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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遮目]第二根肋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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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28: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在外人面前給他留面子,單獨時就不必要了,送人離開後,遲冬至轉身就走。毫不意外梁夏末從身後追上來,一反剛剛懶的理她的表情,笑嘻嘻摟住她脖子,“親愛的,咱們壓馬路回家吧。”

  遲冬至狠狠瞪他,而這道貌岸然的畜牲,竟然還無知無覺的露出迷茫的、我很無辜的表情問她,“怎麼了又?你看你越來脾氣越不好,我都怕你了。”

  喉嚨上下滾動也壓抑不住莫名抵在嗓子尖的那股酸,遲冬至不免有些自嘲,他的心思但凡多放在自己身上一點點,也不至於毫無知覺她的嫉妒、她的氣憤以及……心傷到絕望,她真想好好的質問所有人,為什麼你們覺得各自有夫有妻的兩個人還應該有異性友情,他們的伴侶心難道不會難過嗎?沒有人能給她客觀的回答,因為梁夏末對她的態度也決定了別人對他們之間的看法。梁夏末,絕對是她見過的人之中最缺心少肺的,沒有之一。

  遲冬至恨死了他那張理所當然的混蛋臉,真想把他銬起來一刀刀割的他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割到只有她自己認識這個人,這個混蛋叫梁夏末。

  然而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只有她的愛情,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她的愛情可以由最初的吸引、追求、猶豫,到接受、激情,而後慢慢轉變為平淡深厚的親情。如果可以,她寧願沒有跟梁夏末青梅竹馬,因為青梅竹馬,因為青梅竹馬的便利使得她更先動心,所以在他面前有著永遠的奴性,青梅竹馬也讓他們相遇過早,在愛情這條路上還沒有學會走,便硬拉著他跑了起來,一路跌跌撞撞,最後跌到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有的時候,彼此熟悉到身體細胞組合都清清楚楚的兩個人,反而忽略了精神上的索求,尤其是悶葫蘆遲冬至和粗心大意的梁夏末這樣的人。就如現在,梁夏末根本搞不懂遲冬至為什麼突然緊緊盯著他卻什麼也不說,這種眼神讓他心裡很沒底。

  他低頭,迅速檢查了一遍,風紀扣已經繫上了沒有軍容不整,站姿筆挺,手腕上結婚兩周年她買來送給他的情侶表也戴著。檢查好應該沒出什麼錯,他便揚起一張賤死人不償命的臉笑起來。

  “帥的這麼嚴重嗎?老夫老妻了,你不至於吧?”

  曾經谷子給她看過一張照片,告訴她這個模樣就是叫帥,照片裡的男孩子白淨帶著點小邪惡,遲冬至當時搖搖頭,說不帥,帥哥應該是有不太大的內雙眼,懸膽鼻梁,氣質硬朗,性格裡卻透著無賴……描繪的那麼詳細,後來谷子看到梁夏末才恍然大悟,原來就是這樣的人啊。

  遲冬至緩過神來苦笑,怎麼就不至於,簡直是太他媽至於了,就這麼張混蛋臉,她從小到大看了二十幾年就沒膩煩過,什麼樣的眼睛鼻子嘴,什麼樣的氣質是她認為最帥的,各自在梁夏末身上臉上一一重合,也不知是誰誘導了誰,審美觀就按他這張臉生成的,早已經中毒太深。

  “夏末,我們談談吧。”

  梁夏末有些緊張了。

  談?要按他的意思,回家床上談正合適,談不攏直接辦了,辦完後她就消停了,可之前她鬧騰著要離婚的勁頭讓他實在不敢提議‘床上會面’的想法,於是只能不情不願的跟在遲冬至的身後面,聳搭著頭,像只霜打的茄子。

  遲冬至是只矯情的縮頭烏龜,伸頭怕挨那一刀,縮回去又嫌憋的委屈還難受,好不容易提起勇氣要他一個說法,卻在看到他疲累的臉龐時理所當然的心疼了,這就叫奴性,只因為太過於愛他。

  最後還是只把他帶到樓下的小涼亭裡,遲冬至因為突然的心軟有些煩躁,在涼亭小小空間裡轉了幾圈兒也停不下來,十幾年困坐愁城,卻在這一刻又沒種的萎縮了。

  梁夏末一看到她這樣子就知道今天晚上注定消停不了,堅決抵制主動開口討罵,把一切糾結理所當然的又推給了遲冬至。

  她找了一個不遠不近的暗角坐下看他,這個角度,這個位置,這樣看,能清晰明朗的觀察清楚他臉上每一寸細小的輪廓還有那股死皮賴臉的孩子氣。

  梁夏末仍然搭著眼,他的睫毛濃密順垂,斂眉低目時似一張黑色蒲扇,更顯的那一尾渾然天成的黑睫線眼角到眼尾柔韌婉轉,風流入骨。遲冬至凝視著他,還未開口已先不捨,發現自己的難過無可抑制。

  很疼,很想得過且過,想繼續,因為疼痛才真實,守住這具沒有內容的軀殼自欺欺人很幸福。遲冬至慌亂的垂下頭,滴下幾滴淚落在警褲上砸出一朵花。大半輩子一直活在委屈和不甘中,何至於把他的下半輩子也拉進來,況且……成全別人何嘗不是成全自己。

  他聽到遲冬至的呼吸有些許凌亂,因為不肯抬頭,所以無從判斷她是不是在哭。梁夏末突然覺得事情鬧大發了,遲冬至很少哭,記憶中只有求婚那晚,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抱著枕頭整整哭了一夜。

  突然很想吻她,梁夏末心想,他應該用什麼方式來表達心裡突如其來的沖動呢,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問題需要她用眼淚來宣洩。一直在一起,像長在他身上的一樣,而現在他突然驚恐的發現,這個女人,他或許從來未曾摸透過。

  梁夏末靠近,彎腰困住她,心裡各種莫名的情緒撓的他只想做一些事情,好能讓他們回到過去那樣親密。

  於是他伸出舌尖小心翼翼描繪她的唇廓,柔軟不可思議,一如繼往的美味,而以往這美味裡總能說出最狠毒的話,可今天有些異常的安靜。這幾乎對他是一種鼓勵,梁夏末粗暴的吻著她的嘴角和臉頰,一路留下痕跡,又回到唇上,撬開牙齒滑進去,盡量用最大的力氣吸吮,吻裡帶著一絲他自己都不自覺的惶恐。

  呼吸、粗喘交纏在一起,那麼熾熱,分不清誰的更燙人。

  梁夏末的手一路向下,路過脖頸在胸前停留,手指像有意識般自動收緊放松,急不待的向裡探進。

  “夠了夏末,夠了。”遲冬至手掌輕輕搭在她的臉上婆娑,而梁夏末固執的掰開她的手指,五指分批穿插進去,緊緊握住。“冬子你怎麼?你到底怎麼了?”

  這不是一雙典型女孩子的手,細長,沒有骨節,些些干硬,如人一樣的倔強,只想掙脫開他,於是他就抓的更緊,心裡也更緊張。他每次緊張時手上的力氣都有些控制不住,一而再的往她身上靠的更緊,做愛也比平時的力道大很多。

  遲冬至熟練又生澀的摸過他的背脊,像母親溫柔的愛撫,讓他的心漸漸安穩下來,低頭埋進她的懷裡,雙臂固執的勒緊她的腰。

  這個人依賴她,一直依賴,哪怕不愛。

  “夏末,你愛我嗎?”一個二十七歲,有著四年婚史的女人仍舊糾結愛不愛的問題,這讓她問的艱難,聽在梁夏末的耳裡只剩一片破碎。

  他受傷,特別受傷,他生氣,非常生氣,“我愛不愛你?你不知道嗎?”

  她搖搖頭,又點點,“或許你愛我。”或許不是因為愛情或者她這個人,而是因為習慣和依賴致使。

  “你要跟我離婚就是因為這個?啊?”梁夏末眼眶一酸,異常憤怒,“我他媽愛你愛你愛你,行了吧。”

  遲冬至說不出心裡什麼感覺,委屈、憋悶,只剩下想盡快抽身離開這個混蛋的念頭,一時間竟然無從反駁了。

  梁夏末猛的站起來,狠狠指著她,“你滿意沒?沒滿意我他媽今天晚上不睡了,說一晚上給你聽行不行?”他吼聲嘶啞,引得路人紛紛看過來,原地轉了幾圈,一腳踢在石櫈上,疼的直齜牙,心裡的火不由更大,“我告訴你遲冬至,你不能用我不愛你的理由要跟我離婚,你不能,我愛不愛你不是你說著算的。”

  “那誰說的算呢?”遲冬至緩緩站起來,“夏末,誰說的算呢?”

  “我他媽瘋了跟你討論這個幼稚的問題。”梁夏末十分煩躁,氣急敗壞的把她按坐下,擺出一張教育人的嘴臉,“遲冬至你多大了?你都二十七歲了,怎麼還跟個初中生一樣不懂事呢,十七歲的時候你都沒這麼磨人過,況且我們現在已經長大了,好好過日子才是對的,你整天想那些沒用的干什麼?”

  遲冬至笑了,很無力很自嘲,“可是夏末,如果我現在說不愛你了,你會怎麼樣?”

  心口像是被人大力撕碎,痛不可抑,鮮血直流,被她愛了二十幾年,從善如流的享受這一切甚至無視也不用擔心會失去,這個假設,絕對不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

  “接受不了對嗎?”遲冬至總結,“你看,你就是這麼自私。”

  梁夏末面無表情,對她的話不能接受,卻無從反駁,他聽見自己開口,聲音粗啞的厲害,“我愛你!你……能不能別再說那句話了,我不愛聽。”

  然而這句我愛你說的太遲,又太過勉強,遲冬至徒然假裝輕松跳下石櫈,“那好夏末,我們好好過日子。”

  梁夏末眼睛一亮,又立刻被她下一句話打的黯然,她說,“你跟我發誓永遠不再跟沈靈有接觸。”

  梁夏末不可置信,“你說什麼呢冬子?我怎麼可能不見沈靈,我們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啊,她現在有困難我怎麼可能不幫她。”

  “你答不答應?”她問他,很平靜,不容反駁,“不管任何理由,以後不能再見沈靈,我們好好過日子,可以嗎?”

  他固執的沉默,很討厭被她威脅,半晌才開口,“你為什麼不讓我見沈靈?”

  “我煩她,行嗎?”

  看她不動如山,他又說,“過一段時間,等她跟蘇讓和好了,就應該……”

  “不。”她搖頭反對,截斷他的話,“不,夏末,現在,立刻,你能答應嗎?”

  梁夏末再次煩躁起來,耙了耙頭發,“你怎麼這麼……我對沈靈有責任。”

  遲冬至眼圈兒一下又紅了,“那我呢?夏末我呢?”

  她沒有等他的回答,因為任何回答在她看來如今已經成了狡辯,這樣足以讓她看透了一切,看透他,看透她將來如何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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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29: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梁夏末一把撈回轉身要離開的遲冬至,緊緊摟進懷裡,心裡突然生起一個很可笑的念頭:她會不會真甩了他?

  這個想法有點兒囧,事實上之前不管遲冬至怎麼鬧騰,他都沒太放在心上過,總想著冷她一陣兒,再抽空找時間哄哄她也就和好了,像以前很多次吵架後一樣,可無奈實在太忙了。直到後來鬧騰的越來越大,他有些不耐煩了,才主動找了薛萍,為的就是把這場風波盡快停息下去,反正不管怎樣,他是從來沒真正認為過遲冬至會捨得跟他離婚。

  記憶中,從小到大,從青澀到成熟,兩人之間他向來是被追捧的那一個。他志氣昂揚的沖鋒陷陣,為事業、為理想,不怕輸,不怕累,不知疲倦,絕不妥協,深知哪怕有一天失去一切,他還有他的肋骨……

  她是藏在他胸口的肋骨,雖然存在感低到可以忽略不計,卻是支撐他身體平衡的支架,肋骨會斷,卻不會被剔除,所以他永遠不會擔心哪一天這根肋骨會沖破他的血肉身軀遠離而去。

  而如今,這根肋骨似乎要有叛變的欲動。

  梁夏末極度厭惡這種感覺,卻依舊僥幸的幻想這一切只是他的錯覺。遲冬至怎麼可能會真不要他呢?這不可能,就如魚兒離不開水,這概率低於曇花常常現。

  好吧,言歸正傳,他也不是沒有錯,梁夏末突然讓時間靜止下,自我剖析起來。他有錯,不應該忘了她精心為他准備的生日,更不應該撒謊,床上太暴力也不對,如果一年一年推回去的話,小時候不應該煩她天天想著甩開她,十三歲那年不應該吻完她之後說沒站穩,十五歲時不應該強迫她幫著自己打飛機,十八歲時不應該強上了她之後提褲子就走人,最最不應該的是,二十三歲那年她要死要活想結婚時,他不應該拒絕。

  順清那一樁樁一件件‘不應該’之後,本來想理直氣壯賠理道歉的梁夏末突然心虛起來。這都是他干的事兒嗎?這也太他媽不是人了。

  “梁夏末你放手。”

  梁夏末有些木然的盯著她,被一記眼刀殺了個激靈,立刻挺直腰板,很正直的放賴,“不,打死也不。”

  遲冬至有些頭痛了,梁夏末沒出息,每次吵完架後就那麼三板斧,先是跟她對著橫,然後躲著不見面,最後再耍耍無賴,這一套用下來,基本就又滾到床上了,這三板斧用了多少年了她也沒什麼抵抗力,惡性循環大抵如此。

  “我已經決定了,夏末,我們好聚好散吧。”

  向來不曾好聚,如何談來好散?一路死磕到現在,怎麼能散?梁夏末壓著心裡的氣,倔強的把剛剛剖析出來的‘不應該’說了一遍,從記事起到現在能想起的所有虧心事兒都說了一遍,最後跟她道歉,神情依然固執,好像在說:我道歉總行了吧,你應該原諒我,咱倆回家滾床單去吧。

  遲冬至想不通啊想不通,都這種時候了他還能這麼氣勢洶洶,這是留人的態度嗎?可這又是在意料之中啊意料之中,都說人是三歲看到老,他這德性是從根兒開始定下的。隨著他的回憶,遲冬至也回憶了一遍又一遍,連帶著把受過的委屈、無望的愛和對蘇讓的愧疚也回憶了一遍又一遍。

  遲冬至遇到梁夏末是劫數,一個跟頭接著一個跟頭,腦袋朝下的往地上栽,頭破血流還不行,非得腦漿迸裂才算完,這絕對是真理。

  十幾歲的時候王淑賢曾經告訴過她,跟梁夏末,絕對不能真生氣,不然你自己氣的要死要活,人他那邊還沒事人一樣不知道情況呢。這是一位母親對自己沒長心的兒子最深刻的了解,遲冬至覺得很多時候她比王淑賢還像梁夏末的媽,在對待梁夏末的問題上,十幾歲起就分擔了王淑賢的一半勞動力,可她總不能真給他餵奶吧。

  然而梁夏末就那麼擺著一雙很無辜、很純潔、求知欲很強烈的目光盯著她要一個想要的答案,說原諒我,說原諒我,不說我就坐地上打滾兒。

  遲冬至突然頭痛的很想呻吟,為什麼她總在哄孩子,為什麼他們不能用成年人的談話方式來交流。眼下的梁夏末渾身都是理,每一個毛孔裡都透著控訴,就像一個做錯事跟媽媽賠理道歉的孩子,理所當然他就應該被原諒,得不到原諒倒成了媽媽的錯。

  “夏末,不是這樣的,我們之間的問題跟這些無關。”

  “那還有什麼呀?”梁夏末急的耙著頭發原地轉圈兒,“哦哦,是沈靈的事兒吧,你等過一段時間她……總之她的事情完美落幕後我保准不再見她了。”

  遲冬至心裡一點點冷起來,最後呼吸被冰凍住。“你倒是真心疼她呀,就這麼為了她著想?”

  “我……”梁夏末臉色微微一紅,“我也是為了我自己。……你說你怎麼這麼小心眼兒啊,小時候就老跟她過不去,長大了還這樣。”

  “我為什麼跟她過不去你不知道嗎?”

  “我上哪兒知道去?”

  “就因為你從小就對她好,你喜歡她,在你心裡她永遠排在第一位,我就得往後數,我嫉妒行不行?我他媽就煩你對她好行不行?”遲冬至突然歇斯底裡的喊起來。

  “你別吼啊你。”梁夏末趕緊來捂她的嘴,被遲冬至一把揮開。“憑什麼我的人生她總來跟著攪局,我的老公她有事兒沒事兒就享用,我到底哪裡對不起她了,我遲冬至這輩子就做過一件虧心事、只愧對過一個人,她沈靈就是直接受益人。”

  梁夏末有些迷糊了,原以為她一直排斥沈靈是因為自己,說句不好聽的,他還曾自得過,可她眼下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好像又不全是因為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明白。”

  “好,今天我豁出去了,就跟你掰扯明白。”遲冬至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沉聲說,“我對不起蘇讓,當初他不想帶沈靈出國,是我說服他的,他跟沈靈同居也是因為我逼的,甚至結婚……”遲冬至鼻子一酸,“蘇讓的不幸福都是我造成的,我這輩子對得起誰都對不起蘇讓。”

  如果她此刻與他對視的話,不難發現梁夏末的眼裡有愕然的驚喜與旺盛的怒火,如果仔細看他的話,就會發現他欲言又止的張開口。然而她沒有,她只是低著頭啜泣。

  “夏末,你不愛我,你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愛,或許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值得你為了她去學著愛,可那個人不是我。所以我們之間的問題太多,只是我一直掩飾,你一直無覺,可我現在……真的很累。”

  他想說你誤會了,或許我不懂得愛,可值得我學著去愛的人只有你一個,因為除了你沒人愛我。然而她並不給他機會,時間好像停止了,其實只有幾秒鍾,遲冬至轉身離開……

  “可是夏末,我那麼愛你!!”

  梁夏末的精神懸浮在半空中,肉體卻在沉睡,半夜猛然被悶雷驚醒,靈魂回歸肉體,於是涼風有信了,夏月無邊了,他這胡思亂想也就度日如年了。睡不著覺的滋味真他媽不好受,一閉上眼就是她的那句話……

  夏末,我那麼愛你!!她嘴角上揚,眼神留戀,可怕的留戀,因為留戀意味要分離,最後她說,你好好考慮,我很認真。

  他當然知道遲冬至愛他,被她愛著就如吃飯睡覺上廁所一般正常,只是生活裡最普通一部分,哪裡需要格外珍惜。

  這天啊,什麼時候才能亮呢?

  梁夏末睡在沙發上,漆黑的空間裡全是她飄忽的身影,連在夢裡也不放過他,出現率前所未有的高。最後實在無法,翻身點起一根煙,大不了睜著眼睛等天亮吧。然而星星點點如幻火似的金星漸漸在眼前形成了她的輪廓,輕輕笑著,那麼美,嘴角依舊上揚:夏末,我那麼愛你!語氣那麼絕望,心如死灰的絕望。

  她說我那麼愛你,然後又說我很認真的想要離開你。

  梁夏末長久的沉默,然後猛的翻身坐起來,幾步邁到臥室門口,可是但凡有一點理智的人也不會在這種時刻闖進去沖她吼:愛就跟我做啊。梁夏末不能,他還沒傻到那種程度。

  與更多對人前假裝恩愛,人後各自快活的夫妻不相同,他們習慣了人前冷淡、從前的人後恩愛到現在的人後死磕的相處方式。而梁夏末似乎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恩愛也好死磕也好,反正只要兩個人在一起,折騰出什麼花樣還不都正常的嘛。

  可似乎,一切都不對,如果單單只是因為討厭沈靈和對蘇讓愧疚,這還不至於讓她這麼反常,似乎大半問題都出在他自己身上。

  最後,梁夏末非常沒種的趁天亮前離開了,他得考慮,還必須得好好考慮,如果出在他身上那大半問題都是因為他做錯了什麼的話,似乎解決一切和好如初的時間和機會也不遠了。

  梁夏末想,他確實得多放些思想和精力在這個向來聽話的女人身上了,愛情既然是門功課,他不介意去學習,前提是,她得當他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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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29: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當在蘇讓還是很幼齒的年代,他學習了一首鋼琴曲——獻給愛麗絲。

  他在樂曲歡樂明快的節奏中幻想著那張溫柔美麗、單純活潑的少女的臉。

  之後他見到了遲冬至,在那個下午,她揚著一張明麗的臉在笑,鍥而不捨的往梁夏末背上爬,陽光金絲般灑在她的蝴蝶骨上,像一對胖胖的小翅膀。慢慢的,想像中少女的臉與眼前的臉融合。也是在這個下午,他對他的愛麗絲一見鍾情。

  後來,他像模像樣的把卡片藏在她的書包底層,卡片上寫著:FOR ALICE,美麗的ALICE,然後偷偷的打量她的表情變化,讓人很沮喪的是,她看不懂。

  “這是誰放進來的呀?這是什麼玩藝兒啊?”記得她當時是這麼問他的。

  蘇讓把一張張充滿著關切美妙的卡片紛紛藏裡遲冬至的書包裡,慢慢的,他驚喜的發現,他的愛麗絲由最初收到卡片時的不解茫然轉變為羞澀臉紅,並且異常珍惜,提防又謹慎的問他,這是不是給沈靈的,放錯進我的書包裡了?

  他對這樣的遲冬至怦然心動,他給她彈鋼琴曲——獻給愛麗絲。在無數長夜漫漫裡幸福的幻想,在歲月長河中他或許只是她生命中的小插曲,可是她有可能是很多人的遲冬至,卻獨獨只是他蘇讓一個人的愛麗絲。

  後來他發現,他的愛麗絲仍舊是愛麗絲,而他卻不是她想像中寄卡片的人,梁夏末那個恬不知恥的混蛋理所當然的享受了他所做功課的成果。他開始彈奏‘星星的眼淚’,沮喪的無與倫比。

  他固執的叫她為冬冬,以此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雖然所做的一切都不及梁夏末的一聲吼,可他依然快樂,長夜滿足,目光穿越千年映照在她的臉上,她只要回眸一笑,世界裡便處處是花開的聲音。

  花開了那女孩兒。

  於是每次受到打擊之後,他便彈奏那首‘獻給愛麗絲’,隔日依舊笑容如陽光般跟她打招呼:早上好,冬冬。

  早上好,我的女孩兒,我的愛麗絲。

  蘇讓一直耿耿於懷梁夏末對遲冬至狠心,梁夏末畢業那年毅然決然的選擇進了報廢武器彈藥銷毀站。蘇讓得到這個消息後,當天下午就去了機場,卻被告知沒有當天回國的班機。他輾轉反側,倒了幾趟機回國,出機場的那一刻才白癡的後知後覺,如果乖乖等著,比轉機回來的更快。

  然而他除了可惜浪費掉的時間並沒有心情顧及更多,那時候遲冬至已經臨近畢業了,整天耗在學校裡等畢業證書。蘇讓心急火燎的趕到遲冬至就讀的警校找到她,可除了一場純友誼性的接待外,他沒有得到更多,遲冬至甚至拒絕與他交談任何關於梁夏末的問題。

  那一次蘇讓在國內呆了不少日子,本著好心來勸導她,如果可能的話,他更願意帶她走,結果落了個不招待見的下場。蘇讓也不是沒脾氣的人,脾氣一上來就守在警校大門口等,門口守門的督察或許是見他可憐,一次次幫他找人,無奈找不下來,他繼續等,像是僵硬定在那裡的石雕。

  這就是個永遠學不會妥協的女人,愛上她,就要做好萬劫不復的准備。蘇讓常常在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遲冬至這麼傻的女人呢,女人就應該善變、見異思遷,就應該被柔情蜜意甚至珠寶美服打動,所以蘇讓在焦躁的等待之中惡劣的懷疑,他愛的人,到底是不是一個女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遲冬至坐在寢室的窗邊也在看他,眼淚沒斷過。

  蘇讓是個什麼樣的男人?脆弱又憂郁,英俊又強大,有著一切偶像劇裡優質男主角的所有品格,然而他不是遲冬至的那杯茶,或許可以這樣說,遲冬至潛意識裡不允許除了梁夏末以外的任何男人成為她的那杯茶。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男人呢?遲冬至也如是想,在逼婚被拒後,在此時被梁夏末打擊到心理防線最薄弱的時候如是想,真想對蘇讓妥協啊,這樣的話,一切皆大歡喜。

  然而,怎麼能夠呢?

  寢室裡大她兩歲的老大姐修立恨恨的罵她,說樓下那孩子多好啊!修立是最煩梁夏末的人,用她的話來說,那就是只自大狂,有人心疼惦記他不知道偷著樂就算了,還回回接電話都不情不願的,誰欠他的啊?

  遲冬至不吭聲,回頭掃視寢室裡的朋友們一周,發現除了跟她同樣倔脾氣的色靚小色同學以外,都是對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遲冬至驚訝於短短幾天內蘇讓已經收服了身邊朋友們的心,想想也對,這樣的男人怎能讓人不心疼?被晾了那麼久也不退縮,遇到出門的女生就會塞點小禮物讓著幫忙帶上來:五樓的遲冬至,謝謝。後來連其它寢室的人都看不過眼了,這是哪家鐵石心腸的女人啊,這男人犯了多大錯也差不多該原諒了吧。

  遲冬至以為自己已經夠狠心了,卻不知道竟然是這樣沒上限,在那個狂風暴雨的夜裡,她在夢裡猛然驚醒後,第一個動作就是揭開窗簾看下去。那個人就那樣不動如山的坐在校門口,明明離的很遠,明明什麼也看不清,但她還是知道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遲冬至的眼淚比外面的大雨流的還要多,哭著叫醒修立,求她下去勸勸。

  沒過多久修立上來了,眼睛通紅的把她從床上拉扯下來,說你這算什麼,要死要活給人家一個痛快,殺人才不過頭點地。遲冬至不肯,語無倫次的求著修立去勸他走,說過了這晚他就該死心了,她下去他就更不肯走了。她不敢下去見他,害怕動搖,蘇讓出現的真不是時候,出現在她心理防線最薄弱的時刻。

  那晚最後,她還是下去了,蘇讓被雨淋的不成人形,見她終於肯下來,怒氣與高興全都不加掩飾的從他眼底徹底洩露出來,他說你終於願意見我了。

  遲冬至狠狠咬著嘴唇把眼淚咽下去。

  他說夏末又欺負你了吧?你怎麼這麼傻呢,你反擊呀,你不理他,你甩了他,看他上哪兒後悔去。他說完就自嘲的笑,笑的眼淚都流下來了。

  “冬冬,我回國之前還真以為只是放心不下你,只是想來安慰安慰你,或許還能大度幫你們在中間調和調和,可你的避而不見讓我明白了我的心,那些都是借口,我就沒真心想讓你們和好過,我就想讓你們掰了,就想趁著這空間把你帶走。”

  想她遲冬至只是一個平凡人,蘇讓的深情和梁夏末冷情對比那麼顯明,她在心理最脆弱、最需要人安慰的時候怎能抵抗得了這樣的感情誘惑,這些天他受的每一丁點煎熬都讓她度日如年。

  “冬冬你跟我走吧,這樣我就不用擔心會有人欺負你了,冬冬我什麼都聽你的,我對你好。……冬冬你願意跟我走嗎?”

  遲冬至幾乎破口而出,行啊,我願意啊。嘴唇都張開了,而那句話到底被扼殺在沖出牙齒之前。她想,當我們發現一直堅持的感情偏離了方向,我們應該怎麼辦?是順其自然?還是活生生的給扭轉回來?

  遲冬至選擇了後者。

  “蘇讓你回去吧,你回去跟沈靈好好的,就當我求你了,就當我最後一次求你了,你再也別來找我了好不好?”

  蘇讓不可置信的張開嘴,怔怔然的看著她,想從她臉上找出任何一點她鐵石心腸的證據,而他只看到惡魔從她身後探出頭來無聲開口:這是我的同類,這就是只狠心的小惡魔。

  他的愛麗絲、他的小惡魔,那雙動人的眼睛裡已經流下晶瑩的眼淚,他摸不到,卻燙的心尖都在疼,於是他心死了……心涼了……心疼了……

  “好啊。”他聽見自己說,聲音裡有故意做作的歡快,“我逗你玩呢,你別哭,我這就走。”

  然後他真的走了,也……真的成全她了。

  不久之後蘇讓帶著沈靈一起回國,在四人聚會裡公布了與沈靈已經同居在一起的消息。聚會結束,他回到家裡拒絕與任何人交談,只把自己關在琴房裡瘋狂的彈琴,彈‘獻給愛麗絲’一遍又一遍,彈‘星星的眼淚’,滿天流星雨比不過他心頭的淚,最後他生澀的彈‘夢中的婚禮’,仰起頭閉上眼,想像著他的愛麗絲穿上潔白婚紗的美麗倩影。彈了整整一夜,自此以後,再也沒碰過他的鋼琴。

  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哦,對了,遲冬至流產,心已然冷了死了,他不是故意回國看她,只是把行程稍稍提前了幾天而已。

  那時遲冬至正在做小月子,屋子裡的空間有些不暢通,只有她一個人,把他迎進來,蒼白著臉色去給他倒水,說她婆婆去上班了,沒有提到梁夏末。

  他問在那夏末去哪兒了?

  她笑笑,神色黯然,說梁夏末部隊裡很忙。

  其實他知道,遲冬至小產之後最需要人照顧的那一段時間,梁夏末幾乎每天都耗在部隊裡,薛平那時對他們這段婚姻還在生氣,所以家裡只留下王淑賢一個人照顧遲冬至,蘇讓幾乎可以看到遲冬至的心口是滴著怎樣的血。

  “冬冬,我是那麼愛你!”

  他無頭無腦的說了這樣一句話,眼神平淡而留戀,其實並不需要她來回應任何,像是給自己一個最後的交待,或許與多年後遲冬至跟梁夏末說出這句話時是一樣的心情。

  本以為她會避開這個話題,可他竟然等到了她開口,“我這樣了你還有什麼可愛的?我有可能再也不能生孩子了,連梁夏末都嫌棄我了,很可能有一天會放棄這段婚姻去找他的幸福,蘇讓,我憑什麼還被你愛著?”

  “去找他的幸福了,那你怎麼辦?會很傷心嗎?”蘇讓輕輕笑起來,“我明白了。”

  “蘇讓,我已經結婚了,我們以後不適合再見面。”

  “你說的對,我聽你的。”

  之後不久,傳來了他與沈靈在國外結婚的消息。從那以後,蘇讓跟遲冬至沒有一丁點兒的聯系,一丁點兒也沒有。

  只想她快樂,以為可以當她的朋友、她的愛人,沒想到竟然只有當成陌生人才會真正讓她快樂來,那好……

  最後一遍‘我愛你’比不過為你掐下那顆心頭刺,最後一遍‘我愛你’比不過永不再見,成千上萬遍‘我愛你’,華麗又苦澀,苦澀又絕望,絕望而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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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請問你願不願捐出一滴眼淚,幫助小天使娜娜破除咒語?】眼鏡小乖問。

  【我願意,但你是否也可以幫我找到一個願意愛我的人?】戀愛的雲說。

  【可是,我看不見這個世界,我可能為你找到一個盲目的愛情。】

  【愛情本來就是盲目的,我並不在乎。】

  【可是每個人都在睜大著眼睛尋找愛情,沒有人想要一個盲目的愛情啊!】

  【也許找尋一份真愛,並不僅是需要看得見……】

  “師傅師傅,快回神!”

  遲冬至被搖晃著,終於把神志和目光從記錄本上的文字裡抽離出來,谷子晃著肥胖的小白手在她眼前擺,“師傅,想誰呢?都入迷了,我喊了你好幾聲。”

  遲冬至定定神,把記錄本往桌上一摔,“這誰的?”

  谷子瞄了一眼,很沒義氣的把朱染賣了出來,“朱染的唄。”

  朱染這個孩子,總能勾起遲冬至的罪惡感,就如現在,還沒等她說什麼,人家就主動乖乖巧巧的站過來了,低著頭,耳朵尖兒都是紅的。遲冬至反倒不好意思說什麼了,這要是拿出當年欺負蘇讓的勁頭來,不知道能不能把朱染說哭。

  “今天上午開會,你就記的這個?”

  朱染搖搖頭,遞給她另一個本子,很認真給她講解,“這才是今天上午記的,你看的那是昨天開會時記的。”

  遲冬至被噎住了,信手翻開瞧了瞧。

  【如果你懂得珍惜,你會發現你獲得的越來越多;如果你一味追求,你會發現你失去的越來越快……】

  “喲喲,這還是個才男!”遲冬至氣的皮笑肉不笑,“都是你想出來的?”

  “不是。”朱染擺手,“都是幾米想出來的?”

  “幾米是誰?”遲冬至不解,遭到谷子投來的一記‘你落伍了’的白眼,三年一代溝,跟這兩孩子活生生隔出一道半的溝。

  “我得說說你。”

  朱染立刻站直,擺出一副聆聽的架勢,“師傅你說吧,我聽你的,你說什麼我都聽。”

  遲冬至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回到很多年前,蘇讓也是這麼乖巧,不管她提出什麼無理的要求,他就只有一句話:我聽你的,你說什麼我都聽。

  然而此去經年,物是人非,不知他是不是悔了的那一個!!

  她猶豫了一下,便開口,“開會時不好好做記錄、不好好學習,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干什麼?你以為警校學那些東西真正實踐時就夠用了嗎?簡直是不知死活。干咱們這行的,高尚有、責任有,風險更有,你保護的不單是市民,還有你自己。你專業學的是什麼?刑偵吧,你以為光靠書本上學那些東西就能破案子?太天真了。”遲冬至喝了口水潤潤吼接著說,“經驗,經驗很重要,連門口守大開的李大爺都比你經驗豐富,你多難得的機會不好好學習,不是上班溜號就是開會寫這些沒用的,我看你是想等隊長一腳把你給蹬了……”說教的正激動,遲冬至看副大隊長李長河在門外跟她招手,“行了,就這麼地吧,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多大的孩子了,還得讓別人跟著操心。”

  離開前聽到朱染囁囁的反駁,“我不是孩子。”她也沒在意,去了李長河的辦公室。

  李長河開門見山,“你不應該在那麼多人面前給朱染難堪。”

  遲冬至心裡犯嘀咕,她帶的人,這難堪她不給別人誰願意得罪人?“我這不都是為了他好嘛,這孩子還不定性,得管。”

  李長河嘴裡的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孩子?你才多大呀,才比人家大四歲,這就開始以老人自居了?”

  遲冬至老臉一紅,確實是有點……倚老賣老了。

  “以後會把握分寸的,不過這孩子心挺細的,教好了,以後能頂半邊天。”

  李長河有些若有所思,“教不好他也能頂半邊天,冬子啊我也是為你好,這朱染的背景可了不得,咱防人之心不可無,說不准他孩子氣一上來記了你仇,那可就不劃算了。”

  “那……那我可不敢帶了,我天生就這直脾氣,還能看他有錯也不說?要不你給他換人吧。”

  “我也覺的讓你供著這麼尊大佛是福禍不知,前幾倒是想給他換個人,可人家說死就跟定你了。”

  遲冬至臉苦的都要擰出水了。

  “咱往好了想,這孩子早晚是要出息的,將來說出去你是他師傅,那也是臉上有光的事兒。你就業務上多教教他,多跟他分享分享經驗,至於紀律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她不怎麼樂意,但也知道只能如此,點頭離開。一直到中午心情都不算太好,心裡有事,走路都恍惚,被谷子一路拉到警局大門外才反應過來,“不是吃去午飯嗎?怎麼不去食堂?”

  “朱染說要跟你賠罪,午飯他請出去吃,我點了王記。”谷子嘻嘻笑,讓遲冬至瞬間升出兩個念頭:一、她可不敢讓朱染賠罪;二、他到底是給誰賠罪?難道是眼前這姑娘?

  到地方一抬頭遲冬至就有些懵了,她以為王記只是醬骨頭,沒想到是個挺奢華的地方,一頓飯吃完朱染半個月工資估計就沒了。谷子這丫頭真該好好教訓一下了,訛人不是這麼訛的。

  雖然有心裡准備,但看到菜譜時還是小小吃驚了一把,真挺貴的,貴到她不忍心下手。朱染可能是看著她這磨嘰勁兒實在受不了了,接過菜譜三下五除二點了幾道,之後湊近一點小聲說,“谷子說你喜歡吃海鮮,我點了龍井蝦仁。”

  貴是貴,不過菜的味道是真好,遲冬至把他們當孩子,也不好意思真讓朱染掏錢,吃完飯找了個去洗手間的借口准備先出去把帳結了。

  收銀台人員問她要不要發票,遲冬至說要吧,刮刮獎。

  “你們出來吃飯,單位還給報銷?”

  這道陌生又久違的聲音讓遲冬至迅速抬起頭,手上的兩張發票劃出個孤線,紛紛掉落。

  來人幫她撿起來遞還回來,一雙溫潤的眼睛沒有丁點兒起伏,好笑似的看著她。

  “好久不見。”他說。

  遲冬至覺得不可思議,以往四年,或許他在大洋彼岸,或許他也曾回來過這個城市,可他真正守住了承諾,沒有見過面,沒有一通電話,連過年過節也不例外。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根本是在意料之中,她早在知道沈靈回來的那一刻起就明白跟蘇讓遲早有見面的一天,但萬萬沒料到是在這樣的場合。如今再見,臉上早已尋不到當年青澀害羞的模樣,只有溫文、只有儒雅,以及強大懾人的存在感,

  遲冬至有些發怔,凝視他那雙眼,沉靜且黑白分明,像掛在碧藍長空上耀眼的白雲,她開口,聲音有些啞卻十分鎮定,“好久不見。”

  “好像你已經不認識我了。”蘇讓偏過頭看她,微微笑起來,那笑容裡已經不再有年少時的激動,只剩下讓人無法忽視的深沉。

  “很難把你跟小時候的臉重疊起來。”

  他看見她站的筆直,像只新生的竹,他發現,更了解,不管經過多少年歲月的洗禮,這仍舊是個學不會妥協的女人。

  蘇讓低頭不知在想什麼,一直沒有再說話,沒過多久,一聲呼喊喚醒了他。遲冬至也隨著聲音望過去,看了一眼之後,又看了一眼,然後直盯著來人那張臉不放,眼底隨即燃起兩團小火苗,一團是了然,一團是憤怒。

  蘇讓沒有給他們介紹,也沒有一絲窘迫,說了聲還有事,帶著人匆匆離開。他們離開後,遲冬至捂住開始發疼的胃,緩緩靠在收銀台邊,曾經一眼可以望穿的人,很難想像多年之後,他會變成什麼樣,可做錯過的不能重來,不能撥亂反正,剩下所能做的,只是禁止一錯再錯。

  “師傅你怎麼了?是不是那個人欺負你了?”

  怎麼可能,遲冬至失笑,事實上這世界也沒誰像他那樣對她好的了。

  谷子自來以八卦小美女著稱,此事必不會放過,只是這次的表情有些愕然,抓著遲冬至的胳膊用力搖,“師傅這誰呀,怎麼跟咱家朱染長這麼像呢。”

  遲冬至看了看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倔強的朱染,像嗎?其實不太像,人人就那麼一張臉,或許眼睛或許嘴,總有可能碰到相似程度高的,而沒人比遲冬至發現的早,現在的朱染跟當年的蘇讓,那青澀害羞的表情,和舉手投足之間的孩子氣,相似程度之高,常常讓她有種穿越回到多年前的感覺。

  “像你個頭,回警局啦。”

  這一路上朱染的情緒都不太高,谷子悄聲問遲冬至是不是男人每個月也有心情煩躁的那幾天?

  遲冬至真想扒開她那小腦瓜好好研究一番,研究研究她怎麼能有這麼多四六不著調的想法。

  臨進警局前朱染拉住她,遲冬至讓谷子先上樓,回頭問他,“怎麼了?”

  朱染滿臉通紅,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不是孩子了。”

  “我當然知道。”遲冬至笑,“比我高一頭呢。”

  “我是指心智上,我請你們吃飯,我有能力負擔,為什麼你要結帳?”

  原來是因為這事鬧別扭,還真是個孩子。遲冬至好笑,但盡量把人家身為男人的面子留給他,“你和谷子跟我好幾個月了,一直沒給你們來場歡迎宴,這次就當給我的機會吧。”

  話一說完,朱染臉色果然好了很多,本來就是內向少話的人更是只剩下傻笑一個表情。遲冬至搖頭笑,果然是個孩子,青春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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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29: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晚上在警局忙到接近九點,接到王淑賢的電話,說是下午把腳給扭了,遲冬至趕緊做完手頭工作打車去了婆婆家。

  客廳很黑,只隱約看到沙發上有一條身影歪著,遲冬至擔心王淑賢的傷勢,也沒留意腳下,幾步走出去撞到一個硬梆梆的東西,有重物落地的悶響聲,當時大腿外側就火辣辣的疼起來。

  客廳大燈被打開,梁夏末一雙剛剛睡醒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看,好半天緩過神來忙走過來查看她的傷勢。

  “受沒受傷?讓我看看。”

  “不用。”遲冬至揮開他的手站起來,身體有些微晃。

  “犯什麼倔呢,聽話。”不由分說,梁夏末打橫把她抱進臥室,幾下脫了她的褲子查看傷勢。大腿外側已然青紫一片,微微有些腫起來了。

  遲冬至有些哭笑不得,這手法熟悉的,像是壓根忘了他們正在考慮離婚的問題。

  梁夏末從來就這樣,只要他願意,溫柔起來能膩死人,不管你怎麼推拒也沒用,他總能死臉賴臉裡摻著讓人煩不起來的孩子氣賴定你,讓人連拒絕都不忍心。

  “乖啊,我給你揉。”

  梁夏末故意把最後那個字的尾音拉的長長的,一臉賤笑,他就斷定了遲冬至對這樣的他沒有抵抗力。也確實如此,這女人果然不再吭聲,其實遲冬至是不敢在王淑賢家鬧出太大動靜,況且床單滾了十年,就算滾床單之前也早就被他裡裡外外看透徹了,何況必竟沒有離婚,矯情實在是沒必要。

  “什麼東西放客廳中間了?”

  “行李,我搬回來住幾天,咱媽腳脖子扭傷挺嚴重。”梁夏末像是心虛的低著頭,手上下力在她大腿上軟軟的揉,一直不敢抬頭看她。

  這樣收起了所有鋒芒和倒刺的梁夏末,讓遲冬至止不住的心酸起來。“你回部隊吧,我來照顧。”

  “那就一起吧。”梁夏末聲音小小的,把頭低的更厲害,像是做了錯事終於明白媽媽不再理他了的孩子,倔強和強硬全都收了起來,只剩下無盡的小心翼翼。遲冬至猜想過了這麼久他可能想通了什麼,況且他身邊還有個曲諸葛,所以態度才變的這麼軟乎。

  “怎麼突然這麼聽話?是不是曲直又給你出了什麼主意?夏末,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應該別人跟著介入。”

  “不是曲直不是曲直,是……我,想你了。”

  “夏末……”

  “你沒吃晚飯吧?我去給你下碗面條。”梁夏末說完逃似的離開,耳尖兒泛著可疑的紅暈。遲冬至揉揉胸口,那裡跳的厲害,真是幾十年如一日的沒出息。

  趁這個時候她悄悄進了王淑賢的臥室,老人睡的不踏實,眉頭微微皺起來,遲冬至走過去輕輕把它們揉開。這是對她比自己親媽還要掏心挖肺的老人,遲冬至時常在想,如果不是因為婆婆,她跟梁夏末的婚姻是否能堅持到現在?記得她流產那一段時間,梁夏末永遠以部隊忙為借口不回家,只有婆婆一個人撐起照顧她的責任,什麼都不准她做,恨不得連衛生巾都親自幫她換,一個小產硬是比人家正經做月子都伺候的周到,而且,一句好話也沒為梁夏末說過。

  所以現在,如果離婚,她應該怎麼跟婆婆開這個口?

  手勁放的很輕,但還是把王淑賢吵醒了,眼睛沒睜開,拉起遲冬至的手磨蹭,“冬子啊,你來啦。”

  “媽。”遲冬至扶著王淑賢坐起來,半靠在床頭,把枕頭塞到她身後,“除了腳,還有哪裡摔傷了?”

  “後背有點擦傷,夏末已經幫我上藥了,沒什麼大事兒。”

  “以後家裡有重活就給我和夏末打電話,別自己干。”

  “你們都忙,哪能什麼事兒都叫你們來。”

  遲冬至心裡一酸,眼淚就流下來了,以前說過很多次,想讓婆婆跟他們住在一起,可王淑賢不同意,非攆著他們搬出去自己住,後來遲冬至明白了,婆婆對梁夏末對她的態度也看不過眼,不想在中間難做,索性眼不見為淨。

  “媽,食堂那份工作別干了,我把我的工資給你,你現在這樣我不放心。”

  “我要你工資卡干什麼。”王淑賢沒好氣的點點她的頭,“我有退休金,再說那群孩子也吃慣我的手藝了,在那兒工作也是圖個有事情做,不然閒著該閒出病來了,你們要是有孩子了我就……”

  說到這停下了話頭,遲冬至臉色霎時蒼白,王淑賢有些難堪的拉過她的手,“冬子,媽不該說這些,媽不是故意的。”

  “媽我知道。”婆婆怎麼可能會不想孫子呢?但她為了顧及自己的情緒,從來沒有提過。遲冬至扯開一個笑容,她可以懷疑任何人對她有壞心,但王淑賢不會。

  梁夏末端著熱騰騰的雞蛋面進來時,就看見他媳婦兒把頭埋在他媽腿上,那情景怎麼看也是母女,絕對不像婆媳。

  “冬子,過來吃面條吧,我下的挺多。”

  王淑賢也不知是真餓了,還是察覺到兩人在鬧別扭想調和氣氛,也撥了一小碗過去吃,沒一會兒就滿臉倦容,攆著兩人過去休息,自己也睡下了。

  獨處空間,對於現在的兩人來說氣氛有些尷尬,尤其是梁夏末,手腳都有些不知道放哪兒了,他不知道,這樣的他更讓遲冬至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以前一天不睡在一起就想的人,誰能想到,如今已經進入分居狀態了,婚姻圍城搖搖欲墜。

  “怎麼睡?”遲冬至打開沉默率先問道。

  “什麼怎麼睡?”梁夏末一頭霧水,“哦哦,我……我去沙發睡。”

  遲冬至苦笑,他們一天也沒這麼客氣過,看來她那次還真是把他嚇著了,這混蛋竟然也有今天。“算了,媽該發現了,你再找床被子吧。”

  梁夏末忙不迭點頭,很有做錯事後討好媽媽的勁頭。夜裡相安無事,這倒是出乎了遲冬至的意料,以為他還會像以前那樣軟磨硬泡的把她給辦了呢,本來已經想好了,他要是再這樣就直接蹬下床,沒想到今夜倒是挺老實的。

  遲冬至看著瘦巴啦嘰的,倒真是有幾分力氣,大約是因為打小跟著梁夏末學跆拳道的關系,當初在家屬院裡拳頭是數得著的硬,再加上護犢子,如果梁夏末被誰說道了,還沒等他發火,遲冬至的拳頭先揮上去了,後來慢慢大家不說遲家丫頭是梁家小子的媳婦兒了,說,“喲,這不是遲冬子她家親愛的嘛。”想他梁夏末當初也是赫赫有名的一霸,被人當成吃軟飯的小白臉,回家跟遲冬至生氣,自己跟自己生氣,這破稱呼,這姑娘!!

  大約是真的開始老了,最近常常失眠,有意無意就會想起過往經過的那麼多年,似乎每一年每一天,回憶總是與他共存,也不知他是回憶,或者說回憶就是他。梁夏末已經睡熟了,遲冬至終於翻了個身面向他,大膽的盯著他的側臉看。

  永遠都是這麼好看,額頭光滑,鼻梁筆挺,每一個線條結構都正正砸中在她的心坎兒上,倒讓人誤會他這模樣是為她而誕生的。

  如果不是深愛,那這一生就情願稀裡糊塗、滾滾床單、吵吵鬧鬧,對付著怎麼也是一生。深愛一個人,有的時候,真不是一件好事。

  在過去的很多年時間裡,遲冬至一直認為屬於她的感情是沒有任何懷疑的,強烈、與生俱來、非他不可,追逐這份感情是陪隨她出生攜帶而來的本能,除了他,只有他!

  ‘至死不渝、深情不壽……’然而一直以來他們都忽略掉的那一部分,那一部分是絕對的硬傷,那是相遇太早,當兩個人都不夠強大、不夠成熟、不夠理智等等信息占據愛情這一主題最中心的根據地時,他們給了它磨礪,卻教不會他自保,更妄談發揚光大。

  於是最後的最後,青梅竹馬的執念最終讓他們一傷再傷,投入了大半生心血來經營與堅持的這段愛情即將夭折在半路,曾經交錯在一起的人生,便活生生給刮了一道疤,看著疼,醫好捨不得。

  人,果然是哪個年齡段就應該做哪樣的事,只有足夠強大理智成熟的兩個人才可以嘗試愛情,可以保護它永垂不朽,同樣,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因為愛情而變得更加強大理智成熟。而他們不是,反反復復仍是那麼一句話:相遇太早,像將將出生的小獸,牙口並不齊全,卻得到了一塊兒名為愛情的獵物,於是不顧一切的嘶咬,最後傷了牙,傷了長大後捕獵的根本。

  遲冬至借著窗外的月光細細打量梁夏末,堅硬、幼稚,這是唯一出現在腦海裡的兩個詞,軍人的鋼硬氣與自身的流氓氣完美結合了,或許也可以這樣理解他,有著固執大男子主義的孩子,哦不,是混蛋。

  遲冬至心想完了,其實早就完了,現在哪怕恨他恨的恨不得離婚,可目光仍是很輕易就會被奪走。

  他這個人,別的能耐沒有,卻單單是她遲冬至的克星,先是奪走她的注意力,然後是感情,甚至理想和信仰,遲冬至知道,如果不離開,早晚有一天她會心甘情願把命送給他玩兒,連同所有的人生和希望,自己將一無所有,而他,無所不能。

  遲冬至的手指像是有生命一般順著梁夏末的鼻梁一點點往下,游移到鎖骨時停下,這男人長了一副漂亮的鎖骨,她曾經長時間把吻停留在這裡流連。手指游到左胸胸口時停駐,遲冬至兩根手指在那裡輕輕壓了壓。傳說,夏娃是亞當胸腔裡抽出的一根肋骨,女人是男人的肋骨,少時的遲冬至曾經問過梁夏末,我是你的第幾根肋骨啊?那時梁夏末玩味似的告訴她說:第二根……

  她因為這個傷心了很久,那誰是你的第一根肋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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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二天早上,遲冬至起來時廚房裡有響動,出去一看,梁夏末已經做好了早餐,白粥、小鹹菜、還有烙的雞蛋餅……這頓早餐賣相看著還挺好,他手腳也利落。轉念想想,當兵的出身哪有幾個不會做飯的,但真動手的又能有幾個?至少遲冬至就從沒吃過梁夏末做的除了面條以外的東西,這就充分說明了,他不是不會做,他只是不做。

  “起來啦,去洗漱吧。”

  梁夏末有些拘謹,他一拘謹,遲冬至就不自然了,更不好擺出一副死人臉,轉身去洗漱好後進了王淑賢的房間。梁夏末的目光一直追著她,看著她背影消失後,展臂做了個加油的姿勢,曲直說的對,他媳婦兒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他軟一些她也軟,他硬她更硬,不是不了解她的秉性,只是以前懶的在她身上花心思,現在就不一樣了,聽說那人回來了……

  梁夏末的思緒飄回到了十年前,那人出國上飛機之前,斜著身子在他耳邊說出一句話,他當時拎著他的衣領扔出去幾步遠,他說:我吻了她,吻了好長時間,她用的是檸檬味道的牙膏,真不錯。

  那個人,對遲冬至虎視眈眈,這是他一直知道的,幾乎成了他梁夏末的一樁心病,不是不知道遲冬至對自己有多深的傾注,她心硬,任哪個除了他之外的男人也走不近更走不進她的心房,可那是別人,蘇讓不一樣,如果說他梁夏末已經占據了遲冬至的整顆心,那蘇讓就是一直在她心房外徘徊,進不去,距離卻不遠,從很小的時候遲冬至第一次對蘇讓妥協心軟就開始煩他,遲冬至可以用狠毒的話罵惹到她的人,但不管蘇讓做錯了什麼,她大不了不理他,絕不會凶他,因為這些他就毫無理由的討厭蘇讓,極度厭惡。

  梁夏末從來沒想過,小時候如果是他做錯了事,首先要先發制人不理遲冬至,她不管對錯,總死皮賴臉往他身上粘,粘到他終於願意吼她,才會滿足的做罷。

  親疏立現,他在她心裡的位置,永遠是站在高高的金字塔頂端,獨一無二。

  想當年,想當年,真是好美的想當年……

  ……

  白粥煮的很稠,王淑賢多喝了一碗,上午遲冬至警局有工作沒做完,吃完早飯就匆匆走了。王淑賢准備去洗碗,被梁夏末攔住,挽起袖子開始干活,把廚房死角平時擦不干淨的地方都擦了一遍。

  王淑賢倚在門旁看他,也不知看了多久,深深歎了一口氣,“兒子啊,你也別老忙部隊裡的事兒了,該跟冬子合計著要個孩子了,要真是沒有,那就死心,不管怎麼樣不能因為這個嫌棄冬子。你要是把冬子弄丟了,這輩子你也找不到像她對你那麼好的人了,連媽都算在內。”

  梁夏末的背有些僵硬,像是在堵氣,又不甘心,“她無理取鬧欺負人,本來都好好的。”

  “她心疼你還來不及,怎麼會可能無理取鬧欺負你。”王淑賢幾乎痛心疾首,越說越上火,“你說你,天天跟沈靈混在一塊兒,咱家這片兒人誰不知道,小時候你就讓冬子跟著你難受,長大了還這樣,非得把她心傷死了才算完麼。你已經結婚了,你媳婦兒才是真心疼你的人。”

  “兒子啊,沈靈那姑娘好是好,可她不是你的,就算是,她也不是個過日子的人,你看她嬌裡嬌氣的,光嘴上會說,實際上不會做,連蘇讓那麼好的孩子都……”

  “蘇讓蘇讓,你們就知道他好。”梁夏末把抹布一甩,“他那麼好,你當初怎麼不讓他給我當媳婦兒呢?”

  王淑賢一愣,氣樂了,她這兒子從小就少根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媽,怎麼你們老把我和沈靈扯一塊兒去呢,根本就沒什麼。”

  “沒什麼你整天跟她混在一起,啊,前兩天又給她送什麼什麼東西來了吧,連我這兒你都不來一趟,你什麼時候這樣對過你媳婦兒?你說說看。”

  “那……不是有事兒嘛。”

  “什麼事兒需要你跟著獻殷勤?我知道你從小就喜歡沈靈,可冬子哪點兒比不上她,再說當初也是你親自把她領到我面前說你們在處對象兒,我就不信你要是不願意,冬子還能逼的了你?”

  “我才沒呢……反正過了這一段時間就好了,你別跟冬子說,又該找我麻煩了,真鬧心。”

  梁夏末轉身回臥室了,氣的王淑賢連連搖頭。梁夏末想,可能他真的太不注意了,連他媽都誤會他跟沈靈有什麼,那遲冬至呢?必然也是這樣想的,難怪那天非得逼他不見沈靈。不過,迂回嘛,服軟嘛,誰怕誰呀,反正她遲冬至心裡有他,收服是她早晚的事兒。

  遲冬至很忙,中午還破天荒的接到梁夏末給她送來的便當,突然有了一種從原始社會直接穿越到了當代社會的感覺,從光腳走泥路一下子坐上了太空飛船,還是頭等艙。

  不太好把他領回警局,直接到操場找了個位置,兩們坐在一起吃起來。味道還不錯,全是她愛吃的,嘗的出來不是王淑賢的手藝。遲冬至真餓了,在他面前也用不著顧及形象,悶著頭只知道吃,讓人一看也想嘗嘗。

  梁夏末挑著嘴角笑,手裡還夾著煙,“慢點,你看你那吃相,好吃不?”

  遲冬至點頭,也不看他。

  “給我吃兩口唄。”

  遲冬至嫌棄的看他一眼,“你沒吃飯啊?”

  “沒啊,著急給你送飯嘛。別那麼小氣,給兩口。”

  遲冬至把飯盒給他,他不接,只張開嘴。她不想管他,真心的不想,可實在怕他腮幫子酸,看四處無人,快速塞他嘴裡一塊香腸,低頭又自顧自吃起來。

  梁夏末笑的很滿足,又死皮賴臉搶了幾口,看時間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走人,臨走前囑咐遲冬至下班去照顧王淑賢,他部隊有事兒,明天再回去。

  自打李長河讓遲冬至對朱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之後,她對朱染就特別客氣,確切說是忽略,但做的十分不著痕跡,不過平時大家一起都鬧慣了,葷素不忌的,冷不丁換了個態度,敏感的人早就察覺了,也包括當事人朱染在內。

  下午一上班就開始忙,都在規整卷宗,四處紙張翻頁的聲音,極靜。只有朱染一張一張小紙條刷刷往遲冬至眼前飛,把遲冬至煩的受不了。想無視他,可那孩子實在是個死心眼,全寫些沒營養的話題,師傅你什麼中午吃的什麼?師傅中午給你送飯的人是你家人嗎?遲冬至氣的沒辦法,提筆寫道:我倒希望你問問我兩個月前的分屍案有沒有進展。

  眼見著朱染一怔愣,忽然手機鈴聲響起,大家都抬頭看過來,朱染低頭說了聲抱歉,起身離開。是沒人規定這時候應該關機,可這刺耳的鈴音明顯打段了同志們的辦公熱情,陸陸續續幾個人交頭接耳起來。

  遲冬至隨便聽了幾句,無非都是關於朱染的,說這孩子背景不簡單,人長的又好,就是性子太靦腆了,不愛說話。最後不知誰特善良的感歎了一句:難為冬子供了這麼尊大佛了。

  遲冬至心笑。他靦腆?早前她確實也這麼覺得,現在知道朱染不愛說話那全是面子功夫,裝的,人家不會說,人家會寫。

  谷子和朱染一起分過來的,全都塞到了遲冬至這裡,谷子這丫頭愛鬧騰,跟她也是沒大沒小的,朱染就安靜多了,經常是眉眼含笑看著她們鬧。剛來時的朱染跟所有剛剛走出校門的學生不太一樣,雖然青澀,但卻沒有多少對新工作的好奇,目光尤其平和。

  遲冬至看他常年穿警服,冬天時外面加一件警大衣,裡面連件毛衣都沒有。宿舍裡幾乎可以稱的上是簡陋,沒有電熱毯更沒有電暖器,北方的十一月份還沒給暖氣,整間宿舍冷的像是冰窖。

  她也暗地裡想過這孩子可能家境不會太好,總想找借口悄無聲息的幫他,單位發了什麼吃的用的都直接給了朱染,過年過節的購物券也隨意的送給他,說是指定超市離自己家太遠,來回打車不方便。

  朱染倒是笑瞇瞇的都收下了,連聲謝謝也不說。時間一久,兩人交流雖然不多,但遲冬至越來越把他當孩子照顧,說話也不算太客氣。

  後來有一次跟谷子閒聊時無意當中提了提,說同事之間要友愛,讓她有那買零食的錢還不如請朱染吃幾頓飯呢。谷子當時目瞪口呆,說師傅你可別嚇我,就他那檔次,我半個月工資不夠請他吃一頓早飯的,人家一條破牛仔褲都是Levi's的,夠她吃苦受累掙一年了。

  遲冬至還真沒想到朱染出身挺高,但她這人對這些向來無所謂,以前該怎麼對他後來還怎麼,反倒再不小心翼翼的怕傷他自尊了。

  朱染坐回遲冬至身邊,低頭說了聲‘抱歉’,遲冬至想訓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好像這樣便傷到了他脆弱的小心肝,整個下午都都在偷偷瞄她,簡直如芒刺在背。

  要是在以前,遲冬至極有可能在人前吼他一頓,如今反差這麼大,倒是有不少人贊同,都小聲嘀咕,冬子可算學精了。聲音都不大,可朱染還是聽清楚了,坐在那裡特別不是滋味兒。下班之前趁空找到了遲冬至,“師傅,你今天怎麼不罵我?”

  “我什麼時候罵過你?”遲冬至下意識就想抵賴,“你是說以前吧,那不叫罵,都是為你好。”

  “那你以後繼續對我好吧,我願意你管著我。”

  遲冬至心說你真是個賤皮子啊,臉上卻露出一個十分真摯的笑容,“你都這麼大了,爹管媽管,哪輪得到我來管啊。”

  朱染臉上有些紅,小聲反駁,“我沒有媽媽,我媽早就去世了,我爸沒空我管。”

  遲冬至愣了愣,心裡莫名奇妙有些酸。她跟他情況相似,父親早早去世,媽媽顧不及關心她,王淑賢一個人幾乎取代了兩個人的位置。

  “知道了,以後不對的地方我會告訴你的,反正我不畏強權,只要你爸別槍斃了我就行。”

  朱染扯開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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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30: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王淑賢其實很好照顧,基本只要做好飯,再扶著她客廳臥室衛生間穿梭就可以,遲冬至開門前惦了惦手上的排骨蘿卜,不知道她做的湯有沒有婆婆做的味美。

  還沒等掏出鑰匙,王淑賢來開門,站在門口處,眉眼間有鬆懈的笑容,“怎麼才回來,單位很忙嗎?”

  “不是,我去買菜了。”遲冬至故意笑的很歡快,“這次不帶吹的,保證把湯燉的鮮鮮的。”

  “行了,你做豬食都有滋有味兒的還不成嗎?”王淑賢也笑的寵溺,“快過來看看誰來了。”

  遲冬至的目光在三秒鍾之前已經停滯住了,沙發上的人緩緩站起來,低沉柔和的嗓音,表情淡然,與小時候的臉無論如何也重疊不起來,很有奇妙的違合感。“好多年不見了,冬冬。”

  蘇讓長身玉立,明明幾天前才見過一面,此時卻睜著眼睛說瞎話。

  很陌生的感覺,遲冬至微微低頭停頓一下,配合他,“是,好久不見,什麼時候回來的?”

  “有一陣子了。”

  “好,你坐,我去做飯。”

  蘇讓看著她幾乎冷淡的轉身去廚房,手腳十分麻利,圍裙圍在不盈一握的腰上,側臉的線條很美,眼神依舊固執。蘇讓心裡的感慨再一次翻湧而上,她永遠不會妥協,永遠這麼倔強,果然一丁點兒都沒變。

  王淑賢顯然因為蘇讓的探望而異常高興,執意留他吃晚飯,蘇讓也沒推讓,而且味口還不錯,就著米飯喝了兩碗排骨湯,菜倒是沒動幾口。

  都沒有不適,很多年來兩人第一次靠的這麼近,卻十分默契的選擇了冷淡,或許心裡都些許有微微起伏,只是源頭不一樣,一個因為愛另一個因為愧。歲月的長河洗盡了他所有青澀與固執,蘇讓想,歲月不饒人,連他們這樣同等執著的人都開始漸漸對愛情失望,甚至於放棄,果然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經受的起時間的摧殘。

  之後蘇讓陪王淑賢坐了一會兒,遲冬至在廚房收拾衛生,就如多年前很多個這樣的日子,只是男主角不同,很難讓人有代入感。離開時,蘇讓提議讓遲冬至送他一程,王淑賢自然同意,可以看的出來,大約是因為兒子跟沈靈走的太近,她對蘇讓有些愧疚,所以不好駁他的要求,也因為她並不知道遲冬至與蘇讓之間有些許過往。

  “冬子,你去送送蘇讓吧,拿著手電筒。”

  遲冬至怔愣一下,笑的自然起來,“可以呀,走吧。”

  遲冬至加了一件衣服,拿好手電筒,一前一後與蘇讓出門,看她這樣子似乎有要長談的架勢,蘇讓幾乎失笑,她果然永遠都是這樣。

  “叫我下來有什麼事兒嗎?”遲冬至一出門便開口問。

  “應該是你有疑問需要我來解答吧,給你個機會。”蘇讓在前面帶路,並不回頭看她的臉色。

  “我沒有什麼疑問,你的人生從來不需要別人指手劃腳。”

  還說沒有疑問?這樣滿嘴的不贊同。

  “你跟夏末還好嗎?”

  “還不錯。”遲冬至輕描淡寫的說,似乎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

  “真讓人羨慕。”

  待走到樓下,蘇讓站定,回過頭看她,眼底一片戲謔,“是不是想問那天看的女人是什麼身份?”

  “我更想知道她為什麼長的像我。”遲冬至笑的輕蔑,“這讓我很不舒服,有個跟我相貌很相像的人是個第三者,無論如何這是件讓人惡心的事情。”

  “嘴巴永遠都是這麼壞。”蘇讓沒有因為她的話生氣,反而笑的很開懷。“像嗎?其實不像,剛開始也覺得像,後來……”蘇讓搖搖頭,“不覺得像了,所以她還沒資格當我的第三者,先湊數用吧,等以後找到更像的她就可以走人了。”

  遲冬至額頭青筋跳的很歡快,忍不住低聲呵斥,“蘇讓,你別太過分。”

  “你先別急。”蘇讓阻止住她,“我突然發現,愛我的人就沒有跟你相像的,因為你不愛我,而我,呵,就因為她們愛我,所以永遠喜歡不起來,我是不是……”

  “夠賤!”

  遲冬至咬牙切齒的表情把蘇讓逗笑了,“呵呵,是,確實夠賤。怎麼?接下來該裝知心大姐勸我回頭是岸,好好待沈靈了吧?”

  遲冬至一梗,從善如流的搖搖頭,“蘇讓我不是真心說你賤。”

  “我知道,我還不了解你嘛。”他當然了解她,嘴巴毒,向來口不對心,小時候經常跟在她身後,她嫌他煩就罵人,讓他滾,賴著不走也不見她生氣,走到哪兒仍舊帶到哪兒。

  “至於你跟沈靈,跟我沒關系,你想怎樣處理都是你們的事。”

  蘇讓這回真驚訝了,他一向習慣她的自私和絕情,雖然知道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梁夏末,可這麼多年來他已經可以接受了,萬萬沒想到她遲冬至也有轉性的一天,繼而一個念頭在腦海中升起。

  “你跟夏末出問題了?”

  遲冬至嗤笑,“你多心了。”

  “你覺得……你騙的了我嗎?”他盯著她看,眼底的顏色漸漸跟周遭溶合,兩張臉離的不是很遠,蘇讓幾乎忍不住想要去捏她的下巴,好從裡面撬出些什麼信息。

  見她不動如山,蘇讓最終仍舊頹敗,低著頭像是斗敗的公雞,一點點講述跟那個婚外女人的過往,從招聘到發現她的容貌就起了壞心,一點點的過往,事無巨細像做報告一樣說清楚,最後他還說,“是走的很近,親暱有,上床的想法也有,可是還沒來得及就發現她跟你是完全不一樣的人。”蘇讓的表情立刻變的有些無奈,“然後……就沒興趣了,就想啊,放身邊當個擺設吧,看著也舒服。”

  遲冬至死死盯著他看,氣的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冒著火,他媽的混蛋,竟然敢意淫她。

  “你別這麼看我,感覺像是在視奸我。”

  遲冬至很想給他一腳,或者說聲‘我對你很失望’,可這不是她應該有的態度,忍不住嘴裡仍然跑出那個問題,“你怎麼對得起沈靈?”

  蘇讓故意瞪著眼睛裝無辜,雙手一攤,“目前還不打算考慮這些,況且她沒我也很快樂。”

  “你胡說,她那麼愛你,怎麼就感動不了你呢,你沒心嗎?”

  “愛?”蘇讓似乎聽到了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隨即連連點頭,“嗯,對,可愛我了,說的那叫一個好聽,連口熱水都沒給我弄過,我伺候夠她了,況且我根本不愛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我憑什麼委屈自己。”

  遲冬至剛想反駁就被他急急打斷,“冬冬,為什麼你和她愛人的方式不一樣呢?她只會說,你只會做,沈靈但凡能像你對夏末的一半那麼對我,我哪怕不愛她也遲早被她感動,更不可能背叛婚姻,怎麼將就還不是一輩子,可她不值得我這麼做。”

  一起長大的朋友都了解沈靈,嬌氣、單純、愛做夢、愛粘人,說的比做的多,公主病極嚴重,沒有經過生活煩瑣的人也許會被她的嬌憨打動,可一旦真正生活在一起,柴米油鹽哪件微不足道的細節都可能會擊敗愛情,更何況,蘇讓對她沒有愛情,何談遷就、包容。

  遲冬至被堵的無語,還是掙扎著反駁,“這不是你出軌的理由,她占著你妻子的頭銜,她的任何缺點都不是你出軌的理由。”最後一句說的艱難,“蘇讓,謝謝你殺死了你在我心裡的美好形象。”

  遲冬至幾乎可以聽到他緊握的拳頭裡傳來骨骼扭曲的聲音,不過她不可能退縮,更不可能認同他的邏輯。出軌,永遠是她最鄙視的做法。

  “那梁夏末呢?你可以原諒他出軌嗎?”

  “蘇讓。”遲冬至厲聲呵斥他,“你太過分了,別忘了他們一個是你妻子一個是我丈夫,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原來你也知道他們混在一起啊,竟然還能不動聲色,我就看著你能忍梁夏末忍到什麼時候?另外,你也殺死了我心中堅強從不妥協的遲冬至。”

  從來沒在蘇讓面前敗過的遲冬至禁聲了,沒有底氣,心靈出軌算出軌嗎?她可以保證梁夏末在身體沒有出軌,因為他說過這輩子只跟她一個人上床,梁夏末優點不多,說到做到是唯一的一點。

  鬧的很僵,似乎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遲冬至准備上樓,被蘇讓從身後叫住,“喂,給我蓋個章吧,就當留念,算不得出軌更算不得違法。”

  遲冬至覺得荒謬至極,連頭也沒回,轉身上樓。

  直到樓上某層聲控燈亮起,蘇讓遲遲不肯離開,坐在小區旁邊的涼亭裡,西裝上衣解開兩只鈕扣,看上去很頹廢。

  這個女人,又狠又自私,早在八百年前就對她絕望了,可是,直到現在,胸口深處有個地方仍舊疼的厲害。

  “蓋個章吧。”

  很多年前他某天無意中看到梁夏末笑嘻嘻的指著自己的臉蛋兒說,遲冬至蹦起來狠狠一口親在他的臉上,像只歡騰的小兔子。他又酸又嫉,可那個空間裡只有梁夏末和遲冬至,沒有旁人。

  尤其,沒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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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30: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夜裡睡的不安穩,一直反反復復猜測,蘇讓回來為什麼?是來接沈靈,還是來刺激她?不管為什麼,他到底成功了,心裡的愧疚逐步升級,自己早早在他不幸的婚姻裡添上澆了油的柴火,蘇讓的不幸,她有責任。

  早上是在惡夢裡驚醒的,四周灰朦朦一片,漫天遍地的黑色霧障,哪裡都沒有人,只有她一個四處碰撞。突然感覺有人從暗中一把拉回她,終於醒過來之後,出現在眼前的是梁夏末有些焦急擔心的臉。

  “怎麼了冬子?做惡夢了?”

  “哦。”遲冬至揉揉發痛的太陽穴,緩緩坐起來,“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我……過一段時間有個任務,必須得下部隊訓練,曲直給了我一段時間的假。”

  可能是有些感冒,這一夜頭疼的厲害,梁夏末似乎看出她的不舒服,雙手輕揉的按上她的太陽穴。

  這是一雙與普通常年拿槍的軍人不同的手,纖長、靈活,有淡淡硝煙的味道,遲冬至當然知道這雙手有多厲害,最精密復雜的炸彈在他手中如同聽話的孩子。其實她並沒有看過梁夏末認真工作的樣子,不過可以想像的出,是怎樣一副嚴謹認真的畫面。

  嚴謹認真的梁夏末??!!遲冬至幾乎失笑出聲,很難把他工作時的樣子跟平時在家撒潑放賴,就差坐上打滾兒的樣子重合。

  “你笑什麼你?”梁夏末沒好氣的嘀咕,耳尖兒紅的幾欲滴血,可以想像,做這種討好人的事情,他是有多麼不自在。

  今天兩人都放假,理所當然得留在婆婆家。早餐還是梁夏末准備的,一水兒的清粥小菜,王淑賢吃的很滿意,吃完飯讓梁夏末陪她下樓逛了逛,也不知是不是對他說了些什麼,梁夏末獨自一個人上樓,坐在沙發上,一味有些呆滯的隨著她的身影轉。

  “媽去哪兒了?”

  “去楊嬸家坐坐。”梁夏末像是終於鼓足勇氣,拍拍身邊的位置,很鄭重叫她的名字,“冬至,你過來,咱們談談。”

  遲冬至被他難得的鄭重搞的莫名其妙的,擦干手上的水坐下,“什麼事兒啊?”

  “我不同意離婚,我不准你離開我。”梁夏末扁起嘴,滿眼都是不甘又受傷的表情,嘴裡卻不肯放軟,還有霸道圈住她腰肢的手臂。

  遲冬至默默收回‘鄭重’那兩個字,瞇著眼看他多年如一日的無賴,想著是不是她不答應,下一步又到床上解決了?

  被她這麼一看,梁夏末心裡又沒底了,定了定神強裝鎮定的挺起胸脯,倔強解釋,“我跟沈靈什麼也沒有,你還不知道我麼,就算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兒啊,況且八桿子打不到,我真沒那個心,你是我老婆,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這些她知道,有多愛他就有多了解他,品格與人性,只是更深的東西如果不表現,她又怎麼能摸的到呢?必竟還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

  遲冬至心裡酸酸的,柔軟起來不可避免。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指責梁夏末不值得她付出,即使她自己也這樣認為,可是她的愛情,從未因此改變過分毫。她甚至開始惡毒的比較,同是身份為丈夫的梁夏末與蘇讓,梁夏末……做的更好。

  “媽跟你說了什麼?”

  “不用管她說了什麼,冬子,我不要別人,過去、現在、將來都只有你一個,我跟沈靈真沒什麼,你要是不高興,我以後再也不見她了行嗎?咱們好好過日子。”

  “我考慮考慮。”遲冬至想了半天,扔給他這樣一句話。

  前幾天她想要離婚,他需要考慮,如今他考慮的結果是繼續婚姻,遲冬至她也必須要考慮。婚姻必竟不是童話劇,更不是小說,小說裡的人可以瀟灑完美的拋棄婚姻轉身離開,或黯然或灑脫,卻無一不干脆利落,現在生活卻是不可以的,她有太多的不能放棄,哪怕到了非離不可的地步,那些牽掛也將會是她放不下的絆腳石。更何況他們是一個堅決不離,一個其實不太捨得離。

  “你見過離婚夫婦還有當兄妹的嗎?”

  夜裡黑暗,遲冬至這樣尋問自己,答案是沒有。你能眼睜睜看著梁夏末抱著別的女人嗎?答案是不能。那王淑賢怎麼辦?

  遲冬至咬住被角,眼淚幾乎掉落,她不能不要王淑賢,看不得梁夏末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可是婚姻進行到現在,除了這些沒有半點寄托,他那裡不可靠,心應該放在哪裡?

  也不知想了多久,半邊腦子都是麻痺的,突然一條手臂軟軟圈過來環住她的腰,“冬子,咱們和好吧,生個孩子,好好過日子。”

  遲冬至眼睛睜的大大的,心裡狂跳,半晌猛的轉過身,急切到幾乎粗暴的吻向梁夏末的嘴唇。還沒等他來得及做任何舉動,翻身騎上去,雙臂一抬,睡衣脫落,胸前最美的風光‘砰’一下彈跳出來,解開長發向身後一甩,那姿態竟是前所未有的嫵媚。

  梁夏末僵住了,手掌卻是有生命般向前探去握住,然後,力掙半坐起來,猛的含住。

  遲冬至全身都在輕顫,這樣熟悉的快感和刺痛,粗暴的、毫不溫柔的力度,絕對猛烈的吸吮,還有即將發生的飽漲與刺穿。想他,靈魂或者可以控制,但身體不能,欲比愛更難熬。

  接下來就不需要她做什麼了,只要躺在床上接受,用霧朦朦的眼神看他,用他喜歡的呻吟聲音叫他的名字,或者沒有這些也可以,並不能影響他在床上霸道又野蠻的自我滿足。

  梁夏末把她的雙腿都掛在自己的臂彎裡,頭埋進最愛的那片白嫩中,肌膚與肌膚相貼,下身與下身相連,巨大的拍打聲,強烈的快感。

  良久之後,梁夏末爆發那一刻,眼前是一片五彩斑斕,她的身體,她這裡,絕對不是人間,是天堂以外,是地獄深處,沾上了怎麼可能放得開。

  事後,梁夏末照舊讓她背對著自己摟進懷裡,手掌罩在胸前流連。他一直對她胸前的這片黃金地耿耿於懷,有事沒事必須把它們放在手裡把玩,看電視時,閒著時,總把遲冬至拉進懷裡,手才有安放的位置,然後看它們在自己手裡變幻出各種形狀,絕頂美味。

  遲冬至像是全身松軟下來的貓,整個人埋進梁夏末懷裡,身上酸痛的零件被揉的很舒服。梁夏末懶洋洋的啃了會兒她的肩膀,又翻身罩在上面,目光盯著她,有灼灼的味道。然後低下頭,一點點延著輪廓啄吻,嘴唇柔軟的不可思議。

  “冬子,咱們生個孩子吧,咱們的,以前怕你傷心一直不敢提,我真特別喜歡孩子,像你小時候一樣傻乎乎的多好,我把你和孩子都放在心窩裡疼,答應我吧,行嗎?”

  梁夏末變了,雖然不明顯,但可以感覺出他一點點艱難的長大,遲冬至沒有嘲笑他的將近失去才懂的珍惜,而是有種我家男孩兒終於長大了的喜悅感。或許她也應該反省一下,過去的二十幾年,是不是太放縱寵著他了,如今一轉頭就想離開,逼迫他扒筋挖骨扔掉本性變的成熟。

  思索間,梁夏末又一次把自己安放進她的身體裡,怎麼要都不夠,天生就契合,好像本來他就應該安扎在這裡。

  “你輕點兒,該吵醒媽了。”

  “不會的,媽會跟著高興的。”

  這一夜過的糜爛,好像時間沒有盡頭,梁夏末變換各種角度要她,大起大落的幅度,全面退出,再整根沒入,一下一下又深又狠,表情嚴謹專注,像是在拆除最精密的彈頭,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這裡,哪怕此時天下紅雨,也不可能阻攔他繼續。

  做的時間很長,直到看見她的眼神開始失焦,知道她差不多快到了,梁夏末寵溺吻著她的唇,猛的加快速度,巨大的拍打聲裡夾雜著細微弱小的水聲,然後在她窒息的絞纏裡噴射出來。

  做愛,釋放的不僅是欲望,貌似很多冰雪在溶化,固執也在坍塌。

  縱欲的後果,腰酸背痛是必然,卻面若桃花,谷子打趣她,師公體力好啊,瞧把師傅伺候的這個美。遲冬至撲上去跟她瘋鬧成一團,抬頭看見朱染在旁邊,尷尬的坐立難安。這叫什麼來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還是風水輪流轉?古時候是男人調戲女人,那叫耍流氓,現在整一個顛倒過來了,不過不叫耍流氓了,叫腐女。

  “師傅,朱染有情況。”谷子湊過來小聲說。

  “什麼情況?”

  “肯定是戀上誰了,要不怎麼老跑神兒呢。”

  遲冬至也在想這個可能性,“那是誰呢?你?”又懷疑的看她一眼。

  谷子連忙擺手,“可饒了我吧,讓我們家小民警哥哥聽到又該不理我了。”

  “你這出息。”遲冬至笑罵她沒出息,手指一下下扣在桌面上思索,“不是你是誰呢?別的組的,還別的部門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沒見他往別處跑啊,興許戀上師傅你了呢。”

  “閉嘴。”

  谷子乖乖閉上嘴了,沒忍一會兒就又張開,“師傅,我說著玩兒呢,你可別當真。”

  “我是你嗎?”

  這一頁就在她和小谷子的玩笑裡翻過去了,可遲冬至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一天的無意的咒語竟然成真,朱染的愛情,卑微的讓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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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30: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二十七歲的遲冬至不再是十八歲的遲冬至,她已經沒有熱情再去逼梁夏末非得說出一個愛字,曾經一如繼往沸騰的稜角也被生活的平淡磨的光滑,半生求而不得換來現在得而不惜、捨而不能。每每深夜失眠,她一遍一遍拷問自己:他服軟了,你心軟了嗎?你要孩子嗎?

  一室清冷回答她的是:要,她要孩子,她想要梁夏末的孩子,行至山窮水盡,早就已經不再奢望還能愛上別人,哪怕今後不再有他,權當為今後的心找一處安放的地方。

  冷靜半個月之後,最終給了梁夏末滿意的回復。

  生活與愛情,充滿妥協,誰先沉入誰先輸,有的時候,你必須向它俯首稱臣。而她遲冬至想要個孩子,卻不是因為糾結她半生的愛情,只是為了那樣一個念頭,支持她仍能堅持生活的念頭。

  梁夏末知道她考慮的結果後,舒展開眉眼,滿臉都是沒心沒肺的笑,發自內心的滿足,卻破天荒的沒有恃寵而驕,一再反反復復真誠的強調,愛你愛孩子,把你們放在心尖兒上。

  他一向甜言蜜語會說,推心置腹無能,現今眼看著他一步一步艱難成長,這個過程算得上心酸。這是她從小愛到大的男人,她有著全世界最堅不可摧的情感,如果時間倒回幾個月前,如果他從來都表現的世界滿滿唯有她一個,遲冬至很願意一輩子把他當孩子寵,可這一切假設必然不可能成立。

  最後梁夏末還大筆一揮,擅自做出決定,咱們約會吧!

  轉變太過驚人,遲冬至有些不可置信,咱們去約會,媽怎麼辦?

  梁夏末很自豪,媽讓的。

  遲冬至笑容盡失,轉而又失笑,她怎麼能跟這種心粗腦容量低又大男子主義的人計較呢?他能想到請教別人,並且沒有勉強接受王淑賢的建議,這已經算是一個不小的突破了。

  梁夏末說到做到,晚上就買了電影票,黃金時段,晚飯都沒來得及吃,進場前,他又折回去買了不少吃的東西和水,然後在電影開場後,一樣一樣打開給她吃。

  梁夏末一向熱衷於把自己認為好吃的東西推銷給她,一股作氣塞進她嘴裡,也不溫柔也不急切,更不做作,就像很多父母把家裡好的東西留給孩子一樣,理所當然,而她也接受的心安理得,誰都沒有從中去深深體會每一個小細節所包含的自然是什麼意義。梁夏末對遲冬至的好埋藏在每一個小細節裡,與生俱來,連他自己也未曾發覺過。

  所以說梁夏末習慣接受並且忽略遲冬至對他的愛,那遲冬至何償不曾忽略他對她根深蒂固的好呢?

  看遲冬至吃的差不多飽了,梁夏末才開始收拾殘局,極有速度的消滅干淨後,又擰開水,很自然的先遞給遲冬至,做這一系列動作時眼睛半分都沒離開電影裡的節目,該點評的地方照樣點評,一點都沒客氣。

  就這如過去二十幾年裡每一個相處的片段一樣,並不能激起彼此心裡的一點異樣,只是過去梁夏末不愛來電影院,寧願在家裡看,興起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在電影院就不行了,放不開手腳。

  散場後,外面下起了小雨,遲冬至皺眉頭,她最討厭雨天,連心情都跟著壓抑,以前梁夏末就打趣她,說要是雨天趕上來了大姨媽,那家裡的火藥味兒比他們拆彈所還濃,絕對不能呆人。

  梁夏末見狀,跑去路買了把雨傘,大半面都遮在她身上,沒一會兒,自己的半邊身子都濕轆轆的。

  “你今天怎麼對我這麼細心?”

  梁夏末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我怎麼對你細心了?……不對不對,我什麼時候對你不細心了?”

  遲冬至指指罩在自己這邊的雨傘。

  “哦哦。”梁夏末笑了,“以前不是沒什麼機會嘛。”

  以前確實難得安安靜靜的走在一起,遲冬至說,“把自己罩嚴實了,省得感冒,我可不照顧你。”如果兩人之間有一個人生病,遲冬至希望是自己。

  “你當自己是金鋼啊,我一個大男人,這方面你不用老這麼寵著我。”想到以前對這些總是接受的心安理得,梁夏末忍不住老臉一紅,笑嘻嘻捏了她臉蛋兒一把,這是他最愛做的親暱小動作,一控制不好力度,遲冬至的臉上都是淤青好幾天。

  “再說了,你現在是咱家重點保護對象兒。”梁夏末摸摸了她的肚子,忽然彎腰把臉貼在上面,神秘兮兮的說,“說不定已經有了。”

  “見鬼吧你。”甩開他的手,臉上有微微熱度,遲冬至轉身就走。

  “哎,別走,等我一會兒。”胳膊被他拉住,遲冬至不算矮,兩個面人對面站在一起看起來十分養眼,曾經秦清打趣說過,這兩人的身高差正適合接吻。

  “冬子,我跟你說,要是懷孕了你得早早告訴我,這回我一定寸腳不離守在你身邊,我發誓。冬子,再給我一次機會,上次……我自責了好久。”

  “你自責什麼?”

  梁夏末沒有開口,眼底迅速飄過一絲疼痛。

  這是他永遠的遺憾,她懷孕,他比任何人都高興,然而除去准爸爸和一個軍人的身份,他也不過是一個年輕氣盛又粗心大意的大男孩而已,況且遲冬至比一般女人強悍的多,他甚至相信她無所不能,幾乎忽略掉那個時期的遲冬至其實也只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孕婦。

  後來聽王淑賢說,那天下大雨,她一個人去醫院,手裡還拎著順便給王淑賢買回來的中藥,被人絆了一下而已,便流產了,他覺得對不起孩子,不敢回家見她,一見到她便不可避免的想像孩子的臉,於是每天逃開避在部隊。可是梁夏末至今沒有想明白過,不敢見她是為了什麼?是愧疚是愧疚還是因為……愧疚?

  梁夏末最後也沒告訴遲冬至他自責什麼,不知道怎麼開口,對他來說,一句解釋比一百話甜言蜜語更難為人。

  晚飯是在離家不遠的川菜館解決的,一大盆水煮魚幾乎全被遲冬至消滅了,最後還嫌不過癮,喝了兩口飄在湯上面最辣的紅油。梁夏末看的臉都皺起來了,“你這麼吃辣,早晚胃得毀了。”

  “過癮啊。”遲冬至又夾了一塊魚肉啃起來,“你多少吃點啊!”

  某人翻白眼,“我吃我的肉絲面,這待遇差別,你什麼時候能順著我一次,咱吃頓不辣的成嗎?”

  “在家裡不都順著你嘛,啊,我吃回辣的還得偷偷摸摸的。”

  他吃不了辣,遲冬至還非較上勁兒了,夾著一塊干辣椒非讓他吃不可,梁夏末這種時候是絕對不會慣著她的,兩人恨不得撕巴到一塊兒去。

  正瘋鬧間,一道聲音斜插進來,“師傅。”

  遲冬至抬頭一看,是朱染,身後還跟著幾個同樣穿警服的大小伙子,臉孔挺生,應該不是他們隊裡的。

  “朱染啊,怎麼跑這兒吃飯來了?”

  “同學生病了,就住在這附近,我們來看看他。”

  兩人的手還撕巴在一起,遲冬至難得的老臉一紅,趕緊放開,還不忘瞪梁夏末一眼,介紹說,“那個,這是我丈夫,梁夏末。夏末,這是我們警隊的,朱染。”

  朱染輕飄飄看了一眼,微微點頭。

  就這麼一眼,換來梁夏末看了他好幾眼。這刑警隊出了個小白臉,肉少狼多,前途堪憂啊。

  照面打完,一群人呼呼拉拉走了,遠遠還能聽到有人嘀咕:少校兵哥哥長成這樣,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梁夏末瞬間就樂了,“哎,他們誇我帥呢。”

  遲冬至從善如流的翻了個白眼。

  第二天一上班,谷子第一時間沖上來,“哎師傅,聽朱染說昨天看到你和師公吃水煮魚了。”

  “他眼神還挺好,吃什麼都看清了。”

  谷子興致不減,特別難得的臉上掛了一絲紅暈,“我……我們家小民警哥哥的姐夫也是個少校,聽說是特種部隊的,超級厲害。”

  “差十萬八千裡呢,我們家的那個在拆彈所。”

  “喔,專業人士啊,特牛吧。”

  “所以說你別惹我,弄急了我把你身上全綁上雷管,鼻孔裡塞上粘合炸藥。”遲冬至皺著鼻子一臉認真的嚇唬她。

  谷子笑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師傅啊師傅,你說你怎麼反差這麼大呢,第一次見到你時真以為你多凶呢,處下來後才發現,嗯,怎麼說呢,你就是塊油炸豆腐,外面一層金鋼不壞之身,裡面卻是雪白雪白滴。”

  油炸豆腐?!這破比喻,不過還是得慶幸她沒在油炸和豆腐中間加個臭字。

  “所以呢。”

  “所以呀。”谷子挑了挑她的下巴,“看著是個女戰士,實際上是個軟妹子,又香又軟易壓倒,受與天齊。”

  遲冬至一本子拍在谷子屁股上,“滾去給我整理卷宗。”

  谷子留下一串銀鈴似的笑聲,感染著遲冬至心情也好了不少,雖然不抱希望,可梁夏末的改變仍舊使她愜意,原來生活是這樣的,你向它妥協一點點,它總會還你一點點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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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31: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再次見到沈靈,遲冬至面無表情的常態裡不難看出一絲憐憫,過去對蘇讓愧疚,源於他的婚姻有自己參與的因素,不過至始至終在心裡沒有把他當成比自己還重要的人,所以在知道蘇讓背叛婚姻的同時,不管因為什麼,她對蘇讓的急速愧疚,第一時間又急速驟減了。

  沈靈神色很疲憊,應該是專門來警局找她的。

  遲冬至把她帶到休息室,倒了杯熱水遞給她,大熱的天仍能看到她手指微微顫抖。

  “怎麼了?”

  “蘇讓有外遇了。”沈靈抬起頭,眼底有絲絲血色,竟然是空洞的,“不,他不是蘇讓,遲冬子你能相信嗎?那可是蘇讓啊,比白雪還純潔的蘇讓,他竟然有外遇了。”

  遲冬至沉默半晌,輕輕開口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昨天,他帶那個女人回家了,家裡人都以為是他的秘書,可我一看到那女人的臉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沈靈把手背輕輕搭在眼睛上,有著難言的苦澀,“不是一個合格的愛人我可以假裝他很愛我,可如果蘇讓已經不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了,冬子,我該怎麼辦?”

  她想說,我不知道。自己的婚姻被經營的千創百孔,她遲冬至何時成為他人的愛情顧問了?到底是自私的人,全部的心思放在梁夏末身上,多餘下的留給自己,說到底外人的事,與她無關。

  可那樣的話到底不忍心說出來,沈靈這丫頭的天真必竟不是裝出來的,她不恨她,只是討厭她的無知,而不管怎樣她們同樣也有二十幾年的緣份。

  “沈靈,沒事兒別老鼓搗你那些服裝設計,不是說讓你放棄自己的事業,可家總不能不顧吧。他工作忙,你熱飯熱湯給他弄好了,這不丟人,是做妻子的本份,事業上他已經可以自己頂著了,你不用在這上面給他多摻一腳,多給他一點關心,任他是鐵石心腸也不會感覺不到你的好。”

  “沈靈,蘇讓需要你的關心,他需要的是不是一個事業合作伙伴,而是一份完全出自於妻子的溫暖。”

  沈靈呆住了,因為蘇讓,她一直努力追隨他的腳步,一起出國深造,希望某天能與他並肩。她可以每天做盡天下所有浪漫的事,卻從來沒擔心過蘇讓的身體,是不是餓了,是不是冷了,她沒想過,而忽略掉的這一部分,她不會做,並且從來沒想過他也需要。

  “蘇讓我已經見過了,跟那女的還沒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若是放不下他,就應該知道怎麼做。沈靈,蘇讓的本質不壞,他怎麼可能壞呢。不過我說的都不做數,如果你真打算放棄,請從速。”

  沈靈有些呆滯的望著她,眼淚從指縫裡流過來,眼前被空氣裡細小的灰塵因子蒙上一層灰,而遲冬至的臉卻格外清晰。

  她變了,不再是小時候的囂張跋扈,曾經四四方方的稜角被生活磨的光滑平整,不管曾經被她怎麼捉弄,年少的沈靈一直盼望,他們四個,永遠在一起,不分彼此。

  梁夏末說過她記吃不記打,怎麼就能受的了遲冬至十年如一日的折磨呢?他說,“你又不是我,干嘛非得忍受她的欺負,你不理她,你去找蘇讓。”

  可是她不,她喜歡遲冬至,不管怎麼凶,可在看到她被外人欺負時,從來都像女戰士一樣把她護在身後,沒有一次丟下她一個人逃走過。

  甚至知道蘇讓喜歡的人是誰時,她也沒有遷怒到遲冬至身上,因為她知道這一切與遲冬至無關,遲冬至堅韌不可摧,遲冬至的愛情同樣堅韌不可摧。

  可是,已經多少年了?連遲冬至都變了,她還在當年‘四個人在一起,不分彼此’的豪言之中,是不是單純的讓人感到可怕。

  “沈靈……”

  “我知道冬子,別說了,你幫不上我什麼,我們的婚姻說到底與外人無關,勝也好敗也好,都是自己修來的,就算蘇讓出軌,也只是我們夫妻兩人之間存在問題。真的冬子,你別多心,過去那麼多年他都沒有出軌,今年卻發生了,說到底不是他心心念念想的事,或許是因為容貌像你,可這一切跟我這個妻子當的不合格有很大的關系,如果不是我做的不夠,哪怕出現了那個女人,出軌這種事,蘇讓也不會做。”

  沈靈離開好久,遲冬至仍然不能從思緒中抽身出來。夫妻之間存在問題,與外人無關,她和梁夏末又何嘗不是,為什麼非得把源頭歸到沈靈身上,沈靈不愛梁夏末,一切都是他們夫妻兩人的問題,她比不上沈靈這種過份信任的天賦。

  過分信任這種天賦不是人人都有的,梁夏末卻有,只對遲冬至和他們的這段婚姻有。後來遲冬至無意中問過他,我們的婚姻所存在的問題,其實是與外人無關的吧?梁夏末一臉懵懂反問她,“我們的婚姻有什麼問題?都是你自己瞎鬧騰。”

  遲冬至頓時就無語了,這一段時間住在婆婆家,他們相處的不錯,平時小瘋小鬧常常有,梁夏末這種時候通常不慣著她,絕對不會假裝服軟求饒,非得把她制住不可,完事還不忘問:服沒服?心服還是口服?不服不鬆手。王淑賢看著舒心,腳上的傷也好的非常快。

  遲冬至擰著梁夏末屁股僅有的一點點肉使勁掐了一把,他也不客氣,照著她屁股‘啪啪’兩巴掌。不疼,卻挺氣人的。

  “梁夏末,你就不能讓我一回啊?你就不能不還手啊?”

  梁夏末雙眼驟然瞇起來,整個人散發出來的都是‘我要耍流氓’的信號,“疼嗎?我給你揉揉。”說著,那雙細長的手不老實的蓋到挨了兩巴掌的那地方,又捏又揉。

  遲冬至在失掉最後一絲神智時還在微弱反抗,“今晚,不做。”

  “嗯?不做?”梁夏末抬起頭壞笑,“不舒服嗎?”

  遲冬至點頭,“不舒服。”

  “哦~~~~”他拉長聲音,遲冬至心想要壞事,果然,“不舒服重新來。”

  “舒服舒服。”

  “舒服就接著做。”

  現在的流氓無賴啊,都願意披身軍裝。

  事後,被他從身後抱住,梁夏末多年養成的習慣,事後不管多累總不忘在她身上來回愛撫,確實讓人感覺舒服和滿足。遲冬至今天心情不錯,打趣似的問他,“什麼毛病啊?從哪兒學來的啊?”

  梁夏末的臉色在黑暗裡看不清,她翻身打開床頭燈,昏黃的燈光下他臉上有可疑的紅,伸出一根手指,艱難的解釋,“第一次那回,做完提褲子我就跑了,太畜牲了。”所以,從第二次開始,他就養成這樣的好習慣,只是他從來不說,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順遂心意而已。

  想起曾經鮮血橫飛的第一次,遲冬至心口有一團棉絮堵著,思量再三開口問,“夏末,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沈靈?”

  “你又瞎掰掰什麼呢?”梁夏末急了,一下子翻身壓住她,滿眼都是委屈和焦急。“你饒了我吧小祖宗,求你了行不行?”

  遲冬至被他嚇了一跳,“你急什麼呀?真沒喜歡過干嘛從小到大對她那麼好?對我就冷言黑面的。”

  “她……她她她……”梁夏末急的語無論次,半天找不到合適的話,“她不是外人嘛,再說我怎麼就對你不好了,在家裡從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還有啊,還有什麼呢,反正我沒對你不好。”

  這就叫習慣性忽略吧,因為從小就是以親人的關繫在一起,反倒會被忽略,就如夫妻招待朋友吃飯,永遠都是以客人為重,如果這時候兩人只顧彼此,反倒生疏,讓人覺得刻意。

  性格決定命運,所以他們的默契還不夠,或者可以說,遲冬至做的已經不錯了,換做別人,連她百分之一跟梁夏末的默契都沒有。

  “那……你為什麼說對沈靈有責任?”

  他噤聲了,氣哼哼的翻身背對著她,半天嘟嚷一句,“還不是因為那個死蘇讓。”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沒聽清拉倒,睡覺。”

  梁夏末這個有著固執大男人主義的囧人,他願意哄著寵著遲冬至,卻絕大多數時間缺乏耐心,不屑去解釋,懶的去溝通,他覺得沒必要,更覺得很丟面子,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事實再一次雄證明,男人,是絕對不能慣著的。遲冬至也氣哼哼的翻身就睡。

  迷迷糊糊間感覺他沒好氣的推她,“喂,你怎麼不來哄我?”

  遲冬至簡直無可奈何了,抱住他的腰使勁搖,“哄你哄你,真是的,多大了都。”

  “多大了你也得哄。”

  兩具身體抱住,汗水彷彿是粘合劑把皮膚膠在一起,硬撕開便是血肉模糊。遲冬至想,她永遠不會後悔現在的決定,不管怎樣生個孩子,他們兩個的,或許不算是他們愛情的結晶,卻是她愛情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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