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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kdkd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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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陳詞懶調】原始戰記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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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00:18:57
第八一五章 這都能認出來?!

  朝秋城內,朝秋城最大的街道上,曲策等幾個莽部落的人一邊走,一邊觀察著這裡的人文,他們身上穿著未八部落出產的優質絲衣,佩戴的都是本部落製作的三璜形璧,再加上莽部落的人本就喜歡端著架子,不經意間總能流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態,這麼一看,還挺唬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六大貴族的呢!

  而給他們引路的兩個長舟部落的人,雖然沒有佩戴玉石,但他們都戴著一種赭紅的石飾,這是海裡才有的石料,堅韌細膩,能精細雕琢,也算得上是一種比較珍貴的寶石了,而且顏色看上去帶著喜氣,曾有奴隷主高價從長舟這裡買過一些。

  進城的人,也有一些四處學習經驗的,比如泛寧、浦葉、矞等人,他們在學習怎麼更好地做一名合格的奸商。

  一間賣金器的店舖內,水虎部落首領區離,剢部落首領刺都等人在店內,他們原本打算買一些金器,早就聽聞這邊金器多,便宜,還十分精美,所以進城之後,他們就讓長舟的人帶他們來這裡。可惜,進店之後掃了一眼,便失望了。

  先看的自然是武器,然而,在炎角看習慣了工甲韌他們打造出來的武器之後,對店子裡的這些便有些看不上眼,他們已經能夠分辨金器的優劣,知道有些金器看起來很好,實則豆腐渣。

  他們身上本就帶著從炎角那裡弄到的新青銅器,這一比,便放棄了購買武器的打算,然後才看向其他金器,比如酒壺、杯、鼎等東西。

  「你看看,這線條,這紋路,這獸形……」店家拿著一個獸紋金碗,正準備跟區離幾人吹噓,突然頓住了。

  在他面前,區離拿出一個巴掌大的虎紋金牌,這是區離拜託炎角人幫忙,請工甲家的人打造的一塊金牌,一面是水虎部落的虎紋圖騰,另一面則刻著「水虎」二字,金牌周圍還有一圈似虎紋又像波紋的紋路。

  店內的人盯著區離手上的這塊金牌,憑他們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這絶對是匠師級別的作品!他們小店裡面,除了少量的幾個鎮店之寶外,其他的論做工遠遠比不上對方手裡的那塊。

  匠師們的作品不好搞到手。

  論鑄造工藝,工甲家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這就是技藝的差距。但工甲家的人,匠師級別的人,造出來的東西大多都進了貴族們的手裡,流出很少。

  店家倒是想將價喊高點,但一看對方手裡的東西,剛起的念頭又壓下去了。簡直就不在一個層次!

  拿著精品,現在有人忽悠你買個次品,能上鈎?當上首領的人不至於沒這點智商。

  原來,對方不是沒見識,而是眼界高。這下子店家老實了。

  有些人好騙,有些人不好糊弄,現在他們已經明白,眼前的這些人是屬於後者,對方隨手就能掏出一塊匠師級別的作品,誰造的?

  不管是阿不力那邊,還是區離這邊,類似的事情,在朝秋城內很多地方都有發生。不過,他們也沒打算在這裡久留,買到東西之後便離開。

  三百來人,買四千多人的東西,要分批拿,也沒僱車,炎角的戰士們一個人搬的東西像小山似的,來往幾趟就能搬完。

  來來往往的遠行隊伍一直盯著這些剛進城不久的陌生人,這些人都帶著讓他們陌生的危險感。以致於本土人出面打探的情況都很少,實在是突然受到驚嚇,過於謹慎,不敢貿然搭話,只能湊近去觀察一下。

  對於陌生的危險的人,他們都是持謹慎態度。

  在朝秋城緊張的戒備之下,進城的三百人,真的就只是在街上逛了一圈,然後,便扛著貨物出城。守城門的人按照慣例,會選擇性地檢查一些出城隊伍的貨物,防止偷運東西,而城衛們也將此作為撈外快的途徑之一,來往的遠行隊伍,中小型的那些隊伍都是敢怒不敢言。但今天,這三百人不論進出,城門守衛都沒敢吱聲,他們最擅長的就是看人下菜碟,能看清形勢,這種時候,他們可不敢多吭聲,沒見城主都在城樓上站著嗎?

  邵玄離開前,朝炆叫住他,扔下一個小指大的布卷,「王給你的。」

  邵玄詫異,隨後又瞭然,能如此準確地預知他們的位置,事先寫好信讓飛鳥傳輸過來,又讓朝炆轉遞,這裡面應當有易家人存在。

  當最後一個炎角人扛著小山一般的貨物,邁著輕快的步子出城的時候,整個朝秋城都像是鬆了一口氣。

  沒有打起來!朝炆不著痕跡地使勁呼吸了幾次。

  他們朝秋城離王城最遠,同為當年的六大部落之一,朝秋部落朝家,對其他的事情並不怎麼關心,除了留在王城的那些人之外,剩下的都在朝秋城,守著自己的地盤,時不時從來往那些隊伍裡剝削些東西充實自己的倉庫,炎角部落的事情,他們也聽過一些。

  部落人有很多鹽礦和火晶,腦子又不靈活,純粹是一群屁都不懂的野蠻人。然而……

  「那些人,與傳言中的完全不一樣啊!」朝川看著遠去的隊伍,覺得自己被某些傳遞消息的人涮了。沒進城的人他不知道,但進城的那些人,沒一個是好對付的,其中好幾個都給他一種極危險的感覺。

  海那邊究竟是何種模樣,除了自己親自過去,自己看,自己聽,否則,從別人口中得知的消息,未必屬實,甚至可能帶著致命的片面,這對於立志當朝秋城城主的朝川而言,是不該犯的錯誤。

  或許,該抽個時間出海過去看看。當然,前提是,王城真的與對方達成協議。否則,開戰的話,他還是窩在朝秋城算了,朝川心想。

  邵玄沒有去管朝秋城的人是如何議論他們的,他憑著記憶,確定王城的方位,便帶著隊伍朝那邊走。隊伍的人寧願在荒郊野外休息,也不會進入奴隷主的城邑休息,相比起朝秋城,還是野外更安全,雖然得時刻防備那些想要打劫的人,夜間的時候,他們就解決了三撥人。在朝秋城露財,還是引來了不少人冒險,對這些打劫的,炎角人出手向來都不會留情。


  次日,在又解決了一撥人之後,隊伍遇到了一群特殊的人。

  「奴隷主?」木伐看著前方走過來的人。

  前面過來的有近五百人,其中有三百多人是奴隷,他們被鎖鏈和特製的繩子綁著,被奴隷主看守。沒有邵玄他們要找的人,這些奴隷應該大多都是本土的人。

  木伐所說的奴隷主,並不是指貴族奴隷主,而是一類以販賣奴隷為生的組織。

  看他們行走的方向,應該是帶著奴隷去朝秋城賣,邵玄他們在朝秋城的時候見到奴隷市場比較空,現在看來,是賣奴隷的人還沒到。

  「那是……畀?!」木伐看到最前面十個奴隷拉的車上,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圖紋,那是「畀」的標誌。

  「畀?!」

  一聽是畀,那些丟失人口的部落看向那邊的眼神都不對了,恨不得衝過去將那些奴隷主全部宰了。不過,王城來的信上已經說過,關於炎角到來的事情,各處城邑已經通知到位,不會主動攻擊他們,而其中著重提到的一點就是,邵玄他們中途遇到「畀」的人時,畀人手下的奴隷,只要不是炎河聯盟的人,希望邵玄他們不要出手,否則,可能會影響到被擄走的人的生命安全。

  「畀」裡面的人可不是什麼好脾氣。

  驅趕奴隷的奴隷主們,也對邵玄他們這支隊伍很好奇,同時也防備著,他們還不知道邵玄一行人的目的,那三面旗幟,他們同樣只認識炎角和長舟部落的,這還是他們私下裡討論哪個部落的奴隷值錢時提到過。炎角人力氣大,力氣大的奴隷賣得好,至於長舟人,造船技術過硬,當技術工賣出去也能賣高價。

  只是,眼前的形勢告訴他們,就算心裡再如何想將這些部落人變成奴隷,面上也不能表現出來,否則他們今天別想完好地離開。

  「畀」能成為這片大陸最大的奴隷貿易組織不是沒道理的,底下的成員非常懂得審時度勢,該慫的時候就得慫。

  迎著那些仇恨的眼神,領頭的車上坐著的奴隷主面容淡定,例行公事地問了一句:「要奴隷嗎?新到的奴隷。」

  「要。」邵玄道。

  聽到邵玄的回答,不僅那位領頭的奴隷主,就連己方這邊的人都驚訝了,邵玄竟然要買奴隷?!

  對方領頭的人也是個老手,反應很快,在一開始聽到邵玄的話愣住之後,很快回神,笑道:「看中哪個可直接挑,價錢好商量。」

  邵玄走過去,指了指奴隷中一個乾瘦的身影,「他。」

  領頭的奴隷主挑了挑眉,又認真看了一遍他給出去的邵玄挑中的那個奴隷,「你確定?」

  「確定。」說著抬腳走過去。

  「為何?」那領頭的奴隷主問。

  「看他不順眼。」邵玄道。

  被邵玄點到的那個奴隷猛地抬頭,頂著一張與其他奴隷一樣的半死不活、生無可戀的老臉,心中卻在暗罵:這都能認出來?!

會是誰呢?猜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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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00:19:25
第八一六章 首領骨錯

  對於邵玄的要求,領隊的奴隸主並沒有立馬答應,而是仔仔細細又盯著那個身形矮瘦、病態虛弱的老奴隸看了好幾眼,實在沒覺這個奴隸有什麼特別之處。

  作為最大的奴隸組織,畀組織內的奴隸主們,都練就了一雙好眼睛,哪種奴隸能賣高價,哪種奴隸中看不中用,都能看出來。尤其是職位高的,那眼力當然也更厲害,可是,作為一個領隊,賣過的奴隸比一個部落的人都要多,他卻偏偏看不出眼前這個奴隸有任何異常之處,這次押送的奴隸這麼多,其中健壯的適宜做苦力的奴隸有一半以上,為何這個炎角人偏偏選一個沒什麼特別的老奴隸?

  「認識?」那領頭的奴隸主問。

  「一個老熟人。」邵玄並未否認。

  領隊的奴隸主狐疑地看了看邵玄,又看看那個奴隸,確實有很多人將認識的人買走的情況,但,這放在炎角人身上,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就算真的認識,這「老熟人」也絕對不是友好關係。仇敵?

  想來想去,琢磨不透這其中的怪異,不過那領隊的還是同意了,他們是奴隸主中的職業奴隸販子,以買賣奴隸為要任務,既然有人要買奴隸,他就賣,不過這價,就報得高些了。

  木伐走過來,跟對方討價還價,他去朝秋城的次數多,對奴隸貿易的行情也瞭解,什麼樣的奴隸值多少錢,清楚得很。

  最後,邵玄用一顆並不太亮的水月石將那個奴隸買下來。

  買賣達成,領隊的那奴隸主將戴脖子上的一個獸牙形巴掌大的金器取下。

  這種東西叫觿(i),是一種用來解繩結的工具。

  在沒有金器鎖具的時候,繩結便是簡單方便成本低的鎖,就算後來木鎖石鎖出現,繩結依舊是主流。有些時候,為了財物的安全,打結的時候會打出複雜的死結。有些繩結能打出九連環的效果,若是不借助工具,想解的話至少得半天,但若是借助觿這種工具,或許兩個呼吸的時間就能解開了。

  若說繩結是最早的鎖具,那麼,觿就是最早的鑰匙。

  曾經的奴隸主們都會將觿隨身攜帶,同時,也告知他人:咱可是有奴隸的人!

  有時候一個人還會同時戴好幾種觿,就如面前這些押送奴隸的奴隸主們所佩戴的觿,有些短粗,有些細長,有的偏直,有的弧度更大,有的造型簡單,有的更為複雜,甚至還有許多鏤空的花紋。

  邵玄對繩結還是比較瞭解的,所以,一眼就能看出,綁住眼前的這些奴隸的繩索上,有近百種繩結,其中有一半以上的繩結邵玄沒有見過。雖然有的繩結看似簡單,但邵玄知道,那種繩結並不易解開。

  確實令人驚奇。

  不同造型的觿,用於解不同類型的繩結。戴多了,自然給人一種「我奴隸多,所以繩結多,需要更多觿」的印象。

  奴隸,也是一種財富,奴隸主們的這種行為,也是炫富的表現。

  而隨著匠師們腦洞大開,技能爆表的天才匠師們一個個新奇想法的出現,一些更為複雜、結實的鎖具也隨之而生,只是製作難度大,成本高,非常貴重。有條件使用金器鎖具的貴族們,體會到這些新鎖具的好處,也就漸漸減少了繩結的使用頻率。更為華麗的金器鎖具除了使用性質之外,還能裝飾門面,顯出貴族奴隸主身份的高貴,非常得貴族們喜愛。

  有了結實的鎖具替代,日常生活中的繩結,也就不再需要繫死結,於是,用於解繩索的觿,也就漸漸使用得少了,但觿並未消失。如今,觿在繼續傳承,但功能卻在不斷淡化,往配飾方向展。

  貴族們一直延續著他們裝逼的習慣佩戴觿顯示自己的尊貴的奴隸主身份,既然觿不再用於解繩索,那就不需要多結實耐用了,漂亮的寶石等製作成的觿是不錯的飾物,更顯逼格。一些女性奴隸主,還會將觿用於固定頭,作為飾。觿的製作也更傾向於華美的外觀,而非功能上的實用性。

  所以,在很多奴隸主身上,依舊有佩戴觿的傳統,但戴觿的人,未必真用它來解繩索。

  但在奴隸主之中,有一個特別的群體存在。

  「畀」組織的人,對於觿一直情有獨鍾,他們佩戴的觿,依舊用於解繩結,押送奴隸的時候,還是用繩結的居多,繩也是特別處理過的比較結實的繩子。

  畀的人,都打得一手好繩結,不借用工具的話,想要解開很費勁,當然,用堅硬的利器去砍,自然也是能砍斷的,但誰又會冒著得罪「畀」的危險,去搶「畀」的奴隸?

  而費盡心機弄斷繩子逃跑的奴隸,大多數仍然會被「畀」的人以各種手段找出來,以更為殘酷的方式懲戒,有些在榨幹勞力之後,當做食物賣給食人的部落。

  落在畀手中的奴隸,很少能安然逃離。

  領隊的奴隸主,用一把彎刀般的觿,將連接在奴隸隊伍中的一個繩結解開,牽著解開的繩子過來遞給邵玄,而繩子的另一端,則綁著那個老奴隸。

  「這奴隸歸你們了。」

  其他押送奴隸的奴隸主見交易達成,滿是歡喜,覺得這場交易划算,他們大賺,水月石這種東西在這邊少,還能照明,比一般的寶石要值錢,一個沒多少勞動力的老奴隸,換一顆這樣的寶石,也不錯。

  但領隊的奴隸主面上並無多少欣喜,反而心中越疑惑,他倒是不後悔做這場交易,是虧是賺,自己做的自己認了,只是心中還是帶著一種怪異感,離開時還回頭看了那個佝僂著背的老奴隸好幾眼,可惜還是沒能看出什麼。

  等奴隸隊伍離開了,走遠了,看不見了,邵玄才看向那個垂著頭佝僂著身站在那裡的老奴隸。

  「還裝?當我不知道你是誰?」

  其他人被邵玄這話弄得更好奇了,左看右瞧,這人他們真沒見過啊。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老奴隸沙啞的嗓子,顫抖地說著一口地地道道的本土方言,就算是來到這邊的長舟部落,已經將這邊的話學會,說的也沒他標準。

  歸壑幾人更疑惑了,這誰啊?莫非是邵玄來這邊的時候認識的?他們這些一直呆在另一邊的人肯定不認識這位元。

  正想著,歸壑就聽邵玄道:「別裝了,盜七。」

  盜七?!!

  千百雙刀子般的視線掃過來。

  要說炎角人對「盜」的看法,那簡直就像是看到噁心的屎一般,自打知道「盜」的人跑來這邊,炎角還興奮了一場,幸災樂禍。現在,他們竟然又見到「盜」了!還真是個老熟人!

  當年盜七去炎角的農田裡偷白菜被抓,邵玄一拍子將他打下來,後來這人有夥同其他盜,想要偷青面獠牙,被邵玄追著打,最後只能頂著降級的結果吹哨求援。現在,又碰到了。

  知道自己躲不過,盜七面上糾結得都扭曲了。

  之前混在這支押送奴隸的隊伍中,他心裡還在想,自己真是個天才,等混進朝秋城,他就能找機會開溜,氣死畀的人,啦啦啦啦~

  心中不斷迴圈著「盜」組織的勝利歌,盜七得意非常,結果,還沒到朝秋城,就遇到了邵玄這個剋星。他都裝成這樣了,邵玄竟然還能認出來!

  每一次碰到炎角人都沒好事!

  盜七覺得,他這麼倒楣,一定是這次行動之前沒有拜祭先祖。

  眾目睽睽之下,老奴隸原本滿是風霜、神情萎靡,體態虛弱的模樣,漸漸開始變化,不再佝僂,脊背挺起,乾癟的身軀也像是充氣一般鼓起,還有一陣咯咯哢哢的骨頭錯位的聲響。

  歸壑幾人看著那個奴隸的眼神,從一開始的驚異,到疑惑,再到憤怒,心中同時冒出一句話:臥槽,還真是這貨!

  「盜七!」

  炎角的人大肆活動著肩膀,將盜七圍在中間,冷笑連連,那眼神似乎在說:「看老子不揍死你!」

  盜七彷彿被嚇住一般,直愣愣站在那裡,眼神呆滯,但邵玄知道,這傢伙心裡肯定已經在思索逃離的辦法了。

  看了看周圍的地勢環境,確定盜七逃跑的難度很大,邵玄又問,「說吧,這次偷了什麼?」

  「盜」的人,偷完東西之後可不會遮遮掩掩,別人偷東西是生怕被知道,而他們則是生怕別人不知道,甚至還會炫耀,越是珍貴的東西,炫耀得越瘋狂,恨不得盡人皆知。

  不過,盜七為了護住自己的成果,未必會說實話。

  果然,對於邵玄的問話,盜七不吱聲。

  邵玄也不催,而是道,「我們這次會去王城,同時,我們還會帶去一個消息。」

  盜七依舊垂著頭沒動,但邵玄知道他在聽,繼續道:「我們會告訴王城的人,堂堂大盜行七的那位,費盡心機偷了朝秋城城主朝炆的褲衩。」

  盜七猛地抬頭看向邵玄,「這簡直是在侮辱我的盜技!」別說朝炆的褲衩,王城宮殿內那些人的褲衩他都能輕輕鬆鬆偷出來!這種低級手法,是一些新人才去做的事情,他盜七怎麼會去做?!他可是要當盜頭的人!

  王城來來往往的都是大型的商隊和遠行隊伍,這麼一個娛樂的消息,大概會被大範圍傳開,或許,還有些已經遭到盜毒手的人,會更熱情地宣揚盜七的「成果」,其中再加一些料,讓消息更具趣味性。

  顯然,盜七已經想到很多。

  「呵,你以為別人會信?」盜七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你可以試試。」邵玄語氣平緩地道。

  盜七不語。要是炎角的人以武力威脅,他會編造出各種謊言來蒙炎角人,但邵玄提到的這個,那就是名譽上的事情了。這簡直是強行倒在他名譽上的污水!

  而且,這話別人說殺傷力還不大,但這是炎角人說的,盜七就得多注意了,他怕炎角人給他扣更多屎盆子。他如今正準備衝排名呢,可不想被這事影響。

  想了想,盜七出聲了,蔫蔫道:「觿。是一把觿,畀人稱他為『領骨錯』。」

  說完盜七又忍不住得意,這可是他從畀組織的領那裡偷到的,他還打算憑這個在「盜」內衝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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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七章 交換條件

  很久以前,生產力低下的時候,部落人所掌握的技術還沒有這麼多,他們所用的類似鎖鑰的東西,就是用骨頭、石頭以及草繩等製作而成,被稱為骨錯、石錯,如今仍有人沿用這樣的稱呼,比如「畀」組織的人。

  「首領骨錯?」眾人對這個並不瞭解,但也猜到應當是與觿類似的東西,而且還挺特別,稱呼帶著「首領」二字就能看出來。

  「是的。」盜七面帶得色,「那是『畀』每一任首領的身份象徵和證明,新老交替的時候,老首領會將它交給新繼任的首領。傳言,那東西是用一種已經不存在的猛獸身上最堅硬的骨頭製作而成。」

  「畀」組織的奴隷主們,除了他們用於解繩結的觿之外,還有一種象徵身份的觿,類同於身份令牌。

  畀組織內部,地位高的人所擁有的觿,在構造上要複雜,但那種複雜並非貴族們用作飾物注重外觀的那種複雜,而是實用性上的複雜。打結的時候能借用觿打出更難解的結,而解開的時候,也需要借助觿才能更快捷地將打出的結解開。

  如果說,一般人身上帶著的解繩結的觿算是一種鑰匙的話,那麼,「畀」內高職位的人所擁有的更複雜的觿,則是「萬能鑰匙」,它綜合了許多形狀的觿的功用,其上每一個弧度、每一個鏤空的地方,都有它的用處,在技能嫻熟的人手中,觿能變成一把繩結神器。

  而盜七偷到的,則是象徵首領身份的那個東西,算是一把意義重大的「萬能鑰匙」。沒了它,畀組織新老交替的時候,少了一個步驟,雖不至於如傳國玉璽「得之則受命於天,失之則氣數已盡」那般嚴重,但沒誰願意成為一個白版首領,總感覺少了什麼,底氣不足。

  這東西被偷,擱誰也不能忍。

  「你真的從畀那裡偷到首領骨錯?」其他人懷疑地問。

  「那當然,我從『畀』的首領巳那裡偷到的。」面對眾人的懷疑,盜七很不滿。他多厲害啊,這些人竟然心存懷疑!

  「你躲到奴隷隊伍里,就是為了避過巳的追殺?」邵玄問。

  「是。」盜七不僅不覺得自己這種逃跑的方式慫,反而覺得自己真是聰明,巳肯定不會想到他會躲到組織押送奴隷的隊伍裡面去。

  盜七在邵玄手上栽了兩次,甚至被降級,要不是後來前面的人有翹辮子的,他才保住了「七」的排名,否則,他就要被擼到「八」了。恥辱!

  後來天地災變,兩塊大陸拉近,「盜」將目標轉移到這邊來,朝貴族們下手了。盜七也因為之前的失敗,認真分析過,想盡辦法提升,將一些細節之處做得更完美,他甚至學會了改變汗液的氣味,也就是說,他能完美地模擬別人的氣味,這也是他能避過那些嗅覺靈敏的追蹤蟲獸的原因。

  不過,也不知道巳到底用什麼辦法在追蹤,即便沒有了氣味痕跡,仍舊能追過來,只是追得慢了一點。

  盜本身就善於裝扮,盜七在逃避巳的追殺時,決定潛入這支奴隷隊伍,這樣也成功躲過了幾波巳派出來的人的查找。巳不願將這事公開,所以派出的都是親信,在畀內的職位都比較高,這支隊伍的領隊見到那些人都得點頭哈腰,可惜,燈下黑,不是沒有道理的。每看著一撥查找的人擦身而過,盜七就在暗自得意,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天才。

  那個老奴隷在一個夜裡因病死了,盜七找了個機會,撒藥放倒了周圍的其他奴隷,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老奴隷的屍身轉移出去,自己則扮成了他的樣子。

  按照盜七的計劃,他是打算潛入朝秋城之後逃脫,然後藏於人海之中,人越多的地方,對他越有利。只是他沒想到,竟然又落到了炎角人手裡。

  盜七始終不敢相信,自己騙過了王宮的人,騙過了堂堂第一奴隷貿易組織「畀」的首領巳,那些閲歷豐富的奴隷主們沒能在他身上看出什麼來,卻三次都栽在同一個人手上!他決定,以後見到邵玄就開溜,不能抱任何僥倖。

  而盜七之所以選擇直接說真話,一是希望炎角能將這個光輝事蹟傳播出去,二則是已經想好了怎麼脫身的辦法:先帶炎角人出去找,然後找機會開溜。

  「東西呢?」歸壑問,「那個首領骨錯,放在哪裡?」

  來了!盜七心中一定,正準備回答,就聽旁邊邵玄道:「別聽他鬼扯。來幾個人,先把他扒了。」

  盜七:「……」等等!正常的發展路線不該是他告訴炎角人將東**在某個地方,然後炎角人讓他帶路,他再帶著炎角人到處找,最後找機會脫身?可現在,這事情發展路線不對啊!

  周圍人將盜七給制住,這種時候,就算他有三頭六臂也逃不脫。

  盜七正欲狡辯,就見邵玄提著刀過來,刀刃反射的陽光帶著刺目的森寒,嚇得盜七一個激靈。

  「且慢!你們不能殺我!」盜七心中急轉,嚷道。

  「那你就自己來,將藏在腹部的東西取出來。」邵玄道。

  盜七滿腦子的鬼主意,一下子沒了出路,邵玄的話讓他一下子卡殻。

  「什……什麼?」盜七難得結巴。

  邵玄用刀尖點了點盜七的腹部,「這裡的東西,取出來,你還準備藏著生蛋?」

  盜七咬牙切齒:「……你怎會知道?」

  周圍其他人一臉茫然,隨即又反應過來,盜七這是藏了東西!

  圍在周圍的人,都看向盜七的腹部。

  知道真避不過,盜七也沒有閒扯的心思了,神情陰鬱,動了動胳膊,「放開,我自己來。」

  抓著盜七的人鬆開手,就見盜七手指一動,一片指甲蓋大小的骨片就出現在他手指中,骨片邊沿鋒利,剛才抓著盜七的人心中一凜,若是盜七真的拚命,第一個死的肯定是他。大意了!

  盜七沒管其他人怎麼想,他現在只琢磨著怎麼能保住自己的戰利品。

  盜七用那小片骨片在腹部劃了一條手指長的線,很淺,眾人以為連皮都破不了,但是,卻發現那條淺淺的口子越裂越大,盜七用手指一撥,一張看似與人皮差不多的皮被揭開。

  偽裝!

  「盜」的人,為了提高每一次出手的成功率,他們掌握了越來越多的偽裝技術,如今,不僅是身體的變化,還有借助外物的輔助。

  那層假皮揭開,盜七腹部有個凹陷,凹陷處藏了個巴掌大的形狀像獸牙的東西。

  「觿?!」

  「這莫非就是……首領骨錯?」歸壑猜測。能讓盜七護得這麼好的東西,肯定不是尋常物品,再加上盜七剛才也說了,他從畀組織的首領巳手上偷到了首領骨錯,那麼,這可能性就大了。

  「原來藏在那裡,難怪他之前一直彎著腰,就不怕受傷?」敖問。就算那個觿不像刀刃那麼鋒利,但也有彎曲的尖角,用東西包著也不安全,腹部臟器若是因藏著的東西受傷,那就危險了,畢竟外面可不是隨時都有巫來施救。

  盜七扯扯嘴,不語。在別人看來,盜七為了藏住東西也是拼了,但邵玄能通過特殊視野看出來,盜的人,身體構造與別人不同,盜七在藏東西的時候,腹部比別人多出了四片骨頭,護著臟器,盜七敢將東西,自然是考慮到了多方因素。

  無法用尋常思維去考慮「盜」的人,他們的身體構造,幾乎每一處都是為了更好地偽裝,同時還能起到自我保護,就算全身的骨頭錯位,肌肉壓縮,臟器移動,也一點影響不到他們。

  這邊很多組織是由不同出身的人聚集起來的,但盜的人,卻是擁有共同的祖先,血統使然,讓他們天生擁有偽裝的優勢。但不同個體間也存在差異,就像以前邵玄見過的盜十一盜十二他們,相比起盜七來說就遜色一些,盜七的身體構造優勢,將來還真可能被他衝到盜內前三位的排名裡面去。

  視線從盜七身上挪開,邵玄從盜七手中將首領骨錯拿過來,盜七還不捨得放手,抓著首領骨錯滿臉肉疼。

  這個首領骨錯同別的奴隷主領隊佩戴的觿,大致形狀看上去沒有太多的不同,只是多了一些鏤空的花紋,邊沿處多了幾道彎弧,尖的一端仍舊保留著獸牙的牙尖形狀,鈍的一端則雕刻出了一個獸頭的形狀。與那雙明明雕刻模糊的獸眼對視時,能感覺到明顯的來自骨錯的壓迫,即便那個生命體早已經死去,這塊骨頭也被人為雕琢,但見到它的人,仍舊能在第一眼就感受到古老的威嚴氣勢。

  邵玄之所以能一眼認出盜七,就是因為這個首領骨錯,在他的特殊視野中,這個東西很亮,那一隊奴隷和奴隷主的骨架在它對比之下黯然失色,就像灰霾的夜空裡唯一的明星,邵玄想忽視都難。

  而當然看到這個東西存在於一個看似快斷氣的老奴隷身上時,就令人疑惑了。

  其實,盜七的偽裝真的想比起以往提升了很多,乍一看去邵玄都沒能將他從那群人中認出來,但有了這個首領骨錯,邵玄再次仔細去看,才看出了點端倪。

  自打從易家的那個古怪的精神意識世界中出來,邵玄就發現,他能看到各種各樣的人身上融合的不同火種,每個人身上所帶著的火種所呈現出來的都不同,就像指紋。盜七掩藏得再好,但在邵玄認真之後,也辨認出來了。

  歸壑等人好奇盜七是如何從巳手中偷到這個首領骨錯,但這種涉及技術的問題,盜七是絶對不會回答的。

  「阿玄,這個東西,你打算怎麼辦?」歸壑從邵玄手上接過首領骨錯研究了一下,問道。

  「拿著,到時候去跟畀談條件,拿不出滿意的條件,這東西他們就別想要回去了。」邵玄說道。

  歸壑點點頭,他也是同樣的想法,這個首領骨錯確實是好東西,其硬度就算是新青銅也未必能在上面留下明顯的痕跡,而且,這東西對別人而言最大的用處是打繩結和解繩結,而對畀而言,則有著更重要的意義。與其將這東西據為己有,不如發揮它最大的價值,去跟畀的人談條件。

  「畀」與「盜」,在眾人看來,就像是蚊子與臭蟲,誰都不喜歡。能從盜手上搶到東西,再去跟畀談條件,再好不過了。

  見炎角人真不打算將東西還回來,盜七真正由內至外散發出來的生無可戀的情緒,他衝前三的計劃,恐怕要推遲了。

  不行!不能這麼輕易就放棄!

  盜七腦中急轉,思索著怎麼能從炎角手裡將東西要回來,當初他第一次被邵玄一拍子拍下來抓住的時候,炎角也是跟他談過條件才將他放走的……

  「等等!」

  盜七叫住邵玄和歸壑,眼睛盯著歸壑手裡的首領骨錯看了一眼,又轉向邵玄,「我用一個消息跟你們換。」

  「什麼消息?」歸壑饒有興緻地問。他倒想聽聽盜七能拿什麼出來換回首領骨錯。

  「對你們來說絶對值!若是我說出這個消息,你們把東西還我。反正你們留著也沒用,反而還會惹來麻煩。」盜七道。

  「你先說。」邵玄看向盜七。

  「不行,你們先答應,我再說。」

  「那算了。」

  「等等!急什麼!」盜七一面說著邵玄,一邊語氣急促,生怕說慢了邵玄走人,「我知道你們這次是為了丟失的部落人過來的。我可以用一個關於『畀』的重要消息跟你們換,或許有助於你們與『畀』和王城談判。」

  「『畀』和王城?」邵玄和歸壑都敏鋭地發現了這話中潛藏的意思。

  「那麼重要的消息,你又是如何得知?」歸壑問。

  盜七理直氣壯中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偷東西的時候偷聽到的。」

  盜的人生觀價值觀——偷東西不是錯,是榮耀。

  歸壑聞言沉默,看了邵玄一眼,見邵玄點頭,便抬手一揮,示意圍在周圍的其他人先撤開,只留下歸壑、邵玄和敖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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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八章 省民之巳

  周圍沒有其他人了,歸壑才看向盜七,「說吧。若是真值得,我們會將東西還你。」

  「真的?」盜七面帶懷疑地看了看歸壑,又看看邵玄。

  「前提是你說說的消息真的值,否則……」

  「值!絶對值!就算不值,我還能附送你們一些別的消息,比如巳這個人是怎樣的人。」盜七吃過炎角的虧之後,現在每一次行動都會做好充足的準備,這一次為了偷巳的東西,做的準備工作也多。

  見歸壑和邵玄都答應,盜七忽略敖皺眉的反應,醞釀一下,將知道的事情說出來。

  「巳與王城新王稷放相熟。」

  盜七第一句話就讓歸壑和敖錯愕,邵玄倒是沒有太大的驚訝感,貴族奴隷主與販賣奴隷的人熟,這也說得通,只是,聽盜七這語氣,巳與稷放二人是合作關係,或許,稷放能順利搶到王位,也有巳的幫忙。

  參與王位爭奪,肯定能得到不少好處,也難怪「畀」能成為第一大奴隷貿易組織。

  「你的意思是,去我們那邊抓奴隷,是稷放下的令?!」敖兩條眉毛都快豎起來。

  「並不是,」盜七搖頭,據他偷聽到的消息,「讓人去那邊抓奴隷是巳下的令,後來稷放知道後將他叫過去,讓他將炎河交易區的人全部帶過來,不要賣出去。巳看著似乎很不樂意,不過,也沒有拒絶。我能知道你們過來的消息,也是那時候偷聽到的。」只是盜七沒想到,炎角會從朝秋城那邊過來。早知道他有多遠避多遠。

  「你就想用這個消息來跟我們換?」邵玄問。

  「急什麼!還有呢。」盜七抓抓頭,接著道:「說說稷放這個人,能搶奪到王位,除了諸多幫手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劍。」

  「劍?」邵玄疑惑。

  「不錯。稷家人當年能位於王城六大部落之首,坐上王位,其中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劍。若是早個一千多年的話,應該還有很多人知道的,稷家人的劍,被稱為王者之劍,貴族興劍,其實源於他們。」

  「稷家人的劍,不是工甲家的人鑄造的嗎?」歸壑說道。這點他從工甲韌那裡瞭解過。

  「不。」盜七一副「我就知道你們不懂」的眼神掃了邵玄三人,這可是他在下手之前調查到的,也通過一些渠道瞭解了不少隱秘。

  「工甲家的人沒出現在王城之前,稷家人的劍就讓他們位於王城六部之首,令其他幾個部落忌憚。當然,易家除外,易家是因為沒那個心思。另外四個部落武力比不過稷家,這才變成稷家稱王的結果。」

  「現在,稷家的優勢就更大了,唯一能威脅到稷家的易家,已經廢了,內憂外患至分裂,如今的易家,除了一些傀儡之外,就沒多少人。王城六部貴族,如今應該稱為王城五部貴族了。」盜七感慨。

  「先不說易家如何,說說稷家的劍,莫非,稷家的鑄劍技比工甲家的人還厲害?」歸壑對這個問題很看重,至於易家,他已經從易琮那裡得知過一些預測,所以,聽到易家的結果,也就不覺得驚訝了。

  「那倒不是,論精,還是工甲家為優,但稷家的人做出的劍,卻能將工甲家一些匠師手中所拿出的劍斬斷!其原因就在,稷家的人,是以血鑄劍,稷家人的血,能鑄劍!」

  「人血鑄劍?!」這下子,邵玄也詫異了,他一直以為只有那麼極少數的幾種特殊獸類的血能鑄劍,沒想到,人的血也行嗎?反正邵玄自己的血是不行的。

  擁有核種,也就擁有了金礦,再加上本身的血就能鑄劍,後勤又跟得上,穀子大片大片的有,稷家的霸主地位可想而知。

  「不過……」盜七語氣詭異,神情猥瑣,「稷家那種人人都能鑄劍的光輝歷史,早已經過去了,稷家建立王城之後,稷家人就漸漸出現了一些血無法鑄劍的人。」

  說起別人家的齷齪事和八卦,盜七是說得興致飛起,唾沫星子都快噴到邵玄三人臉上。不過,盜七說得這些若是事實,也確實挺有意思。

  最初出現這種部族子弟無法鑄劍的情況時,都陷在懷疑與自我懷疑之中,不過漸漸地,他們發現族中越來越多的人出現這樣的情況,以至於後來為了維持劍的榮耀,他們將工甲家的人忽悠進了王城,可以說,工甲家之所以能如此快地在王城站穩腳,稷家出了最大的力。

  既然自己的血沒法鑄劍,那就讓人造出好劍來,反正他們身上必須佩劍,這是傳統。

  只是,面子上是過去了,但很多人還是覺得對不起稷家先祖。

  大概稷家的先祖也在墓地裡反思,怎麼就生了一窩廢物?說不定還都不是他的種!稷家人以血鑄劍,方能成就王權,怎麼會出現無法鑄劍的血統?

  恥辱啊,恥辱!

  荒謬啊,荒謬!

  稷家人懷疑血統被污,但也不會當眾搧自己的臉,依舊維持著王者的風範,卻少了一絲底氣。很少有人知曉其中隱秘,就是因為稷家人的有意藏著那些秘密!

  過去的這一千多年,能以血鑄劍的稷家人,十個手指都能數得過來。只是,這些鑄劍的人也冒著很大的風險,鑄劍需要放血,放血意味著虛弱,一旦虛弱,就容易讓一些人有機可乘,一個不小心甚至可能會令身體留下極大的隱患,這樣的例子不在少數。

  但同時,一旦成功,繼承王位的阻力也就小了。

  「稷放曾經去找過工甲恆,希望工甲恆能打造一把滿意的王者之劍出來,可惜沒能成功,最後稷放是用自己的血鑄劍的,為此還差點被刺殺。」盜七將自己得知的消息說出來。

  稷放的奪位,族中肯定有反對的聲音,但是,當這把王者之劍一出來,沒一個人吭聲了。

  這把劍,就是王者血統的證明!不管稷放奪位的手段有多不光彩,不管他耍過多少手段,但,這把劍一出,整個稷家就沒了聲音。

  稷家人恨易家人,明明他們能卜到星蝶的位置,卻因為擔心稷家勢大對他們不利,所以遲遲不願占卜,直到出了易祥的事情,那幾位才出面占卜。

  易家出事之後,稷家是第一個朝他們下手的。

  邵玄想起了他當年去王城的時候,在工甲恆那裡見過稷放,那時候稷放好像就是過去求劍的,只是沒能求到,工甲恆做不出稷放要求標準的劍。而根據盜七所透露的稷放鑄劍的時間來看,稷放鑄劍,應該就在邵玄離開不久。

  這次去王城,對上稷放,得小心了。王者之劍,必定有它特別的地方。

  「巳呢?說說『畀』的首領巳,那是個怎樣的人?」邵玄問。

  「巳?」盜七的高昂情緒一下子冷了些,「巳,對很多人而言,意味著死亡,不對,應該說是生不如死。那可是奴隷貿易者的頭領,他眼裡,沒有貴族,沒有部落,只有奴隷的價值高低。『畀』組織內有一個詞,叫『省民』,不管這個詞在別處是何意,在『畀』內,它的意義就是去審視一個人是否有成為奴隷的可能,價值幾何。」

  就像用挑剔的眼光去看砧板上的肉。

  「巳喜穿黑衣,有一個長長的『十字』手杖,手杖上端有刀,是橫著的觿的形狀,上面的刻紋是一隻眼睛……」

  盜七將自己所知道的有關巳的情況挑揀著說了說,說得口都乾了才停下,看向邵玄三人,「這可是我費了老大勁才收集到的,你們趕緊將東西還我。」

  「不,還不值。」邵玄看向盜七道:「綁了。」

  沒理會盜七歇斯底里的叫罵,邵玄讓人往盜七嘴裡塞了塊獸皮堵住,轉頭對歸壑道:「你先帶人繼續往前走,我會一會那個巳。」

  「你想用盜七將巳引過來?巳真會找來?」歸壑問。

  「巳已經快找來了。」邵玄將手中打結的草繩碾碎撒開。

  歸壑想說他也留下,但考慮到大部隊的問題,還是將話嚥下了。最後,留下的除了邵玄之外,還有甘切、雷山部落首領坴寨,剢部落首領刺都,水虎部落首領區離,以及長舟首領木伐。他們都想見一見傳說中那位最大奴隷貿易組織的首領巳。

  盜七被堵著嘴巴,捆成個繭狀,只露出頭在外。一開始還左動右扭,現在平靜了。

  太陽逐漸落下,天色黯淡下來,晚風帶著幽幽涼意。

  快被捆成繭的盜七被邵玄扔在草地上的一顆大石頭上,沒呼喊沒掙扎,沉默著,仰頭,目光專注地盯著空中,彷彿一個思考宇宙奧妙的哲人在沉默吟詩:我是誰,我在哪裡,我要幹什麼?

  哐啦哐啦

  鎖鏈的聲響在夜空下響起,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邵玄坐在石頭上,朝聲音響起的地方看過去。

  遠處,有個人影出現,黑色的斗篷被吹出呼啦呼啦的動靜,手上拿著長長的彷彿鐮刀一般的東西,就像是從黑夜裡走出來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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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九章 抓我?

    “巳!”

    木伐雖然以前沒見過傳說中大名鼎鼎的“畀”組織首領巳,但也曾聽人說起過巳的樣子,自從巳當上“畀”這個奴隸組織首領之後,巳的大名也被越來越多的人知曉,木伐還曾聽說,一些大型的城邑內,許多人將“巳”的大名用來嚇小孩,不聽話的小孩會被巳捉走之類的唬人的話。

    木伐還曾聽一部分販賣奴隸的人說過,那些唬人的話未必都是假話。

    至於巳手裡拿著的那個看上去像是一把大鐮刀狀的東西,其實是一個“十”字樣的長柄,長柄上端則是一個獸牙形的觿狀利器。

    與其他用來解繩結的觿不同,巳所拿著的長柄上方的那個,與其說是一把大點的觿,不如說是觿狀的刀,金屬製成,邊緣打磨鋒利,夜色下隨著巳的走動隱隱顯出寒光。長柄上方的觿刀上有個眼睛的雕紋,代表著省民,對上那個雕紋,會讓人有種被盯上的感覺,自身猶如擱在砧板上的肉,而對方則在衡量你的價值。

    木伐打量著這個僅僅依靠名字就能嚇哭小孩的奴隸主首領,心中警惕更甚。

    坴寨,刺都,區離等人也全身戒備起來。

    被綁成個繭的盜七在巳出現之後,往那邊瞧了一眼,便繼續研究夜空,好像感受不到來自巳的充滿了殺意的視線一般,淡定無比,至少面上如此。

    邵玄看了眼出現的巳,又扭頭朝周圍掃了一眼,除了巳之外,還有其他人前來。

    哐啦哐啦

    月光下,隨著急促的奔跑聲,六個穿著黑袍半蒙面的身形偏瘦的身影出現,每人手上都拿著鎖鏈,哐啦響動的鎖鍊鍊身同樣寒光閃爍。六人分成兩邊,三人一側,與先一步出現的巳一起,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弧,而邵玄幾人則位於他們所圍成的半圓的圓心處。

    這些黑衣人的陣勢,給眾人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是要圍獵,但炎角人圍獵猛獸,而“畀”,圍獵人。木伐聽到過一個說法被這些鎖鏈綁住的人,從未有成功逃脫的。

    巳與出現的六人都在五十步遠處停住,此時看人的視線都冷冰冰的,周身的溫度似乎都因為他們而降低,冰寒的視線冷冷掃視著邵玄一行人,最後在盜七身上停住,像是被寒冰給凍住,毫不偏移,視線如刀,幾欲從盜七身上削下肉一般。

    如此強烈的注視,盜七不可能察覺不到,只是,盜七依舊盯著夜空,沒有去看巳七人,無所謂地撇撇嘴。

    拿鎖鏈的這些人,就是巳的親信,也是追殺過盜七的人,在盜七看來,這些人找了他這麼久,還是被他輕易逃脫,不足為慮,這幫人都是廢物。與其去想這些趕來的廢物們,不如多琢磨琢磨怎麼開溜。

    巳充滿了冰冷殺意的視線從盜七身上挪開,再次看向邵玄一行人,不滿地皺起眉頭,“東西呢?”聲音像是冰冷的鎖鏈在摩擦一樣,冷流躥動,聽得人遍體生寒。

    盜七這時候不裝死了,對巳翻了個白眼,“別問我。”說著還朝邵玄努努嘴,示意巳看旁邊。

    巳兩條眉毛緊 ​​鎖,周身冷意陡升。他能感覺到被偷走的骨錯已經不在這裡,但循著蹤跡過來,卻碰到了這幫人。

    森寒的視線不再是對著盜七,而是轉向打頭的邵玄,雙眼微微瞇起,彷彿打開的枷鎖即將扣在目標身上。

    “炎角人?”語氣雖帶疑問,但巳能這麼說出來,就已經是確定了。

    巳又看了看另外五人,除了邵玄之外,這五人都不是炎角人,身份也不同。只是……

    巳的視線在甘切身上停留的時間稍長,另外四個人都好說,包括在場的唯一一個炎角人,巳都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唯一讓他疑惑的,只有甘切,因為,以他的眼力,他覺得,這個人更應該是死人。看不懂,當真奇怪。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回被盜的骨錯,其他的以後再說。世間因火種原因,總有些奇怪的部落與眾不同,那個像死人一般的人,或許也在此之列,不知道耐不耐打,若是耐打,這種人可以當奴隸賣個高價?職業使然,巳第一個想到的依舊是對方作為奴隸的價值。

    短暫的思索過後,巳看向邵玄。他知道,這次過來的隊伍是炎角打頭,所以,還是得盯炎角。

    “你們拿了?”巳問,不等邵玄回答,他又道,“交出來!”壓根不給邵玄任何解釋的機會,他只要東西,其他的廢話不想聽。

    “不在這裡。”邵玄道。

    “我當然知道不在這裡,我說的是,你,將東西,拿回來給我!否則……”巳手腕一動,刺目的寒光乍現,鋒利的觿刀刀刃對向邵玄所在的位置。

    “否則如何?”邵玄道。

    “否則,你們都將被抓去當奴隸!”巳陰冷的聲音說道。

    就如盜七所言,畀組織的人,延續著省民的傳統,也就是說,他們看什麼都像是在看奴隸,一般來說,他們不會朝自由人出手。所謂的自由人,也就是脫離了部族,也不在任何組織,屬於游離狀態的自由行動的人,但若是見到覺得非常有價值的自由人,他 ​​們也會將那些自由人變為奴隸。

    這也是很多人防備“畀”的原因。

    當然,非常時期,比如當下這個奴隸貿易供不應求的時候,他們還會特意向部落出手,在這邊大陸朝部落出手可能會有一些麻煩,但若是朝海那邊的另一塊大陸上的部落出手,所要面對的麻煩就小很多了。

    他們不知道炎角部落很難對付?當然是知道的,在出手之前,他們也做過初步的調查,甚至為了保險起見,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先朝炎角周圍的一些部落出手。只是,他們還是低估了炎角部落的能力,更沒想到,稷放會親自下令干涉他們對炎角的地盤出手。

    抓到的奴隸,哪有白白放回去的道理?這與“畀”的風格嚴重不符。

    只是,話是稷放說的,巳雖然不滿意,但也不至於為了這點數量的奴隸破壞與稷放的合作關係,但現在,事情有變,既然遇到了炎角人,對方手中還有他的東西,那就由不得稷放再說話了。

    “畀”的行事風格,碰到的肉就咬住別鬆口,就算最後抓不到人,也要從對方身上咬出血來,讓他們知道知道第一奴隸組織“畀”的厲害!別人的膽怯就是他們的榮耀。

    木伐聞言驚疑地看了看巳,確定巳不是在開玩笑,對方還真敢違抗稷放的命令,朝炎角下手?木伐又望向邵玄,想看看這位炎角大長老的反應,然而,他並沒有從邵玄面上看出什麼異樣來,只是感覺氣氛有些怪。

    “抓我?”

    邵玄語氣平靜,像只是隨意詢問對方有沒有吃飯一般,面上也沒有半分怒氣,然而,離邵玄不遠的盜七卻猛地打了個寒顫,隨即,盜七又興奮起來,心中幾乎是慶祝一般地興奮狂笑。

    哈哈哈哈!

    說出來了!巳果然說出來了!

    在盜七以為自己是當前炎角最大的眼中釘的時候,在他感覺前途一片暗淡的時候,突然蹦出了個比他更能拉仇恨的傻x,盜七能不興奮嗎?盜七知道,那邊部落的人可不喜歡“奴隸”這個稱呼,當年幾大部落都與沙漠上的奴隸主們鬥智斗勇過,而方才,巳那句話拉的仇恨值可不小,看看旁邊那幾個人,氣得都快燒起來了。

    區離的拳頭都捏得咯咯響,坴寨和刺都臉都拉老長。甘切……甘切還是老樣子,沒發怒,反倒一直在好奇地打量巳,以及周圍那些拿鎖鏈的黑衣人。

    盜七心情開始燦爛了,被炎角抓住之後,該說的都說了,還非常配合地在這里當誘餌,這麼乾脆,其原因並不只是因為他忌憚邵玄,他還想將巳釣過來之後,趁炎角與巳交涉的時間,他找機會開溜,反正炎角對這幫抓部落人當奴隸的奴隸主們沒好感。只是,他沒想到,巳比他所預計的還要瘋狂。

    是的,在盜七看來,敢對邵玄說“抓你當奴隸”的人,都是瘋子。

    盜七抬頭看向夜空,今晚星光燦爛,適合麻溜地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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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二零章 又一個怪物

  巳其實很久之前就想對炎角部落動手了,當年炎角部落還在山林深處的時候,存在感很低,「畀」的人也很少去山林深處與那些部落糾纏,但後來炎角部落大遷移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便引起了「畀」的注意。

  別人可能會覺得,有實力的部落太棘手,不想招惹,但「畀」不是,在「畀」的人看來,越是厲害的部落,越是厲害的人,就意味著作為奴隸的價值越高。他們看人是衡量商品價值的思想。

  羽部落的人抓到一隻羽毛漂亮的鳥而自豪,會炫耀顯擺,而「畀」的人高價賣出去一個奴隸同樣會炫耀,並且,級別越高的奴隸主,看奴隸的眼光也越高,尋常人他們還看不上眼,對於巳這樣的頭領,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得是部落的頭目級別,否則配不上他的身份。

  不過,稷放警告的話還是讓巳稍稍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就動手,而是抬起沒握觿刀的手臂,指向被綁成繭扔在那裡的盜七,態度冷硬,「把他給我,我要他的命!」被人偷了首領骨錯,簡直就是巳的人生之恥!

  被偷走的骨錯,巳能通過一些手段繼續追蹤,至於偷走骨錯的盜七,他當然不會放過,同時,巳也覺得,若是盜七死了,以後或許也沒人能再次將骨錯從他手中偷走了,他並不認為誰都有這樣的本事,眼前的這幫部落人更沒有。

  所以,盜七必須死!死了,就再無威脅,也沒誰能讓他感受到這種恥辱!

  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殺氣,盜七還沒怎麼動,區離幾人就精神緊張起來,咽了咽唾沫,看向邵玄,見邵玄依舊沒動,他們也繼續沉默。

  盜七看了看邵玄,說不怕那是自欺欺人,嘴硬死撐。他知道這幫人中,做主的人是邵玄,他也想看看邵玄會如何做,更擔心邵玄當場將他給宰了。

  見得不到回應,巳冷冷掃了眼邵玄幾人,「不交?」

  隨著話音落下,巳猛地一揮手臂,一些指甲大的黑色影子從寬大的黑色袖口甩出,飛入草叢之中,朝著邵玄幾人所在之處沖過去。

  嗖嗖嗖

  那些射入草叢中的黑色身影,所行路線上的草叢全部被攔腰削斷,斷掉的草飛起,如無數雨點從地面噴出。至於那些被甩射出去的黑色身影,則在邵玄幾人身周不遠處狠狠紮進地裡。

  巳的這個行為,就是動手的信號!

  邵玄提刀,「甘切,看著盜七,別讓他輕易死了!」

  「至於你們,」邵玄快速掃了眼木伐和區離幾人,「別輕易死了。」

  區離、坴寨、刺都,以及帶隊跑海船經歷過無數風浪的木伐:「……」這種差別對待有些憋屈。

  雖然邵玄讓他們自保就行了,但他們都是各自部落的頭領,怎麼甘願如此?就憑甘切一個人,一對六,能行?

  夜晚的月亮雖然不大,但月光加上星光,再以眾人的眼力,即便比不上白天,也不至於摸瞎,先不說本身夜間視力就遠遠強與別人的甘切,就是刺都和區離他們,也在跟著炎角的多次狩獵活動中,鍛煉出了夜間狩獵的能力。在山林裡,凶獸不可能因為他們晚上視力不好就會放過他們。今晚的月亮和星光,比在山林裡的時候要亮多了,至少沒有那些參天古木的妨礙。

  再說了,「畀」的人也不全是夜視力很好的,他們的行動在黑夜裡同樣會受限。

  周圍六個黑衣人在得到巳的動手訊號之後快速遊走起來,使用強橫卻不失靈巧的力道將手中的鎖鏈甩出,與此同時,還有一些比頭髮絲粗不了多少的線,這些線同鎖鏈一起極易令人忽略,但就是這些線,令鎖鏈如活了一般,釋放處更強大的殺傷力。

  如果說,陷阱是一環扣一環,那麼,這些線和鎖鏈,便是畀人奴隸主們佈置陷阱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二。這幫擁有悠久販賣奴隸歷史的畀組織的人,個個都是打結玩繩索的高手。所以,任何一處細節、一絲動靜都不可輕易放過。

  盜七此時心喜得恨不得放炮。

  哈哈哈!開戰了開戰了!

  然而,為了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盜七還得憋著興奮勁,但也不看天空裝哲人了,饒有興致地觀察戰況,順便找機會遠遁。他可不想留下來,即便邵玄沒有將他交給巳的打算,但盜七也不認為落在炎角手裡會真有好下場,還是遠遁保險。

  木伐緊密注意著那些細線和鎖鏈,默默計算著雙方陣勢優劣,心道:巳手下的這些人果然如傳聞中那般令人忌憚,實力不弱配合默契不說,預判和分析能力也相當強大,或許在尚未行動的時候,腦中就已經形成了一張精密的網,而他們幾人,就是這張網所要捕捉的獵物。

  區離手腕一抖,成年人兩個巴掌大的圓盾,從小臂上滑落至手腕處。這是他讓炎角幫忙請工甲韌做的,材料為炎角新青銅。隨著區離身上圖騰紋的加深,整個身體充氣般膨脹,手掌連帶根根手指都變大一圈,原本顯得略大的圓盾,現在卻正好。

  刺都和坴寨也都拿起了各自的武器,唯獨甘切,依舊徒手站在那裡,身上沒有任何戰鬥工具,彷彿感受不到眼前的危機般,光從這身打扮來看,他更像是一個四處行走的悠閒旅人,與這邊大陸很多到處冒險的自由人相似。

  鎖鏈噗嗤一聲猛紮進地裡,三名黑衣人一扯鎖鏈,鏈前端如箭頭般的尖銳物帶著倒刺,將地上的泥土和草叢大片扯起,而那三名黑衣人則借著這股拉扯的力道縱身飛撲而來。

  嘩啦嘩啦

  甩出的鎖鏈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竟然在空中突然變了個方向,緊追區離幾人過去,就像是一條終於張開毒牙的蛇,開始捕殺獵物。一旦被咬住,哪怕只是一口,就可能離地獄不遠了。

  區離雙腳連連踏地,身體急速朝後退去,看著尖頭的鎖鏈就在他腳前不足半臂遠的地方狠紮進地裡,心中不禁捏了把汗,這要是剛才反應稍微慢了一點點,或者退得不夠遠,那他現在整隻右腳都會被釘在地上。

  餘光瞥了甘切,還是老樣子,甘切面部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宛如一根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石柱,靜靜站在那裡。區離當真佩服甘切的定力,在這種情況下,竟然依然可以繼續保持冷靜得幾乎呆滯的石頭樣,區離不禁想,若是被這些鎖鏈釘那麼一下,甘切還能夠保持這樣的冷靜?

  也不對,似乎有炎角人跟他們說過,甘切是殺不死的?

  一條鎖鏈從黑衣人手中脫出,如夜空下黑色的長蛇,張著淬毒的尖牙,直奔依舊站在那裡的甘切而去,確切地說,是奔著甘切斜後方的盜七而去。

  對其他人,畀奴隸主們是以抓為首,抓不住就殺,而盜七,是巳親口下達的殺無赦的命令。所以,他們可以圍著區離、甘切這些人慢慢耍,但對盜七,是找准機會就殺!

  沒有借用任何工具,甘切徒手朝貼著頭皮而過的鎖鏈抓去。

  毒蛇般衝著盜七射去的鎖鏈,鋒利的刺頭在盜七身前一步遠處頓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鎖鏈前端的刺頭都無力垂下。

  另一端,黑衣人拉了拉鎖鏈,拉不動,也並未驚慌,鎖鏈因其構造,被抓住是常有的事情,他不僅不擔心,反而眼中露出嘲諷的笑意,另一隻手微動,與此同時,另一名黑衣人手上的鎖鏈也如靈蛇迅速朝甘切那邊偷襲過去。

  甘切抬起另一隻手撥擋這第二條鎖鏈的突襲,然而就在他撥擋的同時,手中所抓住的那條鎖鏈,卻彷彿重新活了一般,掙扎著,鎖身呈「S」型扭動中突然朝兩邊拉開,呈包抄之勢,將甘切纏了起來!

  木伐發現了甘切那邊的情況,琢磨著要不要過去幫一把,卻見到已經朝那邊過去打算施以援手的刺都,突然像是避瘟疫一般飛快往遠離甘切的方向撤,不僅是木伐,就連一直追著刺都的那個黑衣人都詫異了。

  刺都看見了什麼?

  刺都發現甘切那邊的情況,原本第一反應就是過去幫忙,畢竟大家都在同一陣營,而且,畀這邊的人本就比他們多一個,若是甘切再失去戰鬥力,那麼他們這邊的劣勢也就更嚴重。

  但就在刺都過去的時候,他看到了甘切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血紅的光,在夜黑中尤為明顯。那一瞬間,刺都突然想起來,甘切這個人,是與他們不同的。

  曾經炎角的首領同他們說過,若是見到甘切的這種情況,千萬別靠近。而且,在一次狩獵中,刺都也親眼見過甘切殺凶獸的情形,至今他對甘切都有種揮不散的懼意。

  見刺都後撤,區離、坴寨也都想到了什麼,停住往那邊過去的腳步。

  饒有興致觀戰的盜七,此時覺得背後有股嗖嗖涼意躥上來,忍不住一陣哆嗦。

  被鎖鏈纏住的甘切,沒有絲毫的慌張,只是眼中怪異的紅芒擴大,像是能溢出的粘稠的血腥。

  咯哢……咯哢……噌!

  一陣骨頭錯動的聲響,半臂長的泛著金屬光澤的指骨,從甘切手中暴現,像是一把把出鞘的利刀,月色下閃動著懾人的寒光!

  喉嚨中發出怪異的吼叫,音波從長長的獠牙中噴出,爆開,朝周圍擴散,震耳非常!纏在甘切身上的鎖鏈發出脆弱的咯吱響,像是下一秒就會崩斷。

  甘切身周冒出沙黃的焰氣,附近的一切都變得寒冷而乾燥,腳下的草地像是被高溫烘烤迅速丟失水分,從鮮綠變得枯萎,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

  離甘切最近的盜七,感覺面皮一緊,像是要乾裂般,再多的冷汗也無法緩解。

  六名黑衣人猛然停住了腳步,就像是雙腳都被釘在地上,同樣的如觿的彎眉連連上挑,望向甘切的眼中滿是驚駭,瞳孔因眼前突然發生的狀況驚得皺縮。他們被眼前的一幕弄懵了。

  這他媽哪個部落的?!

  這,真是人?!

  半獸人?

  不,不是半獸人,他們抓過那麼多的半獸人奴隸,但從未遇到過眼前的情形,這不是他們所熟悉的半獸人,也不是他們更熟悉的人!那麼,這是什麼?怪物?

  不僅是被震住的黑衣人,包括一直裝作淡定的盜七也是,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因為極度的不確定以及各種猜疑而顫慄,心中叫囂著遠離,趕緊遠離!

  場面突然冷了下來,時間像是變得緩慢,夜空的雲層浮動,遮住了兩輪殘缺的月亮,星辰都生了懼意般躲藏,顯得暗淡。

  夜,更黑。

  沒有人動,六名黑衣人大概是在心中揣測計算甘切的威脅性。

  盜七看著眼前的戰況,冷汗涔涔。

  救命!又一個怪物!

  他突然很想吹哨求援,降級總比丟命來得划算。只是,在這裡吹哨,有其他盜的人能聽見嗎?為了更好地帶著偷到的首領骨錯開溜,盜七專門挑選的一條同盜中人少的路線,恐怕就算是吹哨吹盡氣,也未必會有人過來救他。

  此時,盜七深刻體會到了一點不作死就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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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16:52:07
第八二一章 削斷!

  盜七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耳朵裡傳來邵玄那邊戰鬥的聲響,他也想往那邊看,但脖子似乎不聽使喚般,或許也是自身最真實的反應,他還是得先注意離自己最近的、最能威脅到自家性命的人,比如,那個長獠牙尖爪的怪人。

  咯吱——嘣!

  纏在甘切身上的鎖鏈,一環被硬生生拉斷。而這也像是出發了連鎖反應。

  嘣嘣嘣!

  一連串的脆響在短暫的一息時間爆開,纏在甘切身上的金屬製作而成的鎖鏈,被蠻橫拉斷成一個個小截,散落在地。

  甘切身周的沙黃焰氣也像是被氣浪推出,朝周圍散開,飛起的無數草屑在空中乾枯、墜落,彷彿沙粒傾瀉而下。

  喉中的呼吸聲都彷彿浴血兇獸吞嚥血肉時發出的咕隆,甘切眼中紅芒暴漲,堅硬鋒利的指骨,如十把優質的尖刀在鎖鏈上劃出尖銳的聲響,火星四濺。

  不光是六名黑衣人傻眼,就連自覺得對甘切還算比較瞭解的刺都幾人,也都難得在這種情況下愣住。

  這哪是人的手指?說匠師手下出來的名器也不為過!否則,怎麼能製造出這樣的效果?!

  牢牢拉住想要逃離的已經斷掉一大截的鎖鏈,甘切猛往回拽,將還在愣神的一名黑衣人拉至身前,在對方尚未來得及逃離時,手指已經掐住對方的脖子,看那架勢大概是想咬一口,只是臨下口,卻又像是聞到了什麼難聞的氣味一般,嫌棄地將抓著的人扔垃圾似的扔了出去。

  被扔出去的黑衣人狠狠砸進不遠處的樹林中,撞斷數根一人多粗的樹幹之後摔落在地,草叢中滑行了好遠才停住,喉嚨中發出痛苦的慘叫,一時間難以爬起來。

  甘切血紅的眼珠看也不看林子裡的人是死是活,轉動著,朝另一個名黑衣人望去。

  對上那雙彷彿滲血般的眼珠,那名黑衣人握著鎖鏈的手,難得顫抖了。

  鎖鏈的嘩啦聲之後,又一聲重重砸地的轟響,伴隨著的還有一聲短促的慘叫。

  巳眼神閃動了一下,並未分心往那邊看,衝著邵玄疾奔而去,身體高速前行帶動的黑色長袍擺動,將無數飛起的草屑撞碎,巳與邵玄之間的距離並不算遠,跑動時身法詭異,明明拿著一把長柄大觿刀,卻像是在草叢上方輕飄飄掠過一般,彷彿沒有重量。

  巳手臂揮舞,十字長柄的巨大獸牙般的觿刀在身前劃過一道圓弧。鋒利的觿刀似乎凝聚著令人絶望的死亡氣息,幾欲割斷一切生命氣息,眨眼間就到了邵玄面前。

  冰寒的刀氣朝邵玄迎面撲來,破風聲帶著古怪的尖銳,刺得人耳朵微微生疼。

  邵玄也不作隱藏,這種時候,他壓根沒想慢悠悠跟對方耗,沒想一步步去試探,而是選擇炎角式的直接、野蠻、粗暴的,也是最能打擊人的方式。

  高度活躍的圖騰之力流轉至全身各處,體表彷彿有一個個空氣彈在連連爆響,氣勢狂暴兇猛。

  鏘!

  金屬碰撞的響聲不斷,刀刃相交產生的火星迸射,在黑夜中格外顯眼。

  邵玄的每一次前踏,腳下的地面就會在轟雷般的聲響中瞬間下陷,整塊地板都像是在瑟瑟發抖。

  被風吹來的樹葉,以及被震起的土塊和草屑,一開始只是零零散散,如小雨紛飛,可隨著雙方一次次蓄勢爆發的交鋒中,迅速轉變為狂風暴雨,硬生生扯斷的鮮綠,被抽乾水分的枯黃,還有褐色的帶著石子的泥土,在夜色下都是灰暗的,嘩啦啦隨著兩人身形的移動,被肆意捲扯,被刮飛。

  巳寬大的黑袍上,許多地方布匹碎裂,每一次揮動都會多出一個個缺口。

  砰!

  邵玄再一次蠻暴地將橫削過來的觿刀震開。

  巳借力連連後退。短暫的空暇之中,巳與那些黑衣人如出一轍的觿眉不斷上挑,快速喘息著,縮小的瞳孔中閃動著懷疑的光,沒有一開始動手前那種氣勢凌人的感覺。他現在越來越感覺到一股無法掌握的危機。

  那個守在盜七那邊的怪人是一個,另外一個,就是眼前的炎角人。如果說,一開始只是猜測的話,那麼,現在他完全能確定面前人的身份。

  從收集到的消息中,以及從稷放那裡瞭解到的,符合面前人身份的只有一個——炎角大長老邵玄!

  即便已經從稷放那裡得知邵玄是個相當危險的人物,但聽到的、瞭解到的信息,都遠遠不如此時親身體會來得深刻!

  這個部落人,竟然強悍到了這樣的地步?!

  不過,若僅僅只是如此,那麼不用太過擔心。

  在兩人的氣場與力量的連連碰撞下,巳自覺得已經大致摸透了邵玄的底。

  一開始撞上的剎那,巳感覺自己整條手臂的骨頭都要斷掉,好似撞來的不是人,而是一隻體型龐大的兇獸,傳聞中跟兇獸一般的炎角人,果然不可小覷!

  但,這種蠻力之下,他也可以用技巧取勝。

  巳雙眼中閃過算計的光,但是下一刻,他就感覺後背的皮猛然一緊,顧不上想太多,他發現,邵玄已經準備再次發動攻擊。

  還來?!

  巳眼中爆出狠戾之色,胸膛連帶腹部往後一縮,朝後快退,為自己製造足夠的時間,然後猛地一頓,右腳碾地,身體隨著腰與膝蓋的扭轉而動,手掌一翻,十字長柄的觿刀被拋起,隨即雙手朝上抓出,抓住十字長柄的橫豎交叉的部分,使力旋動。

  不過一瞬,十字長柄的觿刀,便如絞肉機的刀片一般轉動起來,飄飛的樹葉尚未接近,便已經被刀氣所震碎。若是以邵玄之前的攻擊力,硬衝就算能傷到巳,但邵玄自己也絶對會遭受更重的傷勢。沒人願意朝著一個絞肉機衝過去,以前衝向旋動的觿刀的人,早已被絞成肉泥。

  然而,巳猜錯了!

  邵玄這次的兇猛程度比之前更甚。

  有那麼一刻,巳覺得邵玄這個部落人是不是傻?

  巳覺得自己應該眼花了,他似乎看到邵玄腳下有些白色的火光閃現,只是一閃而逝,也不清晰,彷彿突然出現又瞬間消失的朦朧迷霧。

  邵玄雙膝微微彎曲,身體低壓,彷彿一隻山林裡準備朝獵物發動攻擊的猛獸,下一刻雙腳猛然踏地,腳下大片過膝的草叢被瞬間壓成平地!整塊地面都直接矮了一截!

  而邵玄本人,則在強大推動力道之下,身體猶如機弩發射出去的利箭,帶起的猛烈風勢,似乎能將一隻巨熊都捲至高空,握刀的手臂隨著巨大的衝擊力轟然劈出,空氣隨著邵玄手臂的揮動,掀起呼呼的風雷之聲,地面的土塊和碎石、無數連根被從土地中震離的草叢,以及從甘切那邊飄過來的飛沙,全都在奔騰的氣浪中朝兩側翻捲,似乎裡面有暴虐的兇獸在咆哮著瘋狂驅趕它們!

  沒有躲避,沒有任何別的巧技!邵玄直接、蠻橫地就這麼衝了過來!

  邵玄每踏出一步,地面就會一震,隨著邵玄的奔跑,整個這片區域的地面都開始搖晃,這讓巳有種踩在水浪上,站不穩,也不知如何使力的感覺,在此般攻勢之下,他的身法技巧,竟發揮不足三成!

  巳心中一凜,邵玄這勢頭已經超過了他的預料,看到邵玄爆發的剎那,他就知道自已這次未必能擋下對方的這輪攻擊!

  一隻猛獸在朝獵物發動攻擊的時候,衝擊有多快多強,有點狩獵經驗的人都知道,而邵玄此時的衝擊力道,比山林中的那些有名的兇獸還要猛得多!

  感受著這一刀的威勢,巳心頭不受控制的連連狂跳,若是光線足夠,便能看到巳此時的面色已經難看之極,煞白煞白的。

  鏘鏘鏘!

  砰砰!

  兩股強橫的力量碰撞,整塊地板都像是要被徹底掀起來,區離和刺都幾人感覺腳下發生了地震般。

  飛濺的火星匯成一條刺目的火線,破開暗夜,視線都像是要被灼傷。

  十字長柄傳至巳手臂之中的力量,瞬間蔓延至他全身,雙臂已經麻木。

  嗤嗤!

  巳身上的黑袍剎那出現無數裂口,割裂的布被捲離至高空,然後被躥動的氣流扯碎。

  巳整個人被往後推出數十米,雙腿膝蓋以下已經陷入土中,被風吹得蓬亂的頭髮朝斜後方豎起,冷汗尚未成滴,剛剛冒出便沿著額角往後飛出去。

  觿刀旋轉的呼嘯聲,停了。

  邵玄手中的刀,就像一根鋼筋戳進了旋轉著的扇葉之中,硬生生卡住了它的轉動。

  嘣!

  觿刀十字長柄的一條橫杠,被削斷!

  掉落的橫杠撞到地面發出一聲悶響,像是重擊在巳胸口的銅錘,令巳恨不得大噴一口血。

  因扛不住避開戰場的區離幾人,看看還在虐人的甘切,再看看砍了傳說中省民之巳觿刀手柄的邵玄,陷入沉默。

  算了,護好自己就行了,他們還是不上去添亂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現實就是這樣,邵玄和甘切這兩個怪物,的確與他們不再同一等級。

  突然,刺都看向某處的眼神一凝,用手肘撞了撞旁邊的坴寨。

  「說!」坴寨正緊張地盯著戰況,被刺都嚇一跳,語氣自然也不會好。雖說現在用不上他們插手,但防備一下周圍總是好的,他可不想聽刺都廢話。

  「看那邊。」刺都指了指甘切身後不遠的位置。

  坴寨準備快速掃一眼就收回視線,可是,往那邊一看,坴寨眼睛都直了,像是不敢置信般,又使勁盯了兩秒,磕巴道:「人……人呢?」

  一旁的區離和木伐也疑惑地往那邊看去,同樣愣住。

  只見剛才放著盜七的那顆石頭上,只剩下一個如繭一般的繩團,可是,原本被綁在裡面的盜七,卻已經不見!幾人原以為盜七將頭縮起來了,所以趁甘切將那邊的人虐得差不多的時候瞅準機會近身看了看。

  沒人!

  「空了!」區離驚道。

  再看看周圍,壓根沒見到盜七的身影。

  虐人正虐得興起的甘切:「……」

  那小賊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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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16:52:27
第八二二章 真的沒有

  巳手下的六個黑衣人現在只剩下三個,折損一半,而且剩下的這三人根本不再主動攻擊,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傷,全力戒備著,看向甘切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驚懼。若不是巳還在這裡,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命令,他們絶對會直接撤。

  甘切身上也並非完好,一些如箭頭般的尖銳器物刺在他身上,只是,沒有一滴血流出,甘切也像是完全察覺不到般,根本不受影響。

  這就給畀的人很大壓力了。甘切這樣的人,他們根本就不想遇到,若早知道,他們肯定會勸巳別對這些人動手。

  最絶望的,莫過於對方破開了你最擅長的最引以為豪的伎倆,而且是正面的不帶其他技巧的直接衝擊,令他們有種崩潰的感覺。

  而巳此時又何嘗不是如此?

  手臂上的肌肉還在抽搐著,握著長柄的手指微微發抖,身上的黑袍早已經不成樣子,如乞丐般衣衫襤褸。巳自打接任畀組織頭領之位,還從未像此刻這般狼狽。然而,身上的傷勢遠不如心理受到的衝擊來的強烈。

  手指握著長柄的地方,有一個被削平的凸起,這裡原本有一條橫杠。

  十字長柄觿刀,是依照「民」字的寫法改造而成的武器,那個類似「十」字的長柄,象徵捆綁奴隷的架子,畀組織內,有罪的奴隷都會被綁在那樣橫豎交叉的架子上,焚燒或者使用其他方法懲戒。

  但如今,巳手中這個長柄,只剩光棍一條,兩端被邵玄接連削斷。

  一條豎直的長柄上方連接一個大觿刀,遠看著更像鐮刀了

  巳現在後悔了,為何沒有聽稷放的話?在得知對方身份的時候,不該出手的。

  開戰重要的是什麼?

  情報!

  巳對邵玄的瞭解的確有限,而吃了大虧的易家人,又不會向外透露邵玄的那些事情,怎麼說那也是家族之恥,部族內的人都少有知道的,部族外的人就更難得知了。

  這也導致一向橫行霸道慣了的畀,在野心膨脹之下,將爪子伸向另一塊大陸準備大幹一筆的時候,碰到了硬茬,還作死地動手了。

  當年巳將爪牙伸向另一塊大陸的時候是這麼想的:我抓你幾個人過來當奴隷,你們還能直接跨海殺過來不成?

  事實是,炎角還真敢!不僅過來了,帶的人還不少。

  今晚動手之前,巳又認為:讓你們把盜七交出來你們不交,那就怪不得我動手了!全都抓起來當奴隷,反抗者殺,讓你們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然而現實證明,巳又錯了。他親自出手,帶著擁有豐富抓奴經驗的親信,在比對方多出一個人的情況下,敗成這樣,連自己的十字長柄都被削成棍了!

  這不僅僅是因為邵玄強大的實力,同時,還有邵玄手上的那把刀。在交手中,巳看到那把刀上有個雲紋,只是當時交手太快,邵玄的攻勢太猛,光線也不夠,巳根本無暇去仔細看清。但僅僅是那一瞥,巳也能確信,邵玄手上的那把刀,絶對是出自工甲家的某個匠師之手!

  到底是工甲家的誰造出來的?他一定要去工甲家問個徹底!

  巳心底滿是陰霾,腦中各種想法拉扯著,面上的肌肉抽動得表情都扭曲,眼神恨恨,但最終,還是理智更勝一籌,他選擇退。若是再繼續下去,別說另外三個手下,就是巳他自己,也會陷入更大的危機。

  難得,這位第一奴隷貿易組織的頭領,此時竟然選擇退讓,還是被逼無奈的退讓。

  「撤!」巳不甘地吼叫。

  終於等到巳撤退的命令,三名已經負傷的黑衣人心中一鬆,片刻也不耽誤,收鏈子走人!總算不用面對那個怪物了!

  巳帶著人,來的匆忙,走得也急。

  「追?」甘切問。

  「不用。」邵玄收刀,看向之前盜七所在的石頭,此時只剩下一個繩繭在那裡。

  「人跑了。」甘切有些自責,剛才只顧著去虐人,竟然被那個滑溜的賊給跑了!也是他自大,自認為身體變成這樣之後,沒人能逃得過他的鼻子,血的氣味就算只有一丁點,他也能聞出蹤跡來,想逃也瞞不過他。

  但偏偏,盜七騙過他,成功在他眼皮子底下逃了!

  盜七通過改變汗液的氣味,躲過了巳放出的追蹤昆蟲,他還改變了血液的氣味,躲過了甘切的查探。而且,盜七並非一下子就完全改變,而是在甘切與那些黑衣人對戰的時候,悄然改變,然後趁眾人不注意,全速離開。

  繩繭內部是濕的,盜七的汗液和血液留在上面,所以,甘切所能感知到的氣味一直都在那裡,而早已經改變的人,趁眾人不注意的時候,溜了。

  「現在怎麼辦?」木伐問邵玄。

  「木伐、刺都、區離、坴寨你們先回去,跟上隊伍,與隊伍一同前往王城。」邵玄道。

  「你和甘切不回去?莫非你們要去追那個盜賊?」刺都問。

  「不,」邵玄否認,「我們不去追盜七,我們要追的是巳。」

  邵玄的回答讓木伐眉毛抖了兩下。卻也不再多問了。以前他雖然忌憚邵玄,但沒現在這麼深。能逼得巳撤退,這是遠遠出乎木伐意料的。同時,這也讓木伐堅定了與炎角合作的決心與信心。他是個英明偉大的長舟首領,一切以部落以利為重,怎麼樣能使部落更強大、走得更遠,他便會選擇哪條路。顯然,如今靠攏炎角,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等木伐他們離開之後,甘切將那個綁過盜七的繩繭劃開,仔細辨認裡面的氣味,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大意了……」

  這還是甘切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情況,不過沒有下次了。若是再碰到盜七,他不會讓盜七再用這個法子成功遠遁。

  邵玄和甘切也離開之後,沒多久,天開始亮了起來,太陽取代的月亮籠罩大地。

  漸漸地,紛雜的聲音也開始變多。

  一支遠行交易的隊伍經過,警惕著面帶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他們走這條路線不止一次了,可以說,路線上的每一個地方,他們就算做不到完全清楚,但也能大致說出是個什麼樣子。可現在,眼前的情形與他們記憶中的截然不同。

  「沙?這裡什麼時候有了沙地?是我記錯了?」一名遠行者面帶猶疑。

  「我也不記得這裡有沙地。」

  「你們都沒記錯。」領隊握著劍,朝那片沙地過去,中間經過的很大一片地方,雖然不是沙地,卻像是遭受過一次局部天地災變般,觸目驚心,這讓經歷過天地災變的人,心中再次浮現了那段恐怖的、想忘卻怎麼都忘不掉的記憶。

  終於踏上那片沙地,領隊腳上踢到了一個東西,用劍將腳下的沙子撥開,露出一個暗黑的箭頭狀器物。

  「是畀的人!」

  這種東西,是畀用來佈置陷阱的一個工具。再在周圍找了找,這樣的東西還有好多個。

  絶對是畀的人沒錯了!

  誰與畀的人在此交過手?為何連東西都沒來得及收?

  抬頭看向遠處,離得近的樹林早已經枯萎,樹枝上一片葉子都沒有,樹枝像是一碰就能脆斷。遠處,雖然還有些樹的樹葉是綠的,但或多或少都帶著點枯黃,風一吹,就會有不少葉子飄落。

  深吸一口氣,領隊邁動有些軟的腿回到隊伍中。

  「此行需格外謹慎,不可大意!」領隊低沉肅厲的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不管畀的人與誰交手造成這樣的情形,都不是他們能去沾惹的,能避則避,他做好了一旦發現異常,便放棄此趟遠行的準備。


  另一邊。

  木伐他們趕上了大部隊。

  「邵玄和甘切去追巳了,他說晚上讓凱撒注意著點周圍,凱撒能看到一些咱們看不到的東西,更保險……」木伐將邵玄的交代都跟歸壑說了。

  長舟部落的人圍過來問木伐:「頭兒,傳說中的巳到底是什麼樣?是不是非常厲害?聽說他那把刀很奇怪,出自工甲家早已故去的匠師之手,世間再無人能造。」

  木伐一臉的複雜,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

  區離和刺都幾人同樣,有些好笑,又有些沮喪,但再一想,畢竟都是自己這方的人,頓時平衡了許多。反正不是敵人,這就很好了。

  趕開圍過來的詢問的人,坴寨壓低聲音問歸壑:「東西還在嗎?」

  「當然在,我一直隨身帶著。」歸壑將裝首領骨錯的獸皮袋打開,打算將東西拿出來。

  只是,手一伸進去,歸壑表情就一凝,往外掏,掏出一塊觿樣的破石頭,頓時就感覺不好了。

  翻袋子,沒有?

  再掏,真的沒有!

  歸壑將獸皮袋袋口打開到最大,翻了個底朝天,瞪圓眼珠子使勁往袋子裡瞧,恨不得每一寸都掃個百十來遍,然而,事實就是,袋子裡裝的東西,真沒了!

  一看歸壑的表情,坴寨就知道結果是什麼了。不過,有了之前盜七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無聲溜走的先例,再看歸壑這裡,也就不那麼奇怪了,甚至還感慨邵玄竟然能料到這個。

  「在我們過來前,邵玄長老說過,若是東西被盜七再偷回去,就不用找了。」坴寨道。只是可惜,少了那個首領骨錯,就少了一個談條件的籌碼。

  與此同時,盜七翹腿躺在一棵樹的樹枝上,一臉的得意,心嘆自己真是聰明厲害,不僅成功脫身,還將東西又給偷了回來。想到炎角要去王城,盜七決定短期內打死也不去王城,這樣就不會碰到那些炎角人了。

  嗯,肯定不會再遇到炎角人。

  心理暗示過後,盜七開始打盹,做起了自己盜內前三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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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16:52:43
第八二三章 再臨王城

  最近長樂頭領宿立有點閒,他將炎角的信帶到之後,為了避免再被當做送信的,宿立將信一帶給稷放便迅速撤出了王城,還跑得有點遠。

  他是想去王城看熱鬧,但現在炎角的隊伍不是還沒到麼?離遠點再說,等炎角的人到了他再去王城。

  只是,最近除了炎角去王城的事情之外,並無其他可樂的事情,於是,宿立閒得有些蛋疼,正琢磨著去哪裡找樂子,沒樂子也創造點樂子。未想還沒動身,就感知到有人在快速朝這邊過來。

  宿立一改剛才的散漫,警惕地望著那個方向,很快,眼中的警惕之色稍退,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疑惑。

  不多時,一個黑色身影如風一般出現。

  來人正是巳。

  「喲!」宿立見到老熟人,準備打個招呼。

  就這麼與以往同樣的招呼,巳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凶獸,朝對方吼道:「喲你祖宗!」

  吼完巳也沒停下,疾風般離開,帶起的氣流將宿立未加打理的頭髮吹得更亂了。

  巳吼得宿立一臉茫然,他本來還想開玩笑問一句:老巳啊?這麼急匆匆是要趕去哪裡?追奴隷啊?

  結果才喊出一個字,巳就表現出氣急敗壞的樣子,氣毛啊?

  不過……

  看著巳逃命似的離開的背影,宿立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雖然巳跑得很快,但他眼力好,巳的樣子他還是看了個大概。

  剛才巳過去的時候,手中拿著的那個十字長柄,如今竟然變成了個豎桿!若非上端那個帶著眼睛雕紋的大觿刀,他還真沒認出來那就是巳標誌性的十字長柄大觿刀。

  大觿刀的長柄都被砍了,堂堂第一大奴隷組織頭領,這是遇到麻煩了?

  誰能追殺巳?

  正想著,感覺到身後又有人過來,宿立轉身一看,表情凝固了幾秒,然後猛地往後跳了一大步,警惕地看著邵玄,一根手指已經曲起,隨時準備吹哨召喚長翼鳥開溜。每次遇到炎角人都沒好事,

  「你怎麼會在這裡?!」宿立說完又道,「不送信!有事先走了!」

  生怕邵玄開口似的,宿立將長翼鳥叫來之後,翻身跳上鳥背便加速逃了,根耗子遇到貓似的。

  邵玄:「……」我還一個字沒說。

  而正在逃的巳此時心裡也將邵玄罵了千百遍。

  神經病啊!不就是說錯話動了個手,就被追殺得沒完沒了,這種到處逃竄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巳還是第一次體驗到這種到處逃竄的生活。

  那天晚上打過之後,巳就暫時歇了跟炎角人直接對上的想法,哪知邵玄卻一直在後面追著他打,一點沒有要放棄的意思。一開始巳還想著以後怎麼報復,但漸漸地,連日被邵玄追殺下來,巳的想法也變了。以後還是聽稷放的話,離炎角遠遠的,省得什麼時候一不小心手誤口誤下達了什麼錯命令,被瘋子般的炎角人追殺。

  巳逃來逃去,最後選擇去王城找稷放解決這個大麻煩。早知道惹上炎角人會弄成這樣狼狽的下場,他絶對不會讓手下的人去炎角的地盤上抓人。

  王城,宮殿內。

  稷放眼皮跳了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思前想後,稷放問身邊的一人,「算算時間,炎角應該快到了吧?」

  「三日之內,他們便能到達王城。」站在稷放身側不遠的一人低聲說道。

  「嗯。」稷放想了想在收到宿立帶來的信之後所作出的部署,炎角的人來了之後,王城應該不至於出亂子。

  又過了兩日。

  整個王城今天的氣氛格外嚴肅,雖然從前些日子王城內增加巡邏隊開始,王城的氣氛就有些怪異,但也比不上今天這般,似乎真個王城軍都嚴陣以待。

  王城人民前些天就感覺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但兩日過去,什麼都沒看見,只是各種猜測和議論越鬧越烈,不是沒有人說炎角部落的人會過來,但王城人的反應,去其他那些城邑的人不一樣。

  什麼,炎角人要來?

  就是當年那個打了麓弼,還把麓家上任家主打成半廢的炎角人?他又要來了?好啊!好啊!又有好戲看了,當年城門被毀之後修了好久才修好,這次不知道會怎麼樣。

  這是王城內缺少娛樂的吃瓜群眾的想法,而商舖和商隊的人,則又是另一種想法。

  聽傳來的消息說,炎角都是一幫人傻錢多的?正好,等他們來了好好坑他們一筆!

  炎角要來,成了王城人們熱議的話題,甚至還有傳言說,炎角要來王城定居,那麼一來,麓家和烈狐家的人要慘了。

  因為炎角的事情,王城人連鬧得轟轟烈烈的易家那邊都顧不上了。

  至於王城內的大小家族們,心思也各有不同,其中以麓家和烈狐家的人為首。

  當年與炎角有矛盾的,這兩家是大家都知道的,林鹿部落和烈狐部落的人,一個想要堵邵玄卻被打得抬不起頭,王城人民還記得當年的麓家家主被一把掌從城門打得從他們頭頂飛過的情形。

  至於另一個烈狐部落,當年他們是被逼得大冬天進了王城,本身就缺一絲底氣,至今還無法在王城諸強中佔據一席之地。抱上的易家這條金大腿的倒台,更是雪上加霜,令他們處境更艱難了,論對炎角的恨意,誰都沒他們多。

  所以,這次一聽說炎角又要來,兩家就湊到一起合夥商議了,還賄賂了城門守衛,派了不少人去守城門,到時候最好能給炎角一個下馬威。

  炎角要來多少人,他們是不知道的,但依照他們的想法,要跨海,還要走這麼遠的路來王城,人數肯定不會太多,來了肯定也是疲憊不堪,戰鬥力不足,正是下手的好機會。

  這一次,他們打算踩著炎角來表現一下自己。

  「據說今天炎角的人就要到了。」麓銘眼神陰鷙,當年的恥辱他還記得清楚,一直到現在,黑熊商隊的人一看到他們就會嘲笑。

  「就是不知道,炎角的邵玄是否也來了。」麓弼熊一般的身形站在那裡,再加上手上的大鎚,製造了一大片陰影。

  當年麓弼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邵玄奪了大鎚還被追著打,是麓弼心裡的一根刺,如今,他相比當年要強大得多了,天賦的確是許多人無法比的,就算黑熊商隊的老大貝覓,如今也不願意直接跟麓弼對上。硬拚,這位天賦異稟的麓家天才,的確占盡優勢。

  城樓上,一個穿著盔甲的年輕人看著遠處,這類盔甲是守衛隊的頭領們所穿的,但若是仔細看,會發現他手上拿著的劍上,有一個如穀物葉子般的圖紋,那是稷家族徽。

  有人上前看了看下方的麓家幾人,問那個穿著頭領盔甲的青年,「真不告訴他們實情?」

  「不用,待會兒他們自然能知道了。」青年壓根不給城樓下的麓家和烈狐的人多餘的眼神。

  黑熊商隊的院落。

  毛進、毛達兩兄弟,一個在給拉車的熊刷毛,另一個拿著沾了獸血的木棍在逗熊。

  那只拉車的黑熊吼叫著,張開大口朝木棍追著咬,雖然看似兇狠,但也是玩鬧興緻,連被毛達拿著木棍敲鼻子也只是縮脖子抖抖耳朵,抗議似的吼兩聲。

  「頭兒,你說,炎角這次來的目的是什麼?」毛進問。

  不遠處看著剛收到消息的貝覓搖頭,「不知道。」

  「那你猜邵玄那小子會不會來?」毛進又問。

  「應該會。」

  正說著,追咬木棍玩鬧的那只黑熊動作一頓,頭上的圓耳朵動了動,不再去盯毛達手上的木棍,而是朝一個方向立起身,似乎想去看什麼,但周圍都是比它還要高的院牆和屋子,它根本無法看得更遠。

  「怎麼了?」毛達晃了晃手裡的木棍,見那只黑熊根本不看一眼,反而有些警惕焦躁的樣子,與毛進對視一眼,立馬扔下手裡的木棍和刷子,躥上屋頂,看向王城城門的方向。

  「嗷嗚……」

  遠處,一聲狼嚎傳來,即便離得遠,王城內也很吵鬧,但聲音依舊能清楚傳到他們耳朵裡。

  貝覓面色一變。他也是經歷過許多事情的人,能從獸吼中聽出一些東西。

  「城門外傳來的!」毛達站在屋頂伸長脖子,也只能看到城門那邊更高的城牆。

  「有巡邏隊朝那邊過去了!」毛進興奮道,「來了,肯定是炎角的人來了!」

  「只是,剛才那聲狼嚎是怎麼回事?」毛達問。

  「去看看就知道了。」貝覓大步朝院落外走去。

  毛達、毛進兩兄弟也趕緊跟上。

  不只是黑熊商隊的人,王城內各處也都出現了騷動。

  剛才從城外傳來的一聲狼嚎,讓王城內很多正在打屁聊天的人都安靜了一會兒,隨後便是更大的議論聲,不少好奇心強愛看熱鬧的人,果斷拋下手裡的事情,朝城門那邊湧去。

  易家。

  在與易祥的那一役中,最後被易彖護著出來的、在內外紛亂中存活下來堅守易家本部的人,面上都顯出蒼白之色。

  來了!那個人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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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9 16:52:59
第八二四章 一團火

    歸壑看著前方的王城,若有所思。

    王城,不愧是王城。

    如一隻遠古巨獸匍臥在那裡,即便不發出一絲聲音,也能讓人感受到威嚴的強大氣勢,似乎下一刻就會將所有來到這裡的人、物都吞沒一般,空氣中都帶著鎮壓一切的緊迫感。第一次來這裡的人,都不由得生出一絲膽怯。

    雖說因為奴隸主以及徵羅他們的描述,歸壑一直以來對於這邊的人並無好感,尤其是王城的人,可以算得上厭惡。但不得不承認,王城的確很大,遠遠不是他們路途經過的那些城邑所能比的。強大總有它的理由,理智上,歸壑作為一個部落的首領必須從中汲取經驗。

    “這就是王城。”

    與歸壑同樣心思的人還有不少,很多人原本以為炎河交易區已經夠大,超乎了他們的想像,那是他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大的交易區了,但此時此刻才知道,不出來不知天地之大。

    歸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邵玄讓他們來王城走一趟。不來這一趟,很多已經開始自我膨脹的炎角人不會認清現實,說再多不如讓他們自己親眼見一見。這次來的這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土生土長在那邊大陸的,眼界上與徵羅他們那一批還是有著差距,這次的遠行,令他們受益匪淺。

    炎角,走得太快,以至於很多人的雄心已經跟不上意志。清醒之後,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將來,我們炎河交易區,能達到這樣的規模嗎?”敖問。

    “咱們大長老說過,能。”陀很有信心地道。交易區在擴建中,將來隨著炎河流域大聯盟的持續擴大,交易區還會繼續擴建。雖說他們也想一次就擴張到王城的大小,但自不量力會形成一種浮誇的感覺。還是紮實穩健點的好。幾位巫都說過,武力,人口,人心,都是必須要考慮的事情,即便將來他看不到那麼一天,但他相信,炎角的那一天總會到來。

    歸壑揚起嘴角,“正好,我也這麼認為。”說完面色一肅,抬起手臂大力揮下。

    啪啦啦

    王城前面,開闊的平原上,六面圖騰旗被人扛著走上前,呈一字排開,迎風招展。

    為什麼是六面圖騰旗幟?

    當時在朝秋成也只有三面:炎角的雙角圖騰旗,炎河聯盟的龍旗,以及長舟部落的圖騰旗。但這一次來王城的路上,回部落、莽部落以及未八部落,這三個部落的人湊到一起合計合計,怎麼想都覺得自己虧了,雖說他們部落這次來的人不多的,但這麼好的機會藉著炎角的勢刷一把存在感,放棄太過可惜。

    可圖騰旗又不是隨便能整出來的,最後,他們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不以部落的名義繪製圖騰旗,而是以他們這小部分人的名義來繪製,這在圖騰旗的製作上會有差異,但這邊的奴隸主和部落人們又不懂海那邊另一塊大陸的部落人的規矩,只要讓別人看到帶著圖騰的旗,知道曾經有這個部落的人過來就行了,也不枉他們同炎角走這一趟。

    塔握著炎角的圖騰旗,旗桿朝地面一戳,“砰”的一聲,地面大片塵土和草屑飛起,鬆開手,圖騰旗安靜地立在地面。

    活動了一下胳膊,塔視線與敖無聲交流了一番,作為常年帶隊前往山林狩獵的大頭目,塔能清楚感受到來自城門那裡的敵意,他們想要進王城的城門,恐怕不會那麼容易。

    怕嗎?

    當然不!

    活動筋骨之後,塔大手再次抓住圖騰旗的旗桿,從地面抽出。

    剛才圖騰旗往地面戳下去的那一聲,也將因見到王城而震驚的眾人喚回神,不過此時,看著啪啦啦圖騰旗飄揚的這一刻,他們心中再無怯意。

    王城莫非比凶獸山林還可怕?凶獸山林他們都不懼,王城又有何可令他們膽怯的?況且,他們都相信,總有一天,炎河交易區,將會超越王城。雙角所向,無往不利!

    或許是因為炎角眾人心態的變化,周圍士氣的同化,其他部落的人也都漸漸調整了心態。

    的確,怕什麼?再說,出什麼事還有炎角的人打頭擋著呢。

    來自城門的號角在一聲長長的狼嚎之後響起,城門那邊已經開始有動作了,王城守衛身上的盔甲泛著金光。

    見狀,這邊隊伍中很多人一邊跟著自家頭領往前走,一邊活動著手腳,手裡的刀劍斧錘都似乎已經飢渴難耐,前行中還有人發出興奮的吼叫,瞧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真要攻城呢。

    其實,不只是部落這邊的人因王城而震驚,王城的守衛們同樣因為過來的這些人而驚訝,望著靠近的隊伍,身上都不由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即便過來的這支隊伍中,其中有很多人,論武力未必能比得過他們,但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這些人卻彷彿在瞬間就擰成了一股橫掃千軍的氣勢!如今在這邊的大陸,或許,也只有經過訓練的軍隊,或者極少數遠居山林的部落能夠做到如此。這是這些剛融合火種的部落人的優勢,心夠齊,原始火種的影響力還在。

    守在城門的人中,麓銘看著靠近的隊伍,咽了咽唾沫。

    這麼多人?!

    還有其他那些都是哪裡的?不是說只有炎角嗎?怎麼還會看到幾種圖騰旗?這要是不借助王城的力量,光靠他們麓家和烈狐的人,就算能贏也不可能輕鬆。

    麓家的人還在猶豫,而烈狐的人已經心生退意。雖然過來的那些炎角人,他 ​​們只認識一個邵玄,但他們熟悉炎角人身上的火種氣息和行事風格,所以,一看到過來的數量,一向狡 ​​猾的烈狐人就不想硬乾了。給炎角人下馬威的艱鉅任務,還是讓麓家的人去算了。

    站在城樓上的盔甲青年,看著過來的隊伍,猶豫了一下,並未下去迎接。不是他不敢,而是他想先看看情況。想到他兄長稷放所說的話,盔甲青年在靠近的隊伍中找了找,並沒有發現要找的人。

    炎角的邵玄呢?

    這次說是與炎角商談,最重要的人,只有一個炎角的邵玄而已,若是沒有邵玄這個人,稷放不至於忌憚炎角於此。

    正想著,空中傳來一聲鷹鳴。

    不是之前飛在空中的那幾隻,而是從另一個方向飛過來的一隻鷹,朝著走向城門的隊伍前方俯衝過去。

    一個身影從鷹背上跳下,落至隊伍最前方。

    城樓上的盔甲青年發現,當那人出現的時候,朝王城過來的隊伍中明顯一靜,吼叫聲都同時停下來,領頭的幾人也看向那人,似乎都在等待什麼。

    “那就是炎角邵玄?”盔甲青年問。

    “是他。”跟在盔甲青年身邊的人低聲應道。

    邵玄的出現明顯讓歸壑等人心中的壓力少了許多。

    掃了眼隊伍,邵玄才看向不遠處的城門,抬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不只是炎角的人,其他部落的人,包括長舟、莽部落等,以及空中飛動的鷹,也都停下。這些人中,竟沒有一人反對,面上也沒有任何不滿之色,這並不是裝出來的!

    這個發現讓城樓的盔甲青年眼睛不禁瞇了瞇,看著邵玄,心中有所思量。

    邵玄將王城城門附近都掃了眼,最後視線停留在麓弼身上。

    雖然炎角的隊伍超出了他們的預料,但麓弼並不在意,他的目標只有剛出現在這裡的邵玄,一雙眼 ​​睛帶著恨意死死盯著邵玄,面部的肌肉都扭曲地擠在一起,顯得猙獰。當日,是邵玄在眾目睽睽之下奪了他的錘,還追著他打,令他這個在王城聞名的麓家天才顏面盡失,今日,他是抱著復仇的心態來的,不管其他人是什麼想法,麓弼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報仇!

    如此強烈的視線,邵玄自然是注意到了,也不說話,徑直朝著麓弼幾人所在的地方走過去。

    沒有大吼,沒有氣場大開,腳下的地面也沒有什麼變化,只有每一步帶起的不多的塵粒飛揚,這並不像是一隻極具危險的凶獸逼近,更像是一個普通的人在地上正常行走。

    然而,正對著邵玄的麓弼,卻感覺到彷彿有一座不見頂的高山在朝他這邊壓過來,他想爆吼,想要直接爆發出最大的力量,想要拼盡所有一雪前恥,然而,他卻無奈地發現,沒有用!

    就像一個準備大肆燃燒的火把,突然被人封鎖了周圍所有的空氣,一腔氣勢無從發洩,就這麼憋回去了!

    抓著能夠遮陽避雨的大錘站在那裡的麓弼,原本透著的彪悍氣息,硬生生被壓住。他倒是想要調動起體內融合在血液中的火種力量,卻發現,那些力量像是罷工一般,又像是在刻意躲避著什麼,遲遲不願動起來。

    “你……怎麼可能……”麓弼眼裡滿是不敢相信,手中緊握著的銅錘,比當初邵玄在工甲家門口奪過的那把,還要大,但現在卻只是在麓弼手中,因麓弼手臂的抖動,發出一陣陣無力的震鳴。

    沒法揮動的錘,再大又能如何?

    很多人不明白為何麓弼會突然如此表現,不是前幾天就嚷嚷著要讓炎角的邵玄好看的嗎?怎麼現在人就站在面前,麓弼卻連錘都揮不動?

    沒人知道麓弼此時頭皮都快要炸開的感受,後背唰唰淌著汗,打心底產生了懼意,甚至有逃避的想法。

    他在邵玄眼中見到了一團火,一團白色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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