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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kdkd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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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陳詞懶調】原始戰記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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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16:53:13
第八二五章 叫他出來

  「你……」

  麓弼高大壯碩的身軀顫抖著,眼睛是再也掩飾不住的慌亂與震驚,以及恐懼。一身武力肆意揮灑的設想破滅,想要避開邵玄的視線,但雙腿想是失去控制,根本不聽使喚,甚至麓弼覺得,若是強行挪動的話,很可能會失去平衡而跌倒。王城城門下,在這些來自遠方大陸的部落人面前跌倒,下場會如何,他不用多想都知道

  權衡利弊,麓弼還是選擇咬牙強撐著不動。

  察覺到麓弼的異常,其他麓家的人想要靠近看看情況,卻沒想,他們腳上剛一動,邵玄便將視線挪到他們身上。

  就像一盆冰水迎頭澆下,對著邵玄的目光,麓家眾人感覺背後的大片汗毛都像是被凍直了一樣,稍稍移動就會瑟瑟發抖。

  即便他們之中許多人離邵玄還遠,卻也能感覺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彷彿來自骨子裡的顫慄,或者說,那是他們身體力量的本源出了問題。

  怎麼回事?!

  城樓上的人一直盯著下方的動靜,這時候也看出不對勁了,他要是再旁觀下去,麓家的那些人還真有可能丟臉,雖然他看不慣麓家的作風,但麓家的人現在是王城城門守衛,丟臉也是丟的王城的臉,尤其是在這些部落人面前,不容出亂子。

  原以為麓家的人怎麼也會多撐一會兒……可惜了。

  心底無聲嘆息,盔甲青年縱身從城樓上跳下,落在麓弼身後。

  邵玄看過去,並不意外對方的出現。

  「稷家人?」邵玄能從他身上感受到屬於稷家火種的氣息。

  此人的面容與稷放有三分相似,只是相比起稷放的沉穩,這人更多的是狂傲。不過,在邵玄面前的時候,他面上的狂傲少了些許,眼中多了些謹慎。

  「稷家稷收,奉王兄之令前來迎接各位。」稷收說道。一個「王兄」是在點明身份,他是王城守衛軍的頭領,也是稷放在奪取王位時少有的幾個能活下來的先王子嗣之一,其原因是因為稷收是稷放同父同母的親弟弟,在稷放上位的時候也出過大力。

  稷收說話的時候,對上邵玄的眼睛時也不由得一愣,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麓家人的表現會如此了,實在是壓力山大。

  稷收不知道的是,這還是邵玄在稷收出現之後收斂過的結果。

  因稷放的出現,邵玄挪開視線,麓家的人,包括麓弼在內,都感覺渾身一輕,彷彿壓在身上的大山挪走,一些人擦著額頭急出的冷汗,心中暗暗慶幸還好稷收出現得及時,否則他們還真撐不住了。

  這個炎角的人當真詭異!

  稷收畢竟不同於麓家的那些人,體內的火種之力還是比較強的,短暫的愣神之後便恢復正常。放在原始火種時期,稷家的火種比麓家的火種也會更大,對於邵玄所施加的壓力,稷收也能抗拒一二。

  堵在城門這裡的時間稍稍久了一點,稷收也不廢話,然後抬手示意邵玄往裡走。

  「開城門!」稷收出聲道,「諸位,請!」

  邵玄先一步跨進城,在他身後,歸壑帶著隊伍跟上。

  稷收看著過去的隊伍,眯起如利劍般的雙眼,儘量將眼中的利光遮住。這些部落人,的確與他所想的不一樣。麓家人帶來的試探結果,讓他不得不慎重對待這些人,難得他會多說一個「請」字。

  待炎角這邊的隊伍全部進城之後,稷收輕蔑地看了還呆愣在那裡的麓家眾人一眼,又看看見勢不妙躲遠的烈狐的人,笑了笑,快步追進城,也不管麓家和烈狐的人是何種反應。

  城門在炎角的隊伍進城之後也不再關閉,恢復了王城內外通行正常。只是,麓家的人就不那麼好受了。想到當時的情形,心中皆是一陣後怕,脊樑都泛起了涼意。

  麓弼怔怔看著走遠的隊伍,手一鬆,握著的錘柄「咚」落至地面,而麓弼整個人的精神好似徹底崩潰一般,勉強支撐著身體。而離麓弼不遠的麓銘,則是噗通一聲無力地跪倒在地。

  稷收離開時的眼神和笑意,他們明白。

  他們完了。

  另一邊,跟著邵玄進城的隊伍,在王城內這條直接通往王宮的寬敞大道上走過,好奇地看著兩邊維護秩序的王城軍隊,同時也打量著那些湊過來看熱鬧的人,以及周圍的房屋建築和店舖陳設。

  王城內的大道比朝秋城那些城邑的大道要寬敞得多,凱撒和隊伍一起走在上面根本不嫌擁擠,王城內經常有拉貨的大型獸類行走,只是,這條道,卻不是誰都能踏上去走的,尋常遠行者和商隊在進城之後走的都是其他的路,這條道上走的都是特殊待遇。

  「看出來了嗎?」歸壑問旁邊的陀。

  「什麼?」陀正打量著王城內的情形,突然被歸壑問這麼一句,反應不過來。

  「王城的人,與我們所見過的那些城邑的人,反應都不一樣。」歸壑道。

  陀想了想,的確,王城的人,更像是看稀罕找樂子,那眼神彷彿他們是人群中的幾隻猴子,帶著一種興味的眼光來看待入城的炎角眾人,而不是朝秋城內那些人表現出來的深深防備。

  當時進朝秋城的只有數百人,而現在,他們這些人可是全都進入王城的。

  即便炎角的人數量上的確很多,也讓一些王城人在看到第一眼的時候驚訝了一番,但很快,他們就繼續看樂子了。

  為什麼?

  這就是王城人的自信!

  這就是王城的底氣和底蘊!

  能夠留在王城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真本事,烈狐部落的人當年在山林深處多囂張,就算部落因鹽礦那裡王獸的事情受損慘重,但至少部落還是有人在的,聯合起來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了,但在王城,他們還真翻不起多大的浪來,也就只能壓一壓那些自由人或者小型團體組織,之所以能一直嘚瑟到現在,是因為他們抱著易家的大腿,易家一倒,被烈狐打壓過的人便有仇報仇了。

  王城的這些自由人和大小團體聯合起來,自是不需要忌憚什麼的,就炎角隊伍的這些人,他們還真不怕,再說,易家不行了,不是還有另外五個大貴族嗎?他們怕個啥?

  在炎角的隊伍往王宮過去的時候,工甲家內也來了位不速之客。

  「讓工甲韌出來!」一身黑衣的人渾身煞氣地站在大堂內。

  如今工甲家掌權的一把手就是工甲韌,自打稷放上位之後,工甲韌在工甲家的地位就猛地拔高,再加上工甲韌也確實有實力,還是從工甲山學成歸來,在對比了各位匠師所鑄造的東西之後,工甲家的老輩們承認了工甲韌的地位,同時,這也是當下對工甲家最有利的選擇。

  工甲韌最近又在閉關,若是沒有緊急的大事,沒人會去打擾他,這不僅是工甲韌的規矩,也是所有工甲家的匠人和匠師們的習慣,沒人願意在鑄造的時候被屁大點事情干擾,於鑄造一事上,很可能一個改變人生的靈感在一次不經意的打擾之下煙消雲散,餘生都未必能記起。

  而此時,工甲家來的這位不速之客,也是一個工甲家十分不願意接待卻又不敢得罪的人。

  「工甲韌呢,立刻,馬上,叫他出來!」又是一聲壓抑的爆吼讓屋內的老老少少都齊齊顫抖了一下,他們心有懼意,卻又因為職業習慣不住往對方手上的武器瞟。

  知道那東西來歷的人,看到心裡就一咯噔。

  十字長柄,怎麼會變成這樣?斷口看著有些奇怪,不細看他們也沒法得出確切結論,很好奇,只是,這時候他們可不想湊過去觸霉頭。

  此時站在工甲家接待大堂的人,正是被邵玄一路追殺過來的巳。不過,巳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看著沒那麼狼狽。

  能夠直接這麼不給工甲家面子的人,還真沒幾個,偏偏,這位就是其中之一。工甲家與畀之間的利益往來從工甲家的先輩們就開始了。

  工甲家每年需要的一些稀罕的材料,有一部分都是拜託這位弄來的,畢竟,畀別的沒有,就是奴隷多,採礦找東西之類的有足夠的人力。

  巳手上的十字觿刀就是工甲家的匠師打造,只是,那位為巳打造這把十字觿刀的前輩早就逝去,所用的工藝和一些技法,他們這些人未必能做到與之一致,修補上有難度。

  工甲家的匠師,越是技藝高的人,強迫症越嚴重,做不到他們心中最完美的修補,他們寧可不動手,否則,有損名譽不說,心裡還會長時間地不爽快。

  巳接觸工甲家的人多,也知道這幫人的尿性,所以,他來了之後就直接找工甲韌,讓主事的人給他一個說法。

  他知道工甲家在稷放上位之後走了一些人,他來這裡,一個是問問能不能將他手上殘缺的十字觿刀補完整,若是一直這個樣子,他顏面何存?為了避開人,他還是偷偷進王城的,去了趟稷放那裡便直奔工甲家來了。

  而另一個目的,巳想知道,到底是工甲家的誰為炎角鑄造了那些極具威脅的武器!?

  「工甲韌呢?趕緊叫他出來!」巳不耐煩地再次吼出聲。

  「喊什麼喊?!」工甲韌被人從鑄造室叫出來,中途被人打斷,他也不是沒脾氣的。

  只是,一進來,工甲韌就看到了巳手上被削成棍的觿刀,目光就像粘在上面一般。

  「你的刀,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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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二六章 壓一根水晶

    見工甲恆終於出來,巳也不廢話,將手裡被削成棍的觿刀扔向工甲恆。

    觿刀還是有些重量的,即便被削過,對於尋常人而言仍舊是沉重的,但工甲恆作為鑄造的匠師,臂力非尋常人所能比,穩穩接住扔過來的觿刀之後,也不看巳,認真研究起來。

    周圍的其他工甲家的人這時候也不管那麼多了,都湊攏過來,近距離看著觿刀的斷口處。

    此時還能留在廳內的人,都是在工甲家有些地位的,屬於工甲恆的親信,巳也不怕他們出去亂說,由著他們研究。

    “這個斷口……”工甲恆用手指來回摩挲,細細感受者斷口的切面,眼睛不放過斷口上任何一絲細小的異常。

    能夠製造出這樣的切口,對方手中的武器肯定是相當鋒利且堅硬的,而且,砍下時的力道也非常大,最重要的是,材質不明,從斷口工甲恆就能得知,砍斷長柄的武器,材質絕對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種!這激起了工甲恆的好奇心,問巳,“你說說當時的情形。”

    巳拒絕回憶當時的情形,也不會將邵玄怎麼削他的情形描述給工甲家的人聽,丟面子的事情他藏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告知別人?

    “你不願意說也可以,那就講講對方手裡的武器到底長什麼樣。”工甲恆回憶著自己所接觸過的各種材質的武器,沒有一種能夠造成這種切面,上面的痕跡非常陌生。

    “你們不知道?”巳掃了眼工甲恆以及其他幾個工甲家的匠人匠師,面色奇異,邵玄手裡的那把刀具體什麼樣他還真說不出來,“是刀,當時沒太注意,我就知道,刀上有你們工甲家的雲紋,這個絕對沒錯。你們工甲家離開的人中,有誰去了炎角?”

    “炎角?!砍斷觿刀刀柄的是炎角的邵玄?”工甲恆問。

    “是,你認識邵玄?對了,聽聞炎角的邵玄曾經來過王城,讓你打造過一把劍,莫非,那小子手上的刀也是你造的?!”問到後面,巳的聲音都忍不住拔高,看向工甲恆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工甲恆並不在意巳那凶狠的視線,只是皺著眉搖搖頭,“不,我雖然曾經贈送過一些刀劍斧給炎角,但是,那些武器中,只有送給邵玄的那把劍是最好的,至於其他,根本無法砍斷你的觿刀刀柄,不說那些刀斧,就算是我送給邵玄的那把劍,也未必能造成這樣的斷口。”

    “那到底是你們工甲家的誰給炎角造的刀?!”巳心情極差。

    “莫非……”旁邊一個年紀稍長的人遲疑道,“工甲韌……”當初稷放奪得王位的時候,工甲家走了一部分人,其中就有工甲韌,其他人不知道工甲韌的去處,但他們幾個工甲恆的親信是知道的,工甲韌幾個人被送去了另一邊,尋求炎角的保護。

    工甲恆自然也想到了,但又覺得不可能,工甲韌才去多久?而且,工甲韌也沒有前往過匣谷,沒有得到過先祖的傳承,就算工甲韌有天賦,但工甲家有天賦的人多得去了,那麼,工甲韌到底是怎麼打造出來的這些東西?

    在工甲家的人猜測邵玄手裡的刀到底是誰造的時候,炎角的隊伍已經來到了王宮。當然,並非所有人都進入宮內,邵玄帶著兩百人進入王宮內,其他人留在宮外,稷放早已經安排好了地方安置眾人。

    上一次邵玄見到稷放的時候,稷放還是王次子的身份,為人比較低調內斂,現在再次見面,稷放渾身散發著雍容華貴氣勢。

    雖然稷放沒有前去城門口迎接,但他派了親弟弟過去,他自己也帶人在宮門口迎接,以示重視。

    “好久不見。”稷放面上帶著笑,衣著華麗,繡紋精緻,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貴氣,一舉一動都帶著上位者的威嚴。

    邵玄這邊周身的氣勢與稷放一行人有明顯的不同,雖然沒他們那種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貴氣,卻也帶著屬於炎角人的硬氣。

    能跟著邵玄進入王宮的,都是炎河各個部落的頭領和精英們,不管他們心底如何想,如何緊張,在這些貴族奴隸主們面前都不能弱了氣勢。

    稷放已經命人準備好了盛宴,不過在晚上,這個點還早,稷放沒給邵玄詢問巳的時間,直接讓人去將屬於炎河流域的那些“失蹤人口”帶過來。

    稷放沒有撒謊,那些被抓過來的人,不管之前受到怎樣的折磨,帶到王城之後待遇還不錯,至少在帶到邵玄他們面前的時候比較精神。

    稷放正想說一說這些奴隸帶到王城之後受到的優待,視線掃過那些人的時候,突然一頓,連即將出口的話都忘了。他看到了一個人,而那個人,不應該出現在被抓的人中,他之前並未見過對方。

    稷放眼神微沉,雖然現在很想將看管那些部落人的守衛們抓過來訓話,一個盜七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有個部落人混進去,偏偏沒人知道!可現在並不是個訓話的好時間,稷放一肚子的怒氣也只能憋著,面色不太好看。

    負責看守的人此時想辯解,但對上稷放的視線,只能垂頭。

    歸壑讓區離他們去將各自部落丟失的人帶回隊伍,看看有沒有少人,瞧到同那些被抓的人一起走出來的甘切時只是愣了愣,見邵玄面上並無詫異,便知道肯定是邵玄讓甘切先去看一看那些被抓的人的情況。

    檢查完那些被抓的人身體情況,沒有少人,也沒有性命之憂,區離等人面上也難得輕鬆了不少,他回去對自己部落的人也有交代了,不枉這冒險的一行。

    “說說契約,如何簽訂?”邵玄問。

    稷放沒想到邵玄竟然沒提巳的事情,他聽一身狼狽的巳回來後所說的話,推斷邵玄應該是知道他與巳有合作,原以為邵玄帶人過來之後會質問,甚至會抓住這事提出更多的條件,但沒想到,邵玄竟然略過了巳的事情,直接問契約。

    既然邵玄不提,稷放也不會主動說起。

    “契約的簽訂方式有很多種,不過,我們一般選擇其中的兩種,一個是精神契約,一個是文字契約,兩種都是基於火種的契約。”稷放給邵玄講解他們使用的這兩種契約之間的差異。

    文字契約就是以文字的方式記錄契約內容,然後以火種之力繪下圖騰印記,以證明簽約人的身份。

    只是,文字契約並不那麼堅固,有些人不顧名譽耍賴,你也拿他沒辦法。不管怎麼罵,對方也不會少塊肉,但精神契約就不同了。

    “精神契約,需要在天地契書上留痕。”稷放看向一個方位,那在王宮的中心處,那裡不是誰都能進去的。

    “天地契書?”

    “不錯,天地契書是與火種相通的契書,不可輕易更改,即便為王,也不可隨意改變。”稷放面上的笑意已經被肅穆所取代,提到天地契書,每個人都會心生敬畏,包括他自己。

    “若是選擇天地契書,我便帶你過去看看,若是選擇文字契書,現在可開始商議契書內容。”稷放說道。

    “天地契書。”邵玄看向王宮中心的方位,緩緩道,“我選擇天地契書。”

    邵玄的選擇,歸壑他們並無異議,他們也看出來了,稷放重視的人,只有邵玄。正好,他們這邊也以邵玄的決定為主。

    炎角選擇了天地契書的事情,沒多大會兒便傳到了王宮外。

    “什麼?!那些部落人竟然選擇天地契書?!”

    “天地契書?沒聽錯?真的?”

    “絕對沒錯,從貴族那邊傳出來的!”

    王城吃瓜群眾們爆了。

    炎角那幫部落人竟然選擇天地契書的方式!

    天地契書長什麼樣,他們中大多數人都沒見過,除了王城內的幾個大貴族,也就一些大型的商隊和部落的頭領們見過,路人們雖然沒親眼見過,但也聽說過不少。

    “下注了!下注了!”賭坊那邊最快反應過來,開始吆喝,擺出了大大的牌子,有人在旁邊擊鼓吸引註意力。

    “大家猜猜炎角能在天地契書上留下多大的印跡?”

    “走過路過,不如進來壓一注啦!”

    呼啦啦

    看熱鬧不嫌事大,正好奇心旺盛的王城群眾們此時心癢了。

    天地契書怎麼個賭法,有些年紀的人都知道,年輕人們不明所以,爭相詢問。

    賭坊的人面帶得意,他們非常享受眾人環繞的感覺,也享受那些無知者的請求,而且,來的人越多,他們越賺。

    擊鼓的人停下手上擊鼓的動作,清了清嗓子,正打算給這幫無知小輩們細細講解一番,誰想,剛準備開口,對面就突然躥出個人,啪地一聲往面前的大桌上拍了個東西,“壓一根水晶!”

    賭坊的人雙眼爆出寒光,越過桌子看向打斷他話的人,只是,不待他細細打量對方,視線就被桌上的東西所吸引。

    胳膊粗的水晶就這麼拍在桌面上,壓在那塊畫著赤紅色的寫著炎角的地方。

    周圍瞬間靜了靜,然後齊刷刷看向壓下這根晶瑩透亮大水晶人,那是一種看智障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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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16:53:43
第八二七章 聚眾大賭

    因為核種的原因,這邊的寶石極為稀少,所以這邊的人,不管是貴族奴隸主們,還是遠離城邑居住的部落人,對於寶石都是非常喜愛的,物以稀為貴,生活質量越好、不用擔心溫飽問題的人群,越是喜歡那些漂亮的罕見的寶石。

    很早以前,王城內是沒有賭坊的,所謂的賭局也只是一些無聊人士的遊戲消遣而已,偶爾會因為一些比鬥而臨時擺局下注,後來,各種組織多了,這其中一部分人看中了賭局裡面的商機,便聯合起來創辦賭坊,其目的並非消遣,而是營利。

    王城內這個賭坊是城內最大的賭坊,名為“富博”。富博大概也是到現在為止,這塊大6最有名的賭坊,畢竟它本部在王城。其他的賭坊就算已經有了些許規模,但因為創辦時間晚於富博,被搶了先機,名聲也沒有富博響亮,論實力也有差距。

    很多漸漸崛起的賭坊想要進駐王城,畢竟王城是這塊大6最富有的地方,賭坊若是開在王城,絕對收益巨大,但是因為富博的原因,他們遲遲未能在王城立足。

    富博自創辦起,每日都會開設博局招賭,局種豐富,通過各種形式的輸贏較量來招賭斂財。如果是一些大型的賭局,會有人告知,王城內各處的人便會聞風而來。

    這次就是這樣,擂鼓的動靜告訴城內的人,又有大事件可以開賭了!

    然而,就算是有了心理準備,但沒人會想到出現眼前這般情形。所以,當這根胳膊粗的水晶被直接甩出來的時候,一些人的眼睛都直了。

    這這這……也太狠了!這麼大一根晶石,多寶貴啊,就這麼拍在賭桌上了,輸了不心疼?換他們肯定都心疼半輩子。

    他們平日里玩賭局也只是混個時間,用一點財物玩玩而已,目的各有不同,有的人真就只是閒著無聊混時間,有的人是跟風湊熱鬧,還有人是想通過賭局來打探一些消息或者混個臉熟,當然也有一部分人沉迷其中,會多拿出一些財物,賭坊的人也見過一些貴族子弟們一擲千金,用貴重的物品押注等等,然而,他們從未見這麼大的晶石。

    陽光被這根純淨透亮的晶石折射成七彩顏色,投在桌面上,令一些人看得都差點忘了呼吸。

    “這……”

    別說圍觀群眾,就算是富博的人,此時也傻眼了,有人想摸一摸那根晶石,但手指顫抖,生怕一不小心給弄毀了。

    “阿不力,沒弄清楚賭局怎麼就亂下注?”後面的咢部落和濮部落人也圍上來,其他部落的人聽到動靜也朝這邊擠。

    他們這次沒跟邵玄進王宮,進王宮的主要是炎角的人,還有那些丟失人口多的部落,他們這些被安置在宮外的人,反正閒著也是沒事,便湊在一起打算去王城各處開開眼界,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紀念品,看中了就買了帶回去,難得來一趟。

    剛開始逛,他們就聽到開賭局的事情,炎河交易區內也時常會有一些賭局,他們見過,看到賭桌上畫著圖紋,其中就有炎角的雙角圖騰,不等他們詢問清楚,就見阿不力衝了過去。

    自打來到這邊,阿不力就成了個富豪,那種揮手之間就能買下大量物資的感覺實在是太爽,因為有炎河聯盟的其他部落在背後撐腰,阿不力開始了炫富之路。剛才阿不力只是炫富炫過頭了,一激動就這麼拍了上去,現在被周圍人用看智障的眼神一看,他就清醒了。

    這裡不是炎河交易區,規矩不一樣,玩法可能也有差別,甚至那個什麼天地契書是啥玩意兒他都不知道,清醒之後,阿不力就後悔了,他這次是真得意忘形了,沒有身為部落之的穩重。

    “天地契書是什麼?”一個長舟部落的人上前詢問。

    這時候賭坊的人也不嫌棄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了,不知道才好坑財啊。

    “天地契書是一種立契的方式,與王城立下契約的部族會在天地契書上留痕,而不同的人,能夠在天地契書上留下的痕跡大小也是不一樣的,看到賭桌上的這些沒?這是王城六大貴族在天地契書上留下痕跡大小的排名。”也是最初六大部族在王城內的排名。

    後半句賭坊的人沒說出來,因為這個排名只是王城早期的排名,放當年可能的確是王城六部的實力排名,但現在,很多都變了,就比如,在天地契書上留痕大小排名第二的易家,如今已經屬於半廢狀態。

    “簡單點說,越強大的人,能夠在天地契書上留下的痕跡越大。”

    後面這句解釋簡單易懂,再看看賭桌上的那分出來的七大塊,阿不力有些明白了。

    賭坊人繼續跟他們解釋這賭局的玩法,他們在賭桌上分出了七個部分,王城六大貴族,稷、易、穆、封、朝、安,這六個寫著姓的地方,後面都有一個空區,除了這六個之外,在旁邊一處再另設一個空區,寫著炎角。

    每個空區都是押注的地方,賭者認為炎角能留下的痕跡能過誰,便壓在哪一塊,若是一個都越不了,便壓在最後那塊,若是全都過了,那就壓在另設的寫著“炎角”的地方。

    阿不力剛才押注的位置,就代表他押炎角過王城的六部貴族,而那裡,本是王城的所有賭徒都不會押注的地方,這也是為何剛才大家都用看智障的眼神看阿不力的原因。

    竟然有人認為炎角能夠越王族稷家?簡直是今天他們看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其實確切來講,天地契書上留痕大小並不與實力強弱直接掛鉤,但到現在為止,還沒哪一個立契留痕能過稷家的,甚至,連過易家的情況都從未出現過!

    賭坊的人解釋的語有些快,阿不力並不能全都聽懂,但這一路上惡補的成果還是讓他能弄明白個大概。

    “原來是不懂規則啊,要不重新下注?”旁邊有王城的人勸道,倒不是他們好心提醒,而是他們就想看看賭坊的人失望的臉。若是那塊大晶石直接壓在剛才的空區,那就幾乎算是屬於賭坊的東西了,拿不回來的。沒可能的事情,怎麼會贏?

    “是啊是啊,重新下注,我看就押朝家後面。”

    “我覺得押在安家後面更好。”

    “你們不記得當年炎角的人一巴掌將麓家家主打飛的事情了?我覺得,還是押在封家後面最好,說不定炎角能壓過朝家和安家呢?”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開始起哄了。

    賭坊的人面色一陣青白交替,氣得筋都突突地跳,恨不得將這幫人的嘴全堵上。

    “怎麼回事?!”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賭坊內響起,明明不大,卻像是突然壓過了所有的起哄聲。

    人群再次一靜。

    阿不力看過去,見到一個留著長鬍鬚的中年人從賭坊裡面走出,身上那件絲綢的長袍也沒能掩飾住對方那一身如野牛般的悍猛氣勢,面上一邊有條大疤痕,只是帶疤痕的那半邊臉上繪了一隻猙獰的獸面,瞧著越詭異。

    剛才擂鼓的人見狀,微微一愣後便退後,讓出地方給那個中年人。

    “頭兒,事情是這樣的……”

    旁邊有賭坊的人湊過去說明情況。

    中年人看著賭桌上放著的那根水晶,眼神閃動,畢竟是個領頭的人,雖然心中也激動,面上仍舊維持著穩重與鎮定,走到賭桌便,打量了阿不力一行人,便道:“我是'富博'的領博益,關於天地契書的賭局規則剛才他們已經說了。”

    阿不力看著博益一說話就分開往兩邊飄的長鬍子,沒留意對方剛才到底在說什麼,茫然地“啊”了一聲。

    人傻財多好騙。這是博益對阿不力的第一印象。

    不等阿不力說話,博益繼續道,“不如這樣,諸位從遠方來,肯定對咱們這裡的規矩不懂,情有可原,天地契書怎麼賭,就算是王城的一些年輕人也未必能知曉,現在應該都明白了吧?那麼,重新下注如何?”他特意將話說得緩慢,聲音也大,但是每個字都強調似的說得清晰,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楚。

    “頭兒……”旁邊的人急得想勸一勸,被博益抬手阻止。

    博益也沒看賭坊那些急得撓頭的人,眼睛盯著阿不力他們,“你們,如何選擇?還是選擇相信炎角?”這就是他故意偷換概念了,相信炎角並不一定意味著相信炎角會過王城六部,並不意味著他們必須壓下財物。只是,這種時候,這幫陌生的部落人,會如何選擇?

    “當然選擇相信炎角!”阿不力並沒有收回那根大水晶的意思。

    博益嘴角上揚,如他所料!這根晶石,他們要定了!

    視線從阿不力那邊收回,博益看向阿不力身邊的其他人,“諸位是否也想玩一玩?”

    咢部落清一和濮部落的矞對視一眼,都將手中原本打算去買買買的水月石給拿了出來,還都是一袋一袋的。

    “我同阿不力一樣,押炎角。”矞扔出了自己的袋子。

    啪!

    一袋水月石就這麼扔在寫著炎角的地方,敞開的袋口讓人能清楚看到裡面的水月石。

    因為兩塊大6之間已經有人來往,長舟部落的人也將一部分水月石高價賣到這邊,作為王城人當然也是見過水月石這些東西的,並且,王城人覺得水月石比水晶更貴重,更從未一下子見到這麼多,這一袋裡面就有不下二十塊吧?

    博益手指微顫,攏臂將袋子上方的光線遮了遮,即便只是遮擋了一小部分光線,卻也能明顯看到水月石出的光。這些都是質量上好的水月石,不是那些出昏暗光芒還帶雜質的劣等貨!博益心跳更快了。

    “嘶”圍觀人群中有人吸氣,又是大手筆!

    “我也一樣。”清一說道。

    啪!更大的一袋水月石被扔在寫著“炎角”的地方。博益驗了驗貨,這一袋水月石的質量,比剛才那袋只高不低。

    “喔”

    人群中爆更大的呼聲。

    罟部落的帛骨一聲不吭,解開隨身帶著的獸皮袋袋口,將一袋地睛石拍在那裡,袋口處露出來的以及滾出來的幾顆質量上乘的地睛石,在陽光的照射下,如一顆顆獸瞳注視人群。不同角度觀看,有種那獸瞳會動的感覺。

    “哇”

    人群中更大的呼聲爆。都是大手筆!

    後面長舟等其他湊過來的部落人,也沒閒著,都掏出自己的財物壓在同一個地方。

    一袋袋的玉石、晶石、瑰麗的寶石,讓圍在賭坊這裡的人看花眼,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後面都看得麻木了,但是高呼聲並未消退,人群的高昂情緒絲毫不減,反而因為越來越多的圍觀群眾加入而哄聲更大,似乎只有喊出來才能宣洩此時他們的激動心情。

    咕隆

    不知誰咽了咽唾沫,周圍更多的人跟著咽,有些還擦著流出來的口水。

    不怪他們這樣,即便生在王城,或者經常來王城貿易,自詡見多識廣,但這還是他們有生以來,頭一次見到這麼多、質量如此好的寶石!

    就算是稷家的人,也很少會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的寶石出來!

    瘋了,這幫從海那邊過來的部落人都瘋了!

    博益興奮得面色紅。

    這些寶石,全是他們的!全是!

    負責擂鼓的人由一個變成五個,鼓也換成更大的型號,五個人同時擂鼓,那架勢就像是要將鼓都打破一般。近處的人感覺如滾滾雷聲在耳邊轟炸一樣。

    轟隆隆的鼓聲傳得整個王城都聽到了,越來越多的人朝賭坊這邊過來,下注的人也越來越多,不過,王城的人基本上沒人碰寫著“炎角”的那塊,這種能猜到結果的賭局,當然得參加!他們是來賺錢的,不是來虧錢的。

    博益看著賭桌上越來越多的財物,心中已經開始根據那些財物的價值計算每一個押注區的賠率,算一算他們怎麼樣能獲得最大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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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二八章 天地契書

    湊過來的部落人壓上了他們自己帶的寶石,沒有寶石的,賭坊的人勸說他們押上手中的刀斧矛錘等武器,只是他們拒絕了。

    部落的人,手裡可以沒有寶石,但是不能沒有武器。否則,一旦開戰,他們用什麼拼?那些寶石嗎?

    博益有些可惜,他也從一些渠道聽說過炎角人手裡有許多品質不錯的武器,本想將這幫人手裡的東西都坑過來,沒想到,這幫部落人還挺警覺,特別固執,怎麼誘惑都不押。

    雖然遺憾,但再看看那些已經押在賭桌上堆積成小山的寶石,博益又興奮起來。了了,這次他們大收穫啊!

    隨著參與者的增加,博益很快算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壓炎角過王城六部的,是一賠五,而其他六個選擇,都是一賠二或者一賠三,這裡都講整倍,最少的只有一賠二,沒有一點幾的。

    這方案一出來,下注的人又增加了,這是有些老賭徒以博益拿出的這賭賠方案來作依據,然後才下注,他們擔心這裡面有詐,現在方案出來了,他們也就安心多了。不過,基本上都是選的靠後的幾個,前面稷家和易家之後的區域,極少有人去選,這也就是說,王城的人壓根不看好炎角。

    就算炎角的人當年一巴掌將麓家前任家主打飛,那也證明不了什麼,王城稷家和易家在王城群眾心中是特別的存在。

    “才一賠五啊?我還以為會來個一賠十、一賠一百呢。”有人嘟囔。

    這麼想的人不止一個,甚至博益一開始也這麼打算的,不過很快就否決了。

    一個是這些跨海的部落人剛來王城,博益不知道王城六大家族對這些部落人是怎樣的態度,所以不敢來得太明顯,他倒是想來個一賠十一賠一百之類的,引更多人下注,他們也能賺得更多,但他擔心做得太明顯,這幫聽說脾氣不太好的部落人會鬧騰。要是亂起來,黑鍋只能他們背,得不償失。一賠五正好,聽起來與其他幾個的差別也不算太大。

    為何賭坊那麼多,只有富博能在這裡立足?創建早實力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富博懂得看人臉色,揣摩王城貴族們的意思,該賣好的時候就該堅決。

    再說了,給這幫部落人面子不搞得太難看,後面才好坑他們更多的財物嘛。博益心中想道。

    博益說出賭賠方案時,賭坊的人倒也不覺得如何,甭管選炎角的是一賠多少,反正押上去的東西肯定都是他們的。

    王宮內。

    邵玄正被領著往天地契書所在的地方過去,他看到了稷放佩戴的那把劍,劍未出鞘,卻能讓人感覺到其內隱藏的寒芒。這應該就是稷放用血鑄造,並用以登上王位的劍。

    見邵玄對自己身上的佩劍感興趣,稷放笑了笑,“等簽了契約,咱們切磋切磋?”

    “好。”邵玄應道。

    這時,一名炎角的戰士過來,他原本是留在宮外待命的,因為賭坊的事情急匆匆進宮,告訴了邵玄外面賭坊生的事情。

    “大長老,如今現在外面都在議論。”過來的戰士面上帶著不滿,因為外面那些人話語間看不起他們炎角,都覺得他們這幫人全是人傻財多的蠢貨。

    邵玄想了想,並未直接回答,而是道:“你出宮的時候讓甘切跟你一起出去,他不想在宮內待。”

    之前追殺巳,甘切並沒有同邵玄一起行動,邵玄讓他先行一步看看那些被抓過來的人的情況。只是,甘切歸隊之後告訴邵玄,王宮內有他不太喜歡的火種氣息,待的時間長了不舒坦,想要出宮。

    等那位炎角的戰士離開之後,稷放繼續帶著邵玄幾人往天地契書那邊過去,賭坊的事情他也知道,只是沒在意。

    “前面就是了。”稷放腳步放緩,面上漸漸被嚴肅代替。

    很強烈的火種氣息,歸壑和敖他們都感覺到了,之前剛進宮的時候他們就有所察覺,只是現在離得近了,這種感覺更強烈。沒有異部落火種帶來的排斥感,裡面火種的氣息,似乎只控制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就像一個睡著的人一樣,降低了存在感。

    “裡面有火種?”歸壑驚疑地望著那邊。因為有高高的院牆擋著,他看不到裡面究竟是何種情形。

    這邊的人早就不再以部落的形式存在,而各個部落的原始火種,也早就被融合進各個部落的成員體內,隨血脈傳承,那麼,裡面那個火種氣息是怎麼回事?那絕對是原始火種!但為何並沒有排斥他們?

    稷放神秘一笑,並未解釋,“進去就知道了。”

    周圍的守衛森嚴,稷放也不打算帶太多的人進去,能進去的僅僅只有邵玄,以及歸壑、敖和塔四個人,他是想與炎角簽訂契約,與其他部落無關,自然不會讓其他部落的人進來,即便那些部落都是炎河流域聯盟的。

    稷放在意的,只有一個炎角而已,確切地說,他忌憚的人,僅僅只有一個邵玄。

    隆隆

    厚重的金石製造的門被推開,稷放先一步進去,邵玄幾人在感知了一下四周的情況後,才抬腳往裡走。

    裡面除了稷放外,還有五個人,分別是王城內另外五大家族的人。易家來的人不是易彖,而是另一個邵玄從未見過的老者,此人並未參與易家與易祥的對戰。

    與易家很多人的張揚高傲不同,那老者顯得很低調,相比起身邊的另外四個家族的人,並沒有什麼存在感。邵玄看過去的時候,那老者頭微垂,耷拉著眼皮,並不與邵玄對視。

    看了那老者兩眼,邵玄才注意起院中心處的那座石山來。

    這個院子很大,種植著很多花草樹木,看上去就像是精心照料的花園,中間那座石山,像是裝飾花園的假山一般,目的似是造景。然而,任何進入這個院子的人,都不會忽視它,因為,那股強烈的火種氣息,就是從它那裡出來的。

    它,才是這個院子的主體!這裡面,蘊藏著巨大的力量!

    踏進這個院子後,火種的氣息更強烈了,再遲鈍的人也能感受到。只是,正如之前歸壑他們所察覺的,從這座山傳來的火種氣息,僅僅只限於一個小的範圍內,出了這個範圍,就很難感受到了,王宮內其他地方也未必能感受到這種氣息,更別說宮外的人,也難怪他們剛進城的時候不知道,因為根本感受不到火種氣息。

    邵玄看著這座山,它就像是一個縮小的山體,與山林裡那些陡峭的山壁很像。

    這座山,最高的地方離地近二十米,長度近百米,呈“一”字型,一面陡峭,另一邊直接就是斷崖式,如一面山牆。

    在斷崖的那一面,邵玄看到了一些圖騰紋,除了稷家的之外,還有王城內另外五大家族的族徽,還有一些其他部落和組織的,邵玄在上面看到了黑熊商隊的標誌。這些都是與稷家達成契約留下的痕跡。

    那些圖騰紋大小有異,深淺不一,越淺,就意味著年代越久。黑熊商隊那個就比較淺了,應當是黑熊商隊以前的領跟稷家達成過某個契約。

    也是,沒立契的商隊,稷家不會放任他們在王城坐大。

    至於那些圖騰紋的大小,邵玄看了看,王城六大貴族算是其中比較大的了,尤其是稷家和易家,比其他的明顯要大一些,這兩家之間相差卻並不明顯,算起來,稷家其實只比易家大出來一丁點而已。

    “莫非,這就是……天地契書?”歸壑不確定地問。

    “不錯,正是它!”稷放站在山前,看著上面留下的大大小小的圖騰紋,心中再次湧起一股自豪感。

    王城定在這裡,也是有原因的。

    最早的時候,稷家的先祖選擇這裡,就是想,若是某一天遇到不可抵抗的外敵,不管是人還是獸帶來的威脅,在無路可退的時候,稷家可藉助天地契書的力量來做最後一搏!

    為何稷家會壓過其他幾家成為王城霸主?實力是一方面,還有一個原因,當年能夠獲得這座山認可的,只有稷家!連一向覺得自家火種最強大的易家,也沒能做到!

    稷家先祖留下的記載中說過,是稷家先祖的血,喚醒了這座山!

    這座山,它只認稷家人,並且還是稷家內部足夠強大的王者血脈!弱者它是不認的,稷放能成功奪位的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原因就是,他也得到了這座山的認可!

    沒有稷家王者血脈的人,誰都不能在這上面私自留下任何痕跡。

    是的,任何痕跡!

    即便是工甲家製造出來的鋒利的劍矢,就算在上面留下痕跡,也很快會消失,就像是被山自己抹去一樣。這就是稷放所說的,一旦在天地契書上立契,便無法更改的原因。

    歸壑幾人仰頭看著眼前的山,這面山壁更像是一個刻著各種圖騰的圖騰牆,而在它裡面的,是不屬於任何部落,不屬於任何人、任何獸的原始火種!

    他們一直以為天地契書是一個由獸皮、布匹,或者植物製作而成的、類似他們所用的獸皮卷的東西,但沒想到,所謂的天地契書,竟然是一座山!

    有一個原始火種附著其上,從某種角度上說,這座山,它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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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二九章 契!

  邵玄能感受到這座山裡面有火種力量在流動,只是,就如人一樣,平日裡非戰鬥狀態的圖騰戰士們,並沒有將力量展現出來,同樣,這座山也是,若是只看外形,這座小山除了上面沒有任何植物生長之外,並無其他特殊的。

  「現在立契?」邵玄問。

  「你們想的話,現在也可以。契約內容你們已經看過了,若是不反對的話,現在就可以立契。」稷放道。

  稷放為了穩住炎角這邊,給出的條件還是很好的,大家平和地往來,不開戰,在對方地盤上時遵守對方的規矩等等,期限是一百年。王城這邊要擴張,要著手處理內部和外部的事情,而炎角那邊同樣也是,需要時間來發展,這對雙方都有利。

  一百年的時間,聽起來很多,但實際上還沒有很多部族人壽命的一半長久,而稷放若是能夠一直掌控王權,在王位上坐個一百年也不是不可能。

  再說了,就算稷放一百年後不在了,這個契約依舊是生效的,由後面繼任的王繼續遵守。就如黑熊商隊的前輩們同王城簽訂的契約,現在還在有效期,不管黑熊商隊的誰接任頭領,都會遵守契約內容,直至契約到期。

  邵玄看了看歸壑幾人,見他們並無異議,便點頭道:「那就現在立契。」

  稷放將早就準備好的寫著契約內容的一份獸皮製作而成的卷軸遞給邵玄幾人看,確定無誤之後,他才拿著卷軸,行至山壁前,來回走動地看了看,停在一處指著那處的山壁,對邵玄道:「這邊的空區比較大,就在這裡立契好了。」

  等邵玄點頭,稷放神色肅穆,抬起右手手掌一震,掌心頓時裂開一道口子,血液從裂口流出。不等血液滴落,稷放已經將流血的手掌貼向山壁,同時,身上出現一些莖葉狀的紋路,那些紋路邵玄在稷居身上見到過。

  屬於稷家的火種力量從稷放身上散發出來。貼著山壁的手掌處冒出一團火焰,與此同時,稷放開始念契約上的內容,每念一個字,貼著山壁的手掌處,圖騰紋就會完成一部分。

  當近一米長的圖騰紋全部形成,契約的內容也快唸完。

  「……為期一百年!」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稷家的圖騰紋周圍突然顯現出一圈紅光,那是屬於這座山體的火種火焰。這圈火焰將稷放留下的圖騰印記圈了起來。

  稷放收回手,山壁上留下的圖騰印記還在,那圈紅色的火焰也依舊留在那裡。

  後退兩步,稷放做了個手勢,示意邵玄上前,「你只需要在旁邊留印即可。」

  邵玄點頭,抬腳走上前,伸手貼向山壁,就在稷家圖騰紋的旁邊。

  當邵玄手掌貼上去的那一刻,圈著稷家圖騰印記的紅色火焰,朝這邊延伸。

  邵玄閉著眼睛,他能感知到這座山內部的力量流動,山中心的那個火種他也能感知到。或許別人覺得這座山裡面的火種很陌生,即便它並沒有表現出強烈的排斥,但還是會給人一定壓力,離得越近承受的壓力越大,越難受。可邵玄並不,他沒有感受到來自山體火種的壓力,他覺得,裡面的火種有種熟悉的感覺,與他體內的白色火焰有相似之處。

  除此之外,所謂的立契,也是一種基於火種力量的規則體現,每一絲力量的流動,邵玄都能從掌下感覺到。

  猛地睜開眼,邵玄眼中一抹白色的火光出現,身上的圖騰迅速蔓延至全身,源自融於血液中的炎角火種的力量朝手掌處湧去,炎角火種的氣息瞬間朝外散開。


  王宮外。

  賭坊那邊收到幾個大貴族送過來的消息,說炎角可能要馬上與王城簽訂契約,所以聚攏在那裡的人也都未離開。為了防止有人偷賭桌上的東西,博益調了不少人過來,將賭桌圍了三層,每個人都防賊似的盯著周圍,要押注的人從唯一留出來的那個空隙過去押注,挨個來。

  感受到王宮那邊傳來的火種異動時,他們就知道宮內立契已經開始。

  「是炎角火種的氣息。」阿不力道。

  「你們猜,炎角那邊負責立契的人是誰?」有人問。

  「那還用問?」周圍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剛才提問的那位。

  是啊,那還用問?炎角那邊負責立契的,肯定是他們的大長老邵玄。

  整個王城像是被這突然的變化驚到了,安靜下來,賭坊周圍的人緊張盯著王宮的方位,細細感知火種力量的變動。他們雖然看不到那邊的情形,但是也能通過火種力量的變動去推測一二。

  而在離賭坊不遠的地方,一間房屋內,宿立帶著趕過來看熱鬧的數十名長樂人,同樣關注著王宮那邊的動靜,但同時,他們也盯著賭坊那邊。看熱鬧貴看熱鬧,必要的時候,他們還是會找點樂子,趁亂找樂的事情他們最在行了。


  宮內,天地契書所在的園子裡。

  稷放感知著從邵玄身上散發出來的炎角火種氣息,皺了皺眉。邵玄身上的火種氣息,開始變得古怪了,似乎其中還有些別的什麼,並不單單只是炎角火種的氣息。

  到底是什麼?

  稷放眼珠子動了動,看看山壁,又看看邵玄,心中存疑。

  按照慣例,炎角的圖騰印記應該出現了,只是,為何邵玄掌下遲遲不見炎角的雙角圖紋?

  正疑惑著,稷放突然聽到轟隆的一聲,彷彿巨石滾動的聲響,又如天邊突然傳來的雷霆,將園子裡的人驚得一顫。

  白色的火焰從邵玄掌下冒出,隨後,一條白色的火焰組成的線自他掌下延伸,一直到山壁中間的時候,往上延伸的趨勢不變,但同時,橫向又有一條火焰線出現,同時朝兩側延伸,縱、橫交錯的白色火焰呈「十」字狀延伸。

  山體在顫動,一些細小如沙粒的石子從山上滾落,然而,就是這些看起來如沙子一般的細小石粒,發出的聲音震耳欲聾,彷彿石流掃蕩而下,轟聲如雷,不絶於耳。

  呼——

  紅色的火焰接連從山上各處噴出,焰氣開始升騰,焰氣越多,山體顫動得越劇烈,彷彿一座休眠的火山終於醒了一般。

  絢麗的火光飛濺,焰氣不斷自山體生出往上衝。

  從山上噴出來的不斷升騰的焰氣,在邵玄瞳孔中映出一點紅光,然而,這點紅光在白色的火焰中,如盤中一粟。

  歸壑幾人震驚地望著那邊,原來立契的動靜這麼大嗎?

  如果院內的稷放幾人知道他們的想法,肯定會更震驚地爆吼出聲:不,你們想多了!

  以前他們同別人立契的時候,根本不是這樣!

  以前,不管同哪個部族,哪個組織的頭領立契,在留印的時候,就算有大的動靜,那也是在有限範圍內,不會這麼劇烈,給人一種一切都在山體掌控之中的感覺。然而,此時此刻,面前的情形,卻更像是山體控制不住!

  別說控制,稷放甚至感覺,山體更像是在放任!

  稷放眼皮連抖,總覺得事情似乎要超出他的掌控了。

  園子內隨著轟聲越來越激烈,狂風疾走,細小的粉塵被吹起,花草的殘葉被風捲著在空中翻飛,像是要迎來一場風暴。

  見到這情形,穆家家主震驚得倒吸一口氣,卻因為空氣中因震盪飛揚的粉塵而嗆住,頓時一陣猛烈的咳嗽,像是要將悶在心中的一口血都咳出來。

  其他人並未去理會猛咳的穆家家主,而是怔怔望著院中心的那座山體。易家的那位老者,眼中更是驚駭異常。

  不就是立個契嗎?怎麼會這樣?!


  宮外,一直關注著動靜的人,同樣聽到了從王宮傳來的轟隆聲,要不是看日照當頭,朗朗晴空,他們還以為打雷了呢!

  「發……發生什麼事了?」膽小的人牙齒打顫,哆嗦著道。

  有些人很快回過神,嘲笑那些人大驚小怪,「正常,天地契書上立契,自然會有點大動靜,無需擔憂。」

  「真……的?」不少人懷疑。不怪他們膽小,實在是因為當年的天地災變,他們嚇出恐懼症來了。聽到這種聲音和動靜就渾身不對勁。

  「當然是真的!」說不用擔心的那些人努力維持著面上鎮定的表情,堅持自己的觀點。自己裝的逼,咬牙也要裝下去。

  博益則再三叮囑手下注意周圍,別被人趁亂偷了東西。

  阿不力幾個則一臉看稀奇的樣子,不斷嘆道:「原來,立契是這樣的!」

  而在不遠處的屋內,宿立一個翻身站起,眼中精芒閃動,對周圍的長樂人道:「有異況!」趁火打劫趁亂撈財什麼的他最喜歡湊熱鬧了,倒不是他對那些寶石什麼的感興趣,他就是想看看那些人丟失財物的時候,氣得腦門冒煙恨不得咬死他們長樂人,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盯著賭桌那邊,一旦見到機會,立馬開幹……」

  宿立話還沒說完,無和使勁搖頭,「我不幹!要去你們去,我反正不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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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零章 紫氣滿城

  慫貨!

  這是其他人看無和的眼神,還有人不加掩飾的鄙視。

  不過,無和並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仍舊一副我認慫的樣子,不改變自己的決定。

  作為首領,宿立理應當訓斥「不思進取」的無和,這並不符合他們長樂組織一貫的「優良作風」,但話到嘴邊,宿立想起當年無和他們被炎角人抓住的事情,好像從那時候開始,他們長樂就變成了送信的?

  想了想,宿立道:「也罷。」說完轉頭掃了眼周圍,「還有誰同無和一樣?」

  又有四個人退出,都是經常同長樂一起行動的人,這些都是對炎角有心理陰影的人。宿立也不強求,其實他也有心理陰影,只不過,他覺得這次他們只是摻一腳沒啥問題。

  在各方蠢蠢欲動時,突然又有異況發生。

  「快看,那是什麼?!」

  「是我眼睛不對?我怎麼看到那邊有紫色的光出現?」

  「我也看到了!」

  「是,有紫色!」

  關注著王宮方向的人發現,王宮那邊,開始隱隱有一些紫色的光出現。


  王宮中心,天地契書所在的園子裡。

  原本從山上噴出來的火焰,紅色焰身周圍漸漸帶上了一些紫色,並且這些紫色正在變多,一開始只是在火焰的外圍,隨後往裡滲入。

  邵玄貼在山壁上的手依舊沒動,只是,白色的火線已經逐漸在山壁上組成一個大大的縱橫交錯的巫紋,火線在山壁上延伸暢通無阻!

  這個由白色火線組成的巫紋幾乎佔據了這處的整面山壁,山壁高二十米,那麼,這個巫紋就有近二十米高!

  「始祖巫印!」易家那位老者滿目驚駭。

  從山體噴出的火焰越來越多,之前的紅色火焰迅速被紫色所代替,甚至周圍的那些擴散的焰氣也都以同樣的速度變成紫色!

  紫色火焰!?

  更讓在場的眾人震驚的是,在那個白色巫紋形成的過程當中,原本山壁上的那些其他部族組織立契過後留下的印記,全都在動!

  不是圖騰自己動,而是山體本身的移動,是山體將那些有圖騰印記的地方,全部挪走了!目的就是為了空出更多的地方,給巫紋留出足夠的地方!

  看著這一切的王城幾人,變得更加沉默,眼神近乎呆滯。

  眼前的一幕,也已經遠超稷放的預料。

  這座山裡面的火種,是紫色的,只是那種顏色很久沒有出現過了,稷放也是在先祖留下的手記中得知的。後來有人說,山體內的火種屬於原始火種,它不會同人類部落一樣融合於血液之中傳承,所以,它無法逃離衰弱的命運。

  稷放一直以為,這座山再也無法發出屬於它本體火種的紫色,然而現在,這種紫色的火焰,又出現了!

  原因?

  稷放目光死死盯著山壁上的那個巨大的始祖巫印,以及始祖巫印中心那個雙角圖騰印記,握著劍柄的手指收緊,手背筋絡凸起,整個人身上各處的肌肉都在小幅顫動著。

  為何偏偏是炎角人?!

  他突然後悔跟炎角簽訂這個契約了,契約成立之時,就意味著他不能輕易對炎角所在的炎河流域發動進攻,甭管是明裡的,還是暗裡的。

  只是,想到什麼,稷放垂下眼皮,握著劍柄的手指也鬆開,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但很快便收斂起來,並未被人見到。

  作為天地契書的山體,每一處都在冒出火焰,火焰直往上方衝起,紫色的火焰所帶來的焰氣朝周圍開始擴散。

  王宮的屋頂和屋簷周圍,都附上了一層朦朧的紫光,那是紫色焰氣所帶來的。隨著時間過去,這種神秘的紫色光芒越來越強,紫光所覆蓋的地方,從王宮處往外延伸。

  流動的紫色焰氣自王宮開始朝外蔓延,很快,王城中心的一些街道上,房屋、人還有其他器物等等,都被籠罩進紫色的焰氣之中。

  街道各處驚呼聲不斷,原本在屋子裡的人,不管剛才在做什麼,此時都從屋裡出來。

  街上隨處可見衣著服飾風格迥異的、來自貴族或者來自遠行隊伍的人,全都是一臉震驚地站在外面,望著王宮所在之處,宛如朝聖。

  此時,王宮上方的天空,都幾乎成了紫色,這一刻,太陽的光輝像是被硬生生壓了下去!

  街道一瞬間變得擁堵起來,曾經寬闊的能容納拉貨巨獸來往通行的道路,現在卻被人群佔據,不少拉車拉貨的獸類無法再往前行走一步,也沒辦法後退。

  全是人!

  這是第一次他們清楚感受到王城人多,更重要的,天地契約在他們心目中的神秘也提升到一個新高度。

  曾經他們只是聽長輩們提到過,或者就算在王城經歷過,但此時此刻的一幕卻是頭一次發生,就連長輩們留下來的故事中都未曾提及。

  火種的氣息從王宮所在之處散發出來,不屬於任何一個部族,卻沒有異火種的那類強烈排斥感,反而,能激起人們心中對火種的崇拜與敬畏。那些還保留有部落習慣的人,都有種想要跪拜的衝動。


  賭坊那裡,賭徒們已經忘了他們押注的事情了。阿不力他們也將注意力放在王宮那裡,猜測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莫非事情有變?是否需要支援?要不要召集人手衝進去?

  不過,這其中還是有人記得這場賭局的,比如賭坊的首領博益。

  不同於先前押注時的興奮和迫不及待,此時的博益,面色慘白,額頭大滴大滴的汗珠滴落也顧不上擦,只是眼珠子在小幅度動著,速度很快,熟知他的人都明白,這是他在思索,而且是極認真的進行大量運算的思索。

  博益在計算這場賭局的結果,類似易司能夠根據周圍環境的變化和每一個細節的改變來推算出更多已經發生、正在發生或者尚未發生的事情,博益雖然沒有達到易司那樣的級別,但一般而言,他根據已經發生的事情,經過仔細思索之後,推測出來的結論,有七成以上是正確的。

  然而,博益每一次計算,得出來的結論都讓他心中拔涼拔涼的。

  第一次在紫色光芒出現的時候,他計算出來有三成可能性是阿不力贏。雖說三成並不占優勢,但這已經給他們敲了一悶錘,這是變化的開始。

  第二次是王宮那邊被紫色光芒籠罩的時候,他得出來有五成可能性自己要栽。

  第三次,紫色焰氣擴散至王城街道,七成可能性是阿不力贏。

  現在,紫色光芒還在往外擴張,博益已經不敢往下再算了。

  怎麼辦?

  博益看著賭桌上那堆積成山的東西,還好只是決定的一賠五,這要真是一賠十,一賠一百,他還活不活了?

  也不對,一賠五也不少了,算一算賭坊裡的財物,這要是真賠出去了……不甘心!

  不著痕跡地嚥了嚥唾沫,博益將身邊的一人拉回神,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那人面色變了變,然後很快恢復過來,擺出與其他人相似的神情悄悄往後退,退幾步就會稍稍停頓一下,嘴皮子快速動了動,將話語以其他人聽不到的方式傳給那裡的人,然後再繼續退向下一個地方。

  在這之後,收到消息的賭坊的人也開始動了,不用多餘的眼神交流,他們已經開始配合起來,有的人負責遮擋視線,有的人大聲說著與此時異況有關的猜測,引開周圍人的注意力,還有人則在悄悄轉移賭桌上的財物。

  博益看中了那些部落人一開始押下的東西,比如那一袋一袋的晶石,恐怕那些人也沒數過裡面究竟有多少吧?他想趁這機會,把裡面的東西轉移點出去。到時候真要是被逼著賠償,還能少賠點。他也想過捲了所有的財物逃掉,可一旦那麼做,他們這個賭坊算是廢了,不可能在王城繼續待下去。

  正想著到時候用什麼能忽悠一下這群部落人,博益就聽一聲大呼:「賭桌上有人偷東西啊!」

  博益差點一口血噴出來。這哪個王八蛋喊的?!

  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到周圍擁擠的人群,壓根不能找到剛才出聲的人,然而,剛才那聲也提醒了一直望著王宮的眾人。

  「偷東西?!」

  「誰在偷?!砍了!」押注的賭徒們盯向賭桌。

  「是賭坊的人,我看到了!」人群中某個聲音說道。

  周圍殺氣騰騰的目光下,博益硬著頭皮跟這群賭徒們對吼:「屁話,這是污衊!」

  而就在賭徒們跟賭坊的人起衝突的時候,突然一些身影快速掠過,每個身影的奔跑方向都是不同的,有的人負責掩護,有的人負責順走賭桌上的東西。

  「賭坊的人又在偷東西啊!」人群中一個尖嗓門嚷道。

  「我要把我押的拿回來!」

  「我也要拿回來!」

  博益這次真要氣吐血了,這次真不是他們的人!有人搞事!

  哄——

  這似乎開啟了一個閥門,一些圍觀者或者賭徒們本來藏在心底的小心思,也開始往外湧。不如,趁亂拿點兒?就拿一點點,拿完就跑。

  阿不力他們拿出的東西,讓不少人生出了貪念。

  面對瘋狂湧過去的人群,賭坊安排守著賭桌財物的人也擋不住了。若是以往還好,他們足以面對賭徒們的衝擊,但今天,因為王宮異況而出來的人太多,再加上這些圍過來的賭徒,他們根本守不住!更何況,這其中還有人在有技巧地破壞賭坊的守衛圈。

  「頭兒!守不住了!」

  博益額頭的青筋都氣得綳起來,深吸幾口氣,正準備說什麼,就聽人群中傳來一聲如猛虎般的吼叫。

  吼——

  水虎部落的一名戰士渾身如虎的斑紋出現,張大三倍的嘴巴中發出的吼聲讓空氣都成肉眼可見的波紋狀震開。

  咢部落的清一身上也顯出鱷魚皮甲般的圖騰紋,不同於先前的溫和,變得如冷酷的掠食者一般,喉嚨中發出咕隆隆低沉的聲音。

  將眼皮塗成鮮艷色彩的濮部落的矞等人,發出的蛙叫聲在各種聲音中並不明顯,但是,看他們指間冒出的一根根木刺就知道,他們要開始動手了。

  「拿我們東西的,一個都別放過!」

  阿不力見到自己壓在賭桌上的那根大水晶也不見了,氣得跳了起來,然後兩隻大腳掌快速在地面踏動。

  不熟悉疐部落的人,會覺得這人都氣得跳腳了。但瞭解疐部落的人知道,他們那雙大腳是有用處的。

  王城內另幾條街上,一些亞部落的人正眯著眼睛,使勁想看清周圍的物體,突然他們身體一頓,幾乎同時趴到地上。

  周圍的人見路上幾個矮胖的傢伙貼地上的架勢,還以為他們要挖洞呢,正打算說什麼,就見那幾個矮胖的人起身招呼周圍同伴,「賭坊那邊有人搶咱們的東西!」

  其他人聞言,抄起傢伙就往賭坊那邊過去。

  周圍人頓時議論起來,剛才那幾個矮胖的傢伙所說的話他們都聽到了,發音不準,但大意還是明白的。

  「賭坊?」

  「王城只有一個賭坊。」

  幾人相視一眼,看熱鬧的心思又開始沸騰了。

  「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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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16:54:49
第八三一章 你們幫誰?!

  王城越來越多的人往賭坊所在的那條街湧過去,之前賭坊開賭局的事情雖然很多人都知道,但畢竟不是誰都有時間和興趣去參賭的,可現在一聽說那邊鬧事了,很多人就提起了興趣,畢竟,事件中還有那些從遙遠的另一片大陸過來的人,他們好奇。

  賭坊那邊,已經是一片混亂。

  連連爆發的圖騰之力,各種圖紋的顯現,吼聲慘叫聲,拳腳刀劍相交聲,器物毀壞聲,全部混在一起。

  咢部落幾人身上圖騰之力迅速攀升,身體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同行到這裡的三十來個人一齊朝那些手上拿著水月石的人撲過去。

  別人或許會弄錯,但是咢部落的人不會弄錯,他們對水月石有天生的感應,只要在近處的,他們都可以感知到,而王城這邊水月石雖然有,但畢竟不多,就算有,王城人也不可能帶出來到處晃悠,都當寶石藏著。

  押注的時候,除了咢部落之外,就沒有其他人押水月石這類晶石了,所以,賭坊這附近,帶著水月石的,肯定就是從賭桌上搶的!對於那些趁亂偷搶的人,他們就不必客氣了。

  炎角狩獵先遣隊副隊威,狩獵小隊頭目麥、成等人,也帶著人趕到了賭坊那裡,當邵玄和歸壑、敖、塔等大頭目級別以上的人都不在的時候,就是由他們來帶隊的。

  他們收到消息之後就立馬趕來了,還有隊伍中其他部落的人,如果只有一個部落的收到消息,那也就算了,可能是誰在哪裡跟人起衝突了求援,但突然一下子各個部落的求支援訊號同時發出來,那事情就嚴重了。一開始他們還以為王城真要對他們圍起來下殺手呢,過來的途中才瞭解到事情始末。

  看著混亂的戰場,領隊的幾人相視一眼,然後也同時撲向戰場。

  他們沒有喊「住手,有話慢慢說」或者「大家先冷靜」這種屁話,甚至沒有去考慮王城最繁華的大街上的這場架能不能打贏。被人搶了東西,被人欺負,被人打,怎麼辦?

  只要還有一絲炎角部落人的血性,那就只有一個選擇——

  正面槓!!

  威和麥、成他們衝進最激烈的戰圈,直面賭坊的那些人。

  麥側頭躲開揮過來的拳頭,伸手抓住看也不看一眼便往旁邊甩,炎角人的大力直接將那人快速甩到了賭坊二樓的房屋上,撞破木質的窗戶,摔進屋裡。

  剛趕到炎角的戰士們見威他們已經衝進去,沒二話地就直接衝了。而其他聽到消息趕過來的炎河流域的部落人,見炎角都開打,他們還猶豫個屁,上吧!

  戰鬥狀態的炎角人,骨頭硬,瞬時爆發力又強,憑藉身體的優勢,直接用強橫的衝擊力將前方戰圈裡擋著的不認識的人衝開,反正在這個戰場裡,不是他們炎河流域這邊的,肯定就是作對的人,所以衝起來也不留情。被炎角的人撞上,身體瘦弱些的就直接連人帶劍一起飛出去了,同時還響起一陣陣骨頭斷裂的聲音。

  炎角人不提,炎河流域其他部落的人,都跟著炎角進入山林狩獵過,連帶著也沾上一些兇性。

  所以,一旦爆發起來,人數一多,那氣勢就不同了,看得王城圍觀群眾一個個目瞪口呆。於是,他們對海那邊部落人的印象也變了。

  兇!

  都兇!

  那是真的兇啊!那勢頭,像是山林裡的兇獸被搶了獵物似的。

  不過短暫的一杯水的時間,王城內這條往日裡最繁華的街區,成了群架的戰場,而且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參與,規模持續擴大。

  被踹飛出去的人撞在街道兩邊的屋子上,牆壁都被撞出一個個洞,摔進屋子裡的人將裡面的桌椅架子之類都哢嚓撞破。

  戰圈兩邊的店舖遭殃了,不過那些店舖的老闆們並不急,不想入戰圈的就開始計算賠償,等這場架打完了,他們會挨個拜訪那些砸破他們店面的組織。他們甚至還希望,砸進來的最好有很多部落人,那樣他就能從那些部落人手中敲詐許多寶石回來了。

  一個酒鋪的老闆正快速揮動筆,寫著自己店內的損失,眼睛還不忘記下是哪個組織哪個部落或者商隊的人摔進來砸的,就算想要狠敲一筆,也得有理有據。

  又一個砸進來的人,店舖內角落裡唯一完好的一張桌子砸破,酒鋪老闆心中遺憾,這個竟然不是部落人。

  而砸進來的那人痛呼幾聲,他手裡的劍剛才被踹飛的時候就丟了,翻身起來之後左右看了看,抄起兩根桌腿就再次衝了出去。

  博益看著破壞嚴重的賭坊,再看看賭坊前面密密麻麻全是人的戰圈,氣得臉都綠了,更氣人的是,這其中還有一些矮胖的大鬍子們到處躥動著嚷嚷:「賭坊輸了不認賬,搶東西啦!」

  發音語調有些怪,但還是能讓人聽懂意思。

  聽到那話,博益氣得恨不得再吐一口血出來。他想說搶東西的是長樂的人,他要是再看不出誰搗亂就枉為賭坊的首領了。

  可偏偏,別人不聽啊!不管那些部落的人信不信,反正那些賭徒們是不想信的,或者說,他們其實心裡明白,但現在就是不想相信,多好的趁亂撿便宜的機會啊,往日他們輸了那麼多錢給賭坊,現在不撈個回本就是笨蛋!

  甚至,還有一些賭徒們幫著喊「賭坊輸了不認賬」,博益心中恨恨想道,等這次事情過了,一定擰斷他們的腦袋!

  先不管其他,博益看著那些明明一個個身材矮胖四肢粗短,卻如泥鰍般在戰圈內靈活躥動的大鬍子們,叫住靠邊上的手下,「先讓那些胖子們閉嘴!」

  亞部落的地爬用粗短的手將擋在前方的人撥開,躥一會兒就起來嚷嚷一聲,這讓王城裡一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遲疑了,本來他們想著都是王城人,打群架這種事情要幫當然是幫王城這邊,但是一聽這原因,一些人就停住了往前邁的腳,這渾水他們淌不淌?

  不過,有貪心的人卻打算趁機敲詐一比,賭坊的人給好處他們才幫忙。博益氣得臉色更陰沉了。

  地爬叫得起勁,突然衝出一個人揮劍就朝他砍下來,地爬嚇得趕緊逃竄,但身後的人還是緊盯著他。

  隨後,又有兩人朝地爬圍過來,偏偏地爬剛才嚷得太興奮,竟然忘了首領的叮囑,他脫離了自己人多的地方,而且幾個亞部落人中,就他跑得最遠,其他人遇到圍殺還有自己人幫著,他就不行了。現在就算求救也無用,心中後悔,地爬只能一個勁逃竄,王城街道的地面太硬,如果是土地的話,他早就挖洞了。

  那三人有意將地爬往戰圈外逼,戰圈內對地爬有利,三人行動受阻,但出了戰圈形勢就會倒轉,而且這條街,賭坊的人也熟悉,擁有地利的優勢。

  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地爬整個人像球一樣滾起來,等停住的時候,那三人已經追上來了。地爬雖然看不清周圍的情形,但金屬器具反射的光他還是能看到的,利器的鋒芒帶著的殺意讓地爬嚇得鬍子都炸直了。

  然而,下一刻,朝地爬砍過來的三人,接連倒飛出去,摔到地面之後滾動好幾圈才停住。

  半天沒能爬起來的賭坊的人,感覺疼痛順著神經傳遍了全身,噴出兩口鮮血,差點暈過去,看清對他們出手的人之後又驚又怒。

  「貝覓,你……」

  話沒說完就被喉嚨裡湧上來的血嗆住了,指向貝覓的手指顫抖著,眼神恨恨,似乎很不明白為什麼黑熊商隊的人要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一般而言,王城的幾個有名的組織隊伍之間,是不會有直接衝突的,富博賭坊在王城的名氣還算大,畢竟如今整個王城只有一個賭坊。

  往日賭坊與黑熊商隊雖說關係不算好,但也沒直接撕破臉過,沒想到,這次關鍵時候,黑熊的人竟然幫炎角人!

  「你們黑熊到底幫誰?!」另一個賭坊的人硬撐著喊完了這句話。

  貝覓沒說話,倒是貝覓身邊的毛達轉動著熊掌般的大手走上前,他剛才就是用這隻手拍的對方,嘿嘿一笑,「這還用問?」

  「謝了!」知道自己被救,地爬激動啊,爬起來就準備往炎角人多的地方跑,走幾步又回來,仰頭眯著眼睛盯著貝覓幾人,鬍子動了動,「你們不是炎河流域的人?你們是誰?」視力太差,過來的亞部落人中,他的視力是最差的,就算離得近,他也看不太清對方的樣子。剛才只看到個模糊的身形,以為是雷山或者水虎那些身體強壯的部落人,可一想到剛才聽到的話,以及這幾人身上顯露出來的火種之力的氣息,並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個炎河流域部落的人,也不是長舟、莽部落那些後來加入隊伍的,偏偏對方又確實是在幫他,所以他又跑回來問了問。

  「黑熊商隊,貝覓。」貝覓這時候出聲了。

  「我知道你們,邵玄長老提過!」說完地爬便麻溜地跑了,現在並不是個聊天的好時間。他們亞部落人從來不善於戰鬥,已經認識到自己離群太遠的錯誤,地爬決定還是儘快到有自己人的地方去,被追殺也能找到人幫忙。黑熊的人是在幫他,但對比一下,地爬覺得還是自己人更值得信任。

  其他王城的人一見貝覓出手,還帶著其他黑熊的人也一起過來,頓時愣了。腦子靈活的人就開始想原因了。

  尤其是那些商隊的人,清楚貝覓這些人的尿性,就算貝覓跟炎角的人認識,但不至於如此賣力且果斷地幫忙,商人重利,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驅使,不可能會這般表現。商隊人的思索,總是從「利」字出發。

  轉念一想,對啊!炎角要跟王城簽訂和平契約了,這麼一來,商隊絶對會受益,而且還是大大的受益!

  聽聞海那邊有許多寶石,強搶費力太大,來往貿易是不錯的選擇,但過去了就是那邊部落人的地盤了,再看看這些跟王城人打群架的部落人,來硬的還真不討好,別到時候有去無回。

  若是幫炎角一把,說不定到時候商隊過去之後,能夠在炎角的地盤上享受更好的待遇。

  可惜,他們慢了貝覓一步!

  嘖,黑熊商隊的人看著憨厚老實,其實一個個狡猾得很!

  好在現在他們看清也不晚。

  於是,原本一些幫著賭坊對付炎角這邊的人,改了方向。這其中,大部分都是商隊的人。

  賭徒和賭坊的人懵比了,你們到底幫誰?!

  臨時改向的那些人笑而不語。他們幫「利」。在這事裡面,需要考慮多方面因素,但是,大型商隊的人,能發展到今天的規模,都是有原因的,他們懂得選擇利益最大的那條路,一開始他們是沒反應過來,見到黑熊商隊的行為,他們悟了。

  王城罕見的數千人群架,還涉及到了那些從另一塊大陸過來部落人,讓王城聞聲趕來的巡邏隊面面相覷,無從下手,沒辦法只能去找稷收過來救場。

  與此同時,挑起這場亂子的長樂眾人聚集在一處,他們幸災樂禍地議論著那邊的戰況,其中一人嬉笑地拋起一根手臂粗的水晶,顯擺戰果的時候,還不忘刺一下窩在旁邊一聲不吭的無和。

  無和也沒理會那些譏諷的話語,打了個哈欠,正準備跟宿立說一聲他回去睡覺,就不參加慶功宴了,但往門那邊走了兩步,無和面色唰的白了,整個人就像是被凍僵了似的。

  坐在首位的宿立面上也沒了剛才得意的笑,取而代之的是嚴肅,眼中還有深深的忌憚。

  嬉笑的眾人順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是門。

  離門最近的人用手將門一撥,然後飛快退後,退幾步後才看向打開的門外,無聲站在那裡的人。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門外的人靜靜站在那裡的時候,沒有任何存在感,也不知道他站在那裡多久。

  無和聲音有些抖:「甘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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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16:55:05
第八三二章 你中刀了

  無和第一怕的是邵玄,他第二怕的,不是首領宿立,而是甘切。

  看著已經堵到門口的甘切,無和感覺牙齒都在打顫。在另一塊大陸那邊的時候,他被炎角人放出來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雖然不敢在炎角的地盤上再明目張膽地做什麼,但也一直在觀察,正因為吃過虧,所以,無和想要更瞭解炎角部落。

  越觀察,他就越發現炎角部落內有許多特別的東西,比如長著三隻眼睛的狼,聽說那曾經只是一隻普通的連凶獸都算不上的野獸,再比如說那只山峰巨鷹,聽說是從小被養大的,那也是除了回部落之外,唯一一隻被部落人飼養的山峰巨鷹。山峰巨鷹這個種族有多難對付,無和非常清楚。還有那只似鳥非鳥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讓人驚奇的事情,但這些都也還不足以讓無和如此忌憚。

  看著五步遠處靜靜站在那裡的甘切,無和有種拔腿就跑的衝動,但又覺得有些事情該撇清,這次事情他可沒參加。

  無和正準備辯解一下,就見甘切緩緩抬起手,那只手裡還抓著一顆地睛石,是之前長樂的人順手牽羊的時候漏掉的一顆,只是那時候急著撤離,沒有回去撿罷了。

  那顆地睛石在甘切手中,如鬆散的土塊一般化為粉末。

  屋內氣氛一滯,尤其是手裡同樣把玩著地睛石的人,這種石頭雖然不算太硬,但也不至於如此輕易就捏得粉碎,而且,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況下,僅憑手指竟然能輕易做到這樣!甘切的手指沒有任何變化,連一點印痕都沒有!

  宿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盯著甘切的眼神越發戒備,他有種很危險的感覺,對上那雙變成紅色的眼睛時,心中有些發毛。

  另一邊,賭坊所在的那條大街上。

  群架的趨勢在短時間內蔓延了大半條街,等到稷收帶人過來時,街道兩邊的房屋鋪子已經沒有完好的了,石瓦遍地,四處狼藉。尤其聽著那些矮胖的大鬍子們四處宣傳「王城人耍賴偷東西」的時候,更是氣得血管都快炸裂。都他瑪欠收拾!

  「都給我住手!」

  包含著濃烈怒意的爆吼傳至整個街道。

  與此同時,許多穿著金色鎧甲的人出現,幾乎將整條街都圍了起來,尤其是戰場中心地帶,列陣拉弓的守衛軍出現在街道邊一些屋頂上,冷漠的目光同那些鋒利的箭矢都朝著戰圈。紫氣籠罩之下,鎧甲反射的光有些詭異,令原本還想趁亂玩一把的人不禁打了個冷顫。

  木哨的聲音帶著特定的節奏響起,分散在各處的炎角人迅速朝哨音處聚攏過來。稷收見狀眼睛眯了眯,這些炎角人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不過這些人跟他們王城軍不一樣,這些人是在狩獵中訓練出來的默契。也難怪跟炎角混戰的這些人沒討到好處,地上躺的大部分都是王城人,而炎角那邊躺地上的卻相當少,僅有的幾個在剛才炎角收攏戰圈的時候就帶走了,應當還有人在附近,照料戰局中的傷患。

  威在稷收帶著守衛軍出現之後,便吹響了停手聚集的哨音,他毫不懷疑若是置若罔聞,這些王成軍會直接放箭。在王城的地盤上,他們還不想真跟這裡守衛軍硬碰,沒好處。

  而炎河流域的其他人,都是以炎角為首,一看炎角停手了,他們也照著做,亞部落的人也不到處嚷嚷了,迅速躲到炎角人後面,將他們矮胖的身體儘量隱藏。他們還是更喜歡陰暗的地方,最好一點光都不見,暴露在陽光下還真是危險。

  不只是炎角這邊的人,其他王城人一見稷收來了,嚇得立馬停手想逃,可這周圍已經被守衛軍圍起來了,他們逃的話,那些守衛軍恐怕會毫不留情將他們射成刺蝟。

  見街上的混亂停下,稷收心中的不快稍稍減退了些,至少自己的威信還在,這些人還是怕他、怕守衛軍的。

  只是,下一刻,稷收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地面都顫了顫,響聲不是在這條街上的,而是隔著一點遠。但,畢竟是在他喊停之後又發生了,簡直就像是挑釁。

  街上眾人就見稷收面色陰沉得快刮起風暴來,額頭上的青筋都突突地跳了兩下,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讓本來就忐忑的王城眾人,尤其是那些賭徒們,心中越發不安,也不敢直視稷收,只用餘光注意著稷收的動作。

  稷收微微側頭,不需多言,稷收身後的一小隊人便快速離開,朝剛才發出動靜的地方過去。

  如果說此時最高興的,莫過於賭坊的那些人了,他們這次可是損失慘重,甚至可以說是人財兩空。

  「將軍!」賭坊的一位小管事像是見到救星一般,朝稷收跑過來。

  將軍?炎河流域的一些人表示,他們不知道「將軍」是什麼,但看上去似乎很厲害?

  「將軍快幫……」跑到稷收面前的那名賭坊的小管事,話還沒有說完,突然感覺一陣淩厲的風掃來,下一刻,腹部便是鑽心的疼痛,張口噴出血,強勁的力道讓他整個人彎著身體倒飛出去。

  街上的人齊齊打了個寒顫,像是剛才那一腳踹在他們身上,感同身受。

  博益面上的肌肉抽動著,湧上來的怒氣在稷收看過來時,迅速壓下去,剛想邁動的腳步硬生生收了回來。

  稷收看也沒看那個被踹出去的人,彷彿剛才踹出去的只是個垃圾,眼中帶著冷光,殺氣毫不收斂一瞬間從體內爆發出來。

  街上的人,尤其是炎角這邊的,頓時神經緊繃起來,戒備地望著稷收。

  威和麥等人眼皮也猛地跳了跳,這個人比賭坊的人要強得多,而且,散發出來的似乎帶著血腥的殺氣,有些像狩獵隊狩獵時的樣子,只是,炎角的狩獵隊是狩獵凶獸練出來的,而這個人,恐怕目標都是人。王城的強者,還是有很多的,比如面前這位。

  剛才稷收踹出的那一腳幾乎完全被殺氣籠罩,賭坊的那人沒有發出一聲慘叫,卻讓人感覺到有種聽不見的淒厲聲在耳邊不斷迴響。

  稷收並沒有拔出腰上的劍,但給人的危險感並未有絲毫降低,冷漠的視線掃了一圈,抬腳緩緩朝前走出,速度明明不快,看上去也沒什麼聲勢,但王城內瞭解稷收的人,卻不會抱有任何輕視的態度,就連黑熊商隊的人,也緊張起來。

  稷收看似隨意地走著變成一片狼藉的街道上,腳下的木頭等被踩得哢嚓響。他每走一步,離得近的王城其他人就齊刷刷往後退一步,眼裡帶著驚懼。

  威幾人並未帶著人後退,見稷收朝他們手過來,便道:「你也想對我們動手?先搶東西的可是你們王城的人,輸不起還偷……」

  威的話還沒有說完,稷收已經笑了,臉上帶著深深的不屑,「你們應該慶倖,炎角有個邵玄。」否則,不管有理沒理,凡是在王城鬧事的,全部殺。如果不是今天情況特殊,他會血洗這條街。

  稷收這話原本是諷刺炎角這邊,如果沒有邵玄,炎角和炎河流域什麼都不是,更不可能安然在王城街上走,還鬧成這樣。

  如果是王城這邊其他部落或者組織的人聽到稷收這話,一定會生氣,這話對他們簡直就是侮辱!

  然而,稷收面前站著的是一群炎角人。

  聽到稷收這話,這幫炎角人還一臉「啊,我們也很慶倖」與有榮焉的表情。

  稷收:「……」

  這感覺就像是被喂了一口發黴的穀子般難受,稷收覺得跟這群部落人交流不了。

  但炎角的人還真就這麼想的,他們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氣的,部落出了個厲害人物不是該自豪該興奮嗎?

  稷收深吸一口氣,他打算先不跟這群部落人廢話,再次將視線掃向街道上的其他人,寒聲道:「不該拿的東西,自己放下,否則,殺!」

  咚!啪!

  之前還打算撈一筆就走的,這時候卻像是拿著燙手的石頭一樣,趕緊扔掉了。相比起眼前的這些利益,還是小命更重要。

  有些人還抱著僥倖心理,想要蒙混過去,覺得稷收不會查到他,但被同伴撞了一下,對方的眼神提示他別為了這點東西送死。稷收一般不會管城內的小鬥爭,可一旦出手,就絕對會相當殘酷,說血洗都不為過,甚至還會遷怒,他們可不想被牽連。

  稷收就漠然地站在那裡,彷彿不知道人群中那些人的掙扎,一隊守衛軍快速行走在街道上,將那些被扔下的東西撿起來,攏到一起。

  「看看,少了什麼。」稷收道。

  下注的部落人看了看威和麥等人,在他們的同意下,開始尋找屬於自己的東西。他們也沒有亂拿,王城其他賭徒的東西他們還看不上,沒必要偷拿,找回自己的那份就夠了。

  「我的水晶呢?!」阿不力不滿地大叫。自打聽到邵玄叫「水晶」,阿不力也改口了。

  阿不力的那塊水晶是不少人都見過的,做不了假,眾多視線齊刷刷看向賭坊的人。

  「我們沒拿!」博益喘著粗氣辯解。這黑鍋背得憋屈!

  「這裡。」一個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傳來,同時,那塊胳膊粗的水晶也被扔向阿不力。

  趕忙接住水晶,阿不力欣喜地看向走來的甘切,「甘切你幫找回來的?多謝!」

  走過來的甘切身上的衣服多處被劃破,最顯眼的,莫過於他身上那把穿過身體的刀和箭支。

  見甘切和樣子,炎角的眾人並沒有太意外的感覺,他們在街上幹架的時候,是以護住自己的命為前提的,但甘切不同,那完全是肆無忌憚的拼命,這種情況見得多了。

  「啊!甘切,你中刀了!」阿不力大叫一聲,「快快快!」

  眾王城人以為這個大腳土豪要叫巫醫來救治,就見阿不力將手裡的水晶隨手扔向旁邊的人,然後一把抓住甘切身上露在外面的短刀的刀柄,拔了出來。

  拔了出來……

  街上頓時又是一靜。

  「咦,還有一支箭!」再拔!

  沒有鮮血直飆、血肉勾出、生命垂危的急救場面,甚至連痛呼都沒有,不,應該說甘切這個不知道挨了多少下的當事人,一個聲音都沒發出,面上的表情都沒變,彷彿感受不到身上的傷勢一般。

  「哎,你身上東西挺多啊,不過太小,不好拔。」阿不力覺得甘切幫他找回水晶,他應當幫忙。

  只是,甘切不耐煩了,撥開阿不力,刺入體內的暗器冒出來,啪啦啪啦地往下掉一地。

  稷收:「……」

  守衛軍:「……」還好他們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否則,要是手一抖,搭在弓上的箭就會射出去了。這種時候要是誤射,他們會被稷收砍了的。

  王城眾人咽了咽唾沫,看甘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恐怖的怪物。

  於是,在王城人心中,甘切又有了一個名號不死甘切。

  稷收抽著面皮看甘切面色不改地將身上各處的暗器排出、且沒流一滴血的時候,一個守衛軍的人匆忙過來,在稷收耳邊說了幾句。他們是之前派過去看那聲轟響的人。

  聽著下屬的彙報,稷收瞳孔縮了縮,眼神變換。

  剛才發出轟響的是長樂的一個據點,被人端了。

  宿立重傷,被剛趕到王城的其他長樂人救走,長樂死傷數量未知,整個據點被夷平,那裡變成了沙地,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其他線索也找不到。

  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剛才過來的人。

  長樂那邊的下場,稷收的評價只有一個字該!

  不過,炎角的這群人,的確有相當危險的人物。

  甘切?

  除了炎角的邵玄之外,稷收將第二個危險人物記住。

  王城其他地方又有呼聲傳來,不過,不是有人鬧事,而是籠罩在王城上方的紫氣開始變化了,它在收攏,彷彿霧氣在逐漸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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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16:55:21
第八三三章 再遇稷居

  邵玄立契完畢,從園子裡出來的時候,其他幾人非常沉默,尤其是幾位大貴族的家主,看邵玄的眼神相當怪異,裡面帶著些複雜的情緒。

  不過,稷放倒還是之前的樣子,與邵玄笑談一些王城的舊事,至少表面上沒有太多的異常。

  邵玄是出來之後,才聽說王城最繁華的大街上爆大規模群架的事情,但畢竟不是己方先出手,講道理的話,錯也是賭坊那邊的多,還有長樂那邊的。

  為此,稷放倒沒有過多猶豫,怎麼處理這事也與邵玄商議,看起來並非蠻橫無理。

  不過,歸壑他們知道,若是炎角這邊的實力太差,沒有邵玄這樣一個特殊的人物存在,王城可不會對他們這麼客氣。剛才在天地契書上立契時出現的異象,也足夠讓王城的這些人忌憚。

  就算不知道邵玄留下的那個大大的幾乎與山同高的圖紋代表什麼,也能根據稷放和在場的五個家主的反應做出推測。邵玄,才是令他們改變態度的關鍵!

  他們炎角這個大長老,的確與眾不同。他們慶倖邵玄是炎角人,倘若邵玄不是炎角的,而是出生在其他部落,恐怕如今炎角又是另一番慘澹的情形。

  大街上的鬧劇,以炎角眾人帶著自己的東西回到安置的地方、賭坊賠償一切損失為結局。

  王城許多人詫異於稷家竟然就這麼輕易放過這群部落人,很多時候不是你有理就能避免事情的,但這一次,稷家,以及王城的另外五大貴族,全部都是一個態度,這就讓人不得不深思了,尤其是那些本來就擅長陰謀論的,腦子轉得快想得多的,已經腦補了無數可能。

  其中,最活躍的便是商隊。

  王城與炎角之間的契約屬於平等和平契約,到時候兩邊的遠行隊伍都能過去。想到部落盛產寶石,而金礦卻極少,這其中的商機有多大,商隊的人只要稍稍想一想就會激動得渾身顫抖。

  這一次,不等黑熊商隊有所表示,就有很多恰好趕上這個時機來王城貿易的商隊,搶著去炎角的安置地拜訪了。

  王宮內,邵玄在立契結束之後,與稷放單獨談了會兒話,稷放這次主動提起了巳的事情。

  「巳想要見你一面,就在王宮內。」稷放說的時候觀察著邵玄的反應,原以為邵玄聽到巳的時候會動怒,可事實並非如此。

  「可以。」邵玄語氣未變,面色平靜,似乎並不驚訝稷放會提巳。

  這就讓稷放疑惑了,不過,目的達成就行。他安排了一個地方,讓邵玄與巳單獨見面,畢竟,巳作為最大的奴隸貿易組織的頭領,並不方便在王宮內出現,甚至,知道稷放與巳有合作的人都很少,在稷放奪位前,除了有限的幾個親信之外,就連稷收都不知道兩人的合作。巳多次出入王宮是在稷放奪位成功之後才開始的,而且是因為炎角那邊的事情,知道他們合作的人,才多了起來。

  巳這次來,姿態放得比較低,並對之前朝炎角出手的事情表示歉意。這點,邵玄直接當他在放屁,巳能有歉意才怪,悔意還差不多。

  不過,巳擺出低姿態也不容易。

  「直接說你來的目的。」邵玄道。

  巳準備的一肚子話全部報廢,不過,直接說目的也好,省事。

  巳的目的很簡單,他想要邵玄幫忙找回領骨錯。他從一個「盜」的人那裡用一些好處換取了點關於盜七的消息,沒有一個是與盜七的行蹤有關的,因為盜的人,很少會將自己的行蹤告知他人,就算是在相互合作的時候也會有所保留,這是盜的行事習慣。

  巳也沒有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這些消息上,不過,盜七的行蹤不知,卻知道了一些盜七的黑歷史,比如,盜七被炎角人抓過不止一次,確切地說,盜七在炎角的邵玄手裡吃過不止一次虧。

  這也是為何巳在稷放從中調解之下,再來找邵玄的原因。因為找別人都不靠譜,盜七逃脫的本事實在是太大,就算盜內部排行前三的人,也未必能百分百確定能抓到盜七,如今的盜七,排名雖然不高,卻越難對付了,找到也抓不到。

  「奴隸貿易組織不止我們『畀』一個,我們不對炎河那邊出手,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會動手。不過,若是你能幫我找回領骨錯,我可以犧牲一些利益,讓他們避開炎河聯盟的地盤。」巳說道。

  「這一點,我們炎角自己也可以做到。」邵玄回道。

  「但那樣惹上的麻煩也不小,我想,炎角那邊,並不希望在接下來的幾年甚至幾十年裡,遇到各種人員失蹤的事件。」巳繼續勸說。

  若是有巳幫忙解決,的確會省去不少人力和時間,而炎角現在缺的就是人力和時間,誰都知道與王城的契約不過是暫時的講和而已,一旦這個契約過期,可能迎來的,便是躲不開的衝突。易家卜筮尚且有變數,將來的事情又有誰能精確預料?任何細微的變數便可能引來截然不同的結果。

  最保險的,就是發展自身,只有足夠強,才有足夠的資本去談判,去解決一切麻煩。若是分出人力和時間去對付那些麻煩的話,炎河一帶的發展,絕對會減緩。有巳的許諾,不說能完全解決所有問題,但能解決一部分也是值得的。

  不過,邵玄並未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成交。」

  邵玄答應幫忙,巳也鬆了口氣,至少,那個領骨錯還是有很大機會找回來的。

  出去時,巳在門口突然停住腳,轉頭問:「聽聞你懂得易家的卜筮之術,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我會因為領骨錯的事再來找你?」

  「你覺得?」

  「我覺得是。」瑪的炎角人!巳心中暗罵一聲,不再去看邵玄,抬腳走出。真憋屈啊!被人削了觿刀,搶了骨錯,追殺得到處跑,還得低頭過來求人。

  這次栽在邵玄手裡他認了,但以後,凡是涉及到炎角的事情,他得更加謹慎。

  王宮的晚宴很豐盛,只是,稷放也不談切磋的話了,邵玄也沒興趣切磋,他有些走神。

  邵玄的心不在焉,似乎神遊天外的樣子,其他人都注意到了,只是沒誰提醒,因為立契時的異象,現在王城眾人恨不得炎角快點離開。他們是對那些很好奇,但是,他們也知道,問是問不出來什麼的,晚宴剛開始時有人旁敲側擊問過,但邵玄不答,炎角的其他人也不多話。歸壑幾人對始祖巫印瞭解得不多,但這種事情,就算是一丁點,他們也不會透露出來。

  晚宴上,邵玄還見到了稷居。相比起上一次見稷居,如今的稷居,更顯老了。按照正常的情況,不應該這樣的,稷家人算是比較長壽的了,更何況稷居還有田莊的那些藥用作物和千粒金等優質穀物的輔助,不應當如此滄桑。

  但想到這幾年裡生的事情,稷居變成這樣也能理解。這幾年的確不安穩,天地災變中大片作物的死亡,易祥的報復,王位易主,易家大震,等等那些都是非常磨人的。尤其是第一個,稷居一直非常在意的田地,在天地災變中損失慘重,甚至有許多精心照料的被抱有很大希望的作物,最後全部死亡。災變之後的重整,也是非常消耗精力的,許多事情都得稷居親自監督,勞心勞力。

  要說稷家還有什麼人能讓炎角有好感,那就只有稷居了。炎角如今種的那些非常受歡迎的穀物,除了千粒金之外,大部分都是稷居贈送的。

  稷居再次見到邵玄也感慨。

  當年先王決定對炎角下殺手的時候,稷居還跑去王宮過脾氣,只可惜,他那些年一向不問政務,在這個上面插不上手,王城六大貴族共同的決定,他稷居一個人還真改變不了。

  只是,後來掀翻了王位的不是外人,而是稷家自己人。稷放奪位也好,至少稷放與炎角和平立契的決定稷居還挺贊成,不管別人怎麼說炎角,稷居有自己的判斷。

  稷居是這麼想的:能種出好穀子的部落,肯定是值得結交的。

  再次見到邵玄,稷居還是非常高興的,在晚宴結束之後,還邀請邵玄去田莊那邊好好聊聊。

  邵玄也沒拒絕,他覺得,這麼晚了,稷居將他拉過去田莊那邊,肯定還有別的事情。

  讓歸壑他們先回去看看眾人的情況,邵玄則隨稷居出城去田莊。歸壑幾人則直接前往炎角被安置的地方,雖然收到彙報說無大事,但作為領,歸壑心中還是擔憂的,畢竟是王城的地盤,總得親眼看看才放心,另外,邵玄在離開時悄聲告訴他的決定,也讓歸壑很在意。事情似乎不太妙。

  邵玄跟著稷居來到田莊後,稷居先迫不及待問了問他給的那些種子種出來了沒有,生長如何。知道那些種子如今的長勢都很好,而且田地也擴大,千粒金的情況也在控制之中,稷居露出了真心的笑意。

  又塞了些種子給邵玄,說了下這些種子是何種作物,耕種的時候需要注意些什麼,都跟邵玄提了提,等邵玄記下之後,稷居頓了頓,道,「其實今晚將你來過來,還有一件事請,有個老友想見見你,只是他行動不便,沒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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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16:55:36
第八三四章 未知才是最危險的

  稷居給邵玄說了說這個人的來歷背景,至於見不見,由邵玄自己決定。

  稷居的這位老朋友,是易家人,名為易介,是易琮的祖父。易家出事之後,易介在內部衝突中受了重傷,被稷居接過來養病,要不然,以易介的情況留在易家是死路一條。

  將邵玄帶到一處,稷居打開門,便見到了裡面躺在臥榻上的一個頭髮全白的老者,看上去情況並不好,身體虛弱。呼吸無力。

  見到邵玄過來,易介艱難地坐起,僅僅只是坐起的動作,就耗費了老大氣力。

  邵玄看了看易介的神情,並未從他眼中看到仇恨,更多的卻是探究。

  似乎看出了邵玄的疑惑,易介扯出個笑,身體因同族人內戰而遭受的傷痛,讓這個笑有些難看,再加上面對邵玄,易介的心情本就複雜,表情更是怪異。

  易琮是死在炎角的,甚至,易其的死這裡面也有一點邵玄的因素在內,不過,更多的原因還是易祥以及他們易家實力不如人,若是沒有邵玄,易家死在易祥手裡的人更多。

  「我就想問問……易琮的事情。」易介說話有些艱難,很慢,聲音也不大,但吐字清晰,邵玄能聽到。

  邵玄是看在稷居的面上才過來的,易介幫過稷居許多次,尤其是在尋找作物這上面,易介幫了大忙,與稷居的交情不錯。只是,邵玄沒想到,易介竟然會這麼平和地提起易琮的事情。

  雖然詫異,但邵玄還是將易琮當時的情況說了說,從易琮答應以俘虜身份去炎角開始,還有後面與易琮的交易。

  易琮可以算是自殺的,明明能夠活下來,卻選擇那樣的方式。

  易介閉著眼睛聽邵玄的講述,掩住了所有的情緒,待邵玄講完,再睜開時,眼中已經平靜下來了。

  緩緩喘了幾口長氣,易介道:「你此次來王城,可有再卜筮?」

  邵玄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並未否認,「有。」

  「如何?」頓了頓,易介意識到自己問得有些含糊,又加道,「關於回程的卜筮結果。」

  「沒有卜出。」

  「卜筮失敗?還是……成功了卻沒有任何結果?」易介又問。

  「後者。」就算結繩成功,但繩結卻看不出任何意思,如亂碼。

  如今卜筮的能力大增,邵玄甚至可以卜出盜七所在的位置,卻無法對回程卜出任何事情,這個邵玄一直在疑惑,他也感覺到了其中的蹊蹺,只是尚不能找到答案而已。

  來之前的卜筮,繩結並沒有顯露出任何超過他們能力的危險存在,但現在,離回程越來越近,結繩卜筮的結果依舊是老樣子,這與邵玄的直覺不同。

  邵玄直覺有危險,並且,在直覺與繩結之間,他更相信直覺。直覺令他避過了從小到大所經歷的那些危及性命的危險,而卜筮不過是從其他部族那裡學來的技巧,易家人比他更擅長。

  這也是邵玄並不想在王城久留的原因,原本的打算是讓炎河流域的眾人好好看看王城,對以後炎河流域的發展有好處,既然有野心,眼界便不能只留在小小的棲居地。認清自己才能走得更遠,過度膨脹只會毀滅得更快。

  但來這邊之後,越來越不安的感覺讓邵玄改變了想法,晚宴時候讓歸壑他們直接回去而不是帶他們來這邊看看有名的金穀田莊,就是讓他們回去準備,可能要提前離開了。

  「未知,才是最危險的,此行小心!」易介盯著邵玄的眼睛,幾乎一字一頓地強調,「能做到改變卜筮結果的,只有易家人!」

  而如今,易家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王城這邊一個都沒有!

  沙漠,易祥!

  邵玄幾乎立刻就對上了這個名字。其實他在直覺回程不會太順利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諸多可能,其中也思考過遇到易祥後如何應對。現在易介的話,幾乎是確定了,這次的危險來自於易祥。

  能做的已經做的,易介幫不了太多,他同樣沒有卜出任何有意義的東西,但他是易家主支的人,知道的更多,明白這其中可能有人在故意干擾。

  「那個孩子叫易策?好,很好……」易介眼中有淚,只是多餘的話卻不再說了。知道易策在炎角生活得很好,便夠了。倒不是他滿足於此,而是因為,他是易家人,即便現在無法卜筮,也能根據邵玄所說,推測出更多的事情,無需多問,便能推出易策現在的情況。這一次見面的目的,也就完成了。

  邵玄知道,易介要對他說的話已經說完,為的,也主要是易策。

  沒有久留,邵玄打算連夜回去,看看炎角那邊的情況。稷居也不勉強,派人送他進城,這時候城門已經關了,沒有稷居的人護送,邵玄未必能輕易進城。

  等邵玄離開之後,稷居想了想,還是問易介,「你真不介意易琮的死?」

  當年易介有多在意易琮,稷居是知道的,其實易家論血脈親情,相比起其他部族來說要稍稍淡一點,眾多孫輩中,易琮能得到易介的重視,當然是因為易琮的天賦。易琮是易介一手培養起來的,也寄予了很大希望,甚至,易介想過,讓易琮將來去爭家主的位置。

  只是,易琮的死令人唏噓,也讓一部分易家的年輕人暗喜,他們少了一個競爭者,一直壓他們一籌的人,終於翹辮子了。

  極少有人知道,易琮將自己兒子帶出家族,放在炎角。

  易琮的安排,易介是後來才知道的。一開始他不明白為何易琮會那麼做,後來靜下來想了想,才想通,而且越來越通透。

  「說不介意……那是假的,但,相比而言,我贊同易琮的做法,若是換了我,同樣會如此選擇。」易介道。

  那個從出生開始,他只見過短暫一面的曾孫,論感情自然比不上一手培養起來的易琮,但,當易介想得越來越通透的時候,一種情緒便取代了其他所有的怨憎、悲憤、惋惜。

  「為何?」稷居不明白。明明易琮能夠活下來,若是有他在,易策在炎角也能有人罩著,只要活著,總有機會重回王城,比如這一次,王城與炎角的契約之行,易琮在的話,想回來也是可以跟炎角交換條件的,以易琮的能力,辦到這點不難。

  「你不懂。」易介輕聲道,「聽說,炎角人養獸,都是找的那種脫離族群,沒有母獸的小獸,而且是越早脫離族群越好,那樣,部落人才會相信它,才會親近它。」

  這比喻……稷居腹誹,有將自己曾孫跟野獸比的嗎?

  易介倒是不覺得什麼,只要能以最簡單的方式讓稷居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就行了。

  喝了碗藥緩緩,易介才道:「易琮的天分你是知道的,當年先王派兵追殺炎角,易琮跟著去了,回來後便遇到瓶頸。當年我不明白為何連易琮也會遇到如此情況,但現在,我知道原因了。」說著嘆了嘆氣,不知道是在可惜易琮,還是在後悔。

  沉默半晌之後,易介接著道:「易家始祖,是距離祖巫最近的人。邵玄不是祖巫,但肯定與始祖巫有有關,易策留在離邵玄近的地方,肯定會有屬於他自己的機遇,而這個機遇,即將改變易家的將來!

  那是……我易家……崛起的希望!

  「易策……真想見一見他。熬,我也要熬到易策重回易家的那一天!」易介眼中露出瘋狂之色。

  如果邵玄出事,那麼,他所有的希望都會破碎,易策,也不會是他期待的易策。

  一切的預測,都建立在邵玄能夠安然回到炎河的基礎上。

  所以,易介才會在重傷之下透支卜筮。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一次見面。

  易介的情況很不好,甚至在重傷之下還透支占卜過幾次,稷居一度以為易介在找死,甚至可能挺不了多久,但現在看易介的情況,易介的求生欲望還是很強的。

  看著易介強忍著病痛激動低吼的樣子,稷居搖搖頭,要說瘋狂,大概沒人比易家人更瘋狂的了。

  王宮內。

  稷收將今天街上發生的事情仔細跟稷放說了說,著重提到了甘切,這是除邵玄外,第二個讓他有威脅感的人。

  「炎角的人,以及炎河流域的那些人,配合得很好。」這點稷收不得不承認,還挺羨慕,因為他們王城六部,建城之初還算默契,但隨著時間過去,分歧越來越大,矛盾不斷,易家的下場就是例子。

  「是啊,配合得很好。只要有邵玄在,他們將會一直擴大下去。」稷放道。

  「為什麼要有邵玄這個人存在?」稷收也苦悶。

  「的確,炎角為什麼要有邵玄這個人存在?」稷放贊同道,隨即又笑了笑,「以後炎角還有沒有這個人,就看這次他們能不能安然回去了。」

  他們是立契,但,他們不對炎角出手,就不會有其他人了嗎?比如,沙漠上的某位。

  與炎角立契,稷放是打算與炎角聯手提防沙漠的,若是那邊能來個兩敗俱傷,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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