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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kdkd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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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陳詞懶調】原始戰記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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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00:15:31
第八零六章 始祖巫印

    邵玄將易琮他們帶回部落時遇到了狩獵的隊伍,所以,不少人都知道邵玄帶回了俘虜,易司能知道這些並不難,不過,平日里易司都不會管閒事,現在主動過來找邵玄,想必是猜出了些。

    對此,邵玄也沒瞞著,“是你們易家的易琮。”

    “易琮?是他?”易司面上並沒有太多詫異,更多的是疑惑,他從狩獵隊伍的人那裡了解到的描述,已經猜到了對方可能的身份,只是,真正從邵玄這裡得到確定,還是有些不解。

    說易家的那些邊緣人物還有可能,但以易司對易琮的了解,不,應該說,以他對易家人的了解,主支的人大部分寧願死也不會成為俘虜,尤其是成為這邊這些部落人的俘虜。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易琮是誰?那是他們這一輩最出色的人物,易司從小就聽人說過,若是他們這一輩有誰將來能達到易彖那個級別,肯定是易琮。

    對於同樣出身主支,卻是個“廢柴”的易司而言,易琮那就是長輩們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正因為明白易琮的優秀,現在聽邵玄確認,易司心中就有諸多不解。

    “我能否去見一見易琮?”易司問。

    見邵玄看過來,易司趕忙道,“我保證,絕對不會做出對炎角不利的事情,畢竟我已經離開易家了。”

    邵玄沉默看了易司半晌,才點頭道,“可以。”

    反正邵玄也不急著去工地看情況,便轉身帶易司過去。

    跟在易司身邊的半獸人奴隸青蛩抬腳也跟著過去,易司看了看青蛩,又看看邵玄,“能否帶他一起過去?”

    “可以。”邵玄道。

    炎角本部的地盤很大,從故地重新遷移過來之後,又擴張過,地盤內有很多小山,有些小山上住著遊人,有些小山用來訓練或開鑿石材,而有些小山,則是用來關押人的。

    易琮同他帶著的六個奴隸,都被關押在一座小山的山洞裡。洞內用新青銅做的牢門,除非這些人能將山洞直接打穿,否則是很難逃離。

    易琮見到易司的時候,面上只是稍稍動了動,沒多少驚訝,反而露出些許笑意。這讓易司心中的疑惑更甚。

    “你們慢慢聊。”邵玄將易司帶進去之後,便重新關上牢門,出了洞。

    等邵玄的身影離開,易司看了看易琮的情況,易琮和他的六個奴隸並沒有關在同一個牢房裡,其他的六個奴隸分別在另外六個牢房,所以,此時這個牢房內,就只有易司、易琮,以及跟在易司身後的青蛩。

    “來了?”易琮語氣平靜,視線看了看易司,又從青蛩身上掃過。

    被易琮的視線這麼一掃,青蛩緊張得背後的刺都要出來了,刻在骨子裡的奴性,讓他在面對易家人的時候腰都直不起來,格外緊張。更何況是易琮這個在易家還頗有地位的人。

    人們都說,奴隸過什麼樣的生活,與奴隸主有直接聯繫。以前在易家的時候,跟在那些出色的子弟身邊的奴隸,生活當然要好很多,至少不愁餓。相反,跟在那些邊緣人物身邊的奴隸,日子就不多好 ​​過了,甚至在遇到困難的時候,還會被賣出去換取財物。

    青蛩跟著易司,以前在易家雖然過得不多好 ​​,但因為易司這人雖然“廢”,但很懂得經營,總不至於餓死。可即便那樣,青蛩相比起其他半獸人奴隸來說,要瘦弱些。

    可現在……

    對比一下記憶中青蛩的樣子,再看看眼前的青蛩,易琮視線像探照燈一樣掃得青蛩都開始發抖的時候,才幽幽說了一句,“壯實不少。”

    雖然不想承認,但眼前的事實告訴易琮,易司奴僕二人,在炎角的生活,的確要比在易家的時候好得多。就算是他帶過來的六個奴隸中那兩個與青蛩一樣的半獸人奴隸,也遠比不上青蛩。

    剛才青蛩跟著易司進來的時候,關在其他牢房的奴隸就滿眼的詫異:這小子跟著易司叛離易家之後竟然還長胖了!

    對此,易司淡淡一笑,“生活好了。”

    很諷刺,一個易家人,在外部落比在自己部族要過得好。

    沒在意易琮那一臉的感慨,易司問:“你們怎麼會來這邊?”

    “工甲家的人要找星蝶蟲血鑄造刀劍,可惜,最後被炎角的邵玄給弄到了。”

    易琮將他們此行的目的說了說。

    “你們已經與易祥交手了?”雖然好奇星蝶蟲血,但易司更在意易琮提到的易家對上易祥的事情。

    看了看易琮如今的下場,再想到已經身隕的易其,不難看出此戰的結果。

    “往後很長一段時間,易家恐怕都不會平靜。”易司道。

    “的確。這一次,若非炎角的邵玄,我們那百來人,恐怕一個都無法活著出來。”

    “什麼?!這又與邵玄有何關聯?”易司難得露出驚疑之色,易家動用百人去對付易祥,而且是在那樣的戰場,易司無法卜筮,更無法進入那樣的境界,但他知道,按理來講,易家的戰場,外人是無法插足的,而且,易琮竟然還說是邵玄變相地救了他們?

    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怎……怎麼會……”易司能算到很多事情,但是,易琮所說的這件事情,卻是他始料未及的,甚至想都不會往那方面想。

    “怎麼不會?就連先祖留下的甲骨器,都裂了。”易琮將邵玄最後打破結界時的那一幕說了說。

    “先祖留下的甲骨器?!”易司張了張嘴,一臉的“你他瑪在逗我”的神情。那個裝著骨片的龜殼有多厲害,易司是知道的,可就那麼厲害的甲骨器,竟然被硬生生打裂了!易祥,和炎角的邵玄,這兩個人,都超出他所想像!他知道邵玄厲害,可從未將邵玄放在易祥同樣的高度!

    易琮靠著洞壁坐著,面色似是感慨,似是惆悵,甚至,易司還從易琮眼中看到一絲慶幸。

    易司善於觀察,而且觀察很細緻,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從易琮的表情看出很多不對勁的地方,這讓他更疑惑了。

    沉默半晌,易琮才終於說出四個字,“始祖巫印。”

    聲音不大,像是低聲的自言自語,可這個洞內,其他奴隸大氣不敢出,周圍一片寂靜,即便是易司的聽力不好,也能聽清易琮所說的這四個字。而就是這四個字,令易司面色驚駭,心中震驚不已。

    “始祖巫印?當真是始祖巫印?!你沒看錯?!”易司感覺喉嚨裡都像是卡著一把刀,發出一點聲音都艱難不已,每個字都在顫抖。

    能稱得上始祖的,那得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人類的部落才剛剛形成的時期,有那麼一群人,被稱為“始祖”,是他們掌握了火種的力量,是他們建立起了一個個人類部落,也是從他們開始,人類開始擺脫食物鏈底端的困境,繁衍生息,逐漸發展到如今的樣子。

    “始祖”的傳說有無數個版本,每個部落都說自己的部落是“始祖”的後代,否則,沒有“始祖”,部落的火種從何處得來?

    但易家的記載中,真正稱得上“始祖”的,並非創建部落的第一個人,而是最先掌握火種的那一部分人。

    很多部落人認為,創建部落的人,就是最先掌握火種力量的人,但據易家記載卻並非如此。“始祖”還要在前,是“始祖”將火種的掌握方法,傳授給了更多的人,之後被傳授的人,才借用火種的力量創建部落。

    “始祖”甚至可能不屬於任何一個部落!

    如果將眾多部落比作樹上的枝葉,那麼,“始祖”便是樹幹,唯一的主幹!其他樹枝都基於主幹生長!

    在易家傳承的記載中,能被記載並傳下來的信息有限,這還是易家有許多特殊的傳承方法,保存的“歷史”更多的結果。而在那些有限的傳 ​​承下來的記載中,“始祖”究竟長什麼樣,有多少人,是如何發現並掌握火種的力量,這些都未提到,保留下的圖文中,最為明顯的,就是那個十字“工”紋,也是易家人所知的始祖巫印。

    傳言,始祖巫印的出現,伴隨著巫的出現,所以,始祖巫印就是始祖巫的代表,每一個知道始祖巫印的人,對那個圖紋都帶著敬畏。

    這也是為何那時候,看到邵玄所在的位置出現始祖巫印的時候,就連易祥都難以平靜的原因。

    就在易司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的時候,易琮又問了一句,“你說,始祖巫,還活著嗎?”

    這個“活”,未必指的是尋常人所理解的“活”,在易家人眼中,即便肉體不存在,那也不算是完全死了。

    易家是認可“魂”的存在的,易家先祖所言,日月無魂不明,****無魂難活。鳥獸,山石,水木,以及******,萬物皆有“魂”,只是有的強,強得即便是尋常人也難以忽略,比如火晶。而有的則非常弱,弱到即便是感知敏銳的人也難發現。卜骨獸便是易家人利用了“魂”的力量創造出來的。

    易司明白易琮指的什麼,始祖巫太過神秘,也因為時隔太過久遠,沒誰能知道真相。那麼,始祖巫,就算是肉身已滅,是否還有“魂”存在?

    易司回答不出,那已經超乎了他推算的能 ​​力範圍。

    糾結了一會兒,易司才問:“你們和邵玄,就沒有好好談談?”

    好好談?

    易琮苦笑。

    若早知道,何至於落魄如此?

    一想到當年他還跟著王城的軍隊追殺炎角部落,易琮感覺自己壽命都折了幾十年。再想想當時對戰易祥的時候,易彖要以邵玄為餌,犧牲邵玄給他們爭取逃離的機會,結果邵玄砸了他們的甲骨器。雖然最終結果對雙方都有益,但每每想到那些,易琮萬般無奈。仇怨早已存在,所以,想要化解這種仇怨,讓炎角答應留一條命,他需要付出更多。

    沒等來易琮的回答,易司又問,“你願意以俘虜的身份過來,也是因為這個?”

    易琮笑而不語,但易司已經從易琮眼中的神情推斷出了他的選擇。

    如果邵玄只是一個平凡的部落人,易琮也會選擇同易其一樣,找個地方挖個坑將自己給埋了,寧死不做俘虜。

    正在此時,易琮突然看向一個方位,眼中閃過一道光,“我等的人,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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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零七章 以策為杖

    交易區外的樹林中,一隊人守在樹林內開闢出來的過道上等著。

    空中,一隻鷹飛過。

    來往的遠行隊伍好奇地看了眼這些炎角人,不知道這些炎角人在這裡是為了什麼,但看看空中的那隻鷹,熟悉交易區的人就知道,炎角肯定又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不然這只鷹不會出現在這裡。

    遠行隊伍是好奇,可也不想被波及,若是真有什麼事,開打起來,被誤傷就來不及哭了。所以,一些隊伍只是往那邊看了幾眼,便繞道走開。

    邵玄坐在鷹背上,看著遠處一個方向。

    當日易司和易琮在山洞內的對話,他站在洞口都聽到了,洞口當時也沒有其他人,他 ​​將原本守著洞口的人調開了。易琮提到的始祖巫印讓邵玄很好奇,因為那在炎角先祖的手記中也沒有留下,當然,也可能是炎角部落曾經經歷過數次遷移,再加上傳承的工具有限,所以無法流傳至今。

    邵玄自己之所以能夠來到這個世界,顯然與始祖巫印有關。只是,現在邵玄還沒法弄清為什麼始祖巫印會出現在他身上而已,或許是那塊石頭的原因,或許,是其他。

    而現在,他帶著一隊炎角戰士來這裡等著,就是為了等易琮一直在等的人。

    那天易琮與易司說過話之後,就對邵玄說,他等的人要來了。易琮一直不願意多言,就是為了等這一天。

    邵玄看向前方,視線一凝,抬手拍了拍喳喳,示意它飛過去。

    在離交易區稍遠的地方,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在林中穿梭,因為身體相比起普通人要大出許多,樹林中樹木之間的間隙不足以為他提供行走的間隙,所以,即便他已經盡量挑選一些空地行走,但仍舊避免不了撞上樹枝或者樹幹的情況。

    不過,那人也沒在意,將擋在前方的樹直接撞斷,抬起大手將一些藤蔓和叉枝撥開,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笨重,但行動上卻並不見緩,腳步很急。周圍一些小型獸類早就聞聲躲避。

    樹林間,那人青灰的皮膚上很多血痕,利器、鈍器的傷都有不少。

    那人抬手抹了下臉上汗與血,凶獸般的雙眼直直盯著前方,快跑動著。跑動間,那人也會有意用手將那些被撥開又彈回來的樹枝擋住,不讓那些樹枝打向自己身後。

    突然,青灰的身影一頓,雙眼中煞氣陡升,抬頭盯向空中,一隻手護住身後。

    空中有一隻巨鷹飛過,在樹林上方盤旋,隨後,一道身影從上方跳下,“嘭”地落在那人不遠處的草地上,地面那處瞬間往下凹陷,形成一個直徑逾一米的土坑,草屑飛濺。

    邵玄看著不遠處的人,對方是一個與青蛩差不多的半獸人,大概是因為長途跋涉的原因,身體相比起青蛩要瘦,那雙陰戾的眼睛警惕地盯過來,渾身肌肉如石頭般繃緊,一些地方的傷口深可見骨,但對方像是感受不到一般,行動並未受阻。

    邵玄朝前踏出一步。

    喀喇喀喇喀喇

    對方背後冒出許多骨刺,顫抖著出聲響,這是一種警示,也是威嚇,原本看著凶煞的模樣顯得越猙獰。對方側著身體,一隻帶著尖爪的手擋在身前做防備狀,另一隻手背在背後。

    “灰駑?”邵玄看著不遠處的半獸人奴隸,叫道。

    灰弩緊盯著邵玄的那雙與猛獸類似的雙眼動了動,閃過疑惑。

    雖然對方沒有承認,但看對方的反應,應當就是他沒錯了。邵玄視線從灰弩身上移開,看向身側十步遠處的地方,那裡有一棵稍大的樹,比不上狩獵地的那些參天古木,但也有一人多粗了。

    “螿?”

    那邊並無任何反應,邵玄也不急,靜靜等著。數息之後,那邊樹後,走出一個矮瘦的身影,裸露的外皮有許多斑紋,像是猛獸的偽裝,適合隱匿在樹林中偷襲。

    走出來的矮瘦身影,影子一般快步閃到灰駑旁邊,跑動聲不大,像是昆蟲扇動了幾下翅膀。

    “你是何人?”螿問道。

    邵玄沒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朝那邊扔過去一顆 ​​玉石,那是易琮卜筮用的玉石,也是在邵玄過來接人之前易琮給的憑證。

    身材矮瘦的螿接住玉石,仔細看了看,警惕的面色稍緩,露出些許喜色。

    而站在螿旁邊的灰駑則並未掩飾自己的激動心情,“主人的卜石!”

    邵玄又看了看周圍,“就你們兩個?還有八個人呢?”他能根據易琮所描繪的,認出這兩個奴隸,但是,易琮說了,他派出來護送的奴隸有十個,現在他只見到灰駑和螿兩人。

    “沒了。”螿面上的喜色褪下。

    十個奴隸,活著到這裡的,也就只剩下他們兩人。若是再過一段時間,恐怕灰駑也活不了。沿路過來,遇到了太多危機,他們又沒有易家人那樣能預測吉凶的能力,自然艱難很多。

    就算是不懂得占卜的易司,也能根據任何環境做出判斷,所以,當年易司和青蛩雖然只有主僕二人,卻要比灰駑和螿他們輕鬆多了。而灰駑和螿,對這片大6完全陌生,語言也不通,什麼都不了解,難度要更大。

    “你們小主子呢?”邵玄看向灰駑。

    灰駑看了看邵玄,又看看螿,沒動。他腦子不靈光,兩人之間做決策的是螿。如果遇到不可對抗的危險,留下當肉盾拖住危險的,肯定是灰駑而非螿,若是螿活著,還能將小主子帶得更遠一點,可若是灰駑,大概沒多久就會被人給坑死。這也是灰駑身上的傷更多的原因。

    “小主人安好。”螿並未撤下對邵玄的防備。

    邵玄也不在意,他感受到灰駑身後還有一個生命氣息存在,只要確定活著就好。

    “跟我來。”邵玄轉身朝部落的方向回去。

    灰駑看向螿,見螿抬腳跟上去,他也跟著過去。

    在灰駑背後,背著一個由藤蔓編織而成的東西,像是個背殼,而在這裡面,有一個簍,裡面放著一個嬰孩。

    那是易琮才半歲的兒子。

    能將一個才半歲的嬰兒活著從王城帶到這裡,也是相當不易。

    邵玄將灰駑和螿帶到易琮被關的山洞,數日時間,易琮一直在占卜,沒誰知道他卜出了什麼,只是看著易琮兩鬢的白越來越多。

    易琮紅著眼眶,顫抖著手接過兒子。因為有一些專門應對長途跋涉的秘方,既能給嬰孩食用,又能讓他們吃完就沉睡不影響趕路,所以,到易琮面前的時候,這個被奴隸們護得好好的嬰兒,還在安然沉睡。

    易琮離開易家的時候,兒子還沒出生,但是,臨行前他就卜過一次,在與妻子商議過之後,做了幾手打算。一旦易家出事,就會將孩子送出。

    易家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占卜遇到瓶頸的易琮,竟然會在離開易家前卜過一次,而且那一次卜得還非常成功。其他人以為易琮外出歷練只是為了突破瓶頸,但只有親信才知道,易琮還另有打算。

    如今,幼子被偷偷送出來,至於易家那邊,易琮的這個才出生沒多久的兒子,在易家動亂中“失蹤”了。

    只不過,易琮當時並未決定將孩子送至哪裡,他是在結束那場與易祥的戰事之後才決定的。他一直在尋找最安全的地方,讓才出生不久的幼子避過易家的動亂,畢竟這般年幼的孩子,很難在易家的動亂中活下來。只是,易琮沒想到,最後,最安全的地方,竟然會是這裡。

    灰駑和螿期初也不知道要將小主人送至哪裡,他們只能根據意識中主人指示的方向走,直到遇見邵玄。

    這也是為什麼易琮跟炎角商談“以命換命”的原因。

    當年參與追殺的只有他易琮一個,稚子無辜,但對於很多人而言,管你稚子無不無辜,斬草除根才是他們一貫堅持的。為了讓炎角真正容下幼子,易琮決定透支壽命,幾乎提前耗儘自己這一生的生力,來為炎角的擴張謀劃!

    這也是他給炎角最大的誠意,這個條件,令炎角部落的各個高層都難以拒絕!

    炎角的長老、領、巫,都已經同意了易琮的條件,只要不作出有損炎角利益的事情,他們允許易琮的兒子在炎角的地盤上生活。

    易琮將兒子交給站在旁邊的易司,“拜託了!”

    炎角的地盤上,能夠讓易琮真正放心的人,就只有易司了。就算易司離開了易家,但易司仍然是易家人,是易家主支的人!

    易司無奈地接過這個“包袱”,他覺得以後的生活不會多悠閒了。當奶爸,還要多管八個奴隸的生活。

    “你不是說還沒取名?想到名字沒?”易司問。

    易琮眼中閃過一道光,彷彿黑夜中出現的螢火,一字一頓道:“策,吾兒名策!”

    易司眼皮跳了跳,盯住易琮。

    在易家人的字典裡,策,為杖。

    易琮取這名是什麼意思?

    要杖的是誰,這柄杖又由誰所持?

    易司感覺,易琮下了一盤很大的棋,這盤棋不是針對炎角,而是針對易家!

    易琮到底在這幾天的占卜中看到了什麼?易司始終無法從易琮這裡得到答案。

    安排好了易 ​​策和八個奴隸,易琮便開始履行他對炎角的承諾。易琮知道,他帶給炎角的利益越多,易策以後在炎角生活得越好,就像易司一樣,成為炎角地盤上居住的一個“普通人”。

    易琮都不明白,為何會如此信任炎角人的承諾,或許,是邵玄的始祖巫印消去了他所有的顧慮。

    傳言,易家的先祖,是第一個被“始祖”傳授如何掌控火種的人,易家的火種,是這世上第二個亮起的被人類所掌控的火種火焰!所以,易家的火種火焰中,才會有與始祖的火種一樣的白色!

    之後的十天,易琮一直沒有停下。

    何處適合打水井,何處適合建高樓,何處適合挖地窖,甚至,在將來的某個時期可能會出現的嚴重天災,易琮也都一一告知炎角。不眠不休,十個日夜,就連炎角的人也勸他先休息,可惜,易琮並未停歇,他就像是散著最後光芒的火把,盡量在火光燃盡前做完想做的事情。

    但,人力終有窮盡時,十天之後,易琮已經由一個意氣風的年輕人,變為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滿頭白,面如樹皮。

    “你們,會履行承諾吧?”易琮坐在炎角人給他安排的山上的一棟木屋裡,問向屋內的炎角眾人。

    “會。”歸壑不多言,只是認真應道。他不喜歡易琮這人,但不得不說,對於易琮,他還是佩服的。

    易琮看向邵玄,見到邵玄點頭之後,才像是徹底放下心來。

    易琮的時間不多了,他想在最後的時間裡,與易司說一說話。

    等炎角眾人離開木屋,易琮道:“我有些明白了易祥的做法。”

    突然聽到這麼一句,易司詫異地看過去,不明白易琮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易家,早就病了。從根子上病了。”易琮蒼老的聲音緩緩道。易家病了,不再是巔峰時期的易家了,所以易祥不稀罕,不重視,甚至想要毀滅掉,無關大家一直以為的那些恩怨。既然是一群廢物,毀掉又何妨?這大概是易祥的想法。至於為何易祥一直等到現在才動手,或許,他也在等一個契機。

    易家內,主脈與支脈,已經漸行漸遠,思想差距越來越大,這一次,主脈重創,支脈的人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將進入內戰,會被外力引動盪。

    在離開易家前,易琮卜到的就是動蕩的危機。他易琮,就算是卡在瓶頸期,那也是這一輩易家人中最出色的一個!

    只是,在回易家參與平息內亂與安置易策之間,易琮選擇了後者。

    “可笑!可悲!”

    易琮自己都沒有料到,最後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最後的退路,竟然是易家人一向看不起的炎角部落!

    一向以眼力好出名的易家人,竟如此眼拙!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易家人,已經被浮華遮蔽了雙眼,變成了睜眼瞎!為蠅頭小利,用先祖傳下的技藝,做一些低劣的算計!

    而易司這個沒有卜筮之能的人,其實是易家最聰明的人,他 ​​最早避開了風暴圈,在風暴形成指出,便已脫離,還找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眼拙!

    何等眼拙!

    “先祖們測天地,可曾測到易家如今的境地?我知,不破不立,合久必分,易家,需要一個新的開始。”

    如今的易家,就如年久失修的老舊屋子,不蔽風雨,隨時倒塌,與其耗費心思去一點點修補,不如,推倒重建!

    易琮抬起如枯枝一般的手指,握住易策白嫩的小手。

    “易家人的眼界,不該只是區區一個王城,也不該止步於一塊6地,當同曾經輝煌的易家先祖一樣,閱盡山川湖海,觀測草木水石之生死凝澤,觀測天地盈虛!易家人該看的,是天下!是天下!”

    不遺餘力的嘶吼,這是易琮臨終前最後的宣洩,似字字含血。

    易司也聽得心酸。他怎麼會不知道易家如今的樣子?若不是太過失望,他又怎麼會離開部族,遠遠來到這裡來尋求生存?

    易琮枯老的面上留下兩行濁淚。

    以策為杖,若是能打醒更多的人,也不枉他所做的這一切。他唯一遺憾的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易琮看向易司,“若是有可能,希望他能跟著那個人。”

    “這很難。”易司明白易琮說的是想讓易策跟著邵玄,一如易家傳承中記載的,最先跟著始祖並掌握火種之力的易家先祖那樣,最接近始祖的人,永遠是獲利最多的人。若非易家先祖沒有稱霸之心,王城的王位,未必是稷家人的!

    “盡力。”易琮語氣悵然。

    “倘若,易策的天賦平凡,他又怎能做到你所期許的那樣?”易司說道。這不是他詛咒,而是易家人的天賦本就差別極大,就算是老子厲害,兒子也未必厲害,就如他爺爺以及爺爺的爺爺很厲害,但可惜一輩不如一輩,他易司的爹,卻是一個天賦普通的人,到了他易司這兒,連卜筮的能力都半點沒有,要不是他還有點別的技能,早就餓死了。易琮是他們這一輩的天才,但易策的天賦就未必了,現在還看不出來,將來如何,就算是易司推算的能 ​​力強,也無法得知易策的將來。

    “他能!”易琮目光堅定。

    易司不知道為什麼易琮如此肯定,或許易琮在占卜中看到了什麼,又或者是易琮自己的執念,他看不清,猜不准。

    每個易家人,越是優秀,掌握的能力越多,越是難以捉摸。這也是為什麼,外部族的人看易家人,都覺得易家多出神經病。

    易琮不再多言,他將枯木般的手指從易策白嫩的小手中抽出,踉蹌走向木屋門口,拒絕了螿和灰駑的攙扶,靠著門框坐下,看向不遠處站著的邵玄。

    他看到了,邵玄身後的那個人影,那個在與易祥對戰的時候,隨著始祖巫印出現的白色身影。

    易琮面上帶著笑,閉上了雙眼。

    遠處,驕陽下落,倦鳥回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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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00:16:10
第八零八章 來自王城的信

    易琮的後事是由易司辦的,炎角並未去干涉,易司將埋葬易琮的地方,選在山林某處,並不在炎角的狩獵區域,他選擇的那片地方,並沒有多少猛獸生活。

    易琮離開後,易其留下的兩個奴隸,還有跟隨易琮到鷹山的四個奴隸,以及將易策帶回來的灰駑和螿這二人,合起來,有八個奴隸。這八個奴隸,在前任主人離開之後,被送給了下一任主人,也就是還沒斷奶的易策。

    在易策尚不能自主的時候,自然是由易司管著,所以,只要不傷害易策,那八個奴隸,也會由易司管理。

    手下又增加了個小孩,易司的生活忙碌了些,但還算輕鬆。八個奴隸中,有六個身強體壯的奴隸,被易司派去工地那邊參加炎角的交易區擴張建設,做苦力不僅能管飯,還能多帶一些食物回來,減輕負擔。更何況,易策還要喝奶,同部落的很多小孩一樣,易策喝的是獸奶。

    “他大概是易家主支的後輩中,唯一一個喝獸奶長大的小孩。”易司感慨。

    感慨間,易司見到灰駑等六人從工地那邊回來。

    “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易司問。

    面對易司,灰駑幾人還是非常恭敬的,撇開易司的易家人身份不說,如今他們和他們的小主人的生活,都得靠易司,態度不好可不行。

    “炎角的人好像有急事,今天那邊提前收工。”灰駑解釋道。

    “有急事?”易司看了看外面,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笑道,“應當是好事。不用擔心,你們只需要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好。”

    此時,炎河堡內。

    邵玄看著手上的獸皮卷,轉頭看了看一臉糾結地坐在旁邊的宿立。

    當初因為無和的事情,宿立這位“長樂”組織的領,充當了一回跨洋送信員,那時候,這位領離開時可是擺出一副打死也沒有第二次送信的態度。可現在,這位長樂領,又送了一份跨洋信過來。

    只是,不同於上一次的是,這次的信,是從王城來的。

    “你看我幹什麼?看信啊!看完趕緊回。”宿立被邵玄看得火大,自從無和的事情解決之後,他真沒打算再做這種事情,沒想到,現實打臉了。他欠稷放一個人情,只得再當一回跨洋快遞員。

    信是王城如今的王,當年邵玄曾在工甲恆那裡見過的稷放所寫。

    對於宿立的抱怨,邵玄和歸壑等人都沒理會,而是在思量這信裡的內容。稷放的意思是,希望能與炎角暫時保持平和的關係,互不干涉。炎角如今正在擴建,而王城那邊也亂,沙漠岩陵那邊暫時沒那麼瘋狂了,但王城內卻因為易家出事,平衡被打破,夠稷放忙的。所以,稷放的意思是,希望炎角暫時不要對王城有什麼不好的動作。

    而為了讓炎角暫時不去那邊攪事,稷放會讓人將一部分被“畀”抓過去的奴隸買下並送回來。稷放讓邵玄在回信時,將屬於炎河流域的幾個部落的名字列出來,到時候好對著買人,至於非炎河流域的部落人被抓過去當奴隸,稷放就不會浪費錢去買人了。

    作為最大的奴隸貿易組織,“畀”手中質量優質的奴隸,價錢可不便宜。

    “我已經將曾經丟失過人的部落列出來,到時候回信時寫上。”趕過來的歸壑說道,“不過……”

    歸壑還有其他的想法,只是,這裡還有外人在,不好多說。

    室內的炎角人齊齊看向正不耐煩地坐在那裡的宿立。

    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宿立想無視也不行,“幹什麼?你們還要商議?行,我先離開,你們商議好了讓人通知我,有地方休息沒?我想睡覺。”

    長樂的人不管在哪裡,都不會虧待自己,所以,宿立就算是等,也得躺在舒適的地方等。他也不怕炎角對他不利。

    “快點啊!”被趕出去的時候宿立還回頭催促。

    沒有了外人,屋子裡,只剩下邵玄、歸壑、徵羅、敖四個人。

    “你們,相信那邊的人所言?”徵羅問。他反正是不信的,任你說得冠冕堂皇,徵羅對那邊的人從來就沒個好印象,當年王城的人可是追殺過他們的。不過,從大局上講,稷放所說的,也有道理。

    “我對那邊的人不了解,說不上信不信。”敖道,“不過,當年下令追殺炎角的,並非如今的王,現在新王繼位,並沒有要與炎角為敵的意思,至少暫時是這樣。”

    “他們說,會將被畀帶過去的人送回來。”歸壑說道,“若是等他們從畀那裡買下人,再送回來,不知道要等多久,稷放只說了會這麼做,卻沒說在多長時間內完成。被帶走的人大部分都是尚未覺醒的小孩。”

    歸壑的意思邵玄明白,畢竟炎角與王城相隔這麼遠,沒人盯著,稷放那邊沒壓力,手下的人也可能會慢吞吞地執行,到時候,送回來的孩子不知道會成什麼樣,也不知有多少人能活著被送回來。

    “當年建立炎河流域大聯盟的時候,雷山部落、剢部落他們都說過,希望某日炎角能帶他們過去,將被搶走的孩子帶回來。”

    大聯盟建立之後,為了提升一下各個部落的實力,炎角帶著他們進山林狩獵,如今,刀已經打磨,在邵玄消失的這半年多的時間裡,雷山部落的人每次來炎角,都會去找歸壑詢問何時能前往另一塊大6尋人。

    雖然過來詢問的只有雷山部落,但雷山部落是代表著他們那一支的眾部落詢問的,未必是他們真想立刻就去那邊尋人,他 ​​們那些部落是丟失人口,也想將人找回去,但從整個部落上來講,他們還沒有過去尋人的實力,貿然過去,對部落無益,甚至已經做好了離開的人尋不回來的準備。而一次次詢問炎角的目的,其實也是對炎角的試探,以及了解炎角後面的計劃。

    說起來,那些部落雖然加入了大聯盟,也認可了炎角的龍頭地位,但心裡還是懷疑的,並沒有完全信任。

    “說到消失的人,被帶走當奴隸的,未必只有道。

    在邵玄消失的那段時間裡,交易區這邊還生過一次事件,以侚部落為的幾個部落襲擊交易區,那也是敖為什麼已經帶人進入山林打算尋找邵玄,卻又返回來的的原因。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炎角如今不好惹,再加上成立了炎河流域大聯盟,一般人不會去冒險拔虎鬚,可侚部落的人很瘋狂,為達目的連命都可以不要,完全是一群瘋子。對於一群瘋子,不能以常理度之。

    邵玄回來之後,曾問過敖關於侚部落的事情,敖只回了一句,“侚部落已經沒了。”

    侚部落尚未融合火種,是敖帶著人過去 ​​將侚部落給端了,侚部落的火種,是歸澤去滅掉的。那次參戰的人有侚部落的老對手咢部落,還有炎河流域的其他幾個以武力為主的部落。

    不過,那次事件之後,有人消失,並非在參戰時被殺,而是消失,就算是巫過來,也感受不到消失的那些人的氣息,只是感覺那些人還活著,但離得非常遠。

    曾有遠行隊伍的人說,看到過一些可疑的身影,歸壑猜測,可能是“畀”組織的人。

    不只是小孩子被偷走,如今,可能已經有人朝成年的人下手了。

    這點也是歸壑警惕的。

    小孩子還需要時日成長,但若是壯年的男子,就能直接當苦力用上。這只是歸壑的猜測。

    “我的想法是,咱們自己過去接人!”歸壑沉聲道,“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傳說中的王城到底是何模樣。”

    徵羅和敖不語,而是看向邵玄。

    按照許多部落的規矩,除巫之外,領有絕對的話語權,除非長老們聯合起來反對。但在炎角,邵玄是個特例,他一個人的決定,影響很大,甚至能直接推翻歸壑的決定。

    思量之後,邵玄抬眼看過去,“也好。”

    既然邵玄也同意,徵羅和敖也沒有異議。

    四人又商議了一會兒,邵玄在獸皮卷上寫下回信,寫回信的時候,邵玄說了一句,“這位新王,對咱們炎角的動向很清楚啊。”

    “的確,看來王城的人,一直在盯著我們炎角,甚至連我們炎角的想法也猜出一二。”歸壑早在看到稷放的那封信的時候心中就生出警覺。雖然很多事並非機密,但他直覺稷放有眼線在這邊。

    徵羅也決定,待會兒將交易區巡邏的各個隊長們叫過來吩咐幾句,看看附近還有什麼可疑的人存在,交易區內的人也要排查一遍,以後對於遠行而來的隊伍,得檢查得更仔細一些。

    等商議完畢,邵玄讓人將宿立叫過來,寫好的回信遞過去,“給稷放帶過去,告訴他,我們的人,我們親自過去接。希望我們到的時候,已經能看到被偷過去的人安然無恙。”

    邵玄著重強調了後半句,尤其是那個“偷”字以及“安然無恙”。

    宿立原本還帶著睡意,面上還有被人打斷的怒氣,但聽到邵玄的話,人一下子精神了。呵,有好戲看了,他得回去告訴長樂的其他人準備去王城圍觀。

    等宿立離開,歸壑也吩咐下去,“通知各支流部落,有行動。”

    自從邵玄將炎河流域加入大聯盟的各個部落,按照炎河支流劃分區域之後,通知起來也更有效率,每個分支區域都有為的部落,只要消息通知到那邊,那邊自然會用最快的途徑通知到所屬支流流域的其他部落。無需炎角部落挨個派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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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零八章 來自王城的信

  易琮的後事是由易司辦的,炎角並未去干涉,易司將埋葬易琮的地方,選在山林某處,並不在炎角的狩獵區域,他選擇的那片地方,並沒有多少猛獸生活。

  易琮離開後,易其留下的兩個奴隸,還有跟隨易琮到鷹山的四個奴隸,以及將易策帶回來的灰駑和螿這二人,合起來,有八個奴隸。這八個奴隸,在前任主人離開之後,被送給了下一任主人,也就是還沒斷奶的易策。

  在易策尚不能自主的時候,自然是由易司管著,所以,只要不傷害易策,那八個奴隸,也會由易司管理。

  手下又增加了個小孩,易司的生活忙碌了些,但還算輕鬆。八個奴隸中,有六個身強體壯的奴隸,被易司派去工地那邊參加炎角的交易區擴張建設,做苦力不僅能管飯,還能多帶一些食物回來,減輕負擔。更何況,易策還要喝奶,同部落的很多小孩一樣,易策喝的是獸奶。

  “他大概是易家主支的後輩中,唯一一個喝獸奶長大的小孩。”易司感慨。

  感慨間,易司見到灰駑等六人從工地那邊回來。

  “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易司問。

  面對易司,灰駑幾人還是非常恭敬的,撇開易司的易家人身份不說,如今他們和他們的小主人的生活,都得靠易司,態度不好可不行。

  “炎角的人好像有急事,今天那邊提前收工。”灰駑解釋道。

  “有急事?”易司看了看外面,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笑道,“應當是好事。不用擔心,你們只需要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好。”

  此時,炎河堡內。

  邵玄看著手上的獸皮卷,轉頭看了看一臉糾結地坐在旁邊的宿立。

  當初因為無和的事情,宿立這位元“長樂”組織的領,充當了一回跨洋送信員,那時候,這位領離開時可是擺出一副打死也沒有第二次送信的態度。可現在,這位長樂領,又送了一份跨洋信過來。

  只是,不同於上一次的是,這次的信,是從王城來的。

  “你看我幹什麼?看信啊!看完趕緊回。”宿立被邵玄看得火大,自從無和的事情解決之後,他真沒打算再做這種事情,沒想到,現實打臉了。他欠稷放一個人情,只得再當一回跨洋快遞員。

  信是王城如今的王,當年邵玄曾在工甲恒那裡見過的稷放所寫。

  對於宿立的抱怨,邵玄和歸壑等人都沒理會,而是在思量這信裡的內容。稷放的意思是,希望能與炎角暫時保持平和的關係,互不干涉。炎角如今正在擴建,而王城那邊也亂,沙漠岩陵那邊暫時沒那麼瘋狂了,但王城內卻因為易家出事,平衡被打破,夠稷放忙的。所以,稷放的意思是,希望炎角暫時不要對王城有什麼不好的動作。

  而為了讓炎角暫時不去那邊攪事,稷放會讓人將一部分被“畀”抓過去的奴隸買下並送回來。稷放讓邵玄在回信時,將屬於炎河流域的幾個部落的名字列出來,到時候好對著買人,至於非炎河流域的部落人被抓過去當奴隸,稷放就不會浪費錢去買人了。

  作為最大的奴隸貿易組織,“畀”手中品質優質的奴隸,價錢可不便宜。

  “我已經將曾經丟失過人的部落列出來,到時候回信時寫上。”趕過來的歸壑說道,“不過……”

  歸壑還有其他的想法,只是,這裡還有外人在,不好多說。

  室內的炎角人齊齊看向正不耐煩地坐在那裡的宿立。

  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宿立想無視也不行,“幹什麼?你們還要商議?行,我先離開,你們商議好了讓人通知我,有地方休息沒?我想睡覺。”

  長樂的人不管在哪裡,都不會虧待自己,所以,宿立就算是等,也得躺在舒適的地方等。他也不怕炎角對他不利。

  “快點啊!”被趕出去的時候宿立還回頭催促。

  沒有了外人,屋子裡,只剩下邵玄、歸壑、征羅、敖四個人。

  “你們,相信那邊的人所言?”征羅問。他反正是不信的,任你說得冠冕堂皇,征羅對那邊的人從來就沒個好印象,當年王城的人可是追殺過他們的。不過,從大局上講,稷放所說的,也有道理。

  “我對那邊的人不瞭解,說不上信不信。”敖道,“不過,當年下令追殺炎角的,並非如今的王,現在新王繼位,並沒有要與炎角為敵的意思,至少暫時是這樣。”

  “他們說,會將被畀帶過去的人送回來。”歸壑說道,“若是等他們從畀那裡買下人,再送回來,不知道要等多久,稷放只說了會這麼做,卻沒說在多長時間內完成。被帶走的人大部分都是尚未覺醒的小孩。”

  歸壑的意思邵玄明白,畢竟炎角與王城相隔這麼遠,沒人盯著,稷放那邊沒壓力,手下的人也可能會慢吞吞地執行,到時候,送回來的孩子不知道會成什麼樣,也不知有多少人能活著被送回來。

  “當年建立炎河流域大聯盟的時候,雷山部落、剢部落他們都說過,希望某日炎角能帶他們過去,將被搶走的孩子帶回來。”

  大聯盟建立之後,為了提升一下各個部落的實力,炎角帶著他們進山林狩獵,如今,刀已經打磨,在邵玄消失的這半年多的時間裡,雷山部落的人每次來炎角,都會去找歸壑詢問何時能前往另一塊大6尋人。

  雖然過來詢問的只有雷山部落,但雷山部落是代表著他們那一支的眾部落詢問的,未必是他們真想立刻就去那邊尋人,他們那些部落是丟失人口,也想將人找回去,但從整個部落上來講,他們還沒有過去尋人的實力,貿然過去,對部落無益,甚至已經做好了離開的人尋不回來的準備。而一次次詢問炎角的目的,其實也是對炎角的試探,以及瞭解炎角後面的計畫。

  說起來,那些部落雖然加入了大聯盟,也認可了炎角的龍頭地位,但心裡還是懷疑的,並沒有完全信任。

  “說到消失的人,被帶走當奴隸的,未必只有道。

  在邵玄消失的那段時間裡,交易區這邊還生過一次事件,以侚部落為的幾個部落襲擊交易區,那也是敖為什麼已經帶人進入山林打算尋找邵玄,卻又返回來的的原因。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炎角如今不好惹,再加上成立了炎河流域大聯盟,一般人不會去冒險拔虎須,可侚部落的人很瘋狂,為達目的連命都可以不要,完全是一群瘋子。對於一群瘋子,不能以常理度之。

  邵玄回來之後,曾問過敖關於侚部落的事情,敖只回了一句,“侚部落已經沒了。”

  侚部落尚未融合火種,是敖帶著人過去將侚部落給端了,侚部落的火種,是歸澤去滅掉的。那次參戰的人有侚部落的老對手咢部落,還有炎河流域的其他幾個以武力為主的部落。

  不過,那次事件之後,有人消失,並非在參戰時被殺,而是消失,就算是巫過來,也感受不到消失的那些人的氣息,只是感覺那些人還活著,但離得非常遠。

  曾有遠行隊伍的人說,看到過一些可疑的身影,歸壑猜測,可能是“畀”組織的人。

  不只是小孩子被偷走,如今,可能已經有人朝成年的人下手了。

  這點也是歸壑警惕的。

  小孩子還需要時日成長,但若是壯年的男子,就能直接當苦力用上。這只是歸壑的猜測。

  “我的想法是,咱們自己過去接人!”歸壑沉聲道,“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傳說中的王城到底是何模樣。”

  征羅和敖不語,而是看向邵玄。

  按照許多部落的規矩,除巫之外,領有絕對的話語權,除非長老們聯合起來反對。但在炎角,邵玄是個特例,他一個人的決定,影響很大,甚至能直接推翻歸壑的決定。

  思量之後,邵玄抬眼看過去,“也好。”

  既然邵玄也同意,征羅和敖也沒有異議。

  四人又商議了一會兒,邵玄在獸皮卷上寫下回信,寫回信的時候,邵玄說了一句,“這位新王,對咱們炎角的動向很清楚啊。”

  “的確,看來王城的人,一直在盯著我們炎角,甚至連我們炎角的想法也猜出一二。”歸壑早在看到稷放的那封信的時候心中就生出警覺。雖然很多事並非機密,但他直覺稷放有眼線在這邊。

  征羅也決定,待會兒將交易區巡邏的各個隊長們叫過來吩咐幾句,看看附近還有什麼可疑的人存在,交易區內的人也要排查一遍,以後對於遠行而來的隊伍,得檢查得更仔細一些。

  等商議完畢,邵玄讓人將宿立叫過來,寫好的回信遞過去,“給稷放帶過去,告訴他,我們的人,我們親自過去接。希望我們到的時候,已經能看到被偷過去的人安然無恙。”

  邵玄著重強調了後半句,尤其是那個“偷”字以及“安然無恙”。

  宿立原本還帶著睡意,面上還有被人打斷的怒氣,但聽到邵玄的話,人一下子精神了。呵,有好戲看了,他得回去告訴長樂的其他人準備去王城圍觀。

  等宿立離開,歸壑也吩咐下去,“通知各支流部落,有行動。”

  自從邵玄將炎河流域加入大聯盟的各個部落,按照炎河支流劃分區域之後,通知起來也更有效率,每個分支區域都有為的部落,只要消息通知到那邊,那邊自然會用最快的途徑通知到所屬支流流域的其他部落。無需炎角部落挨個派人過去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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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零九章 刀名寒星

  鑄造室外面的院子裡,聚攏了十來個人。

  工甲韌從鑄造室內走出來,手中還托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刀。

  說寒光,並非指的其他金器上那種反射的屬於金屬的光芒,而是真正讓人心底生出的寒冷、危險的感覺。

  尚未見刃,如臨雪峰。

  工甲韌赤著上身,身上全是汗,鑄造室內的人,因為室內的高溫環境,汗流浹背的情況很正常,但工甲韌以及從鑄造室出來的其他幾個工甲家的人,心中灼熱的同時又感覺涼意颼颼,冰火兩重天。他們因這把剛造出來的刀激動得面色發紅,卻又冷汗淋漓,矛盾的感覺。

  鑄造室內鍛打時的寒意,直到現在他們還記得清楚,每一次呼吸時灌進肺裡的灼熱的氣流,下一刻就像是突然冷卻到極致。出了鑄造室之後,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還在顫抖,是疲憊,也是顫慄。

  想著它在一次次的敲打之下變化,再到如今的樣子,工甲韌眾人心中升起無限感慨,渾身的疲憊感都被忽略掉。

  這是一把迄今為止,他們打造過的金器裡面,最好的一把!早在刀尚未完成的時候,他們就憑自己專業的直覺判斷出來了。

  它,是與眾不同的。

  新青銅器是用提煉出來的銅礦與青面獠牙的獸血打造而成,而這把刀,卻是用晶心加上星蝶幼蟲蛻變時留下的蟲血打造。

  在這之前,工甲韌幾人也做過許多嘗試,他們一開始是按照新青銅的方法去打造,因為蟲血有限,他們在一次次試驗,一次次調整比例的時候,也需要儘量節省。到現在,他們終於找到了最合適的搭配以及配置比例。

  星蝶幼蟲的蟲血與晶心內的金礦搭配所打造出來的刀,比與銅礦搭配造出來的金器,要好得多!

  為什麼工甲韌幾人如此激動?

  因為就算是工甲家那位發現星蝶幼蟲蟲血的先祖,也只是用的銅礦與蟲血打造出的金器,可他們手中的這把,則是用蟲血與晶心礦打造!

  一陣風吹過,刀身都像是發出著嗡嗡的肅殺聲,激得院子裡的人脖子上都冒出一圈雞皮疙瘩,像是帶著雪片的寒風擦身而過,不禁縮了縮脖子。

  工甲韌深吸一口氣,雙手費力托著刀走向院中等待的炎角眾人,將手裡的刀遞給邵玄。

  「試刀吧。」工甲韌眼中露出強烈的期待。

  邵玄看了看手上的刀。這把刀是工甲韌幾人按照他上一把刀的樣子打造的,只不過,它比上一把刀要寬出一指,幾乎是成年戰士一個手掌的寬度。

  刀身偏銀白,並無其他紋路,很重,比邵玄上一把用晶心打造的刀,還要重許多,其他部落的人不會適合使用,但對於炎角的人來說,這重量還不錯,狩獵也能適合。

  轉動刀身的時候,陽光在刀身上反射出的冷光,讓聚攏過來的人都不禁眯了眯眼。

  尋常試刀,會從中等石材開始,但這次,工甲韌卻直接拋出了一顆上等材質的石頭。

  一道刺眼的寒芒閃過,伴隨著俐落的脆響,工甲韌拋出來的石頭被一分為二,切口光滑,破石的動作不帶一絲停滯,絲毫沒捲刃。

  見到這一幕的眾人,呼吸不由一滯,隨即便是強烈的喜悅。

  「好!!」

  「好刀!」

  「邵玄,這把刀能不能用上你在沙漠用過的那種辦法?」歸壑問。

  邵玄在沙漠的時候,曾經以血燃刀,那樣對付傀儡很有效。

  不過,對于歸壑的期待,邵玄搖了搖頭,「不能。」

  新青銅給人的感覺如暴烈的衝擊,晶心打造的新金器是渾然一體的鋒銳,而這把刀,有與新青銅相似的地方,但卻是另一種暴烈的極端,如冰川與寒風暴雪的對沖。

  刀由星蝶幼蟲的蟲血而來,所以,人的血在這上面,便無法使出全部的力量。

  邵玄伸出手指在刀身滑過,這把刀的冷,非是刀身溫度寒冷。刀身的溫度,同一環境下,其實只是稍稍比其他金器給人的觸感要稍稍低一些,但卻不至於有很大的溫差。真正讓人感覺到寒冷的,是從心緒意識上的寒冷。

  「聽說你們還給這刀取了名?」邵玄問。

  聽邵玄的詢問,工甲韌面上激動之色更甚。

  「刀名寒星!」

  工甲家的人,在打造出一把格外滿意的刀時,就會為刀取一個名字,這是一種對鍛造的感情寄託以及自身成果展示的方式。

  幾乎每一個匠師希望自己手下出來的金器揚名,人的壽命有限,但刀劍等金器的壽命,卻可能比人長得多,等將來打造這把金器的人離去,這把擁有器名的金器,卻會依然被更多的人所知、記住,同時,大家也會記住打造這把名器的人,這也是一種榮耀的延續。

  從工甲韌他們來到炎角部落,他們也打造出了很多優質的武器,來這裡的時日久了,鍛打的晶心多了,接觸的金器類型豐富了,經驗足了,技藝得到大幅提升,甚至還找到許多優化的方法。不得不說,工甲家的人就是有這方面的天賦,他們總能比別人更快地找到一些適用的技巧並加以改進。

  邵玄手上的這把「寒星」,可以說是工甲韌幾人迄今為止技藝的巔峰,將來他們的技藝是否還會更高,是否還會打造出更好的金器,暫不可知,但寒星是他們最滿意的金器,也是最想它揚名的金器,這點是毫無疑問的。

  從工甲韌幾人來到炎角,到現在,歸壑、敖他們這些部落領導者手裡的武器又換了一遍,如今使用的都是晶心打造的新金器,比新青銅要高一個檔次。現在部落裡的戰士們追求的,不再是一把新青銅,而是一把晶心打造的新金器了。

  然而,打造出那麼多金器,卻沒有一個能讓工甲韌他們有取名的慾望,直到如今這把刀出現。

  從石器、角骨器,到金器、新青銅,到晶心礦打造的新金器,再到如今邵玄手中的這把「寒星」,

  這一代的炎角人,經歷了狩獵工具的五次質的進化。

  「寒星?」

  「不錯!」

  工甲韌還記得,在鍛打的時候,那些飛濺迸射的白色火星,他們甚至有種置身寒冷的夜空看群星流逝的幻覺。

  因為時間有限,到現在為止,他們只成功造出了一把刀。其實在他們一次次的實驗中,也造出了幾把刀,那些刀相比起尋常金器而言,自然要好很多,但按照工甲家這群追求完美的強迫症技術工面前,那些無疑都是失敗品,是要回爐的,不會讓人拿出去用,按照他們的話,「拿出去丟人,有損名譽。」

  如今,他們造出了「寒星」,而且,工甲韌幾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們知道邵玄要去王城,王城裡有不少他們工甲家的匠師,那麼,他們手中出來的這把「寒星」,碰上那些匠師所造出來的名器,會如何?

  自己幾人是被逼離工甲家的,或許在工甲家的那些人眼中,已經成了無關緊要的不值得再提的小人物,是被放棄的人。不知道如今工甲家的那些人,在見到這把「寒星」的時候,是怎樣的臉色?

  想想都讓工甲韌期待不已。若是可能,他們也想跟著去一趟王城,親眼看看那一幕,只可惜,他們無法過去。他們不能去王城,去了,或許就再過不來了,對於在炎角的生活,他們很滿意,也早就作好了一生生活於此的準備。

  看了看邵玄手中那把「寒星」刀柄上的雲紋,工甲韌心中嘆息,不去也好,等炎角的人從王城回來,自然會告訴他們。他們對「寒星」有信心,只是在工甲家他們並非頂尖的匠人匠師,再想到人才濟濟的工甲家,還是有那麼一點忐忑。

  這是,空中傳來一聲尖銳的鳥叫。

  是歸壑的那隻雪隼。

  「他們來了!」

  歸壑的通知發下去,一些丟失過人口的部落就開始有動作了。雪隼的叫聲就是告訴他們,已經有部落到達。

  因為王城離得遠,走海路諸多不便,所以,人數上也會有限制,不可能將那些部落的人全部帶上。

  歸壑給出的通知裡就說過了,會讓那些部落將人挑選出來,到時候跟隨炎角一同出發。崇尚武力、體質更強壯更能適應新環境的部落,跟隨的人會多些,而那些體質並不擅長長途遠行的部落,雖然不會出多少人,但會提供一些物資給即將遠行的人,大家互幫互助。

  「長舟那邊如何了?」邵玄問。

  因為決定要跨海過去那邊,邵玄聯繫了長舟部落的人,如今長舟部落的海上爭霸之路已經越走越遠,航線已經初步開闢,炎角要過海,找長舟的人是最方便的。

  得知炎角要前往王城之後,長舟部落也決定同行,他們這次還會有三艘新造的海船首航。

  「早上剛到的信,長舟的人讓我們到老地方等。」歸壑說道。

  並非第一次合作,簡單一句話就能知道對方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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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零章 都要來?

  炎角這次帶的人,比上次去接應泰河部落的人,要多得多。

  在決定再次前往王城之後,歸壑就在部落裡挑了一千人,他這次也是要跟著出去的,自打當上首領,出遠門出得少了,畢竟炎角這邊事情忙,而其他一些需要遠行的重要事件,都有邵玄扛著,沒他出手的機會。現在,終於能遠行了。

  除了歸壑之外,這次炎角高層同邵玄一起過去的,還有敖和塔,至於多康和征羅,則留下來守著炎角。

  征羅和多康畢竟是從那邊大陸過來的人,就算不熟悉王城,也見識過其他的城邑,而敖和塔他們則不然,一直生長在這邊,對於海那邊的事情,都是從其他人口中得知,心中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一直想著什麼時候去見識見識,這次正好。

  炎角的一千人,還有其他部落的一千來人。

  歸壑發出去的通知,是讓那些丟失過人口的部落過來,也強調過會有很大風險,但這次過來的很多部落,並未有失蹤事件發生,還主動表示要跟隨過去看看。

  邵玄還看到了一直比較膽小的疐部落人。

  「你們也有人丟失?」邵玄問。

  疐部落首領阿不力使勁點頭,「是,我們丟人了!」

  這話說的。

  「丟了幾個,丟的小孩還是大人?」

  阿不力想了想,眼神閃爍,「大……大人,丟的大人。」

  邵玄看向阿不力身邊的其他四個疐部落人,對上邵玄的視線,那四個疐部落人趕忙垂頭看腳趾,大腳掌上腳趾還不住摳地面,顯得很緊張,大概也不知道該怎麼同首領一起撒謊。

  邵玄心裡明白阿不力這是想找藉口跟著遠行,也沒繼續追問,抬腳離開去看其他部落的情況。

  雖然來的每個部落人數都不多,像雷山部落、剢部落那些,來的已經是多的了,也只有一兩百人,就算他們想出更多的人,但歸壑早就說過,人數不能太多。而其他部落,少的也就幾個而已,不過,因為來的部落多,邵玄不在部落的這段時間,還有其他部落加入炎河流域,甚至還有中部區域遷移過來的,這麼一加起來,也有一千出頭了。

  所以,這次炎河流域出去的,一共有兩千多人。等加上長舟的人,會更多。

  炎角如今雖然也造船,但能航海的大船,也不過十艘左右,這次人去得多,等同長舟部落會合之後,會再借用長舟那邊的船。

  甘切也決定跟著過去。

  人聚齊之後,炎角這邊也不再耽擱,隊伍便出發了。

  長舟部落的大本營已經搬遷至海邊,但原本長舟部落所在的地方也沒放棄,留個後路。他們只是將重心遷移至海邊而已。

  而這次,炎角的隊伍會在長舟部落原來的本部那裡同他們的人會合,然後再一同前往海邊。

  炎角的船隊到達約定點的時候,長舟部落的十來艘船早已經等候在那裡。因為長舟留在內陸的人數並不多,所以那十來艘船比較空,炎角分了一部分人過去。

  「長舟的船,更快了。」邵玄能明顯感覺到這些船與以前長舟所使用的船相比所發生的變化。長舟人在造船上的天賦,就與工甲家在鑄造上的天賦一樣,別人羨慕不來。

  邵玄看了看,長舟隊伍裡的那些人,應該又帶著從各個部落收的寶石。

  寶石一類東西,這邊很多部落並不看重,只是當做漂亮些的石頭而已,比不上獸肉和穀子有吸引力,所以,長舟部落的人能用廉價的物資跟那些願意交易的部落換,然後將換得的寶石,通過海上航線運往另一塊大陸,高價賣給那邊的人,然後買一些金器等用得上的東西回來。

  長舟人對那邊奴隸主的印象就是人傻錢多。

  從開闢海上航線到現在,長舟部落賺了不少,當年中部幾個大部落在融合火種之後,都各有變化,如今最富有的,就屬長舟了。

  船隊沿著熟悉的內陸水道,穿過草原,一直來到海邊。因為長舟的船隊經常來往,沿途河道邊居住的部落人,從一開始的驚訝詫異,到吃飯睡覺一般尋常的平淡,但這次,船太多,人也多,還一看就是不止一個部落組成的隊伍,所以,這次投注的視線也更多了。

  面對沿岸那些探究好奇的眼神,隊伍中第一次乘船遠行的人,心情都相當複雜,當然,更多的是激動,能被挑選出來的也不會是部落內的普通人。

  長舟的新大本營所在海岸附近多山,長舟部落也沒在這裡建造太多屋子,而是選擇鑿洞。

  上一次邵玄來的時候還能見到一些屋子,山上也沒多少山洞,而這次,木屋石屋之類的減少了,倒是有一座山都快被他們掏空,裡面許多山洞和通道。

  中途邵玄聽長舟的幾個戰士說,他們在海岸這邊生活,偏向於住在山洞內,是因為這邊時常會有一些風暴,風力太過強勁,建造的石屋就算能扛住一次,但誰也不敢確定還能扛幾次,而住在山洞內就不用擔心那麼多了,風暴一來,他們就將船隻開回山後的避風港拴住,然後人員都往山洞裡鑽,再將洞口一堵,就不用擔心其他了,山內也有許多通風孔,不用擔心窒息。

  山內是何種構造,只有長舟人自己熟悉,山上的地勢易守難攻,長舟部落人對這裡很滿意,否則也不會這麼快就將大本營遷到這裡,全部的中心轉移到海邊。

  船隊到達海邊港口的時候,邵玄見到不遠處的海船上,有幾個正在說笑的長舟人,手中不知道拿著什麼抖動著。一條半臂多長的魚躍出水面,一名長舟戰士手影一劃,便將那條躍出水面的魚牢牢抓在手中,另一隻手掏出匕首,利索地將魚腹破開,內臟掏出,然後用海水隨意沖洗一下,就這麼將還在擺尾的魚拿在手裡吃。時不時吐出幾片鱗片,繼續談笑。

  看那一系列動作,這些人早已習慣這種生活。

  「哈哈哈,好久不見,炎角的各位!」長舟部落首領木伐大笑著過來。

  因為經常在外風吹日曬,長舟部落的人都曬得比以前更黑了,也更壯實。

  即便是看著瘦弱的長舟人,也給人一種充滿了爆發力的強韌感,眼神中帶著淩冽,倒不是他們針對炎角,而是航海所經歷的許多事情,已經讓他們無形中帶上了這樣一種眼神,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兇悍的氣息,與習慣狩獵凶獸的炎角人相比也不差了。

  如今的長舟部落與歸壑數年前記憶中的長舟人,完全不一樣。兩者放在一起,擱誰都不會想到這竟然是同一個部落。

  心中的猛虎被釋放出來,人也變得更危險。這才是野心勃勃的長舟人真正的樣子。

  正值壯年的木伐,有足夠的時間去實現他的野心,他已經成為世代長舟人所期待的那樣,在長舟部落的歷史上留下濃重的一筆,長舟的後人們提到長舟的航海時代,也絕對會提到木伐這個傳奇首領,長舟的改變,厥功至偉。

  木伐過來與歸壑打了聲招呼,便看向邵玄,「真要去王城?」

  雖然木伐沒去過王城,但他已經對那邊有了瞭解,炎角的這點人過去,若是遇到那邊奴隸主軍隊的圍殺,可就懸了。奴隸主們的話也不能輕易相信。

  「怎麼,改主意不打算去了?」邵玄問。

  「去!當然去!」木伐毫不猶豫道。

  「什麼時候出發?」

  「暫時還不能出海,再等等。」

  「怎麼?還有人要來?」邵玄用草繩卜過,這段時間都很適合出航,而長舟的船也都已經準備好,排除這些原因,能讓木伐推遲出海時間的,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還有人要來。

  木伐也沒否認,「前幾天回部落的人說要一同過去看看。還有莽部落和未八的人也給我傳信說要一同過去。」

  自打長舟的大本營搬到這邊,草原上的回部落、天山部落,以及中部的莽部落和未八部落等,都有人跟隨長舟的船隊出過海,不過,這次怎麼都趕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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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00:17:22
第八一一章 登陸

  到達海岸的炎角隊伍又等了幾天,陸續等來了回部落、莽部落和未八部落的人。

  這三個部落過來的都是老熟人,人數也不算多,合起來也不過五百人。不過,總的算起來,這次要跨海的隊伍就大了。

  炎河流域兩千來人,長舟部落也要出近兩千人,再加上後面過來的回部落、莽部落以及未八部落的五百人,就有四千五百人。

  這個數字聽起來不算多,但對於這邊大陸的人而言,已經算是龐大了。畢竟,大多數部落的總人數也遠比不上這個數字。

  而船隊這次要出海的船,大大小小合起來有一百多艘。這裡面包括炎角自帶的船,以及到這裡之後從長舟人那裡新買的十來艘船。

  炎角的那些船若是全部裝上人,就沒有太多的地方屯放貨物,食物和水得準備充分,所以,跨海還是需要借助長舟的船。不過邵玄也沒有想到,木伐這次會有這麼大的動作,幾乎將現在長舟部落所有的能長途航海的船,調出了百分之八十。

  這麼大的手筆,要說長舟部落沒有其他想法,邵玄是不信的。於是,在邵玄的詢問下,木伐才說出了自己的心思。

  他是想藉著這次機會做些事情,一是出去裝逼,要揚名,先靠陣勢,讓更多的人知道他們長舟人是能航海、船隊大、經驗足。第二,木伐想藉著這次機會去尋找更大的商機,他們之前的貿易,都只是與那邊的一些小城邑、小商隊交易,而這次,他想接觸更多大型商隊。聽聞王城之內經常能見到不少有名的大型商隊,比如邵玄認識的黑熊商隊等。

  回部落則完全是好奇順便湊熱鬧;而莽部落,是想近距離觀察那邊奴隷主們的文化發展,順便交流一番;未八部落的人只是去看看王城的絲質品是否比他們部落的更好,順便學習一下對方的長處,改進自己部落的絲織技術。

  這次同行的各個部落,目的未必一樣,但都是有意搭乘炎角的順風車。即便是木伐,在面對王城的時候心裡也沒底,而同炎角一起的話,會莫名覺得有底氣,尤其是邵玄這個人,讓木伐更有信心。

  要等的人都已經等到,隊伍終於出發。

  這次的航線,與上一次邵玄帶人去接泰河部落的航線並不一樣,這是一條長舟部落後來發現的航線。畢竟目的地不同,上一次去接泰河部落,目的地是山林,而長舟部落平時過去那邊,都是為了交易,就算不能離城邑太近,但也不能太遠。

  開啟航海模式之後的長舟部落,其實已經開闢了好幾條航線,現在走的這條,就是他們已經確定的幾條航線中,最為重要的一條,也是他們航行次數最多的一條航海路線。

  海上的生活無疑是枯燥的,對於很多第一次出海,對航海沒有概念的部落人來說,這是一次艱難的體驗,暈船的那些人就更不用說了,這其中有些還是身強體壯的善鬥的猛士,可惜,暈船暈得蔫了。

  好在這次跟過來的人都是各個部落精心挑選過的,即便一開始無法適應,時日一長,也漸漸忍過來了,水性好的人還會壯著膽子下海游一圈。海與河不同,在海裡需要注意的事項,長舟部落的戰士早已經叮囑過他們,只要不作死,一般不會有大問題。

  邵玄這次將凱撒帶著,從部落出發的時候,因為船隻有限,人又多,所以凱撒是跟著船在陸地上跑,後來有了長舟部落的船分擔人手,凱撒才得以上船。

  在海上航行的途中,邵玄從木伐那裡得知了一些海那邊的事情,只是長舟部落畢竟沒有進入過那邊大陸的核心地區,所瞭解到的事情,也多是從別人口中聽說,真假難辨。

  船隻的改進以及對海上生活的適應,長舟部落駕駛海船航行的時間,比邵玄預計的,要縮短許多。

  當看到陸地的時候,船隊裡的許多人感覺重新活了一般。

  「那就是我們長舟在這邊的一個重要據點。」木伐收起單筒望遠鏡,指著前方對邵玄說道。

  木伐手上的單筒望遠鏡還是以前邵玄送給他的,木伐也讓人仿製過,最終的成品卻遠沒有邵玄送的這個好,所以木伐也一直帶著這個單筒望遠鏡,這東西為他們的海上航行提供了不少便利。

  邵玄往遠處出現的陸地看過去。船隊這邊,木伐已經讓人放出了煙作為信號,那邊很快也做出回答,燃起了煙,表示那邊一切安好,船隊不用擔心其他,過去直接登陸。

  為了這個據點,長舟人當初費了不小的勁。

  因為兩塊大陸拉近,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除了自己所在的大陸之外,還有另一片大陸存在。於是,越來越多的人嘗試出海,跨海登陸。

  一開始大家都只知道兩塊大陸有幾乎接壤的地方存在,從那裡走,無疑是最安穩的,不用擔心海上的天氣變化,以及海中龐大的時不時出來調戲船隻的海獸。可那地方因為岩陵與王城之間的戰爭,讓人遠遠避開,甚至那附近很長一片海岸線都有軍隊駐守,想要過河的其他組織都得另外找地方。

  時間一久,越來越多的航線被發現,長舟部落是其中之一,他們剛來的時候也與這邊本土的組織起過衝突,不過都強硬地解決掉了,如今,這邊也有一些航海的團夥知道長舟的存在,但在一次次的試探之後,暫時熄了滅掉長舟的心思。

  不過,該有的謹慎還是得有,這也是木伐在見到據點之後讓人放出信號試探的原因。

  隨著陸地越來越近,船上的人也都看清了岸邊的情形。

  長舟部落在這邊選的這個據點,環境與那邊新的大本營有很大相同之處,長舟當年在這邊選址的時候就特意找的相同地勢環境的地方下腳,漸漸發展成如今的樣子。

  抵達之後,隊伍會在這裡修整兩天,然後再朝最近的城邑過去。

  不適應海船的人,在陸地上休息,適應船上生活的人,則直接在船內歇息。

  這附近的地勢地形,邵玄已經從木伐那裡瞭解過,登陸之後便帶著人去林子裡覓食,這邊不是兇獸生活的茂密叢林,兇獸少見,只有一些數量並不多的野獸。不過這種時候,也不用在意那麼多了。

  「邵玄,你說王城那邊,有沒有收到你的回信?他們是否已經知道你們要過來?」木伐問。

  想到長樂的人送信的效率,邵玄肯定道:「不出意外,王城那邊應當已經知道,至於那些中小城邑是否知道,那就說不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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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00:17:40
第八一二章 這不是遷移

  木伐坐在草叢裡的一塊石頭上歇息,身邊是幾個出去打探路況剛回來的長舟部落人。

  其他長舟人以及炎角的隊伍都還在後面,木伐是帶著人先行探路,畢竟他們對這一帶熟悉,一點風吹草草動也能做出判斷,主要是去看看那幫奴隷主貴族們到底有沒有什麼行動。

  按照最短的路線,想要從登陸點前往王城,最短的路線必定要經過朝秋城附近,長舟部落去得最多的也是朝秋城。

  作為王城六大部族的本部城邑之一,朝秋城是離王城最遠的一個,就算有什麼消息,也是最遲得知,若是朝秋城知道海那邊有炎角人過來,那麼其他人肯定也都知道了。

  只是,打探回來的人告訴木伐,朝秋城並無異狀,與往日沒什麼區別,這就令木伐擔心了。若是朝秋城的人沒有得到消息,那炎角的隊伍過去,會不會直接同朝秋城打起來?

  木伐正皺著眉頭思索,突然抬眼看向前方,眼中利光閃過。

  其他人見狀,都警惕地看過去。

  劫道襲擊的人不少,長舟部落每次往來交易都會遇到這類事情。在場的三十來個長舟部落的人盯著前方傳來動靜之處。

  他們已經嗅到了討厭的氣息。

  「黑鮫的人。」一個長舟的戰士低聲道,那表情,像是聞到屎一般。

  「嗯。」木伐依舊維持著剛才的坐姿坐在石頭上,雙眼盯著前方,並未多說。

  黑鮫是一個比較年輕的組織,它的建立時間只有短短幾十年,其內都是一幫水性極好的人,航行技術也不錯,有冒險精神,也足夠狠。

  以前黑鮫的人還只是來往於一些河川之間,偶爾去海裡游一圈,只是海中風險太大,也沒什麼利益可撈,便一直將重心放在陸內的河流中,從事河川貿易,運人、運物、打劫等等之類的事情都幹。當然,若只是這些的話,黑鮫也不過是眾多同類型組織中不起眼的一個小角色,直到天地災變,兩塊大陸靠近,黑鮫才抓住機會崛起,參與航海,會收大價錢將一些人送往海那邊的陸地。這兩年吸納的新人至少有兩千,一部分留在內陸繼續以前的河川交易,一部分搶佔海岸優秀地盤。

  黑鮫也曾想從長舟這裡買船,在造船上,長舟的人的確佔優勢,每艘船足夠來往多次航行,也夠大,而黑鮫手上的船就遜色許多了,這也是他們暫時沒有真正踏足另一塊大陸的原因,他們現在的船,偷偷運幾個人還行,但若是要運載珍貴貨物,打海戰,那就沒多大優勢了。

  可惜,長舟並不賣船,不管黑鮫威逼利誘,就是不鬆口。

  長舟部落搶地盤的時候,黑鮫還聯合另外兩個組織給長舟帶來了不少麻煩。所以在提到「黑鮫」的時候,長舟的人都沒什麼好臉色。

  很快,一支隊伍出現在木伐等人的視線中。那是一支兩百來人的隊伍,動靜很大,也根本沒有想要隱藏自己的動靜,這也是為什麼木伐等人那麼快就能察覺到的原因。

  「喲,我還猜是誰呢,原來是你們。」前方隊伍中,為首的一人身穿灰色皮衣,這皮並非陸生動物的皮,而是海中魚獸身上剝下的皮,其中有一半以上是鯊魚皮,也是黑鮫的人最喜歡用的皮。脖子上還掛著一些暗紅的打磨得光滑的珠子,都是海裡才有的骨石等打磨而成的飾物。

  這人名叫海沙,是「黑鮫」如今的首領。

  木伐看了看海沙身後的隊伍,五頭弓角巨牛拉著木板車,車上都是貨物,看他們過來的方向,應當是去朝秋城做過交易,

  五頭弓角巨牛的動靜太大,想要隱藏也隱藏不了。弓角巨牛是這一帶常用拉車的獸類,體型是牛類中比較大的,頭上的雙角如張開的弓,張角比其他牛的角要大,牛角也更長。它們易馴化,性情相比其他牛要溫順一些,只是長得嚇人而已。

  看五輛牛車上的貨,這次黑鮫的人收穫不小,也難怪他們心情都不錯。

  見木伐沒回應,海沙心中詫異,若是放在以前,長舟的人早就甩臉色了,就算不動手不說話,怎麼也得回一聲冷哼,可現在,長舟的人全都像是不想理會他們一樣。

  不過,不吭聲也無所謂,見長舟的人不多,海沙粗獷的面上露出幾分狡詐,稍稍側頭看了看身邊的幾人,相互交換一個顏色,都看出對方這次也打算教訓教訓長舟的這些人。

  海沙這些動作做得並不隱秘,他也知道長舟的人見到了,本想看看他們氣急敗壞的樣子,但等海沙看過去的時候,發現長舟的人,表情很奇怪,並不像是擔心,反倒有些嘲諷的意味。

  海沙眼中飛快划過一絲驚訝,面上不懷好意的狡詐笑容微斂。

  長舟的人這反應,很不對勁。

  能當上黑鮫的首領,能帶著整個黑鮫迅速崛起,海沙還是很有眼力的。朝身後打了個手勢,示意隊伍裡的人暫時不要衝動。

  面對他們故意表露出的惡意,為何長舟的人依舊如此鎮定?他們哪來的底氣?!

  正當他想著為什麼的時候,空中飛過幾隻鳥的身影。

  「哞!」

  五頭弓角巨牛蹬踏著磨盤大的蹄子,焦躁地叫出聲。

  黑鮫隊伍里的人,心緒一下子繃緊了。

  「戒備!」

  「有人來了!」

  海沙面上笑意全無,滿是嚴肅,視線從空中收回,看向木伐等人後方的樹林。

  腳步聲越來越近,海沙的耳朵動了動,他能分辨出其中甚至還有掠食獸類的腳步聲,體型應該還不小。

  誰?

  是誰?!

  哢哢哢

  一連串樹枝被撞斷的聲響迅速靠近,一隻灰色的狼爪從樹林中踏出,比人還要高出很多的狼背將周圍的樹輕易擠斷,狼口中還咬著一隻正在流血的鹿,溫熱的呼吸從染血的狼牙間吹出,周圍都像是被這股血腥味侵染。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海沙發現,狼背上,還騎著一個人。

  而在這之後,又有二十來個人接連從樹林中走出來,其中一人還扛著一條兩人粗的蛇,蛇頭已經被斬掉,扛蛇的人將蛇身盤起來用藤草綁著,甩著玩,輕鬆得彷彿甩著的不是一條大蛇而是一根普通的草繩。本來因狩獵而帶著殺伐氣息的身上,見到海沙一行人之後,再增一分凶暴。不同於長舟人身上長年累月形成的那種風雨侵染的殺伐狠戾,而是另一種,更像是深山群獸聚集之處帶出來的凶暴氣勢。

  能夠創建黑鮫,並且在短短十年之內就發展成如今有名的航海組織,海沙這人的眼力還是相當不錯的,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心生忌憚,也疑惑不已。

  剛出現的這些人,能給他帶來絶對威脅的,至少有十個,這還只是他隨意的一眼,若是再仔細去看,或許能發現更多隱藏得更好的強者。

  這些人是誰?來自哪裡?與長舟的人又是什麼關係?

  越想越感覺詭異,海沙瞳孔縮了縮,眼皮直跳。不管是出現的狼,還是這些人,都讓他感覺到危險。更讓他緊張的是,遠處還有陸續靠近的腳步聲,人數不少,數以千計!

  邵玄騎在凱撒的狼背上,掃了眼海沙一行人,又看向坐在石頭上的木伐,問道:「有麻煩?」

  海沙猛地盯住木伐。

  木伐沉默地看了看緊張得面色都有些發白的海沙,數秒之後,才笑道:「沒。」

  海沙面上動了動,扯出一個笑,對木伐道:「既然你們還有事,那我就不多說了。」

  海沙帶著人迅速離開,還改變了原本的路線,繞遠路過去。

  木伐一直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其實,不是他不想借這個機會對海沙下手,可如果他們這次襲擊了黑鮫的人,黑鮫的人也肯定會趁他們離開的時間去襲擊長舟的據點,黑鮫是很記仇的,而依照木伐對黑鮫的瞭解,若是這次放過他們,海沙肯定也不會趁這個機會去給長舟的據點製造麻煩。他雖然看不慣海沙,但海沙這人的行事風格,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可取之處的。

  木伐相信,匆忙離開的海沙明白他最後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同時,木伐心中也暗暗長出了一口氣,果然,這次同炎角一起來的決定是對的。

  他們長舟並非孤立無援,他們還是能找到幫手的,能借勢,至少現在,他們與炎角是互利互助的關係。

  那邊,海沙帶著人跑遠了,確定沒人追,才重重喘了一口氣,有不甘,也有慶幸。

  還好剛才沒動手!

  「頭兒,那些人是誰?」海沙身邊一個人問。

  「我怎麼知道!」海沙沒好氣道:「肯定不是長舟的人。」

  「以前沒見過,莫非,是哪個部落在遷移?」有人猜測。這兩年經常有一些遠離城邑的部落遷移,也不怪他如此懷疑。

  「不,不是遷移!」一個身影如樹葉般輕輕飄落,站在海沙身前,這是海沙剛才派出去打探那邊情況的人。

  「怎麼回事?」海沙問。

  那人也不賣關子,道:「遷移肯定會有老弱病殘的人在裡面,但這支隊伍,根本沒有這樣的人,隊伍中不管男女,都是非常健康、健壯的,即便是看似瘦弱的人,給我的感覺也非常危險。」想到那支隊伍中一個眼皮上畫著紅色花紋的年輕人朝他笑的情形,他當時只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危險的感覺一閃而過,好在對方並未對他出手。

  「那邊,有多少人?」海沙又問。

  「很多!大概有四五千!」

  包括海沙在內的兩百來人聞言,都猛地倒吸一口氣。

  「那……那些人到底從哪裡來的?目的是什麼?」有人心生危機,問道。

  海沙思索著眯了眯眼,看向海的方向。

  「莫非,是海那邊的部落人?」

  「怎麼可能?!」有人驚呼,不過,想到長舟人的那些船,這猜測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我看那些人,與傳言中的不一樣啊。」打探回來的人疑惑。

  「傳言?」海沙嗤笑一聲,「傳言不可信哪!」

  當年見到長舟部落的人時,海沙不是沒懷疑過聽到的傳言,但太多的人這麼說,而且也只見這邊的人過去,極少見到那邊的人過來,他們運人的時候,在那邊的海岸附近也沒發現有什麼讓他們為之一動的東西。久而久之,海沙也就同其他人一樣的看法了,認為那邊大多都是一些吃不飽肚子、使用獸骨獸角做工具、從未見過金器的愚蠢的野蠻人,長舟部落的強大只是特例。

  然而,現在,他才知道以前的那些傳言,全他瑪是假的!

  特例?有這麼多特例?!

  是,那邊可能確實有很多連食物都難以解決的愚昧的野蠻人,但絶對不如傳言中那般佔主體!就算是,那也是一群危險的野蠻人!

  或許,從這邊陸地渡海過去的人沒有再回來的原因,不是找到了新的樂土,而是,他們沒命回來了。

  打探回來的人,腦中還想著見到的那一幕,剛過去的那些人看上去過得很不錯,不論是衣服,還是他們身上那些閃瞎人的寶石,亦或是他們手上的工具。

  沉默半晌,海沙才道:「最近不要去動長舟的地盤,讓手下的人與那邊保持距離,遠遠地看看就好,切勿踏入長舟地盤內。另外,注意朝秋城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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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00:17:56
第八一三章 炎河龍旗

  朝秋城,城主府。

  城主朝炆今兒一大早就感覺眼皮一直猛跳,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到底會是什麼事情。不過,作為一城之主,就算心中煩躁,朝炆依舊表現出一副如往常般鎮定的樣子,還去園子裡走了一圈,看看奴隷們精心照料的那一園子珍貴花木。

  園中的珍貴花木散發的悠然清香起到了凝神靜氣的作用,所以,朝炆喜歡在園中思考事情。

  聞到熟悉的清香,朝炆心中煩躁不安的感覺淡化不少,不過他也不敢大意,能當上朝秋城城主,讓朝秋城安穩至今,自然是有能力的,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朝炆微微垂頭,看著身前的一叢翠綠的草木。

  正想著,突然傳來一聲疾呼。

  「不好了!不好了,阿父!」

  一個衣著錦繡的青年氣喘吁吁衝過來。

  朝炆眉頭緊蹙,他一向教導子女處變不驚,凡事要鎮定,平日裡幾個子女表現得也還不錯,今兒怎麼就這般衝動?

  「何事如此驚慌?!」朝炆聲音不大,語氣卻嚴厲,顯然對來人的表現很不滿。

  衝過來的是朝炆的長子朝川,將來也是最大可能繼承城主之位的,平日裡朝川也卯足了勁在他爹面前刷好感,將他爹的架勢學了個四五分像,可今天實在是太震驚了,往日的沉著冷靜一點不帶,不過,好歹也被朝炆這語氣給打回神。

  頓了頓,深呼吸一口,朝川快速說道:「哨衛傳來消息,有人來了!」

  自打局勢動盪之後,朝炆就專門派出了一批哨衛盯著朝秋城周圍的動靜,一旦有異動就趕緊告知。這期間也出現過一些事情,只是,都是一些小麻煩而已。

  聽朝川這麼說,朝炆雙眉抖了抖,莫非這就是他一早上不安的原因?

  「來者何人?」朝炆問。

  「不……不知道。」

  見朝炆眉間又緊了緊,朝川趕忙繼續說道:「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誰,但哨衛說,可能……可能是……是那邊來的!」說著指了指一個方向,那是海的方位。

  「那邊來的?」朝炆奇道:「是與長舟部落一樣的部落人?」

  長舟部落時不時會來朝秋城交易,這個朝炆知道,但到現在為止,他所知道的,也就長舟部落這個特例,聽聞海那邊的部落非常弱,長舟部落是那邊最強的部落。

  長舟最強論,這其實是長舟部落當時過來的時候自吹,再加上的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只有長舟部落經常來往於兩塊大陸之間,所以,很多人也就漸漸相信了。

  朝炆還知道,因為戰事和局勢的影響,再加上很多地方開始建城,奴隷主貴族們大肆購買奴隷,原本生活在內陸的一些中小部落都被逼逃向深山野林之地,難以尋覓,抓奴隷難度增大,所以很多奴隷貿易組織將手伸向另一塊大陸,比如最大的奴隷組織「畀」就是如此。

  這也讓朝炆一直相信,海那邊的部落都是一幫即將淪為奴隷的人,不足為慮。等以後航海技術成熟,來往更加穩定了,朝炆也想伸手幹一把,那邊的人抓過來當奴隷,那邊的寶石鹽礦等據為己有。

  只是,現在竟然會有除了長舟部落之外的其他人來這裡?

  不如,直接抓來當奴隷?

  「有多少人?」朝炆思索著問道。

  「四……四五千。」朝川結巴。

  「多少?!」朝炆聲音一提,不敢相信似的一字一字地問:「四五千?!」

  朝川使勁點頭,「哨兵還說……說……說來的都挺強,不像是遷移,更……更像是……有目的的行動。」

  朝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突然像是卡住了一般,面色迅變換。

  這個數量,在當下的大環境裡,的確是一個不小的數字。

  四五千人,還都不是逃難、遷移的,實力普遍較強,這麼聯合起來一看,朝炆得出了一個結論——這他瑪是要攻城啊!

  想到這裡,朝炆也鎮定不了了,伸手撥開擋在身前的朝川,身影風一般奔出園子。

  朝秋城內,遠道而來的交易隊伍正忙活著,他們早就熟悉了這裡的交易方式,不管是滿是商舖的街道,還是城主劃出來的自由交易區,閉著眼睛都能走過去,每天哪個時段有些什麼活動,到哪裡能聽到八卦,都熟悉得很。

  只是,今天出現了狀況。

  城主府的鑲金大門隨著一陣哢哢哢的聲音,打開。一支百人騎兵衝出,前面的人拿著長柄的兵器毫不留情揮動,大喝著,將擋道的人驅逐。

  城內反應快的人見勢不妙,早就退到兩旁。

  「怎麼了?」

  「那是城主的親衛!朝家的人!」

  「快看隊伍中間那兩個!」

  「那是城主?」

  從城主府出來的隊伍中,明顯有兩人的衣著與其他人不一樣,更為光鮮精緻。那是朝炆和朝川。平日裡朝炆出去都是坐車的,不過現在趕時間,就直接騎馬了。

  「他們往城門那邊去了!」

  「城主這麼匆忙趕去城門那邊,要幹什麼??」

  看著匆忙過去的那一隊人馬,有點眼力的都知道有事情要發生。

  出事了!

  衝到城門之後,朝炆就爬上城樓,看向遠處,心中頓時一緊。雖然遠處只能看到一些小黑點,但看數量就知道朝川所言非虛。空中還有一些可疑的身影。

  「關城門!」朝炆喊話後,又讓弓箭手做好準備。空中的那些身影,可不是尋常小鳥。

  轟隆隆——

  厚重的城門被關攏。

  城外還有一支剛來的遠行隊伍,沒來得及進城,就被擋在外面,任他們怎麼喊,怎麼求,怎麼賄賂,城門它就是不動。城主親自守著,誰敢開?

  不光是城外的人,城內人更是疑惑,原本想出城的隊伍都被攔下了。

  圍觀群眾也都往城門這邊靠過來,要不是有朝家的人擋著,他們可能會直接湊攏到城門前一探究竟。

  「大白天的怎麼還關城門?」有人不滿。

  「就是,就算有什麼事情發生,總得讓咱們知道啊!」知道了才好逃命!眾人心道。

  「好像不太妙,咱們要不要想辦法先離開?」

  「翻出去?這時候到處都守得嚴。」

  「也可以先藏起來。」

  「別瞎猜,先看看再說。」

  然而,這些不滿和議論,下一刻就停了。

  「嗷嗚——」

  一聲狼嚎從遠處傳來。

  人群一靜,隨後爆出更大的議論聲。

  「狼!是狼!」

  「不像是普通的狼,我聽得出來!」

  「我們遠行的時候也聽到過狼嚎,只是,這聲音聽著怎麼感覺……」說話的人打了個哆嗦。

  「兇獸!」一個年紀稍長的遠行者肯定道。他們隊伍是從深山來的,知道山林裡那些野獸與兇獸吼叫的區別。而剛才那一聲,只有兇獸能夠發出,普通野獸級別的狼,根本起不到讓人渾身毛、像是每一根筋都繃緊的效果。

  「噍——」

  高空,幾隻鷹飛過,在朝秋城上方盤旋。

  「太高了,不好射。」有經驗的射手說道。就算能射到,力量也足夠,但因為相隔太遠,射過去的時候,對方很可能已經飛離,看它們的反應能力就知道,那不是能輕易射中的鳥。

  「那……也是兇獸!」

  「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莫非有人攻城?」

  人群中各有猜測,思維更是如脫繮的野馬朝各處奔。

  此時,站在城樓的朝炆,眉頭皺得能夾斷樹枝,雙眼死死盯著前方。

  朝川已經得到命令去調動人手,朝炆則看著越來越近的隊伍,猜測對方的身份,以及接下來該怎麼辦。

  前方靠近的隊伍中,有三面大旗,其中兩面朝炆認識,一面是長舟部落的圖騰旗,另一面則令朝炆心中泛苦。

  「炎角人!」

  之所以認識炎角的圖騰,這還是當年王城要追殺炎角的遷移隊伍時,發出的命令上畫過炎角的圖騰,後來朝炆也對炎角作過瞭解。

  當年王城隊伍要他們派出援軍,朝炆還故意拖延了時間的,倒不是想要幫炎角,而是他這人不喜歡耗費自家兵力。王城要打就讓他們打,他們朝秋城只要做做樣子就好。

  只是,朝炆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再次看到炎角的圖騰旗。果然是從海那邊過來的!

  而除了炎角和長舟的圖騰旗之外,那第三面大旗,就非常陌生了。旗上有一個奇怪的圖形,像是蟲蛇的樣子,從未見過,也不知是哪個部落的。

  不管如何,朝炆此時心中就兩個大字——不妙!

  至於朝炆感覺陌生的那面旗,其實那並非某個部落的圖騰旗,那是一面新的旗幟。說它「新」,不是指的料子新,而是,它才誕生沒多久。

  在炎角的隊伍出之前,炎河流域各個收到消息的部落趕到交易區的期間,部落在準備圖騰旗的時候,邵玄提出來做一面屬於炎河流域部落聯盟的旗幟。

  至於旗上圖紋,因為大聯盟並非某一個部落的聯盟,數量眾多,以後還會更多,不可能用某一個部落的圖騰來用,即便是炎角,雙角圖騰用上去也會引來各部落的強烈反對,在涉及圖騰的事情上,部落人是非常固執的。所以,邵玄用了一個熟悉,別人卻從未見過的圖案——龍。

  龍的形狀是以邵玄所熟悉區段炎河的大致形狀來繪製的。

  對於邵玄的這個決定,炎角眾人沒有反對,也覺得邵玄這個建議非常不錯,而後面到來的其他部落,自然也沒有異議,既然是以炎河的形狀為基礎,他們當然贊成。甚至在邵玄提出以後會將各個屬於炎河流域大聯盟的部落圖騰都放在這面龍旗上的時候,都恨不得立馬印個圖騰上去。只是,時間倉促,他們對於圖騰的態度又非常謹慎認真,不會在沒有任何儀式和準備的情況下,在一面具有象徵意義的旗幟上畫下圖騰,所以,到現在為止,炎河龍旗上,只有那條炎河形狀的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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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00:18:13
第八一四章 土豪進城

  三面旗,代表了炎角、炎河聯盟以及長舟部落,但隊伍中還有其他部落的人,比如回部落、莽部落、未八部落等。他們沒有拉旗,並非他們不想拉,而是沒得拉。其實他們心中也後悔,怎麼就沒想到要弄一面圖騰旗幟扛著呢?

  臨時製作?不,圖騰旗必須得用最滿意的材料,必須是巫親手繪製的,那才是能代表部落的圖騰旗。可惜,他們這次的目的本就只是來打醬油湊熱鬧的,壓根沒想到要扛旗。

  陣陣風吹之下,三面圖騰旗飄動著,獵獵作響。走近些,城樓上的人憑他們的眼力,也都能看清旗幟上的圖紋。

  剛才在門口沒能進城的那支倒楣的遠行隊伍,現在已經不在城門口拍門了,眼瞧著後方陌生龐大的隊伍逼近,他們直接轉向離開。

  朝炆盯著靠近的隊伍,聽著身邊下屬低聲說著應對策略,一個說直接戰,趁對方遠途勞累,直接殺過去,不給對方歇息的時間。另一個則建議先談判,總得知道對方到底目的為何,或許能經過商議,避免衝突。

  若是往日,朝炆更偏向於後一種策略,他不喜歡耗費兵力開戰,傷人傷財。可對方既然是從海那邊過來,這其中還有炎角人,那就得謹慎了。

  身邊人吵得激烈,朝炆心中也是煩躁得很,還想著怎麼就如此倒楣,遇到他們。

  正想著,朝炆耳朵一動,看向空中某處。

  一個黑色的身影飛速掠過空中,直飛朝炆這邊來。

  朝炆面上一喜,抬起一條胳膊,下一刻,空中那個飛動著的身影便落下。

  那是一隻黑色的鳥,約莫兩個巴掌大,飛起時如拉長的剪刀,收起翅膀的時候身形瘦長。這是一種用來傳遞消息的鳥。

  迫不及待從鳥腿上解下一個小竹筒,將裡面的一張薄薄的布條倒出。裡面的布條是用一種兇獸的絲製作而成,不易磨損。

  看到布條的時候,朝炆才真正確定這就是從王城來的。

  看了看布條上的字,朝炆繃緊的面皮漸漸放鬆。

  「阿父,是王城的信?」已經調兵回來的朝川滿頭大汗跑上城樓。

  「嗯。」朝炆心不在焉應了一聲,然後將布條仔細又看了一遍,舒了口氣,長嘆一聲,道:「開城門。」

  「啊?」等著命令的朝川一下子愣住,他還以為要開戰來著,怎麼就開城門了?

  見朝炆眉頭一蹙,朝川知道他爹又不滿了,趕緊朝下方等候命令的城衛們大聲喊道:「開城門!」

  下方等候的城衛們等到這麼一個結果,也懵了,見朝川不是在說笑,你看我我看你,才跟著領頭的過去,小心翼翼地開城門,幾乎是一點點將門挪動的,生怕開快了會發生什麼事情一般,視線從打開的門縫看向城外靠近的隊伍。

  哄——

  朝城門這邊擠過來的圍觀人群見狀,頓時炸開鍋了,嚷嚷著,全都往後撤,與城門保持安全距離。

  往這邊過來的隊伍,進城的只有三百人,其餘人並未靠近城門,而是在外等著。

  邵玄帶著凱撒打頭進入朝秋城,其他人緊隨身後。

  這陣勢,城衛們連進城費都沒敢收。

  邵玄進城之後,並未再繼續王城內走,而是抬手打了個手勢,示意其他人去買東西。

  朝炆依舊站在城樓上,沒有下去,因為他還沒想好用怎樣的態度來對待炎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若是一個不小心起到反效果,那就麻煩了。所以,朝炆此時是以不變應萬變策略。

  炎角的人進城之後,根本就沒想過來打招呼,而是同其他普通的遠行隊伍一樣,進城,然後去各個目的地交易。只有最前面進城的邵玄以及木伐等幾人站在進城的地方,凱撒就趴在旁邊,一雙狼眼冷冷盯著附近那些城衛。

  邵玄看了眼站在城樓上往下瞧的朝炆,雙方視線對上,過了幾秒,又挪開,不需言語,雙方都明白對方的打算。

  邵玄能看出朝炆不想開戰,或許已經得到了消息,才打開城門,也撤了一半城衛。

  朝炆心中也鬆了口氣,還好還好,看來對方真只是過來交易的,希望他們趕緊離開。

  進城的人,因為語言不通以及對城內不瞭解,由長舟的人領著,一個個摩拳擦掌,他們直接來朝秋城而不是繞過去的原因,其實是為了買東西!從這裡到王城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他們總得備點貨吧?順便見識一下奴隷主們的城邑。

  可惜,進城之後,大概是期望太高,越往裡走,越發失望。

  因為熟悉了炎角的交易區,乍一見到朝秋城,也沒感覺多震撼,反而有種不過如此的感覺。

  至於那些造型精緻精美的東西……好看是好看,自然也是想買回去裝逼的,只是價錢太高,不實惠,帶著還麻煩。

  跟著過來的人都是去過多次炎河交易區的,對交易方面的事情就算不精通,但心裡也大致有數,什麼物品大致在什麼價位,都有個模糊的印象。可現在,他們只有一個感覺——坑爹呢這是?!

  以前在炎角的交易區還覺得他們那裡很多東西貴,現在一對比,炎角簡直就是良心價啊!這裡,就那麼一小袋肉乾,憑什麼賣那麼貴?!

  不過,出門在外,來這個陌生的地方,東西達不到心裡滿意的水平,也沒辦法,好在他們有「錢」!

  六大貴族掌管的城邑內,有統一的貨幣,但很多時候還是會進行以物易物的交易,夠方便。

  來之前,各部落的人都已經從長舟那裡瞭解到了物價,以及各種寶石的價位,心中有數,不怕被坑,更何況,有長舟的人跟著呢,就算他們自己不瞭解,長舟的人也可以提醒他們。

  阿不力帶著三個疐部落的戰士,跟著兩個長舟人來到一家店舖前。

  這是一家賣食物的,從穀子、餅到肉食,都有,也是遠行隊伍經常會來的店舖之一。

  從部落變成商隊,然後再變成如今分布在城內各處,或者各個城邑之中的商舖,這邊部落所經歷的這種變化,在路途上阿不力已經從長舟人那裡瞭解過,所以,除了一開始好奇地看了幾眼之後,就沒再看裡面的人了,而是將注意力放在店舖內的那些貨物上。

  店內正有人在搬運箱子,那人聽到有人過來,擱下箱子,蹲著的身體還沒站直,餘光瞥見了站在店門口的三雙大腳。

  長這麼大的腳,雖然新奇,但也不至於驚嚇,不同部落有不同的風格特色,見多個各式各樣的人,也就習慣了。他驚訝的是,這三雙大腳上腳趾粗糙帶有傷口,就像乞丐。

  店內的人以為過來的是城內找不到去處、連奴隷都當不成的乞丐過來乞討,正準備趕人,視線往上一抬,咦?

  咦?!!

  店內的人被凍住一般,看向阿不力幾人脖子上戴著的那一圈閃瞎人眼的寶石。

  晶瑩透亮的水晶,將照射下來的陽光,一部分反射出去,一部分折射出七彩的光,耀眼非常。每一根都有小孩胳膊粗!

  店內的人使勁閉了閉眼,又睜開。不是幻覺!

  「你……你們……」想說的話因為太過震驚而打結,眼睛都直了。

  很多遠行隊伍都是財不外露,生怕別人知道自己手頭有好東西,可現在,站在店前的人,渾身都帶著一種土豪的氣勢,壓根沒有任何收斂的想法。奇葩!

  阿不力沒管店內木頭桿子一般的人,眼睛看著擺放的那一袋袋顏色形態各異的穀物,以及那些被製作成便於遠行攜帶的肉乾。

  種類很多,雖然質量比不上炎角那裡的貨,但勝在品種豐富,看花眼。

  「你們說說,買哪種?」阿不力問身旁的兩人,他選擇困難症犯了。

  「那個。」一個疐部落戰士指向近處的一種穀子。顆粒飽滿,夠大,看著耐吃。

  阿不力手一揮,「買!」

  「那個。」另一側的人也指了一種。

  阿不力掃了眼,「買!」

  「還有這個,這個看著也不錯,哎,那個好像很好吃。」

  「買!買!買!」

  阿不力難得豪一把,知道自己手頭那些水晶的價值,就放開手買了。他也不怕被人搶,他們背後有人,城外還有四千多人候著呢,那就是底氣!

  相隔五個店舖的另一家專門賣穀子的店內,歸壑一隻手轉著裝滿了寶石的獸皮袋,另一隻手抬起,朝店內貨架上指。

  「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那邊一排,一樣來一百袋。」

  「……啊?」店內人愣了。

  「怎麼,沒有?」

  「啊……不,有有!」見歸壑抬腳要離開,店主趕緊叫住人。開玩笑,難得碰上大買賣,怎麼能放走?

  還有一些人,看來看去,發現沒幾個能讓他們興起購買慾望的,頓時陷入了「咱有錢,但除了食物之外竟不知道買什麼」的糾結情緒之中。

  這邊大陸寶石少,珍貴。為什麼造成這樣的結果?兩塊大陸為何有這樣的差別?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核種!

  這邊之所以寶石一類的東西少,就是因為核種的存在,即便很久以前有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寶石存在,但在核種出現之後,漸漸地,那些寶石發生了質的變化,成為金屬礦。

  物以稀為貴,當貴族們傾心那些寶石的時候,寶石的身價也就隨之上漲,但可惜的是,寶石難發現,質量上乘的寶石更難發現,許多奴隷主還特意讓手下的奴隷去挖寶石,但最終,優質的寶石數量,或許還沒有累死的奴隷多。

  但是,這對另一塊大陸的部落人而言,寶石什麼的,戴一串玩一串,興起還能扔一把撒出去回歸自然。

  因為核種並未落在那邊,所有的晶石都依照原本的自然規則存在,如疐部落那類生活的地方本就富含晶石的,手上的晶石比食物還多。

  這也是長舟部落發家的手段之一。

  朝秋城人,以及本土的遠行隊伍們,對炎角這支隊伍的一個深刻印象就是——人傻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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