就是他們攻過來,那打回去就好,對吧?」

    這家夥沒救了——露出如此表情的蔻兒修放棄解釋。薩留斯帶著苦笑接著說明。

    「……對方說,要我們努力地垂死掙紮。」

    任倍爾臉上開始顯現危險的情緒,五官猙獰地扭曲起來。

    「真令人火大,竟然一開始就看扁我們。」

    任倍爾發出駭人的怒吼。

    當中夾雜著強烈的憤怒與不悅。

    「沒錯,對方完全不把我們看在眼裏。能夠這麽有自信……就代表他們應該擁有足以輕松瓦解我方抵抗的兵力吧……但我們要粉碎對方自以爲是的想法。要將五族衆集起來,讓對方見識一下我們所能准備的最大戰力。我們要先給他們迎頭痛擊,告訴對方我們可不是泛泛之輩。」

    「哼,不錯嘛,這種做法才比較淺顯易懂,我喜歡。」

    正當兩名公蜥蜴人熱烈地討論起該如何作戰時,蔻兒修從旁潑了一桶冷水。

    「過度傷害對方的自尊,我方應該也沒什麽好處。只要向對方展示我們具有一定的價值就可以了吧?對方若知道了我們的價值,或許不會將我們趕盡殺絕。」

    「喂喂喂,你是要我們向那種討厭的家夥低頭嗎?」

    「薩留斯……我了解逃亡避難很危險,但我認爲即使受到束縛,還是保住性命比較重要。」

    蔻兒修小聲說出這番話。

    其他兩人並沒有否定這個想法,也沒有嘲笑她是奴隸性格。

    並不是每個人都想被統治,但受統治總比失去性命來得有未來。只要還有未來,就有無限的可能。

    例如,將魚的養殖方法傳授給大家,或許就能抛棄現居地逃走也說不定。

    放棄這種可能性,命令大家犧牲的人,沒有資格當領導者。

    「你們仔細聽聽。」

    聽到薩留斯平靜的聲音,三人一起豎起耳朵,傾聽從宴會中隨風傳來的歡笑聲。

    「被統治之後,或許就無法像這樣盡情歡笑了呢。」

    「或許可以,不是嗎?」

    「是嗎?我不這麽認爲。我不覺得那種以看著我們死去爲樂的家夥有慈悲心。畢竟,如果對方心裏多少有一點慈悲心,應該就不會帶著半玩樂的心態企圖將我們趕盡殺絕了。」

    蔻兒修點頭同意這個說法。

    即使如此——

    「不過,我想說的是……請你不要死。」

    「——在聽到那個問題的答案之前,我不會死的。」

    「——!」

    蔻兒修和薩留斯在夜空下深情對望。

    然後,許下約定。

    ——還將完全成爲局外人而悶悶不樂的任倍爾晾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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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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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1 20:51: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蜥蜴人勇者們 過場

    背後那間會議室裏,應該已經開始談論其他議題了吧。

    不過,他在那間會議室的任務已經結束,也因爲這樣才會離開房間。

    但那只是身爲報告者的任務告一段落,接下來還有身爲漆黑聖典第一位階,也就是隊長的工作,包括複活死亡同伴的相關作業,挑選臨時人員填補空缺等,其他還有訓練和實驗等工作。因爲六色聖典屬于秘密機構,因此他還有另一段生活,那就是在教國內進行臥底。

    就私生活來說,還需要相親——而且也有那種以和多人結婚爲前提的相親。目前在斯連教國只有三人覺醒成爲神人,因此,高層委婉地命令他要多增産報國。

    這些繁雜瑣事不斷累積,讓現在的他幾乎沒什麽自由時間。

    「不過,真希望至少今天能讓我悠閑一下呢。」

    從神官會議——斯連教國的最高會議中解脫後,他稍微轉動肩膀——目光被喀嚓喀嚓的聲音吸引過去。

    他在看到那人物之前,就已經知道是誰發出這個聲音。在斯連救國中,能夠被允許進入這裏的人並不多,只要想想不在會議室裏的人是誰,答案就呼之欲出。

    果然不出所料,一名少女靠牆站著。

    她的一頭長發相當獨特,左右兩邊的顔色並不相同。如果說一邊是令人眼睛爲之一亮的銀白,那麽另一邊就是彷佛將一切吞噬的漆黑。眼睛的顔色也一樣左右不同。

    少女旁邊有一把類似十字槍的戰鐮(War Scythe)靠在牆上。

    雖然少女外表稚嫩,看起來像是不到十五歲,但實際年齡則和她的外表有相當大的差距。從他當上漆黑聖典的隊長——第一位階後,少女的外貌就沒有變過。

    他把目光移向少女藏在頭發底下的耳朵——然後制止自己這種行爲。

    因爲他知道少女討厭別人看她的耳朵。

    少女水嫩的嘴唇彎成一道弧線,彷佛在讀取他的內心。

    以幾乎不可能的機率混血誕生的她,正是漆黑聖典最強的特別位階「絕死絕命」。她擔任守護工作,負責保護斯連教國的聖域,也就是藏有五神裝備的這個地方。

    聲音是來自少女手中把玩的玩具,在斯連救國中,這個玩具稱爲魔術方塊,據傳是由六大神所流傳下來。少女的聲音夾雜在喀嚓喀嚓聲中傳來。

    「如果只是一面還很簡單,但要轉好兩面就很難呢。」

    對他來說並不困難,但他不知道該不該老實回答,最後只以苦笑回應。少女似乎也不是想知道答案的樣子,毫不在意地繼續問道: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連神官長他們都來了。」

    「報告書應該已經送到你手上了才對。」

    「我沒看。」

    少女回答得很幹脆。

    「因爲直接問知道的人比較快。『占星千裏』的預測出錯了嗎?爲了收服毀滅龍王(Catastrophe Dragon Lord)而出擊……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吧?」

    兩人的眼神在對話中完全沒有相交過,少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玩具上。

    「……與類似吸血鬼的神秘不死者交戰,造成兩人死亡,一人重傷。因此已經撤退了。」

    「陣亡的是誰?」

    她的語調中,完全沒有一點爲部隊同伴陣亡感到悲傷的情緒。那態度彷佛像在詢問某個和她沒什麽關聯的事情。不過他一點也不在意,因爲這樣的態度很符合少女的風格。

    「分別是保護凱瑞大人的賽德蘭,以及企圖捕捉沒有動靜的吸血鬼的布瑪爾查。」

    「是『巨盾萬壁』和『神領縛鎖』啊。最近不但有土之巫女公主死于離奇爆炸中,現在居然連漆黑聖典也失去兩名大將啊……真是禍不單行。那麽重傷的是誰?」

    「是凱瑞大人,好像是某種詛咒的效果,造成無法以治療魔法治好傷勢,所以撤退了。」

    「那麽,吸血鬼呢?」

    「直接棄之不理。因爲只要我方想捕捉或者接近,吸血鬼就會准備反擊,我方判斷放任不管才是明智之擧,因此將吸血鬼留在原地。」

    「這樣沒辦法解決問題吧?」

    「……在剛才的報告會議中已經決定,應該保持目前的狀況。」

    這是在剛才的會議室中做出的結論。

    與其貿然出手造成重大損傷,還不如在備齊軍力之前,先暫時放任不管。再說,其他國家大概也沒有人能夠戰勝那個不死者。相反地,如果有那樣的人物,那就代表出現了必須提防的強者,應該先建構好國家等級的防衛系統——最後大家統一同意采取這種做法,傾向只留下必要的情報員,其他人全都撤退的方針。

    他也同意部分意見。

    因爲能夠在正面交鋒下打贏那只吸血鬼的人,大概只有神人或龍王等級的強者吧,因此留下情報員監視,發現有打倒吸血鬼的人物出現時,加強戒備那號人物才是明智之擧。

    「這樣啊。那個魔物並非吸血鬼吧。」

    他也同意這個說法,所以才會稱之爲神秘不死者。

    「會不會是龍王?吸血龍王(Vampire Dragon Lord)或朽棺龍王(Elder Coffin Dragon Lord)。」

    她嘴唇的彎曲幅度更大,呈現明顯的笑容。但前提是那種染血般的表情可以稱爲笑容的話。

    「……那兩只龍都已經滅亡了喔?」

    他帶著氣氛似乎變得尴尬的心情開口發問,但對方立刻回答:

    「那兩只都是不死者龍王,是否真的已經滅亡還是未知數。」

    少女終于擡頭,直直看向他。那顔色相異的雙眸中帶著光芒,那光芒既是好奇,是喜悅,也是戰鬥沖動。

    「你覺得我和吸血鬼誰比較強?」

    他以准備好的答案迎擊預料中的問題。

    「當然是你啊。」

    「是嗎……」

    少女像是失去興趣似地,目光再次回到玩具上。

    他在心中松了一口氣。

    「那還真是遺憾,我還以爲我或許有機會嘗到失敗的滋味呢。」

    他聽著少女的低喃心想:如果兩者真的對決,到底是誰會贏呢?

    他曾被少女跟吸血鬼打過,若以體感來說,他覺得是吸血鬼略勝一籌。不過,那只吸血鬼肯定贏不了「絕死絕命」吧。

    因爲武裝的差異。

    那只吸血鬼看起來沒有任何武裝,這也是強大魔物的弱點。因爲對自己的能力太有自信,以致于不配戴強力的裝備品。

    反之,她的裝備全是六大神留下來的遺産,因此才有辦法斷定她比較強。不過,若是雙方穿戴同等級的裝備呢?

    不可能。

    他立刻對浮現的這個疑問給予否定的答案。畢竟不可能找到足以和她的衆神裝備匹敵的武裝,也不可能獲得。

    但若是真的找到了呢?

    那時候……或許就是斯連教國最強且不敗的特別席次挫敗的時候。也是要面對人類守護者敗北這個事實的絕望時刻。

    不對,爲什麽是以她單槍匹馬作戰爲前提呢?

    雖然比不上她,但還有覺醒成神人的自己在,也有許多道具。只要利用那些道具,即使吸血鬼如此強大,但只有一只的話應該還是能打倒。那麽強的不死者說什麽也不可能有好幾只吧。

    陷入沈思的他聽見耳邊傳來嗤嗤笑聲,然後有些納悶地皺起臉來,看向聲音一來源。

    「談談另一個話題,你什麽時候結婚?」

    這是在剛才的會議中出現的未決事項。這話的意思,就是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找到適合的女友——說好聽點是結婚對象,說難聽點是生小孩的工具。

    「沒有對象啊。」

    「哎,因爲你還年輕嘛。」

    漆黑聖典在行動時,隊員會戴上魔法面具,僞裝成不同的面貌。

    根據神所制訂的法律,斯連教國的成人年紀是二十歲,但脫下魔法面具的他,真實年齡比二十歲小得多。

    「雖然結婚之後,對象也會被軟禁在教國暗部……但不需要擔心,對方還是可以養育小孩。」

    「這點事情我還知道,畢竟我也是聖典內的人。」

    「說得也是。啊,不過,還是先跟結婚對象講清楚你還要娶其他妻子比較好。雖然法律上是沒有問題,但有些人即使受過這樣的教育,還是不喜歡一夫多妻。」

    在斯連教國中,只要獲得國家許可,一夫多妻是被承認的。這是強者人數少,需要保持純粹血脈的時代遺留下來的曆史陋習。不過,一般來說都是一夫一妻,國家認可的件數一年大概也只有數件。而且即使受到認可,最多也只能有兩位妻子。

    「謝謝你親切的提醒,倒是你……都不打算結婚嗎?」

    會問這個問題是因爲她外表看起來確實年幼,但真實年齡和外表不同。

    「這個嘛,如果有男人能夠打贏我,倒是可以結婚。即使長相不佳,性格扭曲……甚至不是人類都沒問題,因爲他是打贏我的男人嘛。我們兩人所生的小孩,到底會有多強呢?」

    把手放在下腹部的少女,帶著今天第一次露出的滿面笑容回答,他很有把握,這個答案代表她不打算結婚。

    不過,若是出現能夠打倒那只吸血鬼的人,情況又會變成如何呢?

    一抹不安掠過他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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