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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遮目]第二根肋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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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31: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濕透的衣服,終究會干,可以遺忘的,都不是重要的。

  不可以遺忘的,我們為什麼要努力去遺棄,順從心意,將它永垂不朽。

  或許我們總有一天會發現,我們一直自以為的求不得,扒去腐爛的外表,不過是一個誤會、一場鬧劇,當外人都明明白白看到愛情存在的時候,往往當局者迷。

  梁夏末是官方認可的單細胞生物,至少在拆彈所是無人不承認,曲直最近卻常常在某單細胞囧人的臉上捉到一絲類似甜蜜摻著痛苦還拌著迷茫的表情。

  然後在他常年冰山臉下卻擁有著一顆十分熱愛八卦的大媽靈魂下開始幻想了,梁夏末戀愛了?遲冬至至少以女朋友加老婆的身份霸占他十年了。那是……搞外遇了?簡直開玩樂,他跟遲冬至是得一起埋墳堆兒裡的,再說他這哥們兒也就一張臉還能忽悠忽悠人,啊,處上幾天,除了遲冬至誰受得了他。

  於是在某個風清雲朗的下午,在梁夏末准備進入廠房拆除一批特殊炸彈時,曲直為了滿足自己那無下限的八卦之心叫住了他。

  “你小子最近實在太騷包,礙眼。”

  梁夏末摸摸臉,笑了,有嗎?

  “冬子這麼快就原諒你了?”曲直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這姑娘太沒前途了。”

  “滾犢子。”梁夏末悲催的發現,連自己的哥們兒都不站在他這邊了,他這人緣還真是不咋地。

  “都按前幾天我給你分析的情況來做的嗎?來來,給哥們兒說說過程,樂呵樂呵。”

  “難怪你娶不著媳婦兒,一肚子壞水兒。”梁夏末一邊把迷彩上衣扎緊,一邊戴上手套,把迷彩帽沿往腦袋後一轉,准備進廠房,“准備生個娃,老子要當爹了。”

  曲直再一次深深的趕腳,遲冬至這姑娘還真是沒前途。

  “哎,夏末,你怎麼不穿防爆服呢?”

  “靠,你以為這是反恐拆彈現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拆彈頭這麼精細的活兒啊,那玩藝兒穿著是多麼的不舒服呀,有情況我們就跑。”

  梁夏末說話間進廠房了,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曲直照例坐在拆彈儀器監控邊觀察,想著雖然一直只聽梁夏末的一面之詞,兩人冷戰的大體情況不太了解,但自己怎麼說也算出了些力氣,給梁夏末出了好政策,呆會兒必須訛他些什麼呢?

  正一心二用間,忽然拆彈儀器監控錄像裡有白煙從正在進行拆卸的破甲彈彈體內冒出來,曲直全身一繃直,立刻進入緊急備戰狀態,抓起手邊的通訊器大喊,“冒煙了,快跑。”

  廠房內的幾名拆彈人員,包括梁夏末在內立刻捕捉到了這一異常情況,第一時間內撤出廠房,消防車停在院內隨時可用,戰士有條不紊的搬運著一切滅火器材。

  曲直先檢查梁夏末的傷勢,刮傷,沒大礙,“怎麼弄的?”

  梁夏末捂著出血的手臂胡亂在迷彩服上擦了擦,“沒事兒,出來時不小心刮到的。我給你說說情況吧,彈體內有炸藥,極有可能會引燃。”

  曲直心情沉重的點點頭。“你今天中獎了,高威猛破甲彈,反坦克重要彈種,威力無比,別擔心,不是還沒引燃嘛,再看看情況。”

  然而二十多分鍾過去了,廠房仍舊一片安靜,好像變的有些詭異,梁夏末不耐煩了,“不能再等了,我進去查看一下冒煙原因,最怕雷管被刺穿,冒煙不炸那就麻煩了,再說裡面還有兩箱破甲彈呢,耽誤不起。”

  曲直沒有爭著要前往,這方面他不如梁夏末。

  因為檢查處理破甲彈需要靈活自如的操作,梁夏末仍舊不能穿上厚厚礙事的專業防爆服,做了簡單的防護措施後進入廠房,這時他停頓一下,看著曲直手裡手機張了張嘴,卻最終什麼也沒說。

  曲直想,如果這世上只有一個人能讓他放不下心,大概只有遲冬至了。

  “他這樣行嗎?怎麼不穿上防爆服?”

  衛紅旗在一邊小聲問,曲直目光一直沒離開過梁夏末的背影,“特殊炸彈必須特殊對待,拆彈專家,就是天天與死神談戀愛,斗智斗勇。”

  時間變得的十分漫長,當梁夏末終於從廠房裡安全走出來時,大家都鬆了一口氣,衛紅旗干脆癱軟在曲直肩上。

  梁夏末揚起一張笑臉,“解除了。”

  虛驚一場,毛事木有。原來只是炸彈尾翼與彈體銹死了,由於高速旋轉才引起了冒煙。

  後來曲直又在梁夏末臉上看到一種類似後悔與幸好的神色,那時是傍晚,他一個坐在後山的小山頭上,目光飄的很遠,家的方向。

  “想什麼呢?”

  “我老婆。”

  曲直噗哧笑了,單細胞生物。

  “處理好了?”梁夏末問。

  “嗯,正常拆卸是不能了,運去炸毀塔了。”

  梁夏末臉上有些迷茫,“以前遇到這種情況吧,我也不緊張,完事兒回家抱抱她就不怕了。我剛剛,就進入廠房那陣兒吧,突然覺得我特想她,不怎麼想進,哎你說,以前怎麼沒這種感覺呢?”

  “以前你哪怕想要天上的星星她也想辦法給你摘下來,現在讓你給逼瘋反撲了,失去的永遠是最好的,好在你現在知道改變了,但是還遠遠不夠。”

  “如果有錯,我不是不願意反醒,可我不知道哪兒做的不好,從哪兒反醒呢?過去二十幾年一直這樣,她就是長在我身上的肉。”

  “所以失去她等於是割你的肉,說不定就此死翹翹了,你依賴她比她依賴你多,就是慣的你。”

  梁夏末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說的對,但是太輕描淡寫了,其實不僅這些,一直以來他都想像不出有多深刻,但是失去她肯定不只是疼痛與死亡這麼簡單。

  “她最討厭我說死這個字了,哎曲直,你說我要是死了,她能好好活下去嗎?”

  “肯定能啊。”曲直懶洋洋的躺在草地上,嘴裡叼了根狗尾巴草,“她得替你照顧你媽。”

  梁夏末一愣,知道這是最標准的官方答案。

  “可是我發現,她要是死了,我肯定活不下去。”

  最後梁夏末跟曲直反訛了兩天的假,心裡好像安了個加速器,心急火燎的想回家,剛剛才分開肯定不是因為想念,他最自豪的事業,哪怕不能與她一起分享勝利與失敗,可就是莫名其妙的想見一面,哪怕一眼。

  然而當他興沖沖趕到家時,遲冬至卻不在,這無疑在他熱情飽滿的情緒上澆了一盆冰水。王淑賢說她去薛平那兒了,衛邊疆想她了。

  梁夏末在家呆了沒個屁大的功夫,轉身又馬不停踢的去了軍區家屬大院。他今天是開車回來的,到大院門口按了按喇叭,小戰士跑過來,看了軍官證又盤查一番後才跑去打了內線電話。

  梁夏末坐在車裡有些百無聊賴,對著後視鏡整了整髮型,還是挺帥的。沒一會兒出來兩人,梁夏末定睛一看,立刻坐直了,一個是衛邊疆,一個是……不咋認識,但是挺眼熟,想了好半天才回憶起來,這不是那什麼特種大隊的副大隊長匡偉嘛,他們所裡衛紅旗她表哥,上次還打過照面,聽說馬上進行的培訓也是去他們那裡。

  梁夏末不想跟他打照面,一是不熟,二是有套近乎的嫌疑,等人走後才下車向衛邊疆走去。衛邊疆看到他照例先哼哼兩聲,然後開始批評,“車就停這兒?”

  梁夏末笑的像個狗腿子,“停這兒就行,我來接我媳婦兒一會兒就走。”

  “你媳婦兒沒來呢,跟她媽約在外頭見面。”

  梁夏末立刻默默無聲的想溜走。

  “一會兒就回來,聽說晚上吃涮羊肉。”

  梁夏末又不動聲色的往衛邊疆身邊靠了靠。

  回到家裡,衛邊疆就拿出棋盤,梁夏末見狀,痛苦的撫住了額頭,這老頭兒啊,聽他自己吹是幾十年如一日的熱愛著這個稍微需要動點腦子的娛樂活動,真是夠長情的。

  梁夏末這人,凡是需要動腦子、考驗記憶力的東西就沒有他不精通的,但他人品不行,專研這些東西的目的不是為了贏,是為了不讓別人贏,就如下象棋,自己攻擊是次要的,主要是堵人家的路,所以幾盤下來後,氣的衛邊疆吹胡子瞪眼。衛邊疆的棋品……還比不上梁夏末,八百年前的老底兒都給他揭出來了,什什時候來大院騎人家山楂樹上偷山楂吃,什什時候跟人打架得靠冬子給他出氣……後來干脆威脅他說再敢使陰招,冬子就留娘家了,梁夏末這才稍稍有了收斂。

  有這麼一種人,不干缺德事兒,他就沒意思,無聊。梁夏末眼珠兒四處亂轉也沒找到感興趣的東西,忽然想起剛剛看到匡偉,忍不住挑了個話題,“剛剛那人誰呀,還勞煩您親自送出去。”

  “我外甥。”想了想又解釋清楚一些,“我姐姐家的孩子。”

  梁夏末又有疑問了,“哎喲那我怎麼沒見過呀?”

  衛邊疆頭也不抬,認真專注的研究棋局,“別說是你了,冬子都沒見過他,他爸他媽一年見他的次數還沒有手指頭多呢。我和冬子他媽結婚那時候匡偉就是大小伙子了,早念軍校走了,好幾年也不回來一次,上哪兒見去。”

  梁夏末隨口應了一聲,轉念一想不對,衛紅旗的表哥是這老頭的外甥,那衛紅旗也姓衛,那不就是……

  梁夏末假裝喝了口手邊的茶水,掩飾臉上的囧樣兒,不能說他跟衛紅旗認識,千萬不能說,堅決不能說,打死也不能說。這現成的眼線,老丈人和丈母娘能不利用?他原則性的大錯誤沒膽子犯,小毛病但不少,媳婦兒知道他這德性倒沒啥事兒,可不能在老丈人和丈母娘面前丟人,要是被一狀告到這兒,那可丟死人了。最關鍵是衛紅旗不抗忽悠,而且嘴上從來不放站崗的,太不靠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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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31: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母女兩人回來時,拎了不少涮羊肉的食材,薛平臉色不太好,遲冬至倒是平靜,只是平靜的有些過份,見到梁夏末也沒有吃驚,淡淡笑著跟他打招呼。

  兩男人心都粗,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晚飯吃的熱火朝天,梁夏末仍舊天經地義般把最嫩最好吃的那部分肉挑給遲冬至,惹的衛邊疆連連抗議。

  吃完飯,又收拾好,梁夏末眼巴巴的跟她商量:回家吧媳婦兒。

  遲冬至笑著撫平他微微皺起的眉頭,晚上住下,給婆婆打過電話了。

  梁夏末不樂意,拉著媳婦兒的胳膊撒嬌,不嘛不嘛,我要抱著你睡。

  在哪兒睡都能抱著呀!最後遲冬至一錘定音,“乖啊,明早讓媽給你煮玉米粥喝。”

  梁夏末隱隱覺得有些按壓不住心裡莫名其妙而來的熱情,他甚至有些佩服遲冬至了,經她這麼一鬧之後,現在一天見不到她都想的夠嗆,恨不得就把她藏在心窩裡,上班時帶著讓她參與自己的事業,下班時也帶著陪他渡過每一個無聊的秒鍾,沒事兒就拿出來看一看,過最甜蜜又荒唐的日子。

  然而終於見面的歡喜讓梁夏末忽略了曲直說過的話,你是在改變,但遠遠不夠。不夠在只沉浸想著未來要做的多好多美多合格,卻忘了反醒過去。傷口全愈後也會留下疤,這一部分是賴不掉的,其實想治好這道疤實在不難,良劑就是一次掏心挖肺的交談。然而梁夏末這種甜言蜜語精通,推心置腹無能的人明白不到這一點,因為誰都不會以自己的弱點示人,久而久知便習慣性拋下自己不擅長的那部分。況且就算他能想到這一點,他也不會做,不可能去揭開曾經的那一段怎樣有損他男人氣質的事件。

  這邊梁夏末心不在焉的陪著衛邊疆下象棋,臥室裡遲冬至與薛平母女兩人雙雙沉默。遲冬至擺弄著指上的婚戒異常專注,眼睛忘了眨,目光似乎定格在與婚戒的這一條直線間,定定的,其實什麼都看不清。

  薛平攬過她的肩抱進懷裡,兩人身體雙雙都是一僵,母女關系向來平淡,太生疏於這樣的親密。薛平最終歎了口氣松開她,“冬子,我就你這麼一個孩子。”

  “我知道。”她恢復剛剛漫不經心擺弄婚戒的樣子,無所謂答與不答。

  “你跟你爸這麼像,受不得別人的好,占不得別人的便宜,否則吃不下睡不著的。”

  遲冬至指尖微微顫抖,像飄搖在風中的蝴蝶蘭。薛平握住她的手,“你和夏末出生的第二年,夏末他爸爸救了你爸一次,他覺得無以為報,不報又不安心,就說要把自己的心肝小閨女給他們老夏家的渾小子夏末當媳婦兒。”薛平想起往事,神情是溫柔的,“哪知……一語成讖。”

  “你們慢慢長大,除了夏末你誰都不喜歡,被那小子罵了就回家哭,哭完一抹眼淚照樣追在人家屁股後面跑,從來不反駁他的要求,從來不准我們說他壞話,像個盡職盡責的小丫鬟。你爸那時天天說你女生外向,話裡話外酸的可了不得。”

  遲冬至知道母親要說的不止這些,只安安靜靜的摸站手上的婚戒,不開口打斷。

  薛平突然話題一轉,“早先說過你們不合適,卻也沒想真分開你們,只是你太在意他了。如果一杯滿滿的水是十分,那麼婚姻就是這杯十分的水,你多占一分,他就得少占一分,這樣你就會覺得委屈,如果兩人都急著占滿這十分,那麼,水會滿溢出來,弄的七凌八落。可是這杯水卻不能倒掉,因為人沒有水會死。”

  “冬子,你可以更任性一些,對我、對夏末、對婚姻愛情,你都可以更任性自私一些,只對自己好,不包容別人,不考慮別人的立場,欠了誰的也好,占了誰的便宜也好,到終點後你回頭看看,其實我們都願意縱著你。”

  “冬子,聽媽的話,你不能絕望,我們總還會有辦法的,肯定治的了。”

  遲冬至聽話的點頭,笑容很清澈,“知道了,媽。”

  夜裡,他們在暈黃的床頭燈光下親吻,梁夏末極度熱衷這種唇與舌的深度交流,一點一點蠶食進細嫩的周遭皮膚,然後把嘴巴當主菜,吻的仔細,連牙肉都不放過,專注又動情。遲冬至在他忙著脫掉兩人下身的障礙時看著他笑,軟軟的,像冬日閣樓裡透進來的三寸日光。

  這樣的笑容迷惑了梁夏末,遲冬至以前愛跟他撒嬌,之後就麻木了,很少有這樣軟軟柔柔的表情。梁夏末依稀記得少年時期的她也十分喜歡這樣對他笑,溫柔的,軟軟的,寵溺的,讓人自豪的,他十分願意看。後來某天他突然發現,溫柔的笑容竟是這麼刺眼。蘇讓從小溫文儒雅,每每笑起來也是這般溫柔,全不似自己和院子裡那群男孩子樣爽朗的笑聲,於是,物以稀為貴,高下立現。

  之後他嚴禁遲冬至再這樣笑,不管對誰都不准,沒道理跟那蘇娘們兒是一樣表情的笑容。暗地裡誹謗蘇讓,沒事兒笑的這麼像他家冬子干嘛,真討厭,真坑爹,陰魂不散,害老子不淺,享受不到福利,拍死。

  梁夏末做愛跟他的吻一樣,一旦開始便是根深蒂固的植入,要最精密最徹底的填充與律動,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熱血狂暴的氣息,傾瀉而下的是濃濃的離不開。

  事後不願意動,兩具身體滿是汗水也不願意去洗。梁夏末拉開她的胳膊自然的鑽進她懷裡撒嬌,仰著頭看,目光熱的像是月圓之夜的狼人。

  “冬子你抱我。”

  遲冬至就抱住他,手掌落在他汗濕的後背上與之粘合在一起。

  梁夏末滿足了,笑容像孩子,又把她的手拉回按在自己臉上,“寶貝兒,所裡今天拆卸一枚破甲彈,彈腔裡有炸藥,都冒白煙了,我差點沒能回來見你。”

  遲冬至手一緊,成功滿足梁夏末的小心肝,他就是幼稚不懂事,就是故意這樣說的,天天撒嬌從來不嫌煩,“寶貝兒你愛我嗎?”

  “你說呢?”

  “這個不好,這個不好。”梁夏末伸出一手指左右擺,“這個答案不好,我更想聽肯定答案的另外三個字。”

  遲冬至被逗笑了,“你也總是拿反問的這三個字敷衍我,怎麼只許你周山放火,不准我點小盞小油燈?”

  “不准不准,我准你不准,沒道理可講,行不行吧?”

  寵著縱著的結果就是慣的他越來越會耍無賴,可是怎麼辦呢?她就是想把他當孩子來愛。

  “你今天不對勁兒,這麼纏人這麼多甜言蜜語不稀奇,不過,好像比以前真誠多了。”

  “我就沒不真誠過。”梁夏末說完訕訕笑了,組織語言開口,“突然覺得很想重新愛一回,我們重新開始談戀愛好不好?以前兩地相隔,都沒怎麼享受到。”

  遲冬至一直軟軟的笑,“我又想提提沈靈了,你不會介意吧?”

  梁夏末撇撇嘴,心想,提誰都行,就是別提蘇讓那小賤人。

  “你……真不喜歡沈靈嗎?”

  梁夏末又委屈了,翻身壓住她,滿眼含著無辜的使勁兒搖頭。

  “你說你不喜歡她,可是從小到大,過去到現在,好像很多事情都解釋不了,比如你對她的事情一直積極又熱情,還總讓我學她。”

  “誰小時候不都喜歡看嬌滴滴的女孩子麼,又不是單指她這個人,恰巧身邊朋友只有她是這樣的類型,舉個例子罷了。喜歡那種類型不代表喜歡那種類型的哪個人,喜歡你只因為你這個人,如果正好是那個類型不是更好嘛。不過你不用學別人了,我現在長大了,透過表象看本質,早就練成了一雙透視眼,你多年如一日穿警服我都覺得好看。”

  遲冬至翻了個白眼,這流氓。

  “冬子,你記住,他們夫妻的事你不准管,不准跟那兩口子見面。還有,你和我之間沒有任何人,最起碼在我這方面是不可能有別人的,就看你那方面嘍。”

  遲冬至下意識反駁,“我更沒有。”

  “我知道。”

  “你今天怎麼願意跟我談這些,而且沒發火。”

  “你那麼凶,我不敢了。”

  梁夏末笑嘻嘻重新鑽進她懷裡撒嬌,“咱們生個孩子,我疼你疼孩子,但是你也不准有了孩子就不疼我,嗯,必須對我和對孩子是一樣一樣的,就當有兩個孩子,好嗎?”

  梁夏末沒能等到遲冬至開口就沉入夢鄉,更不知道她一夜輾轉難以入眠。

  第二天早上果然吃上了薛平特意准備的玉米粥,配上新醃的小鹹菜,梁夏末一連氣吃了好幾碗。

  遲冬至坐在一邊看著他吃,遞包子、盛粥,吃完收拾好後一起離開,各自回單位。梁夏末雖然訛了幾天假,但曲直臨時有事又把他招了回去,由於時間緊迫,兩人分開而行,遲冬至站在車邊跟擺手,囑咐讓他小心開車。

  梁夏末坐在車裡看著她笑,“這一走不一定多少天才能回來呢,你先走,我看著你。”

  遲冬至不動,還是笑,一邊還搖頭。梁夏末沒辦法,心裡卻是很受用,雙指按到唇上甩出來個風騷的飛吻,掛上檔位,啟步離開。

  離開她的目光就那麼追隨著他,歪著頭,嘴角啜了一絲笑,梁夏末莫名其妙就很心動。都說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他自己何償又不是呢。

  其實他一直幻想今早這樣的場景,在過去的很多年裡,在新婚時期裡。可那時候的遲冬至愛睡懶覺,每天掐著上班時間起床,連早飯都顧不得吃,每天風風火火精力充沛,永遠比他更忙。

  梁夏末踩下剎車停在路邊,把遲冬至拉過來往車裡塞。

  “干嘛呀你?”

  “送你上班。”

  “你不是沒時間嘛,我自己去就行。”

  “聽話吧你就。”

  遲冬至從來不化妝,嘴干的時候塗些無色的唇膏,正照著車上的鏡子塗時,梁夏末故意使壞踩了剎車,唇膏蹭出了一大長條。

  “你就壞吧。”

  梁夏末接住遲冬至打過來的一拳頭握在手裡,十指交扣,直到警局才松開。

  “進去吧,過幾天我就回來。”

  遲冬至點頭,還是堅持看他離開才上了樓。

  今天來的挺早,還不到上班時間,本來已經沒幾個人,可竟然看到從來都踩著點上班的谷子坐在辦公室裡,身邊還有一個白白淨淨的小警察。

  遲冬至認出來了,小民警哥哥。

  “師傅你來啦,這……這是……”谷子是個歡快愛鬧騰的姑娘,千年等一回的竟然臉皮紅了,吱吱唔唔說不出話來。丟人丟到家了,還得給她解圍,“小趙吧。”遲冬至說,從語氣到站姿都是萬年不變的懶洋洋。

  兩人打了招呼後小民警哥哥就離開了,谷子眼睛跟出去好幾裡地遠,待不見人影後立馬撒起歡兒來,“師傅師傅怎麼樣?夠帥不?”

  遲冬至撇了撇嘴,皺起眉頭問,“你上次說他要調刑警隊來?”

  “調來過了。”谷子壓低頭,“不在咱們組,師傅要不你把他要來過吧。”

  “彪會兒得了啊,得啵什麼呢,早先我不知道,那小民警是咱趙大隊長的兒子吧,你嫌我命長是不是,供著個朱染就夠累人的了,一邊兒呆著去。”

  谷子也不生氣,笑嘻嘻的站起來,張開手臂轉了一圈兒。嗯,真是膽兒肥了,上班竟然敢不穿警服,一身嫩綠色的運動裝,看著俏皮又青春,頭上別著水晶小發夾,不錯,真不錯。“穿這麼綠,你是想告訴我你發春了嗎?”

  “您老人家可以這麼理解。”谷子笑。

  “那這樣還不夠徹底,你應該加頂同色的帽子。”谷子淚奔了。

  午飯前有人塞給她一張卡片,回頭時只看到了背影,也沒分辨出來是誰,打開一看,遲冬至痛苦的閉上眼,又來了又來了,這小子是悶騷啊是悶騷啊還是悶騷啊!

  “你不用供著我,我需要跟谷子同樣的公平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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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後來到了晚上下班後,遲冬至終於知道谷子今天為什麼打扮的這麼青春逼人了。人家為了表示對小民警哥哥的熱烈歡迎,鐵公雞准備拔毛了,美其名曰:盡盡地主之宜。

  蹭飯的最高境界是什麼?那就是扶著牆進去,再扶著牆出來。遲冬至跟幾個相臨比較要好的妹子們埋頭合計了好一會兒,最後一至決定中午飯不吃了,留著肚子吃晚上那頓。商討這種訛同為女同胞的事情,一般是不當著男同志面的,可朱染例外,她們一般情況下從來不避著比她們小幾歲的朱染,大多人拿他當孩子。

  朱染靦腆的笑,說這樣不太好吧。遲冬至說我們也沒問你意見呀,你不用發表,跟著蹭飯就成。

  眼看著朱染臉紅了,遲冬至笑的腰都直不起來,身邊同事說冬子你過了,今天有點反常,笑點太低了吧。朱染也覺得她有點反常,又說不好哪裡反常,就是以前從來人前人後對他嚴肅的態度,今天竟然也調侃起他來,可這樣也不是不好,只是她那笑容很刺眼,怎麼看怎麼言不由衷。

  晚飯趁大家鬧的正歡時,逮了個遲冬至去洗手間的時候等在門外,看她出來立刻站正身體。

  “師傅。”

  “怎麼了?男洗手間在那兒邊呢。”遲冬至甩甩手上的水珠,有幾滴濺到朱染臉上,他只感覺到清清涼涼如雨絲,一瞬間突然回憶洶湧而來,神思飄的很遠。

  飄到多遠呢?

  警校入學後,他是第一批被選入新生督察的代表,他還記得那幾天是什麼樣的天氣,白天溫度十分高,夜裡卻下大雨。白天執勤時他有時會看到那個男人,像一座石雕一樣守大門口,他覺得那麼不可思議,抗不住心軟,一遍遍幫他去找那個女人。五樓的遲冬至,他聽到那個男人這樣說,換崗休息的時間他也會買些食物悄悄放在那個男人身邊,不見他感謝也不見他拒絕。

  那時候的朱染想,是什麼樣的女人這麼心狠。

  幾天後的夜裡,下很大的雨,正趕上他換崗執勤回來,之前發生了什麼他並沒有見到,到達時他只碰到一個女人哭的無聲無息,跌坐在牆根兒下抱著雙腿,咬住手指頭,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哭的,身體顫抖的厲害,輕的像片隨時會被吹飛的落葉。

  很少有男人能對這樣的女人不心軟,朱染還是個極易心軟的人,之前心裡小小那點對她不贊同全都沒了,只剩下男人對弱小女人最基本的同情。

  “你別哭了。”

  從頭到尾只說了這麼一句,他在朋友失戀後從安靜的哭到大鬧寢室的經驗裡明白一個道理:這世界平靜都隱藏在貌似危險的背後,柔軟無助貌似失戀的女人也可能藏著暗器暴雨梨花暗器,他怕被波及到挨兩拳。

  尤其是她抬起一雙眼睛,像是游走在懸崖邊緣迷路的麋鹿,含著淚,那麼深又無助,猶如吸盤,讓他平白生出一種想要用手去蒙住的沖動。

  既然生了這樣一雙眼睛,就不應該隨便看人。

  他打開雨傘遮在她頭上,整整一夜未離開,天空發白後才看她挪動身體想要上樓,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失戀了嗎?”

  “不,沒有失戀,我永遠不會失戀,我的愛情,疼死也不放手……”

  之後,再也沒有找到她,直到實習那天……師姐變成了師傅。

  遲冬至看這大伙子跑神跑的實在有些過了,招呼他好幾聲也沒反應,想也沒想抬腿就踢了他一腳,“思春啦?”

  朱染臉色一紅四周看看見無人,低著頭偷偷瞪她一眼。

  “喲,還瞪人?也是,這麼大孩子了該給你留點面子。”

  “我不是孩子。”朱染小聲反駁一句,“我真不是孩子,我才比你小三歲。”

  “我怎麼記著是四歲呀。”

  “年份是上三歲,多出那十個月可以不算。”

  遲冬至就怕跟這種愛較真兒的人打交道,就著朱染的衣服擦干手上的水,行至走廊拐角,一轉身就沒人影了。朱染看著衣服上的水漬哭笑不得,就她這樣的,還好意思老說別人是孩子。

  一進包間就有人打趣他,哎喲朱染你這是讓人襲胸了吧,瞧這兩只爪子印。朱染四處望了一圈兒,沒有見到遲冬至,打聽一下才知道她還沒回來。

  遲冬至半路遇到了秦清,自上次見面之後也有些日子沒見了,這小子還是一副張牙舞爪的德性,看到遲冬至,先來了個大大的熱情至極的擁抱。

  “瞧你這樣兒,還以為見到你親娘了呢。”遲冬至打趣他。

  “見到我娘也親不成這樣兒啊,趁夏末不在,咱兄妹倆好好近乎近乎。”說著秦清就把遲冬至帶到不遠小酒吧的吧台前,要了兩杯紅酒。

  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誰不知道誰啊,他這就是有話要說。遲冬至修長的十指交疊,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有什麼事兒說吧,今天不是恰巧碰到的吧?”

  “以遠方聯系不上的耶穌為名起誓,今晚碰見絕對是巧合。”秦清笑著說,“不過今晚兒就算沒碰到,我也打算找你好好聊聊。”

  “聊梁夏末?”

  “喲,這小閨女怎麼這麼聰明呢。”

  遲冬至被逗笑了,“好了好了,廢話少說,不過我可告訴你啊,我跟夏末都和好了。”

  “和好了呀。”秦清誇張的睜大眼,假裝很懊惱,“操,這小子前一陣兒說你要跟他離婚,讓我勸你來著。”

  遲冬至雙手一攤,“如果真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你勸了也沒用。現在知道我們和好了,不用勸了吧?”

  “不勸了不勸了。”秦清笑嘻嘻又跟服務員要了兩只小盅酒杯和一小壺白酒,像模像樣的倒滿。

  “你這是什麼意思,那高腳杯半杯都頂上這小盅好幾個的量了。”

  “好玩兒吧。”秦清抬著下巴指了指,“像不像人性和愛情。”

  遲冬至不明所以,掏掏耳朵表示洗耳恭聽。

  秦清把一只小盅挪過來,“這只小盅代表夏末。”然後又把高腳杯拿過來並排擺在一起,“這只大號高腳杯……代表除了夏末之外的絕大多數男人吧。”

  遲冬至依舊不明所以,揚揚下巴示意他繼續。

  “這裡面的酒,就代表個人所有的,和所能付出的不同類型的愛情。”這句話說完之後,遲冬至變得安靜,秦清變得鄭重,“高腳杯倒滿了就是一百分的愛情,可沒人在喝紅酒時會倒滿杯,習慣性頂多倒一半兒,所以你拿到的是一杯看起來一百分容量,喝到肚子裡卻頂多只有五十分的愛情。”

  秦清又把盛滿小盅的白酒端到遲冬至眼前,“這小盅就不一樣了,本身它的容量只有十分,十分的愛情而已,可對它來說卻是全部。”

  “秦清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夏末的愛情可能只有十分,可那是他的所有,別人的愛情或者可以用各種方式表現出來,給到你手裡的比夏末給予你的多好多倍,可不管給你再多,那也不是他們的全部。”

  遲冬至握緊拳頭,指甲扎在掌心裡那麼的疼,連心尖兒都鈍痛起來,“你說的別人,是指誰?”

  “蘇讓,我知道他回來了,肯定會去找你,同時我也知道你不會理他。”

  遲冬至只有一丁點兒的恍惚,繼而一笑,懶洋洋的抻抻腰,“你怎麼知道的?”

  “蘇讓對你,在咱們這群孩子裡,除了沈靈那傻丫頭,別人都看的門兒清。”

  “梁夏末知道嗎?”

  “應該也不知道,畢竟他比沈靈聰明不了多少。”

  遲冬至笑了一會兒,站起來,把所有白酒和紅酒都倒進大號高腳杯裡,滿滿的幾乎溢出來。“你說人們習慣性的喝紅酒時不倒滿,頂多一半兒,我當然知道,可我碰到梁夏末從來就沒守過規矩。紅的也好,白的也好,我搜刮了所有類型的愛情,這些都是我的,大號高腳杯裝不下總是溢出來,永遠都比一百分還能多出幾分。”說完仰起頭,秦清沒攔住,眼睜睜看著她把一整杯紅、白摻一起的酒全喝光了。“地球人都知道我把它們給了誰,秦清,現在,我要收回來。”

  秦清以為自己聽錯了,“我沒理解你這話的含義。”

  “你不用理解,真不用。”

  再回到包間裡,遲冬至依然一副常年不變的懶洋洋,只是臉色比剛剛出去時白的厲害。朱染看著擔心,盛了碗熱湯遞給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用眼睛盯著她喝完。谷子絕對是喝高了,坐到兩人中間,一只手搭上一個人的肩膀,用力往懷裡一攬。“我說師傅啊,你是不是背著我給朱染開小灶了,怎麼你一出去他就出去,他回來了你馬上也回來了呢?”

  遲冬至懶洋洋又溫溫柔柔的看著她笑,一塊小手絹蒙在她臉上,“我說你大腦門珵亮,果然是個操心又八卦的命啊。”

  眾人大笑,谷子自覺在小民警哥哥面前被人暴了短,特意把留海兒往下拉了又拉。

  遲冬至也是強撐,剛剛那一大杯酒把胃裡燒的夠嗆,又礙著自己怎麼也帶著兩個小徒弟呢不好太丟人,好歹安排了另一位沒喝醉的陪小民警哥哥送谷子回家後就有些撐不住了,釀蹌退了幾步,被人從身後扶住。

  “你喝醉了。”

  遲冬至回頭一看,是朱染,剛剛把這小子漏了,“你喝酒沒?”

  “沒喝。”

  “那你送我去醫院吧。”

  朱染一愣,“……好。”

  一上出租車遲冬至就再也挺不住了,緊緊用拳頭頂住胃,疼的額頭上直冒冷汗,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扳過她的頭安置在一個很暖和的地方,她還蹭了蹭,覺得觸感不錯。

  這是個飲食習慣不規律導致腸胃不好的女人,朱染知道自己有些趁人之危,可無論情感還是理智都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他最心疼的是這個女人喝醉了不舒服了,竟然還能理智到找個人送自己去醫院,好像所有事情她都可以靠自己,半點不用人操心。

  遲冬至醒來時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手上還打著點滴,她全身無力,想扯下來卻做不到,就這麼一點小動作卻驚醒了身邊的人。

  朱染緊張的站起來,“你醒啦,好些沒?”

  “好啦好啦,趕緊把護士叫進來,馬上打完了,一會兒該回血了。”

  拔掉針頭之後,朱染把被角幫她掖好,自己坐在椅子上看她,全無睡意。天還沒有亮,遲冬至睡意卻跑了,笑嘻嘻的問,“哎,徒弟,剛剛我喝多了沒鬧笑話吧。”

  朱染很認真很誠實的說,“沒,就是一直哭來著。”

  “扯淡。”哪知遲冬至一點兒不相信。朱染苦笑,是扯淡,她還真是沒哭,就是疼的嘴唇都咬破了也不吭聲,唯一斷斷續續說的幾個字還是別人的名字,在他看來,還不如哭呢。

  “哎,朱染,給我根煙。”

  “你胃不好。”

  “就兩口。”

  朱染給她點了一根七星,白色的煙嘴兒,算是溫和的味道,但遲冬至吸了一口仍是嗆出了眼淚,還一邊笑著打趣他,“不行啊朱染,我接受不了這種外國貨,你還不如給我根玉溪呢。”

  “沒有。”朱染有些硬梆梆的說,“你也不會抽煙,干嘛還要?”

  “玩兒唄。”遲冬至雙手枕到腦後,雙眼彎彎的看著天花板,“什麼都想學一學,但凡是他會的。”

  初次嘗試煙草是在十四歲時,梁夏末學會抽煙的第二天,她受不了煙草的味道卻偏偏要吸他吸過的過濾嘴,就因為這件事被他收拾了不止一兩次,後來她便消了心思。第二次是在上大學的時候,她去看他,他們在賓館裡沒日沒夜的做愛,然後發現梁夏末總在做完後吸一只煙,她沉迷當時他享受過性愛又享受煙草的滿足中,偶爾也會搶著吸兩口,他只嚴禁她單獨時吸,並不反對與他在一起時共同吸一只。那時候,兩個人一只煙,再嗆人的煙草也成了愛情的見證者。

  無頭無腦的一句話,她沒有繼續說,他也沒有繼續問。手裡她拋棄的煙還在燃著,只剩最後一口時,朱染小心翼翼又偷偷摸摸的遞到自己嘴邊,唇印覆蓋住唇印,怕她發現,悄悄轉過身,深吸一口進來,口腔與指尖都有灼痛的感覺,暗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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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這次真是傷了胃,纏纏綿綿的總不見好,李長河足足給了她一個星期的病假,單位不少人都打電話問候,想要來探望都被她拒絕了。生病第二天梁夏末打電話過來說下部隊裡訓練,好像要參加一個什麼國際性質的偵察兵大賽,遲冬至告訴他自己生病了,但是沒大礙,又開玩笑似的說,“你要是不回來,夏末咱們就離婚吧。”

  梁夏末氣的差點摔了電話,“你要再敢提離婚這兩字,我就近挖坑兒把你埋了。”又聽到她嘻嘻笑,再大的火氣也消了,“怎麼生病了?”聽到她說是喝酒傷了胃,氣的又狠狠吼她,“你就折騰吧,等我回家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那我錯了。”

  這一驚一嚇的只折騰到了他梁夏末,“你等我跟他們請幾天假啊。”

  “我都說我沒事兒了,堅持不住我就回媽那兒了。”

  梁夏末沒再提回家的事兒,放下電話後摸了摸身上左一塊兒右一塊的硬傷軟傷,臉上也掛了不少彩。這下部隊訓練,點兒得背到什麼程度才能被分到仇人手裡,華麗麗的待宰羔羊啊!最近他差不多被訓到能承受的極限了,只是咬著牙不願服輸。

  想回家,又不敢,怕媳婦兒看了心疼,關鍵是還丟面子,梁夏末非常苦惱。

  遲冬至過的倒還好,只是胃總有些泛疼,也不知是心理原因還是身體原因,正呆在家裡憋悶的時候,警校同寢的色靚和顏博從老家過來游玩順便看看她。

  遲冬至最近拒絕一切胡思亂想,收拾好自己奔到約好的地方,路上突然想起色靚還帶來著一對龍鳳胎兒女,便想著買些禮物帶去,必竟是第一次見面。

  一把玩具槍、一只泰迪熊,已經是她能想到最官方哄孩子的玩具了,跟店員打聽後果然沒猜錯,付好錢抱著戰利品赴約去。

  兩、三歲的小孩子正是可愛的時候,尤其是弟弟,小眼睛尖下巴跟老同學簡直長的一模一樣,乖乖巧巧的坐在媽媽身邊,不像姐姐,拿著玩具槍到處掃射,累的顏博就沒閒著過。

  遲冬至捏捏弟弟的小臉兒,小男孩歪著頭對她靦腆一笑,任誰見著心裡也軟成一片。“這孩子跟你長的真像,脾氣也怪好的,跟他姐姐怎麼完全不是一個性格呢?”話剛說完就有些後悔了,這兩孩子算是遺腹子,父親她只見過一次,現在已經不在了,有色靚一個人照顧。

  遲冬至不由有些尷尬,轉頭過去看姐姐,小丫頭眉眼生的很漂亮,又濃又大,隱約記得是像了父親。

  這時顏博捂著手臂落荒逃了回來,“小色你還管不管你家閨女,這簡直要人命了。”

  色靚輕車熟路的安撫她,“你跟她生氣得氣死,幫我抱著我兒子。”

  遲冬至對這個混不吝的小丫頭倒是挺喜歡的,“小色你兩個孩子能帶好嗎?”

  “顏博和我爸媽一直幫我了一個。”

  遲冬至笑笑,“好久沒見你們了,好多年沒回母校看看了。”

  還是幾年前同寢的老大姐修立結婚時,色靚和顏博趕過來參加婚禮大家才見了一面。記得那時這兩人都帶著男朋友,她當時還眼氣的夠嗆,因為梁夏末部隊太忙,她怎麼也勸不動已經結婚的丈夫陪她一起來。

  “冬子,你太久沒回D市了,好多地方都變樣兒了。”顏博一邊吃通心粉一邊排擠她,“你這貨忘本啊。”

  遲冬至好笑的敲敲她的頭,“忘什麼本啊,我只是在D市讀書,這裡才是我的家鄉好哇!”

  “你老是這麼爺們兒!”顏博捂著頭感歎,遲冬至與色靚對看一眼,都憋不住笑了。

  臨分開時遲冬至對兩個孩子還有些依依不捨,顏博驚歎奇了奇了,你這冷血動物竟然喜歡這麼兩個軟乎乎的小東西,色靚也說,以前不見得你喜歡小孩子啊。

  “也就是喜歡喜歡。”遲冬至說。

  “跟你們家那沒毛孔雀還沒離婚呢?”關系處的好,說話也口無遮攔,顏博說完就被色靚捅了一下。

  遲冬至倒沒介意,眼皮都沒抬一下,半開玩笑似的說,“快了快了。”

  顏博可能是也覺得這玩笑開的有些過了,打起哈哈來,“好啊行啊,下家我先幫你先預備著。”

  遲冬至不得不承認母愛泛濫的後果很嚴重,回到家之後還一直想著小孩子臉蛋兒捏起來軟乎乎的感覺,如果那個孩子還在,現在已經比他們還大了。遲冬至翻身失笑,哪有那麼多如果,如果一切從頭開始,她這執軸的個性大概也逃不脫跟現在一樣的結果。

  很快國慶假日就到了,由於之前休息了不少天,這次長假遲冬至很自覺的主動要求值班,這種行為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揚。

  看著谷子蹦蹦躂躂的挎著小包去約會,遲冬至驚覺這樣的青春似乎離她越來越遠,或者從來沒有享受過,而心態一日老過一日,就好像安了加速器。

  長假開始第一天,朱染在隊裡磨嘰了一上午,遲冬至嫌眼前有人跟著晃煩的慌,下午直接把他踢走了,話說的一點不客氣,看著心忙,趕緊滾蛋。下班前提前溜了一會兒,單位食堂不開伙,回家又懶得一個人做飯,不如自己出去覓點食。車剛開出單位大院,看到朱染不遠處蹲在馬路牙子上。遲冬至把車停下按了按喇叭,朱染聞聲抬頭,靜靜無聲的看著她,把遲冬至看的肝一顫。

  “上車。”

  朱染上車了,繫好安全帶後也不看人,依舊悶聲不吭。

  “你去哪兒?我送你。”

  朱染還是不吭聲,但好歹眼睛挪位了,又對上她的。遲冬至又是一愣,跟他沒辦法似的拿著手套在他腦袋上一敲,啟動車子。“一起吃飯去吧,聽說新開了一家川菜館,味道很夠味兒。”

  朱染還是不吭聲,只是一再的搖頭,遲冬至沒什麼耐心了,“你這孩子,你啞巴啦,不跟我去就下車。”

  朱染揉揉鼻子,指指她,“不吃川菜,你胃不好。”

  遲冬至一愣,好了傷疤記不住疼,這事兒她還真忘了,自己的身體自己不心疼還能指望別人?所以口腹之欲敗北,灰溜溜的挑了家私房菜,還特意多點了道養生湯。

  “你多吃啊,今天我請。”

  “我請。”朱染冒出兩字,堅定的反駁。

  遲冬至早就領教了他的固執,好像這家伙一直很反感別人拿他當孩子看。

  接到蘇讓的電話時,遲冬至正對著一碗湯下口,她看看號碼,不認識,想都沒想就按斷了。繼而電話契而不捨的打過來,來來回回折騰。

  “師傅你電話響了。”

  遲冬至翻了個白眼兒,當誰聾啊。手指還沾著冰水溶化後掛在玻璃杯上的水珠,遲冬至接通後甩了甩,一沒把握好勁道把電話摔了出去,撿起來後竟然還在通話中。

  “喂。”

  “你對我意見還真不小,至於拿電話出氣嗎?”

  遲冬至一愣,“哦,蘇讓啊,怎麼了?”

  “找你有點兒事,想見見你。”蘇讓口氣不太好,聽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現在啊,沒時間,正跟同事吃飯呢。”

  “地址?”

  “什麼?”

  “在哪吃飯?我過去找你。”

  遲冬至捂住電話問朱染,“我有個朋友要過來,可以嗎?”

  朱染點點頭。

  遲冬至報上地址後一直胡思亂想,實在猜不出蘇讓找她還有什麼事兒,她是不願意單獨見他,正好有朱染在,所以她才報了地址沒有反對蘇讓過來。

  蘇讓來的極有速度,半個小時之內就到達了,兩個男人一打照面雙雙都是一愣,又同時把目光轉向她,那眼神裡傳達著同樣一個問題:男的呀!?

  遲冬至也沒給他們介紹,蘇讓坐下後,她開門見山就問,“找我有什麼事兒?”

  蘇讓不開口,挺不禮貌的看著朱染,哪知朱染坐著一動未動,硬是不知趣的挺著。

  遲冬至心裡一樂,“這是我徒弟,你有什麼事兒就說吧,沒關系。”

  蘇讓額頭青筋一跳,忍著氣沒好氣問,“梁夏末最近干什麼呢?”

  “下部隊訓練了。”遲冬至眉頭一皺,“你沒有他電話嗎?”

  這意思再直接不過了,有事兒為毛不直接找他。

  “這孫子干了虧心事兒不敢接我電話。”

  遲冬至手裡筷子一下就甩了過去,“說誰孫子呢?”

  蘇讓忍不住樂了,“去哪支部隊了?地址告訴我,我去找他。”

  “特種大隊,你進不去。”

  蘇讓拳頭握的緊緊的,“這癟犢子從小就一肚子壞水兒,小時候陰我不夠,現在還死性不改。”

  遲冬至想說你誤會了,不是因為別人,他還懶的陰你呢。可這話她沒說,不管怎樣,梁夏末一肚子壞水兒這個事實還是挺不失真的。

  直到最後蘇讓也沒說到底怎麼被陰了,半夜梁夏末總算回來了,脫的光溜溜的鑽進被窩裡,遲冬至也沒反抗,反而配合的很,幾乎有些索求無度。

  做了好幾次梁夏末才心滿意足,把她的身體翻過來背對著自己,啃著她細膩的脖頸津津有味。

  “今天怎麼這麼熱情?”

  “不是想要孩子嘛,再試試吧。”

  “你說什麼?”梁夏末沒聽清。

  “沒什麼。”遲冬至打馬虎眼,“你怎麼把蘇讓給得罪了?”

  “你見他了?”梁夏末一下子翻身坐起來,“不是不讓你見他嘛,你怎麼不聽話呀?”

  “咱們都是發小,我跟他還是老同學,論起來他跟我比跟你還近幾分呢。”遲冬至原封不動把他的原話送還給他,把梁夏末氣的直翻白眼兒。

  “他沒跟你說什麼吧?”

  “只說你得罪他了。”

  “哦。”梁夏末好像長出一口氣,“管他呢,馬上就清靜了。”

  他不想說的話,任是怎樣也掰不開他的嘴,遲冬至明白也就沒再繼續問下去,想了想鄭重的說,“夏末,你不准再見沈靈,一次也不准,如果再見她讓我知道了,絕對不會再原諒你。”

  “我跟她真沒什麼?”

  “那也別見,行嗎?”

  梁夏末手掌在她身上捏來揉去,含含糊糊的應道,“嗯嗯……嗯嗯嗯。”

  即使相信他對沈靈沒心,但這麼多年的芥蒂不是一時之間就能消除的,況且很多事情仍舊解釋不了,比如說梁夏末為什麼一直討厭蘇讓,難道不是因為沈靈?遲冬至也想過或者梁夏末知道蘇讓對她的心思,可依他的性格,依他這麼強大的自信感,知道了這件事是不會藏在心裡不說出來的。不讓他見沈靈也有另外的原因,她實在不願意看到他被牽扯進那兩個人復雜的婚姻裡,況且蘇讓對她的心思,如果有可能,她寧願瞞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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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很快遲冬至就知道梁夏末怎麼把蘇讓給得罪了,沈靈懷孕了。但是蘇讓不相信,確切的說,是蘇讓壓根就不相信沈靈真懷孕了。

  蘇讓在電話裡咬牙切齒的罵梁夏末,遲冬至頭痛極了,她也是真相信沈靈跟梁夏末不可能出軌,不過對沈靈肚子裡到底有沒有孩子也抱有懷疑。

  “懷孕不正好嘛,夫妻雙雙把國出,省得沒台階下。”

  “老子最討厭被人耍,尤其是梁夏末。”蘇讓磨牙的聲音傳過來,“被你利用我是心甘情願的,梁夏末他算老幾,沈靈就是讓他給教壞的。”

  遲冬至碰到不願意回答的問題下意識去揉額頭,“他什麼時候耍你了?你給我打這通電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你懷疑梁夏末?”

  “這還用懷疑?明擺著就是他出的主意。”

  “你把沈靈當傻缺呀?”

  “算了跟你說也沒用,你告訴梁夏末,這次我絕對不會像傻子一樣被他利用被他耍。”

  遲冬至有些心神不寧,她總是下意識保護梁夏末,現今也一樣,於公理也好,於私心也罷,不管未來的路如何走,她是不能讓梁夏末背負上不道德的罪名。

  沈靈懷孕是否真假?這件事情暫且就放下了,最近遲冬至也沒見到這群人,包括梁夏末在內,大概是部隊訓練太忙,電話永遠是關機狀態。單位工作也不少,分不出心思考慮這麼多,白天出現場時,硬是打著精神工作。

  劫持人質。

  也不知是不是年頭不好,近幾年這種案件屢見不鮮,今天這件更過,說是還綁著炸藥,這是想死再拉個墊背的怎麼著?有時候遲冬至真佩服這群犯罪份子,也不知從什麼渠道弄來的炸藥,費勁巴拉的找死也不痛快。

  先到的辦案人員給他們介紹了一下情況:就是一小三兒,騙財為主,男的最後搞了個人財兩空,怒了沖進這小三兒的家裡想要與之同歸與盡,哪知這小三兒太他媽的命好,竟然不好,結果家裡父母姐妹就遭秧了。

  “聽說弄死一個了,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同組大張比了個手刀的手勢。

  “他這是要弄哪般呀,要是想找罪魁禍首的話,咱先穩住他把人找來再說。”

  “哪是呀,什麼要求也沒有,就是一心想死,談判專家正在干預,沒什麼進展,上頭已經下指示了……”

  這事兒還真挺不好搞的,最怕這種沒要求的亡命徒。警戒線已經拉起來了,陸陸續續看到有狙擊手還有穿著部隊作戰服的人抵達。遲冬至明白了,上頭下的命令就是直接斃掉。李長河臉色挺不好看,看到他們,手指一勾,遲冬至乖乖的領著兩個小的過來了。

  “這裡沒咱們什麼事兒。”李長河說,“做好疏散民眾工作,趙大隊長正在裡面跟上頭研究解救方案,看來只能擊斃了。”

  “要求留活口難辦,都可以不留了還有什麼難辦的,狙擊手不都到位了嘛。”遲冬至說。

  “何止是到位了,都瞄兩個多小時了,硬是找不到射擊點,咱們地方上下這麼多個單位,就是找不出一個利索點的狙擊手,還得請求特種大隊支援。”

  遲冬至一聽到特種大隊,身體不自覺就站直了。李長河瞄了她一眼,非常慈詳的開口,“冬子啊這事兒還得麻煩你們家小梁,裡面有炸藥。”

  遲冬至正大光明的翻了個白眼兒,又來了又來了,合著他老人家慈詳一回,就是想走走後門兒啊。

  還沒等遲冬至打電話給曲直,又走過來幾個人,打頭的是個個頭兒高的走路帶風的家伙,穿著作戰服,模樣長的又黑又一般,手裡的狙擊槍懶洋洋的甩來甩去,比拎玩具槍還心不在焉。身後跟著個全身被輕裝防暴服捂的嚴嚴實實的人,當然了,捂成什麼樣兒遲冬至也認得,梁夏末嘛。

  梁夏末也看到她了,第一時間送來個飛吻,遲冬至立馬把頭轉過去跟身邊的谷子聊起天來,“中午去吃兔頭啊”“吃腦子補腦子嘛”“帶上你家小民警哥哥,這頓該他請啦……”

  谷子不明所以,但仍舊翻了個白眼兒。

  這些進去沒一會兒,前方發出一聲悠長的槍響,帶著裹住彈頭的風聲,傳入遲冬至的耳中,令人身體一僵。

  這也太有速度了吧。

  遲冬至覺得這事太不可思議了,可它還真就發生了,看剛剛路過的兩名狙擊手就能看出來,也不知他們是嫉妒還是嫉妒,反正口氣酸的要命。

  “簡直不是人,咱們王牌狙擊手瞄了兩個小時都沒敢下手,他瞄了五分鍾不到就開槍了,這不是擠兌人呢嘛這不。”

  “少說幾句吧,見沒見過這麼狠的,一槍爆頭,手都不抖,比吃飯喝水還輕松。聽說是出身賊他媽牛,專做這個的,手裡攥著人命沒有五百也有三百。”

  “還有那個拆彈專家,更他媽不是人,手指頭像會跳舞似的,三下兩下就把炸藥稀釋了,我聽說他最鼎盛的時候是拿C4炸藥炸核桃吃。”

  旁邊另一個人說,“我怎麼聽說是炸榛子呢。”

  …………

  法醫早就到位了,擔架抬出兩具屍體,其中一具即使蒙著白布也能看出頭部模糊成一片,白的紅的全都滲出來。再看谷子,早就扶牆盡情的嘔吐去了,還不時用眼神控訴她。

  吃兔頭,吃腦子補腦子。好吧,遲冬至理虧了,善良的要了瓶水給她送過去。谷子抬頭剛想吐吐槽,目光一轉對上遲冬至身後的人,隨即低下頭,“師公來了,您先解決家務家兒吧。”

  遲冬至轉頭看見梁夏末,防爆服已經脫掉了。“拆除了?”

  “嗯,小意思嘛。”梁夏末笑嘻嘻的,回頭指著不遠處蹲在牆根兒猛啃蘋果的人介紹,“帥吧,我們中隊長。”

  就是剛剛那位把狙擊槍當玩具槍玩兒的人,所以說他剛殺了人,這會兒就蹲牆根兒‘嘎崩嘎崩’啃蘋果,饒是心理素質已經被磨練到強大如她的地步,還是不勉有點肝顫兒。

  梁夏末對著那人勾了勾手指,那人站起來,隨手把狙擊槍扔給身邊的小戰士,邁著懶洋洋的步伐走過來。遲冬至又看了一眼,這模樣,說一般都有點美化了,跟梁夏末就不是一個級別上的。

  “這是江潛,身份是特種大隊……”說沒說完,被那人一拳錘在肚子上,梁夏末笑著彎下腰,遲冬至習慣性的瞪起了眼。

  她這一瞪不要緊,那叫江潛的摸著後腦勺不明所以了。

  “我錯了我錯了,他的身份不能隨便透露。”梁夏末攬過遲冬至的肩膀介紹,“這是我媳婦兒遲冬至,刑警大隊的。”

  那人說,“聞名不如見面啊。”

  遲冬至還在計較剛剛他打了梁夏末一拳,很不客氣的回道,“見面不如聞名。”

  江潛又摸著後腦勺不明所以了。

  任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從小被她護到大的梁夏末總是明白的,幼稚的沖江潛揮揮拳,江潛的一張黑臉更黑了。正尷尬間,谷子的小民警哥哥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了,可能是想過來安慰谷子一下,可不知為什麼目光掃視一圈,落到他們三個身上時,二話沒說,調頭就走。

  然後還沒等谷子裝裝嬌弱,黑面中隊長江潛撒歡兒似的奔向小民警哥哥,“小略,小略。”這兩聲呼喊引起眾人一片遐想紛紛,再紛紛去看谷子,谷子無力的擺擺手,“別腐啊大家伙兒,小舅子與姐夫的關系。”

  大家一見遲冬至這假男人藏在家裡的真男人,都起哄要一起吃個午飯,梁夏末也不推辭,合群的很。

  最後大家一致決定去吃自助餐,離警局兩條街不遠處新開了一家自助餐廳,檔次中位,價位不高,最關鍵是這麼多人可以打折,谷子主動奉獻了打折卡。年齡大一點的不願意跟著湊熱鬧,就是一群同齡的談的來。

  朱染很安靜,安靜到只有谷子沒忘了他的存在,坐在他身旁一邊啃小螃蟹一邊拿腳踢他,用眼神尋問:想當男小三兒啊。

  朱染回踢:想當就能當啊??!!

  谷子踩踩他腳背:別想了,沒戲啊,咱家師傅被她老公吃的死死的……

  朱染抽回腳翻白眼:還不讓人想想啊……

  飯局至半,梁夏末突然離開接了個電話,再回來時跟大家連聲抱歉說部隊有事急招他回去。大家都表示可以理解,遲冬至也同樣,只是心裡有個地方莫名的緊了又緊。

  很奇妙的感覺,再強悍堅韌的女人也有第六感,而遲冬至此時的第六感悄悄告訴她,你的丈夫在撒謊,事情不簡單。

  是裝傻充愣還是挖根刨底?以前的遲冬至或者是選擇前者,而如今的她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她已經決定不再讓自己受任何一點委屈。

  遲冬至把錢包交給谷子讓她一會兒結帳,不顧眾人打趣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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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39: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如果這世界上只有一件事能讓遲冬至在這麼通透的地方還有喘不過來氣的感覺,那這件事一定是,她終於親眼所見,沈靈與梁夏末抱在一起的身體,緊緊抱在一起。這種沖擊帶來的迷惑不是‘果然如此’而是‘怎會真的如此’,好像是一直揪著老公的一個無傷大雅的把柄用來跟他撒嬌,明明知道是不存在的把柄,突然有那麼一個時刻證實了,它竟然真的存在,更讓人崩潰的是,遲冬至她要命的不知道怎麼對待才好。

  車窗大敞開,明明空氣很流通,可她還是覺得憋悶,壓住整個肺不能呼吸,可頭皮與後背卻一寸一寸像是凌遲的刀片一樣劃過去,處處留下一片冷汗的痕跡。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們擁抱在一起的姿勢角度契合的很完美,梁夏末嘴唇張張合合,似乎有意無意間落在沈靈的額頭上。看不清沈靈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一雙手臂緊緊抱住梁夏末腰際的整圈弧度。

  遲冬至的心裡突然湧起了無限的恐慌,手指不受控制卻有頻率的顫抖起來。

  這不對,這不是她想像中分手的場景,她是想離婚,因為一個極難再次受孕的身體檢查結果,她希望他能有一個選擇的空間。可她又不是非離不可,因此等待某個時機成熟的時刻把這些糾結攤開來講,她希望梁夏末的選擇結果是兩人共同面對困難,只要他願意,反正一切都是以他為出發點考慮。

  這是一個很違合的時刻,一窗之外是她至死深愛的男人與其它女人抱在一起,一窗之內是正在處心積慮想著離婚的她。這是個機會,她應該就此跳出去當面指責他,繼而用這個理由光明正大的要求離婚,後續也許會有,全憑他發揮。

  可是……她竟然做不到。

  遲冬至突然不敢再看下去了,額頭抵在方向盤上大口喘氣,隨著喉間斷續的嘶啞喘吸聲一起滾出的是大滴大滴的眼淚。胸口像是臨時性、突如其來的被塞進了一塊大石頭,堵著壓著憋著,遲冬至狠狠錘了兩拳,換來的不是釋放,而是更巨大的悲傷。

  理智占上風的遲冬至在坦白:去把他們分開,讓他們知道你現在的存在;情感占上風的遲冬至在崩潰著哭泣:教教我啊,該怎麼辦?

  遲冬至再次抬眸看出去,眼神不是憤恨難平,不是心如死灰,而是毫無遮掩的、無邊無際的苦與悲,悠長似乎永無盡頭。她看見梁夏末修長的手指拍在沈靈的背上,她記得那手指有多靈活,經常只用一根就能摘去她道貌岸然的面具,直接在指尖的蠕動裡高潮釋放。而現在它的工作是撫摸另一個女人,一下下抬起又落下,憨厚的包容的給予的,然後轉了一個方向,從撫摸變成了擁抱,沈靈在梁夏末懷裡轉了個身,以背示人,然後他們啟步離開。

  遲冬至眼睜睜看著梁夏末打開車門,小心翼翼的把沈靈扶上車,小跑跑回駕駛座位,隱隱約約看到他側過身微微俯下,不知是替副駕駛座位上的人繫安全帶或是……親吻……

  遲冬至強迫自己要冷靜下來,可是心裡都身體都在發抖,沒有任何想法只希望人生到此為止就好。

  “遲冬至,你可以更自虐一些。”她小聲跟自己說,發動車子,尾隨而去。

  然後,終於再次見到那輛軍用吉普停下時,遲冬至就那麼呆呆坐在車裡,目光呆滯,甚至沒有看下車的那兩個人,她在想,為什麼我要跟來?為什麼我不能對自己好一些呢?

  遲冬至隔著車窗看他們,沈靈半靠在梁夏末懷裡,又溫順又聽話,可能是在被征詢意見,她下頜垂下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然後這一男一女拿著剛剛開好的房卡相擁去乘電梯。

  遲冬至想,自己的視力為什麼就這麼好呢,怎麼什麼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呢。她指甲摳進掌心裡用力,再用力。她的愛情、她的友情、他的承諾,真是好大的一份禮,好大的一個諷刺啊,這惡俗的劇情怎麼偏偏砸在她這個從來不看八點檔電視劇的人身上呢。

  警車招搖的塗鴉引來了不少人的注視,遲冬至打開車門下車,藍色警襯在陽光下十分刺眼,她戴上大大的墨鏡,沖賓館門邊幾個看過來的門童了個散開的手勢。她不是來掃黃的,也許,不是吧!!

  遲冬至眼神恢復清明一片,手掌卻依舊捂著心窩,媽的,真疼啊!慢慢渡著懶洋洋的步伐,目光始終鎖住一個目標,一輛輛路過各式各樣的車,心想,這些車的主人,有多少是來偷情,又有多少是跟她一樣的失意人呢?

  抵達目標後,她蹲下來,對著那張軍用車牌發愣,像個傻子似的笑出聲,然後倚在車身上點燃一根煙,車身灼熱的溫度燙的她後背有些微微發疼,卻不太能感覺到,連帶在喉嚨裡過場並不能抵達肺泡裡的煙一樣,並沒有感覺。

  大概是終於學會吸煙了吧,在這樣的時刻。

  一個小時後沒人下來,等待用去的時間慢慢變得沒有意義。遲冬至常年不變懶洋洋的身姿慢慢站的筆直,突然想做些什麼,比如給這輛車留下一些痕跡。

  一塊磚頭敲碎了這輛車用吉普的擋風玻璃,遲冬至做完這些後拍拍手上的灰塵,眼神輕飄飄的掃過想要上前阻止的門童,第一時間把他們劃到死人范圍內。

  遲冬至離開了,她不是沒有勇氣上去敲開某個房間的門,而是已經沒意義了,一個小時太長,其實想想,當初讓他保證的是不能再見沈靈一面,一面也不能,所以一小時候和一分鍾沒有區別。

  只是她不知道,就在她離開後不到五分鍾,蘇讓駕車趕來,又過了五分鍾,梁夏末終於看到了面目全非的,那輛被磚頭問候過的車用吉普。

  依照梁夏末的性格,看到自己開來的車被砸的七凌八落,那是肯定要跳腳的,可是他沒有,很奇妙很罕見的男人第六感,捕捉不到的恐懼漫延襲來。

  梁夏末身體開始顫抖,把門童喊來,用能保持的最平靜的語調詢問,“看沒看到是誰砸了我的車?”

  “是個警察。”

  “男的?”

  “女的。”門童老老實實的回答,“一米六五左右的個子,長頭發扎個馬尾,臉挺白的,就是沒什麼表情,戴著大墨鏡,還有,嗯,戴手套……”

  梁夏末沒有等他說完揮人示意走人,身體沒有著力點似乎下一秒就能倒下。

  “首長,警察我們不敢惹,私事還是辦案我們也分不清。”

  梁夏末一步一步艱難的往駕駛座位走,幾步的距離而已,像是過了一個世紀,然後迅猛的打開車門,用最快的速度啟動車子,顧及不到外人打量這輛破車的眼光,車身像離弦的箭一般竄出去,目標,家的方向。

  以前他總問,“為什麼總戴墨鏡和手套?”

  她總愛開玩笑似的回答,“因為酷。”

  後來被逼問急了才沒好氣的告訴他,“因為不想讓你看到我的眼神,久而久之就習慣常常戴著了。”

  “那為什麼戴手套。”

  她沒有說,後來他還是從王淑賢那裡得知,遲冬至有關節炎

  梁夏末回到家時在樓下卻怯步了,坐在涼亭裡沉思,手裡夾著煙已經燃出好長的煙灰。是不是應該反省一下自己?比如她得了關節炎,他從來不知道,可就算知道後也沒有關心過。還有她為什麼不願意讓自己看她的眼神,是因為那裡的愛意太熱切?還是從來沒有在他這裡得到過相等的熱切而羞於表露出來?

  梁夏末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就連她說要離婚,讓他好好考慮那次他也沒像現在這麼害怕過。很莫名,他就是知道遲冬至這次不會輕易放過他,或許真的就永遠不放過了。她是多麼執軸的人沒誰比他更了解,她可以愛的沒有底線,卻從來不失去更多的尊嚴,哪怕愛的再卑微也沒有哀聲求過讓他多關注她一點,心事從來不對人說。可他這次卻不能逃避躲開,不能以前那三板斧,這次是真的鬧大發了。

  房門沒有關,留著一條縫,梁夏末推開門進去,客廳出乎意料的干淨整潔。臥室裡遲冬至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如果不仔細看,連身體輕微的起伏都容易忽略過去。

  梁夏末看著縮在被子裡那小小的一團,鼻子突然湧出一股酸,一直以來她都很省心,偶爾兩人吵架也從來不端架子,該和好時就和好,哪怕再生氣也不會用其它的理由來打擊他,他不想說的就不逼問,向來一是一,二是二,讓他很長一段時間內覺得她是依靠,有無所不能的能量。

  梁夏末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傻,其實她那麼瘦,明明是個最不愛管閒事的人,可小時候卻總愛逞強幫他打架,校外的小混混來找他的麻煩,她敢跟著拼命,長大後也是,面對剛殺過人的江潛也毫不畏懼,只要牽扯到他梁夏末,她立刻就能化身為女戰士。

  梁夏末從背後連著被子把她抱進懷裡,臉頰埋進她的後頸,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帶,“冬子,你打我吧。”

  遲冬至沒睡,哪怕呼吸那麼均勻,梁夏末就是知道她沒睡,她真睡著的時候嘴唇抿的很緊,如果不把她抱進懷裡眉頭也會小小皺起來。

  “冬子,我跟沈靈沒什麼,你想聽,我就全告訴你。”

  梁夏末緊了緊手臂,再也沒有撒嬌耍賴的底氣,一點點避重就輕的講述。

  “沈靈想跟蘇讓和好,可蘇讓鐵了心想離,後來我幫沈靈出了個主意,就是讓她假懷孕,並且讓家裡人都知道,可是蘇讓不信她懷孕了,今天中午兩人又吵起來了,沈靈就很難過,打電話讓我過去陪陪她。”

  “冬子,可是誰也沒想到,沈靈她真懷孕了,她誰都沒告訴,將計就計想試試蘇讓的態度,剛剛她終於坦白了,蘇讓看在孩子的面上他也不能跟沈靈離婚了,冬子,馬上他們就走了,以後再也沒有蘇讓,沒有蘇讓,只有我和你,你信我好不好?”

  遲冬至留意到了,他說以後沒有蘇讓,再也沒有蘇讓,可他沒說以後沒有沈靈的話,這話裡有兩種含義,她明白,眼前卻沒必要想太深。

  “冬子,我剛剛想了很多,之前曲直和秦清也跟我說過,從小到大,你對我好,習慣了,就總不當回事,從來沒有特意想過你為什麼對我好,就覺得你愛我對我好是應該的,說實話我現在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你不對我好對誰好,可剛剛……”

  “別說了夏末。”發現轉頭看他,眼睛裡一片清冷,“你不適合說這些,你不應該想我為什麼對你好,你應該想你自己應該怎樣。”

  “我?我什麼?”

  “算了夏末,咱們這婚姻算是走到盡頭了。”

  梁夏末第一時間就想耍賴,嘴都扁起來了,又慢慢放下,只睜著一雙眼睛看她,裡面全是哀求。哪知遲冬至並不回視他,一眼都不賞,把頭埋進被子裡發出悶悶的聲音,“我再也沒有什麼能給你的了,該給的都給了,現在已經全空了,最後給你一個自由,我們離婚吧。”

  梁夏末看不到她的唇型,聽的卻清清楚楚,想發火想撒潑,想把她揪出來扒光按在床上解決,他的確正在做,可拉開被子看到她滿臉眼淚時就怎麼也動不了了。

  “夏末呀,我以為我什麼都能承受的了,到底是高估自己了,這麼多年了,我干了、空了,愛不下去了,本來以為今天看到的一切是逼我下定決心離婚的最後一擊,可我剛剛一個人想了好久,不是啊,這不是啊,今天這最後一擊不是讓我對你絕望了,我是對我自己絕望了,我沒有了,你解剖開我看看,裡面什麼也沒有了。”

  梁夏末徹底懵了,只見到她嘴巴一張一合,耳朵裡翁翁響成一片。其實誰都知道,遲冬至冷情,並不是個會心軟會愛人的姑娘,她連自己都不愛,她只愛梁夏末。

  梁夏末在心裡問自己:你知道你被一個人這樣愛著嗎?她的確愛你,愛到可憐至極,不僅深情還那麼努力,從小到大,從青澀到成熟之間的魅力都因為你,向來喜歡抱你、喜歡吻你,不喜歡說我愛你,但愛從來沒有離過。可是梁夏末你有沒有這樣愛她?答案是愛她,這無需質疑,但絕對不能與她的愛相比,那不是同等重量級的拳賽,在愛情這場賽事裡你是個徹頭徹尾的輸家。

  愛情就是一所學校,男人從裡面學會了成熟,女人在裡面懂得了心碎,而那心尖滴血的傷痕便是一本本畢業證書。

  梁夏末張張嘴,想說你教我啊!可這種他怎麼說的出口,教他這個過程是不是又讓她再經歷一遍痛苦?除非回到很多年前,可是時光如何倒退回去?還是不可以。

  梁夏末心疼她了,可能是真真正正歷史性的第一次心疼她的付出,抱住她,卻仍舊堅定不移的說出那句話,“我不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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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39: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遲冬至生了一雙美目,眼珠很大且漆黑髮亮,大多數時間裡面顯少有內容,帶著沉靜單純的穿透性,卻神奇的不顯得呆板,再加上她習慣直盯盯看人,誰被她看那麼一會兒,就算行得正坐的端也會有那麼一點點不自然、心虛。

  老人說,有這樣一雙異常純淨眼睛的女人,總能看見一些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命中注定性格太過於執軸倔強、不擅妥協,因此更是得嘗盡常人吃不到的苦楚。

  梁夏末把臉埋進遲冬至的頸子裡,一時之間除了一句‘我不離婚’竟然說不出任何話來。

  “我不離婚,冬子,我不離婚。”

  遲冬至盯著他看眼睛沒有絲毫退縮,梁夏末發現,他很難逃脫出她目光掃射的范圍。如果這目光有審視和疑問,那很好,他還有辯論和解釋的機會,可是沒有,她的目光裡只需要得到一個她滿意的答案。遲冬至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訴他,不需要解釋、不需要挽留,過程她不要,甚至八百年前壓在箱子底下的秘密她也不想知道,要的,只是他同意離婚。

  軍婚受保護,梁夏末不同意,離不了。

  “我不離,離了你我活不了。”梁夏末沒煽情,句句大實話,這也是剛剛想通的,他不能沒有遲冬至,如果失去,那將是想像不到的人生,一直有她,理所當然到甚至忽略了自己的愛情與她的存在,可突然有一天失去了,那不是割肉巨痛那麼簡單,完全可以說的上是生無可戀。

  “分了吧夏末。”

  她句句不提沈靈,不提今天的引爆索,因此梁夏末無從解釋,只能無章法的抵抗,“不分,不能分,咱倆分的開嗎?你別天真了,咱倆是長在一塊兒的,誰離了誰都得死。”

  遲冬至終於把視線挪開,從床的另一邊揭開被角,梁夏末見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遲冬至的身體稍稍有些顫栗,表情未變絲毫,可梁夏末還是看到她眼底有一絲痛苦。

  “怎麼了?”

  遲冬至沒有回答推開他的手,剛坐起身又被一把按倒。“你不能這樣對……”梁夏末的手握住她的小臂,突然感覺手掌間一片濕熱,他連忙揭開被子檢查,待看到一大片血跡時頓時呆傻掉了。

  “你怎麼受傷了?”

  遲冬至再虛弱現在也不願意示意給他看,眉頭都不皺一下,“你可以放開嗎?我覺得我得去醫院。”

  “你他媽瘋了你遲冬子,你是不是想要逼死我。”

  命運被濃縮在這一刻,定格,她身上的血和他心裡的血共同把兩個人浸泡在一起。梁夏末聽見自己心窩裂出口子的聲音,她怎麼能受傷,她怎麼能在他見不到的時候受傷。這是梁夏末,忽略她感情與心理上的傷痕,最直接表面的心疼她的身體,而遲冬至需要的,恰恰相反。

  遲冬至到家之前出了車禍,小臂縫了四針,留院觀察,晚上就開始發燒,到最後神智都不太清了,只有一雙眼睛越來越清亮。

  梁夏末用手捂住,只要一拿開她就又睜開,死盯盯的看著他。梁夏末知道她想要什麼,咬著牙不答應,死捏著她的手狠不得把骨頭捏碎。

  “我不離婚,你想都別想。我還是那句話,咱倆分不開,分開了都得死。”

  “死我也要分開。”她掙扎著要坐起來,喉嚨裡嘶啞著吼出這句話後像是消耗了所有的力氣,一只手卻不松開他的,“我要離婚。”

  梁夏末委屈的一下子眼圈兒就紅了,被她寵著長大,突然間她就這麼不負責任的把所有的愛全都收回,梁夏末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我知道你在發燒,說什麼你自己都不清楚,冬子我不會往心裡去的,我知道你生我氣了,你胡說八道呢。還有啊,我以前可能是不夠關心你,以後咱倆換換,我愛你寵你慣著你,任打任罵不還手。”

  遲冬至似乎很激動,竟然去扯手上的輸液管,梁夏末把她按住,叫來小護士,狼狽的逃離。

  這一夜他守在病房外面,寸步未離,回憶襲來綿綿密密,有執著著遲冬至、憨傻的沈靈、討厭的蘇讓、還有動用各種心機的自己,一場又一場像是下著永無止境的小雨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來探病,梁夏末整夜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整個人很頹廢。谷子拉拉朱染的衣袖,真沒戲啊,人家胡子啦碴的都比你帥,很是有一種硬漢氣質的另類美。

  朱染氣的把胳膊使勁兒抽回來,“借車那事兒,黃了。”

  “別啊別啊。”

  谷子一路小跑跟過去,見到梁夏末立馬自來熟的打招呼,“師公早。”

  “你們來啦。”梁夏末使勁揉了揉臉,“快醒了,你們進去吧。”

  “師公你不進去嗎?”谷子問道。

  “我啊,我就不進去了,那什麼,我去買早飯。”

  谷子蹦蹦躂躂的進病房了,留下朱染一個人看著梁夏末消失的背景怔愣好久。

  遲冬至閉目養神,聽谷子嘰嘰喳喳的說了接近半個小時也沒什麼反應,偶爾會微微扯一下嘴角示意自己在聽。好在谷子習慣她這副德性了,向來不冷場。

  “師傅,咱們家師公真是帥啊,你們倆真的是很配。”

  谷子馬屁拍到馬蹄子上,遲冬至閉著眼准確的給了她屁股一巴掌,“帥啊,那你領回家去吧。”

  谷子故意裝出一副垂涎的樣子,搓搓雙手,“那……那師公能同意嗎?”

  遲冬至這回連話都懶的回了,直接翻了個身把頭埋進被子裡,那兩人嘀咕了好一會兒四周才安靜下來。遲冬至睜開眼,眨了眨,眼淚湧出來,她不敢睜開,裡面太受傷,已經遮掩不住了,輕易便能被別人看到自己的軟弱。

  “你到底還要把自己憋在裡面多久?”話音剛落就有人拉開被子,遲冬至的眼淚毫無遮掩的暴露在朱染面前。他就那麼站在她面前,雙手插在褲兜裡,看似很隨意,只有眼底一絲緊張洩露了他看到這些眼淚時的訝異。

  遲冬至抬起完好的那只胳膊壓在臉上,“別看了,拜托你別看了,丟人啊……”

  “你可以讓我看,我不覺得丟人。”

  遲冬至笑笑,“那我能求您件事兒嗎?”

  “你說吧。”

  “別問我為什麼哭,行嗎?”

  朱染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我不問,你放心。”

  “謝謝。”

  “我不要這兩個字。”

  遲冬至覺得好笑,“那你要什麼?”

  朱染想了想,抿起嘴唇,“燒退了嗎?”說完伸手探向她的額頭,只輕輕一下便收回,“還是有些燙。”

  “沒關系,我皮實,谷子呢?”

  “我讓她去給你買水果罐頭,發燒了吃那個胃裡會比較舒服。”

  梁夏末回到病房,正看到朱染挖著小顆的黃桃果粒餵遲冬至,那眼神和動作裡有著說不出的仔細。他看著十分刺眼,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兒,把早飯放下後煩燥的點了支煙。

  “病房裡不能吸煙。”

  梁夏末一愣,順著聲音望過去,朱染抬頭對視他,眉頭皺起來,語氣一點也不客氣,“她在發燒,請不要在這裡吸煙。”遲冬至垂著眼,觀鼻、觀心,彷彿根本沒聽到他們的對話。

  她的沉默,讓梁夏末突然就覺得很生氣。他自己的媳婦兒,用得著別人來心疼?

  梁夏末把煙狠狠捻滅,咧開嘴扯出一絲不陰不陽的笑,“兄弟,我說你們單位也挺忙吧,都回去吧。”說完就走過來,准備接過朱染手裡的活計。

  朱染一眼都沒看他,包括遲冬至在內,沒人接他的話,只有谷子一臉迷惑,“那什麼師公,我們倆請了一上午的假,您要是有事兒就先走吧,下午再過來。”

  “不好吧,再說大早上的就吃涼東西對胃不好,冬子起來喝點粥。”梁夏末把白粥端過來,遲冬至依舊沒有理他,卻不太好在外人面前丟臉,“你們兩個回去吧。”

  “我們在這兒守著你。”朱染著急說,還抬頭看了梁夏末一眼。

  “用不著,你們都回去。”見無人動,遲冬至突然情緒激動起來,錘著床攆人,“走吧走吧,求你們了,讓我靜一靜。”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谷子挨個人看了看,蹭過來拉朱染的胳膊,“回去吧,咱們又幫不上什麼忙。”

  朱染垂下眼想了想,跟著谷子走了。

  屋子裡只剩下兩個人,遲冬至動了動,手背上輸液管有些回血,梁夏末趕緊按住,“別動,要什麼跟我說,別折騰。”

  遲冬至不耐煩的甩開他。

  “都說不讓你動了,怎麼不聽話呢,真受不了你。”梁夏末粘粘纏上來,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裡捂著。可他這樣徹底把遲冬至的火逼出來了,一把扯掉針頭,“受不了就滾,離完婚你就給我滾。”

  梁夏末被罵的一愣,傻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又去抓她的手,“干嘛呀干嘛呀,你看又出血了,有什麼不能好好說啊。”

  “我好好跟你說時你不聽,我他媽現在跟你沒什麼可說的了,離婚離婚。”

  梁夏末氣的額上青筋直跳,狠狠抬起手,躊躇半天,往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讓你氣我讓你氣我,遲冬子你再氣我我就打我自己,心疼死你。”

  “你怎麼老是這樣沒出息,你就仗著我愛你,輕視婚姻輕視家庭輕視我,又無理取鬧。”遲冬至站在病床上大哭大吼,“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你什麼時候才能為我想想……”

  “我怎麼沒為你想,我說了我以後會改的,我改還不行麼。”梁夏末也急的跟她吼。

  “不行。”

  今天的遲冬至格外無理取鬧,竟然半點情面都不講。

  “你別激動冬子,你聽我說,我跟沈靈真沒什麼,小時候我也沒喜歡她,我就從來沒喜歡過她,你信我行不行?你就信我這一次,行不行?”

  “我不我不。”她捂著耳朵搖頭,梁夏末見她竟然失去了理智,也跳上病床,按壓進懷裡穩住,“小點聲別鬧,咱們好好談談行嗎?”

  遲冬至抽抽嗒嗒的哭,倒是沒拒絕,順著他的力氣跌坐在床上。

  梁夏末把她安放進被窩裡,自動自覺的下床蹲在床邊,“冬子,昨天一夜我都沒睡,滿腦子都是你,想你。你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跟我在一起委屈的?我一直都以為挺好的,是我失信又去見沈靈了,可也不是罪不可恕吧,你至不至於……”

  遲冬至臉埋進膝蓋裡,嚶嚶的哭,梁夏末看著難過極了,大手在她臉上胡亂擦,“你別哭,求你了冬子,看你哭我心疼,真心疼。”

  遲冬至咬著唇,從沒有哪時像今天哭的這樣委屈,只有白熱的日光照進來,四周安靜一片。

  “你打我幾下出出氣,冬子你別哭,我見不得你哭,我心疼。”梁夏末的語氣裡已經帶上幾絲哀求。

  遲冬至揮開他的手,高燒讓她情緒崩潰,說話亂七八糟,一下子又癡癡的笑起來,“梁夏末啊梁夏末,你知道我是怎麼愛你的嗎?媽媽離開我,我沒有爸爸,我沒有親人,我沒有朋友,但我從來不覺得孤獨,因為我有你。梁夏末,我偷偷穿你穿過的衣服,偷偷睡在你的床上,用你用的牙刷,模仿你的一切,你這樣頑劣的人在我心裡就是神。我高興不高興都先看你的臉色,我誰都不愛,我不愛我自己,我只愛你。”

  “我設計蘇讓讓他把沈靈帶出國,內疚到現在,但一次也沒後悔過。我逼你結婚,逼你不見沈靈,我吃醋、我嫉妒,從小到大做了數不清對不起蘇讓迫害沈靈的事情,做這一切我不恥、不屑,連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事情,就是因為我愛你。”

  遲冬至手指搭在眼睛上嚶嚶的哭,“我瞧不起我自己,可是我又不後悔,所以變本加厲的瞧不起我自己,我太難受太痛苦了,我怎麼不去死……”

  梁夏末聽她的話驚愕不已,一步上前扳過她的肩緊緊抱進懷裡,“冬子,寶貝兒,對不起,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不是不是,我沒想到,我沒想到你這麼痛苦,做這些違心的事你這麼痛苦。”

  梁夏末明白了,遲冬至本來就是個極有人格的人,所謂逼婚、所謂吃醋、所謂動用心機……多少事情是不屑,卻為了他去做的,然後自我掙扎在泥沼之中翻滾。梁夏末眼裡又酸又熱,這女人到底自己承受了多少,卻從來不知道抱怨,一味把自己困在其中,就連連剛剛的控訴也一個字沒有責怪他,只有對她自己的無力,可這樣的她,更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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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39: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哭夠了,鬧夠了,到底也沒能撬開梁夏末的嘴,遲冬至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哭的太盡興鼻子堵的不能通氣。梁夏末讓她躺下又拿紙巾給她擦擦鼻涕,“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要真是如此,她睡死過去都行,如果不是,那她寧願一直醒著,夢裡美好,醒來又是現實殘酷,那還不如不抱有希望。

  “我知道你難受,挺過這一陣兒就好了,等平靜了就好了,冬子,熬過去就沒事了,熬過這段你最傷心的日子你就消了離婚的心思,就算你對我死心了也沒關系,只要你別提離婚,我會對你好,我會把你的心暖回來。”

  “夏末,你放過我吧,求求你放過我吧。”遲冬至滿臉是淚,梁夏末的心像是被她劃出一道又深又長的口子,幾乎有那麼一刻心軟了,幾乎顧及不到離開她會死的心情想要成全她,最後還是狠狠心告訴她,“我不能沒有你,你也不能沒有我。”

  還想說什麼,被他俯身下來堵住嘴。當親吻變得不再是親吻,單純只是用來壓抑情緒的武器,那婚姻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遲冬至漸漸安靜下來,也有可能是藥物終於起了作用,竟也入睡,只是極不踏實,一段段,一幕幕,反復不息,一會兒是梁夏末擁住她的肩膀卻看著沈靈的背影眼底隱忍黯然,一會兒是蘇讓孤身一人流落外鄉街頭無人問津。月光裡,他說,“我這輩子只跟你一個人上床。”車水馬龍的街頭他死死抱住沈靈帶她去酒店開房。他說,“你是我的第二根肋骨。”她在夢裡把憋在心裡很久的問題問出口,“那誰是你的第一根肋骨?”夢裡的他回答,“你明明知道。”

  胳膊上又腫又熱,疼痛傳遞進夢裡,遲冬至輾轉哭泣,疼啊,真疼啊!

  “怎麼又哭成這樣。”耳邊是無奈的歎息,隨即是低低的哭聲,遲冬至慢慢轉醒過來,臉上一片冰涼。

  “冬子你醒了,還疼嗎?告訴媽哪裡疼?”

  遲冬至仍舊懵懵懂懂,轉頭一看,是王淑賢,臉上的悲傷還未收回,眼淚又流下。

  “你這是怎麼了?做夢哭,醒來還哭,你這孩子怎麼不讓人省心呢,你是想急死我們嗎?”王淑賢聲音哽咽,滿臉是淚。

  “媽,我難受,我……我這裡憋的難受。”狠狠在心口錘了兩拳,仍舊不能舒解那口悶氣,就那麼任情緒外露,只因為面前的人是王淑賢。

  王淑賢不能勸,也無處勸起,她夾在中間兩面不好當人,不希望他們離婚,可又真心疼遲冬至,只能把她抱在懷一遍遍摸著她的頭發,“都怪我不好啊,我不會教育兒子。”

  遲冬至埋在婆婆的懷裡連搖頭反駁的力氣都沒有,或許根本沒注意到她說的話,一門鑽進自己的心思裡,她得離婚,必須得離。

  “行了,你就別跟著添亂了,要我說冬子也不對,她……”薛平在一邊,話說到半截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女兒有什麼錯?要是錯,也就是錯在太愛梁夏末了,可這一切不還是她自己選擇的路?

  “冬子你聽點話,別讓你婆婆跟著更揪心。”薛平把兩人分開,自己把女兒的手握在手裡,被遲冬至不著痕跡的掙開,她是不習慣跟親媽近乎,病成這樣了也沒忘,氣的薛平剛升起的軟弱心情全煙消雲散了,指著她又是罵了一頓。

  最後,遲冬至硬是被留在醫院呆了足足三天,王淑賢留下照顧她,梁夏末一直沒有再出現,偶爾也想打聽一下他的下落,望著婆婆又不好開口,總不能讓她幫忙把梁夏末找回來談離婚的事情吧,後來還是王淑賢主動告訴她了,說梁夏末去了衛邊疆那裡。

  下午朱染又來了,捧著一束康乃馨,遲冬至因為前幾天的失態感覺抱歉,再加精神也恢復了,倒是難得的臉上扯了點笑模樣。朱染趁王淑賢去買東西的功夫變魔術似的變出一只水晶花瓶,添上水,把花插進去。

  他垂著頭,一點兒小事也做的十分認真,遲冬至就打趣他,“送康乃馨,你這是拿我當媽呢。”

  朱染臉一紅,小聲反駁,“不是。”

  遲冬至沒聽到他說什麼,自嘲笑道,“沒想到我人生第一次收的花竟然是康乃馨。”

  朱染背脊一僵,細看會發現手指動作稍稍停頓,“康乃馨本身就寓意健康、安康、快樂,送病人是上上選。”

  毛頭小伙兒一較真,遲冬至又忍不住笑了,“逗你玩兒呢,再說我是你師傅,年齡上又能當你姐,送康乃馨也沒什麼,挺好的,我挺喜歡的。”

  “你不是我姐。”朱染又小聲嘟嚷一句,轉過頭問她,“你真是第一次收到花嗎?”

  “是啊。”遲冬至不解的問,“怎麼了?”

  “你沒收過玫瑰嗎?情人節也沒收過嗎?他……求婚時也沒送過你玫瑰嗎?”

  遲冬至一愣,回想過往竟然也覺得苦中有甜,“我們從小在一起,火候到了就結婚了,再說那時候剛買了房子,日子過的緊巴巴,哪有閒錢買玫瑰。”前兩年確實挺苦,也就是從去年開始才把買房子欠下的錢還干淨,好虧脫離了負資產一族。

  “我……也沒送過別人花。”

  “什麼?”遲冬至沒聽清。

  “沒什麼,我是說我也沒送過別人玫瑰花。”

  “哦。”遲冬至想了想教育他道,“大小伙子說話怎麼像蚊子嚶嚶似的,大方點,別老扭扭捏捏的。”

  朱染耳朵尖都紅了,但還是聽話的點點頭,順手拿起一旁的小剪子開始修起花莖花葉來。看得出來他對這個挺上心,沒一會兒大體形狀看著就比剛剛好看很多。

  “你喜歡擺弄這些?”

  “嗯。”談起這個朱染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我家好多盆景,都是我照料,改天送你幾盆。”

  遲冬至連忙擺手,“我不要,仙人掌我都給養死過,我可不要你那些好東西,糟蹋了。”

  “沒關系,我幫你養。”朱染說,“園藝工作我來做,你只負責每天看著它們就行。”

  遲冬至突然就不知道現在這些年青孩子腦袋瓜裡在想什麼了,按說他們差了還不到四歲,公同愛好、公同語言也應該不少,可遲冬至從小不與父母生活在一起,結婚又早,被梁夏末折騰的到是比一般同齡人穩重,也因此少了些跟時代共同前進的進程。不過她天性隨意、坦蕩、不拘小節,跟這兩孩子平時很能處到一起去,但是共同話題就少的可憐。

  所以遲冬至這會兒在想,難道現在的男人都愛擺弄花花草草?梁夏末就不,這種娘嘰嘰浪費時間又沒有意義的事情打死他也不會去做,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有那時間不如多做幾次呢,所以連帶著遲冬至對這些小資東西也不感興趣。

  谷子以前就說過,如果遲冬至是女人中的純爺們,那朱染就是男人中的小娘子,又嫻靜又溫婉。想到谷子的話遲冬至沒忍住一下子笑出來了,惹的朱染回過頭。“你笑什麼?”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這愛好挺好的。”

  還沒等朱染說什麼,王淑賢拎著熱水進來了,看到遲冬至心情總算有些放鬆了,笑的眼角都是紋路,開口就誇獎起朱染來,“這孩子真穩重,現在的男孩子像這麼穩重的可不多了。”

  朱染耳朵尖又紅了,搶著接過王淑賢手中的暖水瓶,倒了兩杯熱水一人遞給一杯,弄的這婆媳兩人面面相窺。

  直到朱染走了後王淑賢還是嚷嚷著這孩子不錯,又有禮貌又乖巧,遲冬至聽了好一會兒才出聲打斷,“媽,夏末回部隊了嗎?”

  王淑賢點點頭,“回了。”

  “衛叔沒為難他吧。”

  “為難他也是應該的。”王淑賢氣的拍大腿,“打他我又捨不得,我是幫你出不了氣了,索性交給你衛叔處理,卸了他我也不管,眼不見心不煩。”

  “媽你這是何苦,衛叔脾氣不好,夏末他挨打了你不心疼嗎?你應該攔住他。”

  “他自己要去負荊請罪的,何況他挨打的話我再心疼也比不過你心疼他。冬子,這幾天你嚇壞我了,高燒、夢裡都在哭,我就想啊,這次夏末一定真傷到你的心了。”

  遲冬至揉揉太陽穴,真心頭痛了。她幾乎不用想都猜的出梁夏末打的是什麼主意,主動坦白,先下手為強,在遲冬至把他們鬧矛盾的源頭公布出來之前先扯個謊哄住薛平跟衛邊疆,必竟他做錯事,惹老婆生氣,挨幾下打讓衛邊疆出出氣就過去了,誰也不會太追究,可牽扯進第三者那事情就不好辦了,依衛邊疆的脾氣,那絕對能舉雙手贊同支持遲冬至離婚。

  先把家人穩住了,這是第一步,再回頭來哄遲冬至,兩口子的事情,怎麼都能解決,梁夏末心裡的算盤打的精明,遲冬至把他看的也透徹,只是他這次要失算了。

  “冬子,你們倆到底鬧了什麼矛盾,怎麼還折騰到要離婚的地步了?”

  遲冬至不抬頭,摳褲子,“他不都說了嘛。”

  “他說的話我一句也不信。”

  遲冬至咬著嘴唇,躊躇半天,“心結太多,這次鬧開,主要是因為……沈靈。”

  王淑賢恍然大悟,氣的‘啪啪’拍大腿,“我就知道是這樣,這渾球兒。”

  “媽,恐怕這次真得離了。”

  王淑賢一下子就慌了,“冬子,咱不離行嗎?”

  遲冬至搖搖頭,“再過下去我得死,媽,離了婚我也是你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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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40: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晚上朱染又來了,這次帶著谷子,以及全組同事們的慰問。谷子捧著一大束鮮艷欲滴的紅玫瑰,羞答答的站在病房門口,看得遲冬至一陣惡寒。

  “你也不嫌丟人。”趁朱染離得遠,遲冬至瞪了谷子一眼。

  “我怎麼不嫌丟人,這一路我就沒敢抬過頭。”

  “那你還買紅玫瑰,興虧我不是男人。”

  “男的我也不覺得這麼丟人啊,真的師傅,本來想買百合的,朱染非逼著我買的玫瑰,說是你喜歡。”

  遲冬至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讓你買你就買?”

  谷子掏出了一把車鑰匙,騷包的挑了挑眉尾,“車,以及錢包……你懂的。”

  王淑賢送來晚飯後接了個電話,說是家裡有事兒就離開了,索性遲冬至讓她晚上也別過來了,來回折騰費工夫,再說她也沒什麼大礙了。王淑賢應允的十分痛快,把兩壺熱水都打滿就走了。

  婆婆一走,谷子第一時間歪倒在陪護床上,說是剛剛裝矜持,後脊背挺的又酸又疼。遲冬至扒拉著飯盒裡的小排骨,一丁點兒味口也沒有,也就咽了幾粒白米飯吧,感覺就已經堵到嗓子眼兒了,硬是一點也吃不進去。

  “師傅,香吧?”谷子賊兮兮擠到她身邊。

  “你想吃?”

  “一直垂涎來著。”

  遲冬至笑了,把飯盒推到她面前,“幫我吃了吧,一點兒味口也沒有。”待谷子真老不客氣的大快朵頤時她又忍不住逗人家,“搶病號的口糧,讓病號挨餓,真是個有前途的好姑娘啊。”

  谷子既不知道臉皮是什麼東西,又知道她有些話可以當屁處理,壓根就不把她說的放在上心,“看你剛剛吃飯那樣子,比吃炸藥還難咽,我這不是替你排憂解難嘛,再說了,朱染都出去了,還能餓著你?”

  遲冬至撇撇嘴,“我一不在,你們倆就撒歡兒了,朱染今兒一天就往我這兒跑了兩回,別地方還不知道呢,估計他這一天都沒呆在隊裡,等我回去了好好整治你們。”

  谷子難得噤聲了,張了張嘴,到底什麼也沒說。

  沒一會兒朱染就回來了,懷裡揣著兩只大個兒的烤地瓜,還是滾燙的,烤的冒出了甜滋滋的油水,扒開就露出金黃色的肉,一看就有食欲。遲冬至吃了大半塊飽了才想起道謝,朱染笑笑沒說什麼,依稀仍能看到手心被燙的通紅一片。

  遲冬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假模假樣的問,“你吃了嗎?”

  “在外面吃過了。”朱染回頭一笑,溫和的五官頓時靈動起來,“沒有食欲就不要逼自己吃飯菜,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王淑賢晚上真沒過來陪床,這兩孩子一直不走,朱染很積極,谷子也跟著起哄,都大有要留下來的架勢,遲冬至直擺手,“回去吧回去吧,谷子留下我還得伺候她。”

  “不是還有朱染嘛。”谷子笑的沒心沒肺。

  “他也留下睡哪兒?你倆擠一張床?”

  “我不睡,我坐著就行。”朱染搶著回答。

  “走吧走吧,都走吧,好不容易有機會不用看你們了,別在這兒煩我。”

  兩人到底倔不過她,走之前朱染放在床頭兩本書,“晚上無聊就看看書,別胡思亂想。”

  遲冬至正在看電視,可有可無的答了一聲,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瞄了兩眼,是偵探方面的小說,不由笑了,“興虧是這種,要是娘嘰嘰談情說愛的小說,我還真懶的看。”

  朱染笑了笑沒說什麼,被谷子拉走了。

  醫院走廊裡,谷子把朱染拉到樓梯拐角,難得一臉正經,“朱染你到底要干嘛?你表現的這麼明顯,多讓師傅為難呀。”

  朱染長歎一聲,“她要知道為難就好了,我覺得還是表現的不夠明顯,不然怎麼連你都看出來了,她壓根沒知覺呢。”

  谷子有些氣急敗壞了,“我是局外人當然能看清,不過也興虧她沒知覺,不然怎麼對待你都是為難,你可別忘了,她有家有老公。”

  谷子不提還好,一提起來,朱染堵氣的哼了一聲,“那人不好,根本就配不上她。”

  “他配不上誰配得上?人家是青梅竹馬。還有你別老她她她的,叫師傅。”

  “不叫。”朱染別扭的轉過頭,“師姐也好師傅也好,就不願意她當我是小孩子,我喜歡她,就是喜歡,好多年了,以為找不到就算了,誰沒有點遺憾,哪知參加工作第一天,師姐變成了師傅,那一面我一直記著,她卻半點印象都沒有。”

  “朱染你……”谷子吃驚的睜大眼。

  “不是臨時起意喜歡她,就是喜歡好多年了,警校第一年見過一面,以後一直放在心裡,竟然又遇到了。”

  “你是暗戀?”

  “暗戀都算不上,她不記得我。”

  谷子暗暗鬆了一口氣,突然看到走廊走過一道身影,連忙把朱染拉到一邊藏起來,朱染掙了幾下就安靜下來,洩了氣似的,“你以為我會怎麼樣嗎?我沒有那個資格。”

  “朱染啊,雖然師傅不說,可誰都能看出來他們之間出了問題,這時候你就別再給她添亂了。”

  半晌,朱染點點頭。

  梁夏末今天喝了些酒,眼下身上熱的厲害,在走廊裡惆悵一小會兒,吸了幾只煙後才推開病房門,裡面安靜一片,只有床頭亮著昏黃的小燈,遲冬至抱著腿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外面有什麼,竟然沒發覺有人進來。

  梁夏末故意關門時發出聲音,引得她回過頭來,就那麼看著他,竟也不開口。

  “是我。”梁夏末走到床前蹲下身,把被角幫她掖了掖,“好些沒有?”

  遲冬至點點頭,“你終於肯出現了,我還以為你得躲到什麼時候呢。”

  “是想躲到風平浪靜後再出現。”她性子爆,以前吵架後也堵氣說過離婚,冷她幾天後就沒聲沒息了。這次不行,梁夏末想,先不說她這次動了真格的,就算還是像過去那樣縱容他,他也不能再盲目、再糊塗了,他真心想要推翻過去的一切的不應該以及有可能讓她覺得不愉快的事情,換一種方式重新愛一回。

  “可是我想你,忍不住。”

  “以前怎麼能忍住,或者說,以前不想我?”

  “什麼時候都想你,只是以前太有把握你不會離開我了。”

  他難道坦白卻只換來遲冬至的一聲輕笑,“戴著口罩干嘛?沒臉見人了?”

  “是,沒臉見人了。”梁夏末摘下口罩,遲冬至倒吸一口冷氣,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捶了兩拳,“是……衛叔打的?”

  梁夏末點頭,“他老人家親自動的手。”

  遲冬至別過眼,不忍心再看,“你就不知道躲?”

  “沒打算躲,我還嫌打輕了呢。我跟他們說咱倆吵架了,我把你攆出家門,你才出的車禍,你記好了,別到時候露餡了。”

  遲冬至把腿盤坐起來,好半天才說話,“發生了什麼,我們走到今天這種地步,中間這個過程包括沈靈,我不會跟他們說,可是離婚這個結果他們早晚會知道。”

  “我不離婚。”梁夏末抓住她的手,像是下了好大的勇氣才開口,“冬子,你曾經對蘇讓做過什麼,我也對沈靈做過同樣的事情,比你早,比你用的心計還要多。蘇讓喜歡你,所以你現在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搭理他,可沈靈從來沒喜歡過我,當初我那麼算計她,所以現在沒有決裂的理由。”

  遲冬至不是不震驚的,應該說是相當震驚,他竟然瞞的這樣好。可是她非要離婚的理由,似乎已經跟這些無關了。

  “沈靈不喜歡我,我心安理得的算計她,在她很年少對蘇讓只有好感的時候,我告訴她那叫喜歡,要好好去追求,之後那麼多年,她怎麼追的蘇讓,鬧著要跟蘇讓出國,還有好多好多,數不清的主意,都是我出的。”

  遲冬至身體跟心髒都在微微顫抖,聲音也如此,“為什麼?”

  “因為蘇讓喜歡你。”

  “你知道?”

  “比你知道的還要早。”梁夏末頓了一頓,“他喜歡你,絕對不行,別人不行,他更不可以,你對別人還不會心軟,對他會。”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會喜歡他,從小到大我對你……”

  “那也不可以,你和我,只有我們兩個,我們這麼相愛,任何外人摻一腳進來,哪怕跟我們無關,都是污點。”

  梁夏末有些煩燥的抓抓頭發,站起來原地轉了幾圈,“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反正就是膈應,我就明知道你不會喜歡除了我以外的人,那也不准別人自做多情喜歡你,我說不明白,反正就這麼回事兒。”

  遲冬至咬住嘴唇,眼睛已經泛起酸,“可你的行為到底讓我誤會你喜歡沈靈,誤會這麼多年了,這不光是我一個人的錯。”

  “我就沒想過你會以為我喜歡別人。”梁夏末氣的搓了搓臉,“我,從來沒誤會過你喜歡蘇讓,就沒那想法,他還親過你吧,我都不用跟你對質就知道那事兒跟你沒關系,就是那孫子硬來的。”所以哪怕知道蘇讓喜歡遲冬至,他也從來沒想過遲冬至會變心,依舊對她冷面忽略如故,就是吃定她愛他,與生俱來,基因所定,自從有思想的那天起,愛他就被輸入進她腦子裡,永遠不會變,而他與她同樣,只是各自分工不同表現的方式就不一樣,但與生俱來的愛卻相同。

  “冬子,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倆長在一塊兒,我以為什麼也不用說、什麼也不用做的。”

  遲冬至想了好久,搖搖頭,“不,我需要,我什麼都需要,因為我是女人,你這樣讓我沒有安全感,從小到大,你對外人一臉笑模樣,對我就沒有,你……”

  “我能對外人甩臉子嗎?”梁夏末生氣歎了口氣,“算了,既然你不喜歡,那我以後改。”

  四周一片寂靜,遲冬至坐在燈光裡,在苦想自己的心思,也不知過了多久,咯咯笑出聲,怎麼聽著都難聽,“聽起來還是我不知好歹。”

  梁夏末氣的咬著牙抓過她的手握在手裡。

  遲冬至沒掙開,就由著他,“你把我當成你自己,或者當成你身體裡的一部分,不心疼不關心都是自己的事情,誰用得著跟自己過意不去,是這個意思吧?”

  梁夏末少有的出現一絲怔愣。

  “哈,可真是感動。”遲冬至仰起頭,把眼淚咽回去,“你把我當成你的一部分,心安理得的享受這部分給你的愛和一切,又理所當然忽略這一部分的付出,反正都是你的,壓根不用考慮回報這些問題,對嗎?”

  說的確實對,可梁夏末就是聽著不好受,竟然不知道怎麼點頭。

  “愛我愛到忽略,呵。”遲冬至自嘲的笑,“是我太沒存在感了,還是……我不知好歹,追不上你的高度和境界,所以並不值得你愛。”

  “不是……”

  “可是夏末,你信不信,沒有哪個女人需要這樣一份愛情。愛情需要說、需要做,更需要互動,你今天說這些是想讓我知道你愛我愛到骨頭裡,與生俱來,哪怕不用說不用做,我也應該明白甚至歡欣鼓舞吧?”

  他說,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是長在一起的,你遲冬至這部分的任務是付出,我梁夏末那部分的任務就是索取,誰也不用覺得不公平。

  如果一具身體裡住著兩個靈魂,一個叫做付出、一個叫做索取,它們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付出不用覺得委屈,索取不會覺得抱歉,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他一定會在某一天搞瘋自己。

  “況且,我們本就是兩具身體,兩個靈魂,我不是你附屬品,我有自己的思想和需要。夏末,原來你不是不會愛,而是愛的這樣另類,這樣……自私。夏末,我終於對你絕望了,我終於在你身上看不到一丁點兒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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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07:40: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梁夏末想說不是這樣的,不是像你說的那麼不堪,可他不知道如何、更無從去反駁,因為她說的根本沒錯。

  “是我的錯。”遲冬至搖頭苦笑,“一直愛你愛的這麼弱勢,把自己放的很低很低,讓你以為愛情中的雙方就是這樣的,我扭曲了你的愛情觀,以為我們這樣才是常態,是我自做自受。”

  梁夏末手掌的力道越來越重,愕然的張了張嘴,卻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原本以為我們婚姻腐爛只是因為外在因素,現在才知道,這段婚姻從根兒起就是錯亂的,你說,還怎麼繼續下去?”

  “我已經知道不對了。”梁夏末驚慌的抓住她的肩膀,“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學會好好愛你,我這麼聰明,一定能學會的。”

  “那看來你的下一任能受益了。”

  “滾他媽的下一任,我不離,我告訴你遲冬子,我不離婚。”梁夏末站起身,一個不穩栽倒在地上。

  “夏末你知道什麼叫死心嗎?就是我現在這樣,如果你會喜歡別人倒讓我有信心某天你也會愛上我,可你誰都不喜歡,這就是本質的問題了,愛情在你心裡根本就不存在。”

  梁夏末坐在地上,蜷縮起身體,頭就那麼靠在床頭微微顫抖,“我愛你,我從來都愛你,不是狡辯,我表現錯了你就教教我,但你不能說我不愛你,你怎麼能放棄我呢。”

  “我累了。”遲冬至打開大燈,把他拉起來,細細檢查他臉上的傷,“我不恨你也不怨你,以前以為你喜歡沈靈心裡對你不是不怨的,現在不了,知道你是沒能力給予任何人這一切,我竟然平衡了,對你,也沒什麼可求的了,你看,我就是這麼庸俗的普通人。”

  “我不離,就是不離。”他把頭埋進膝蓋裡,嚶嚶哭出聲,“你聽清了,我不離。”

  遲冬至身體退後一點點,“你這又是何苦呢,換一個人,也許就能接受你這樣的愛情了。”

  “除了你別人誰還能理解?誰都不配。”

  “對,我理解,可是我接受不了。”

  二十幾年的相濡以沫,一朝坍塌,竟逼的他像孩子一樣哭出聲來,“我已經說了我會改,冬子,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遲冬至卻再也沒有眼淚了,就怔怔看著他臉上的傷,輕輕摸了一摸,“疼嗎?”

  “比不上這裡疼。”梁夏末拉著她的手按在心口上,“這裡碎了,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活了。”

  發遲冬至就勢在那裡揉了揉,“總會好的,會有復原的那一天,你能看到更美麗的風景,我離開,只是替撥開這裡蒙著的一片烏雲。”

  “沒有你,這裡要那麼明朗干什麼?”梁夏末突然上前把她壓在身下,“你還愛我嗎?”

  “愛。”遲冬至回答的斬釘截鐵。梁夏末把頭歪過一邊,怎麼也忍不住又哭出來了,一個愛字,似乎更讓人疼,因為愛所以更得離開。這就是他的女人,即使在這樣的時刻也不屑騙人,沒有埋怨也從不妥協。

  “想做嗎?”

  “想。”同樣毫不猶豫的回答,這是遲冬至式的坦蕩,不玩心機不耍花樣,哪怕兵戎相對,只要她還愛,只要她想要,哪怕不能,她還是會用最直白的方式說出來。

  梁夏末解開她的病號服,手掌自然而然的罩在胸前綿軟上,“可以嗎?”

  “可以。”遲冬至想了想說,“你現在做什麼也不能影響我的判斷力了。”

  還愛他,還喜歡跟他做愛,可哪怕是這樣也挽不回她要離婚的決心。梁夏末挺進她的身體,狠命的聳動,“非離不可嗎?”

  梁夏末不明白啊,為什麼說了要改,她還是非離不可呢,薛平說他,除了耍無賴除了哭你還會什麼?薛平把他們之間的一切看的透透徹徹,她說離了吧,離了還有機會,不離就真沒有了。

  梁夏末在酒吧裡喝的神智不清,任那麼多的往事沖擊頭腦。她從小就那麼粘他,小小的一團,軟軟白白的身體往他懷裡一靠,用糍糍糯糯的音調撒嬌:夏末哥哥,我是你的小媳婦。

  漸漸長大,他希望把自己最男人的一面展現給她,十幾歲的少年,被那樣美好的女孩兒追逐,他內心自得,表面卻故意裝的漫不經心,只在陰暗裡出招擊敗他的對手。

  沈靈那麼傻憨,全心全意的當他是最好的朋友,他抓住這個機會,孜孜不倦傳送給她很多教導,讓沈靈對蘇讓的好感升級為喜歡。沈靈那時恍然大悟,原來這樣就叫喜歡一個人。梁夏末告訴她,喜歡誰千萬不能放棄,卻追求他,像冬子喜歡我一樣。

  沈靈對蘇讓表白,怎麼跟家裡攤牌,鬧著要跟蘇讓出國,這一切都是他在背後出招指導。他們出國那天,他也終於跟遲冬至破了最後一個禁忌,那是大石落地的安心與狂喜,說到底他不是不打怵蘇讓的,必竟他那麼優秀。

  後來她要結婚,那本來就是水成渠成的事情,可無奈他當時正處於事業與經濟最昏暗的時段。事業上他最終選擇了最危險的那條路,他不是不惜命的人,可選擇時卻沒有猶豫,除了對她的那一點愧疚。經濟上,家裡剛剛買了房子,很窮,連只像樣的婚戒都買不起,一旦結婚,她首先享受到的不是婚姻的幸福,而是本不應該由她承擔的債務。

  後來沈靈回國,告訴他,蘇讓心裡有別人,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誰,早前有段時間他一個人跑回國,回去之後便跟她同居了,可是結婚一事卻遲遲不提,大概還是放不下。

  梁夏末怕了,一怕蘇讓的執著,二是懷疑自己一再拒婚會不會讓遲冬至寒了心,與這些有可能會導致失去她的因素相比,事業上危險也好經濟上困難也好,都成了不堪一擊的問題。

  然後求婚,明知她不會拒絕,心裡卻還是有些膽顫,那夜她把自己藏起來哭了一夜,第二天天沒亮就起床來,整理好自己,安靜坐在客廳裡等他,生怕他反悔一樣急沖沖領了結婚證,回到家把自己的行李往他的房間一搬,算是正式生活在一起的兩口子了,只把那兩本結婚證書藏的嚴嚴實實,好像除了這個,其它的什麼都不要。

  梁夏末猛的灌進嘴裡一杯酒,他突然恨起遲冬至來,為什麼對他這麼縱容,讓他心安理得,讓他忘乎所以,他本來不是無心的人,只是被她一直捧著,明明會做、能想到的事情也漸漸退化了,現在又突然要的那麼急,連個緩沖的機會都不給就把他判了死刑,婚姻走到今天,她遲冬至也脫不了干系。

  胡思亂想間,感覺有人在背後拍他的肩膀,回頭一看,是秦清,這才想起,剛剛是約了他的。“你來啦。”

  “嗯。”秦清坐下要了一杯酒,“還沒搞定?”

  “要死,活著真沒意思。”

  秦清搖搖頭笑了,“就知道你們倆會走到今天,也沒別人什麼事兒,就是你們之間有問題。”秦清指了指他,“你和她,都有錯。”

  “我承認我有錯。”梁夏末點了只煙,他瞇著眼吸煙的樣子像流氓,讓人死活愛不得恨不得。秦清得承認,不扒開梁夏末的心肝肺,單看這外表,他的男性魅力真沒幾個人能比得了。

  “那麼,就離了吧。”

  梁夏末漫不經心的把煙掐掉,緊接著又煩燥的重新點起一只,“這話我聽太多了,我丈母娘,我媽,都說了,我不愛聽。”

  “離了才有希望。”秦清笑笑,“絕處逢生,你說對不對?”

  “去他娘的絕處逢生、柳暗花明、置之死地而後生,老子什麼都不要,就是一路走到底,磕死也得在一起。”

  “你這就鑽進牛角尖了。”秦清很認真的看著他,“夏末,你還是沒有認識到自己錯在哪裡。”

  “不就是愛她卻懶的表現嘛,老子以後天天表現,膩不死她。”

  秦清搖搖頭,“不是,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夏末,你輕視她,你從心底輕視她,這也怪不得你,從一開始,她先喜歡你,就注定她是輸家。”

  梁夏末絕不苟同秦清的說法,淪落到今天所有人都勸他離婚的結果,要說誰最慘,誰是輸家,除了他夏末還能有誰?

  秦清看了看他,搖頭苦笑,“也許這份輕視不是你故意的,可正因為不故意才更恨人。先說你的錯處吧,以我這個外人來看,夏末,就說咱們院裡的這群人吧,誰都知道你們是領了證的合法夫妻,可誰又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過呢?朋友之間一起聚會,拿你們這對兒夫妻開開玩笑,逗逗樂,打打趣很正常吧,可誰都沒這麼做過。為什麼呢?就是因為你,因為你永遠對冬子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她是你的追求者時還好說,可是已經是你老婆了,你這樣做,就叫輕視她。連你都輕視她,輕視你們的婚姻,你連顏面都不給她,外人誰會在乎你身邊這個叫老婆的位置。這還是我們發小之間,更不用說你的同事朋友之間怎麼看待她了。”

  梁夏末傻住了,半晌把臉埋進掌心中,“我不是這樣的,我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跟她親熱,回家怎麼恩愛還不行,非得在外人面前嗎?”

  “嫌丟臉?哼。”秦清哼笑一聲,“怕外人看到你們夫妻恩愛,就叫丟臉?夏末啊,你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大男子主義,什麼事都以自己為主,這說明你根本沒把她跟自己放在同等的位置上。你怕自己丟臉,那你想沒想過,你這樣做就是在外人面前不給她臉。”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們會這樣想。”

  “我沒這樣想。”秦清說,“我知道你把冬子吃的死死的,也被她吃的死死的,可那是我跟你們關繫好,我睿智,我看的明白,換了外人,包括沈靈蘇讓在內,也會認為你們婚姻別別扭扭,你梁夏末不情不願,她遲冬至剃頭挑子一邊熱。冬子是個人,是個女人,要面子要臉,連你都不給她,別人誰給?她能覺得不委屈?”

  梁夏末徹底呆住了,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往很多次朋友聚會的場面,遲冬至給他夾菜,他一眼不看,遲冬至跟他說話,他冷冷淡淡,還記得有一次喝了酒曲直罵他,說你這麼整早晚得把媳婦兒氣跑,那時他聽的雲裡霧罩,秦清的話就像一盆冷水,潑的他頓時清明。

  “一個男人,女人摟在懷裡,人前人後得疼,責任放在肩上,吃苦受累得扛,你,是失敗的典型,我要以你為誡,必竟這世上只有一個遲冬至。”

  “冬子也是個能人啊,用她自己為代價浸透到你的世界裡,讓你每身上一個細胞都與她共存,而一旦分開,各自獨立,你就徹底完了,而現在突然抽身,我不得不說,冬子這招出的真精彩。”

  “她還愛我。”梁夏末無意識的呢喃,眼淚順著鼻梁落在大理石桌面上,“我捨不得,想都沒想過有一天我們會分開。”

  “那我問你夏末,如果把你們換個位置,冬子像你對她這麼對你,像你對她這樣的態度……”

  “這不可能。”梁夏末回答的又急又怕,“她怎麼可能這麼對我,不可能。”

  秦清驚笑搖頭,“你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可你就這麼對她做了,而且二十幾年一直這樣。”

  梁夏末呆呆跌坐進沙發裡,全身力氣都被抽走了。

  “你說她還愛你,這沒錯,恐怕這輩子都只愛你,可單方面的愛情維持不了婚姻,她會覺得累,會死心,那時候愛情就不值一提了。你想說你也愛她吧,別開玩笑了,除了你自己別人誰看得出來?離婚吧,趁著她對你還有些耐心,別到最後也不讓她好過,何況你既然這麼肯定她不會變心,那該是你的,早晚都會回來,在適當的時候學會放手,才有重生的希望。”

  看著梁夏末抱住頭嚶嚶的哭,秦清突然特別肯定剛剛自己說的那句話,這兩人一旦分開,各自獨立,都得完蛋,尤其是梁夏末。可梁夏末有錯,遲冬至也有責任,她錯就錯在愛一個人太純粹、太用力,愛到忘了使用手段和心機,愛的委屈求全,如果一直坦白心聲,那麼他們還會走到這一天嗎?

  也許,還會,極度大男子主義的梁夏末,向來認為他們的婚姻沒有暇癖,只有吃過虧之後大概才能重新審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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