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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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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墨寶非寶 -【至此終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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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8:32: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你是真的嗎(3)

    回到學校時,宿舍空無一人。

    她剛才把行李箱打開,沈遙就已經破門而入。她竟把一頭長發剪短了,英姿颯爽地站在童言面前:“我自駕游剛回來,在汽車論壇認識不少人,去草原看星星了。童言,”她眯眯一笑,“躺在越野車頂看星星啊,真有感覺。”

    童言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聽沈遙講述如何和一幫敗家子,自駕游去青海。

    上海的天氣潮濕,她不過七天沒回來,衣櫃里的衣服都像被水打濕了一樣。最后無奈,她只好都扔到塑料桶里,去了洗衣間。

    濃郁的洗衣粉香氣中,六個滾筒洗衣機都在飛速運轉的。

    “童言!”玻璃窗外,艾米雙手抓住鐵護欄,興奮叫她“一個好消息,兩個壞消息,你想先聽什麼?”

    童言昨晚又是一夜站著,困頓的不行,聽到這話只有一個衝動,就是把整盆髒衣服扣到艾米腦袋上。認識兩年,只要是艾米出現,無論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對她而言都只能是倒霉的消息。

    果真,艾米不等她回答,就絮絮叨叨說出來了:“好消息是,這次迎新晚會在學校進行公開投票,男主持人呼聲最高的是你們學院的……”她刻意拖長聲音,洗衣房里站的几個女生都豎起耳朵,聽到了令人熱血沸騰的三個字,“顧美人。”

    童言驚了:“他是老師,怎麼可能主持迎新晚會?”

    “怎麼不可能,”艾米笑成了一朵花,“別忘了我們新換的校長可是特例獨行出名的,不是還匿名在bbs上和學生聊天嗎?區區法學院老師,自然是可以犧牲的……”

    ‘犧牲’這兩個字,艾米說的是百轉千回。

    可憐的顧老師……

    “壞消息呢?”她看到一個洗衣機停止了運轉,忙打開蓋子,把別人的衣服放到一旁的空盆里,開始塞自己的髒衣服。

    “因為顧美人的特殊性,學生會藝术中心決定,要挑選個資深主持,而且還要能和顧美人合拍的人。”

    “嗯。”童言開始倒洗衣粉。

    一勺,兩勺,差不多了吧?

    “就是你。”

    三勺,四勺……

    她無意識添加到第五勺,才如夢初醒。

    “我大二結束就退出學生會了……”

    “是啊,所以主席大人讓我來給你做思想工作。你主持過迎新晚會,青春風采大賽,聖誕晚會,經驗最多。而且,”艾米哀怨看她,“你知道的,主持人要臨場應對各種倒霉事件。你忍心找個新手,讓顧美人接不上話難堪嗎?”

    洗衣機開始自動灌水,嘩啦啦的水聲,擾亂著她的思維。

    雖然是校迎新晚會,沒那麼專業,但做主持人還是很麻煩的。

    ……

    比如她自己第一次上台,什麼說錯詞,話筒不響,觀眾笑場……最恨人的是還碰上表演節目的把背景板撞倒。

    她無法想象,顧老師如果聽不到,碰到這些情況會怎麼樣。

    “所以,為了你的主持事業,最后一個壞消息就是你不能參加話劇排練了,”艾米長嘆一聲,“言言,我對不起你,你竟然不能親自參與自己編寫的話劇……”

    童言搖頭,沒說話,過了會儿又點了點頭。

    她滿腦子都是晚會主持的事情,根本沒心思管什麼話劇。

    到底做不做主持?要不要幫幫顧老師……

    “我話說完了啊,”艾米很滿意童言沒有拒絕,“今晚五點在大禮堂,開第一期會議,據說你們那個顧美人剛到上海,還真是巧了。”

    結果她晚上到大禮堂的時候,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學校各個社團,凡是在迎新晚會上有節目的,都聚在門口或是大堂閑聊。

    里邊組織者在開會,他們這些表演節目的,都在等著彩排。

    好多大三的學生會骨干,看到童言都幸災樂禍地笑了:“童言無忌,我就說了,我們學生會主席周清晨周大人是不會放過你的,怎麼樣?又回來了吧。”

    晚風習習,眾人奸笑陣陣。

    她擺出一個苦瓜臉,進了大禮堂。

    校禮堂分上下兩層,能坐三千五百人。

    由于是節目組的內部會議,也是彩排階段,內場的照明燈都是暗的。台下只有二十几個學生,卻意外地出現了不少老師。她剛一進后門,就看到顧平生站在几個老師中間,依舊是很簡單的白色襯衫和暖棕色休閑褲。因為離的遠,看不清楚眉目神情。

    無形中,就讓人不由自主地留意他。

    童言忽然覺得玄妙。

    七天里她往返于京滬,而顧老師也是如此。他們在北京有過短暫的交流,然后回到這里他仍是站在講台上的老師,而自己仍舊是那個愁苦于大物的學生。

    “童言。”內場空曠的很,這個名字被喊出來就一直蕩撤著,回聲不斷。童言忙沿著一排排座椅走下去,一直走到舞台下:“杜老師。”

    學生會的負責老師,人稱杜半拍,做事說話永遠慢半拍。

    她好不容易擺脫杜半拍的折磨,沒想到才開學五個星期,又順利回來了。

    童言看向顧平生,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聽見杜半拍對顧平生說:“這是我們這兩年培養出來的女主持,經驗非常豐富,還是法學院的高材生……”

    童言笑得有些僵,十九人的班,每次期末排名都是第九,算高材生嗎?

    他只笑了笑,說:“我知道,她是我的學生。”

    她馬上配合:“顧老師,好久不見,假期過得好嗎?”

    顧平生點頭,波瀾不驚地看她:“很好,謝謝。”

    杜半拍聽到這句話,才恍然大悟:“啊,對啊,顧老師是法學院的老師,正好這學期教童言?”

    顧平生點頭:“是,很巧,這學期她在上我的課。”

    兩人身后所有學生和老師,都一副如釋重負的神情。

    顧平生的特殊性,讓他們始終覺得是在强人所難。如果兩個主持人已經有几個星期的接觸,那絕對是天公作美,有意成全。

    后來聽杜半拍解釋,童言才明白為什麼顧平生肯答應。今年是110周年校慶,學校將連著舉辦一次晚會,一次音樂會,還有一次盛大的優秀校友聚會。

    鑒于這個年份特殊,學生會決定把迎新晚會和校慶晚會合並。

    如此場面,難怪能請的動老師級別。

    “童言啊,”杜半拍親自給她擰開礦泉水,遞給她,“本來呢,這種晚會肯定要請專業主持,但校長的意思是要親民,所以音樂會和校友聚會,就交給專業主持了,晚會還是讓學生挑大梁,比較有紀念意義。”

    童言明白,自己徹底上了賊船。

    這種拋頭露臉的活動,對一般人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機會,額外拿到什麼直升名額。可對她來說就是要完全耗費所有業余時間,不停彩排,不停串稿子,還要面對各種現場突如其來的壓力……

    她對直研直博的名額,從來都沒什麼興趣。

    讀大學的目標就是順利畢業,趕緊工作,然后真正獨立養家。

    可既然站在這里,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結果她和顧平生作為主持人,只能直接留下,開始評審各個社團和私人組合的節目。他們兩個坐在最后一排,遙望著舞台。

    除了第一排評審人,還有舞台上的演員,整個三千五百人的禮堂都是空的。

    童言喝了口水,悄悄側頭去看顧平生。

    然后,就如此淬不及防,撞上了他的目光。

    “顧老師以前做過主持嗎?”她下意識找到了話題。

    “在賓法大學做過,不是校慶,是醫學院的party,”顧平生看著她說,“不過是很久以前了,還是讀醫學院的研究生時候。不過沒有這麼……”

    “這麼多條條框框是吧,”童言理解了他的意思,“是啊,很麻煩,學校的校級晚會越搞越大,我都覺得像春晚一樣了。”

    她說完,像是想到什麼,馬上翻手里的晚會流程。

    要死了。

    她凄然側頭:“果然是春晚。我們要讀世界各地校友的來電恭賀……”她腦中甚至能浮現出那晚,自己讀這些時,宿舍几個小妞在台下笑成一團的景象。

    顧平生也覺得好笑:“你如果不想讀,可以都交給我。”

    她感激地笑了笑,繼續潛心研究晚會流程。

    過了會儿,童言才忽然想到了什麼,碰了下他的手臂。

    看到顧平生側過頭,靜看著自己時,她倒是猶豫了……可還是忍不住問出來:“顧老師在賓法讀的醫,為什麼會到北京實習?”

    “我母親,那時候是協和的外科醫生,”他說話的時候,難得沒有看著她,只是回過頭看舞台,“那時候我去實習,其實只是為了去陪她。”

    舞台上,學校有名的民樂小天后正唱著《我的祖國》。

    縱然離的再遠,也能從她動作細節看出,她唱的有多賣力……

    他沒再看她,也等于禮貌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童言低頭,繼續翻著手里的晚會流程,看了很久,也沒記住一個字。

    “童言,”周清晨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忽然叫她:“我沒聽錯吧?顧老師在賓法讀過醫?”

    童言嗯了聲:“怎麼了?”

    好像這個學生會主席是學醫的?貌似是。

    可她對賓夕法尼亞的印象,僅限于沈遙每日念叨的什麼商學院。

    “全美第三的醫學院啊……”周清晨臉都發紅了,一副要拜見偶像的樣子,“你這種文盲是無法理解的,童言無忌,你知道賓法醫學院多難考嗎?我為了曲線救國,還要先讀什麼破法律弄個綠卡,才能進醫學院……快,讓我和未來的師兄聊聊,未來校友啊這是。”

    她愣了半秒,立刻坐直身子,有意隔開他們:“警告你,周清晨,不許騷擾我老師。”

    她現在可以肯定,學醫的經歷應該是顧平生不想談及的。

    所以,堅決不能讓周清晨問出什麼話,再牽起他的回憶。于是,在童言護犢情緒發作一分鐘后,周清晨終于被趕走了。

    顧平生恰好回過頭,看到黯然離去的學生:“他需要我們做什麼嗎?”

    童言笑的無辜:“沒有啊,他就是過來問我們,要不要訂盒飯。”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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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8:33: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那些小美好(1)

    因為校慶的重要性,節目被刷掉大部分,加上了很多校樂團的表演。

    就連陽光劇社,也請來已畢業的專業話劇演員助興……

    總之,這件事越來越復雜了。

    后台連著有四個休息間,彩排的時候分出了兩個作男女更衣室。童言不停聽外邊的尖叫叢生,大多是我的衣服呢?我的道具呢?……還好不是正式演出,這些女生裙子下邊還都穿著褲子和運動鞋,估計等到正式演出那天,后台會徹底一鍋粥。

    她和顧平生就坐在主辦人員的休息室,不停有人倉惶闖入,然后馬上說一串對不起,匆忙退出。兩個人都覺得好笑,對視了一眼。

    顧平生忽然說:“我看了你們班的物理成績,好像只有你們宿舍的,不是很好?”

    一提到物理,童言就不會笑了……

    她苦悶解釋:“我們班十九個人,只有我們宿舍是文科出身。剩下那些人,其實高考分數比其它專業都高,都是生物工程調劑過來法學院的,”她看顧平生似乎有興趣,才解釋說,“你看我們班長,所有考試都是95以上,大物高數都是滿分,對吧?他是四川成都過來的,高考分數全省第三,據說還是考砸的成績……”

    提起這些,她就心頭滴血。

    和這些人比成績,估計在小學起跑線上就已經輸了。

    好在場務及時出現,通知兩個主持人彩排開始。

    童言起身時,險些踩到自己的裙子。

    她也和那些演員一樣,牛仔褲外,套上了從學生會拿來的晚禮服。因為這次挑的晚禮服格外長,不得已早早就穿上了高跟鞋。

    兩個人走到舞台后,站在巨大的幕布后,看著台下兩三排的校領導,童言忽然就緊張起來。心跳的越來越快,手心也隱隱開始發熱……她下意識看顧平生,半明半暗的光線下,他似乎察覺了她的異樣,低下頭看她:“緊張?”

    童言點頭。太丟人了。

    還說是經驗豐富,可以輔助顧平生,怎麼剛才第一次正式彩排就緊張了?

    她聽到開場音樂響起,深吸口氣,不緊張不緊張,不就是二十几個校領導嗎?她默念著每次都無往不利的心理暗示,台下都是大冬瓜,只會咧嘴的大冬瓜……

    忽然,手被握了下,不輕不重,剛剛好的力度。

    溫熱的掌心,熟悉的感覺……她連呼吸都不敢,更不敢回頭看他。

    耳邊的音樂聲悄然弱了下來,很快,手上的力道就松了開,顧平生的聲音說:“沒關系,還有我,如果忘了詞就看我。”

    前几次非正式彩排,她就和他形成了默契。

    每到需要他開口時,她就會提前看向他,說完最后兩句話,好讓他能順利接上話。

    “童言,”耳麥里,周清晨在叫她,“go。”

    她馬上緩過神色,這次主持比以往更要謹慎,所有節目組只能通過她,來通知兩個主持人。如果她出錯,顧平生根本就沒有補救的機會……

    因為這樣的壓力。

    第一次彩排,童言完全失常。

    她每次無助看向顧平生時,都能看到他明顯笑起來,然后很快掩飾自己的錯誤。他的聲音像是專業訓練過,從話筒傳出的和平時講課完全不同。很干淨,有些低。

    像是清涼甘洌的泉水。

    顧美人表現的太好,更顯出她的糟糕。

    連周清晨都說:“童言無忌,我可是力推你來主持的啊,你怎麼感覺完全像個新手,連聲音都發澀……”她無奈,用串詞稿遮住臉,帶著哭腔說:“我需要減壓,一想到自己要承擔雙份責任就緊張。”

    倒是杜半拍很寬容:“沒關系,這是第一次正式彩排,還有兩次,慢慢適應,”他說完,看了眼童言的后背:“周清晨,你去陪童言買條新裙子,這次是校慶,就不要穿那些老學生留下來的晚禮服了。”

    這句話說完,所有人都看童言的裙子。

    果然,因為她太瘦,后背密密麻麻別了十几個銀色的別針,用來固定收縮腰身。

    周清晨險些咬掉舌頭:“杜老師,我會被我女朋友打死的,她連我和別的女生說話,都要記錄在案……”童言也尷尬的要死:“杜老師,只要學生會同意我改尺寸,我拿回去重新拆線縫一遍就可以。”

    學生會的晚禮服,很多都是過去的做過主持的人,離校特地留下的私人財產,大多是原來主人的尺寸。不光是童言,無論誰拿到裙子都是這樣,早習慣了。

    好在杜半拍也沒再堅持。

    因為十一之前國際商事仲裁調課,這周顧平生又要彩排,總共六節商事仲裁都放到了晚上,從周一到周六,晚上八點開始,一直到十點結束。

    所以童言和顧平生,就是每天三點在大禮堂碰面,彩排完再匆匆趕去上課。

    最震撼人的是第一次,當兩人先后腳進入教室時,連沈遙的嘴巴都是O形的。到童言坐下時馬上低聲咬耳朵:“童言,不帶這麼明目張膽的啊,全班等你們兩個人。”

    童言惡狠狠瞪了她一眼:“要不,你和我換換?”

    后來因為習慣了,班里同學漸漸開始肆無忌憚開玩笑,每次都發出一些怪聲,逗逗佯裝淡定的童言。反正顧美人聽不到,他們更樂得囂張。

    “童言無忌,為了成全你和顧美人,我們可是連周六都上課喔。”“言言,肥水不流外人田,祖訓啊這是。”“童無忌,你知道‘嫉妒’怎麼寫嗎?請看我的表情……”

    童言天天彩排,早就累得不行,懶得搭理這幫人,徹底趴在桌子上聽課。

    過了明天,就還剩13周,91天了。

    周日早晨,她毫無懸念地遲到了。

    好在苗苗替她一直撐著收銀台的事,看到她跑進來,第一句話就是:“童言,快快,我一直和經理說你拉肚子去廁所了。”

    童言感激備至,也哭笑不得。

    她遲到了整整一小時,估計那個法國經理以為她掉廁所里了。

    今天因為下暴雨,賣場的人不多。

    到臨近十一點多的時候,苗苗和她都清閑了很久,就隔著一個收銀台閑聊。

    “我要訂婚了,”苗苗忽然神秘兮兮看她,“你不要給我紅包,只要給我個香吻就可以。”童言詫異看她:“你才多大啊,我記得才十九吧?”

    “是啊,所以是訂婚,到明年法定婚齡了再領證。”

    童言腦袋懵懵地,看到苗苗指著門口一個一米九几的大男孩:“看看,他來了。”

    她繼續昏昏呼呼地,和那個背著斜挎包的帥哥打招呼,很是不敢相信地追問:“你真的要結婚?十九歲?”

    苗苗好笑看她:“我都工作三年多了,也該定了。你呢?想什麼時候結婚?”

    結婚?

    童言覺得這個好遙遠,她還在糾結大物什麼時候能通過,就已經有人問她什麼時候結婚?她默默算了很久,估摸著推測:“我21歲半畢業,怎麼也要工作五年把貸款還上,然后再談兩三年戀愛,二十九左右吧……”

    苗苗傻了:“那時候我孩子都小學三四年級了……”

    于是兩個人生目標迥異的人,互相將對方視為怪物,結束了這場對話。

    她正在收拾東西,准備去吃午飯的時候,就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叫自己。抬起頭看見的人,卻完全出乎她意料。

    顧平凡,顧老師的表姐。

    最令人意外的是,她把一個紙袋放在收銀台上,竟從里邊拿出條寶藍色的晚禮裙:“這還是我在國王學院畢業典禮時穿的,TK說我們身材差不多,讓我送來給你試試。”

    童言基本呆住,顧平凡又眯眯一笑說:“舊的,別介意,只穿過一次。”

    怎麼會介意?

    ……

    或者,顧老師根本是怕自己拒絕,才特地送來舊的?

    “要我陪你去洗手間換上,看看大小嗎?”顧平凡笑著看她。

    “不用,謝謝。”童言忙不迭說了好几個謝謝,有些難以應對這樣的場面。

    因為這條裙子,整個下午她都有些魂不守舍。

    苗苗吃飯回來時,看到她腳下放著的紙袋,好奇拿出來看了眼,立刻郁悶叢生:“絕對比我訂婚買的禮服好看,是在蘇州婚紗一條街買的嗎?還是你有什麼地方好推薦?”

    童言無語看她:“我又不結婚,怎麼有推薦……”

    晚上擠在地鐵里,她終于想起自己還沒道謝。馬上很艱難地從書包摸出手機,給他發了條短信:謝謝顧老師。

    五個字后,她覺得自己還應該說些什麼,馬上又加了一句話:我今天拿到這個月工資了,明天先還給你五百好嗎?

    很快,短信就回過來:沒關系。我記得平凡穿過這條裙子,寶藍色應該比較襯你的膚色。錢的事,不急。TK

    她看著小小的一行字,想了很久也沒有回復。

    或者說,是不知道如何回復。

    退出單條短信后,收件箱里只有一長串‘顧老師’的名字。

    其實她買手機,只是怕家里有急事找不到自己,除了偶爾和北京同學聯系,基本上用處不太大。同班同學找她,也是基本靠在樓下吼叫,或是打宿舍電話。

    她盯著手機,莫名看了很久,然后一條條打開,重新都讀了一遍。

    叮地一聲輕響后,地鐵的音箱里開始報站,她忽然就回過神……

    不對啊,童言,你這個趨勢很危險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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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8:33: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那些小美好(2)

    校慶晚會是六點,下午三點起所有人就開始准備起來。

    為了讓主持人清靜,她和顧平生的更衣室就在休息間里。學校的禮堂后台,別指望能和賓館一樣設施齊全,比如所有‘更衣室’就是用折疊的屏風隔開,童言開始不覺得什麼,當真的要換衣服時,就苦悶了。

    折疊屏風是意味著什麼?

    就是能露出小半截的小腿和全部腳……

    再直白些說,就是她換衣服和高跟鞋的時候,所有腳下動作都一覽無余,外加附贈個若隱若現的人影。

    她躊躇了很久,才在化妝師威逼利誘下,拿著晚禮裙走到屏風后,開始一件件脫起來。到最后套上裙子時,不出所料,那個合作了兩年的化妝師開始惡搞:“天,這個角度看,太情色了……一抹裙腳,光著的腳……”

    她險些沒踩住高跟鞋,脫口說:“馬上轉身,不許讓顧老師看到你說話。”

    化妝師笑了聲:“放心,顧老師沒看見我說話。”

    聽她這麼說,忽然就輕松下來。

    她把所有衣服都塞進紙袋里,終于完成了換裝。走出來時,顧平生正靠在化妝台邊沿看書,銀灰色的西服上衣已經脫下來,搭在了身邊的空椅子上。

    或許是余光看到了童言,他抬起頭看她,童言卻馬上移開了視線。

    自從上周日在地鐵上發現自己的小心思,她就越來越失常。

    最明顯的就是,她開始留意顧老師的每個細微動作。

    她發現他開車時喜歡用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只那麼搭在上邊,很好看;發現他每次拿話筒不像自己一樣緊緊攥著,只是在左手虛握著,從容的很;發現他手臂上的刺青,真的是個英文名字,而且是他自己的字跡……

    “童言無忌,”耳麥里,忽然傳來一陣笑聲,周清晨說,“讓化妝師來1號演員休息室,先給要登台的各學院老師化妝。”

    童言終于明白,為什麼周清晨從三點開始就讓她戴著耳麥,顯然把她當免費傳聲筒了。

    她看化妝師:“1號休息室,周主席找你。”

    化妝師忙不迭收好化妝包,最后還不忘感嘆一句:“專屬的晚禮裙就是好,童言,完美死了,我一會儿一定用心打造你,保准你和顧美人成為今晚的金童玉女。”

    說完就衝出了房間。

    因為化妝師沒有關門,馬上就有几個師妹跑到門邊,笑著七嘴八舌:“師姐師姐,你畢業了,這裙子會不會留下來?”“師姐,我們能進來圍觀不?”

    童言還沒來得及說話,顧平生已經側過身,恰好就遮住了她的大半個身子,悄無聲息地,彌補了一個錯誤。

    拉上了她腰側,晚禮服的拉鏈。

    只是兩秒的時間,七八個師妹就衝了進來,童言傻看向顧平生,他已經又靠回桌子邊沿,拿起桌上不知道是哪國文字的書,繼續看了下去。

    看那神情,倒像是認真思考的樣子……

    到兩個人都開始待場,站在幕布后時,童言才看著他說:“剛才……謝謝你。”顧平生看她臉都有些紅了,用卷起的稿子敲了敲她的頭,刻意說話輕了些:“童言同學,有些事是不需要,也不能道謝的。”

    童言本來就不好意思,被他這個動作,弄得更是臉燙。

    好在,聽了十几遍的開場音樂已經悄然響起了。

    方才還喧鬧的禮堂,瞬間就安靜下來。

    三千五百人的安靜。

    她閉了下眼睛,讓自己摒棄一切雜念。

    “童言,”耳麥里,周清晨的聲音都有些發澀,“go,今晚,你是最漂亮的。”

    睜開眼的一瞬,舞台已完全黑暗。

    她一只手稍提起裙邊,終于從幕布走了出去。很亮的追光里,她什麼都看不到,除了身后顧平生的腳步,那麼清晰。

    一共十二步,不多不少,看到了貼在地板上的銀色標記。

    她站定,微笑著,和顧平生對視后,終于看向正前方:

    “尊敬的各位來賓,各位老師、同學,以及所有正在看網絡直播的校友們,大家晚上好……”說完所有的繁瑣措辭,她暗松口氣,進入了正題,“我是08級法學院的學生,童言。站在我這身邊的這位,是我的老師,同時也是我今晚的搭檔,”她側過頭,微笑著看顧平生,“顧平生,顧老師。”

    最后一個字還沒說完,整個大禮堂就沸騰了。

    顧平生只說了三個字:大家好。

    聲音從音箱傳出來,竟然有些低冷的性感。

    “老天,”周清晨在耳麥里感嘆,“這才是顧老師真正的聲音啊……”

    童言也很是詫異,和彩排比起來,這才是專業級的。

    好在之后的話,都是顧平生的任務。她就這麼站在顧平生身側,聽著導演室的連連感嘆,唯一僅剩的那麼些緊張都散了,氣的直想罵人。

    “給我個詞,形容我的未來師兄的聲音。”

    “磁性。”

    “俗!”

    “性感。”

    “也俗!”

    “好聽。”

    “你學物理的吧?連形容詞都不會。”

    ……

    直到追光燈暗下來,導演室才又開始雞飛狗跳地進行節目調度。

    童言和顧平生不能回后台,只好坐在舞台旁休息。

    她看著他時,他剛才接過場務遞來的礦泉水,隨手擰開喝了口:“怎麼了?”

    “顧老師是不是真的練過,或是學過播音主持?”

    他倒沒否認:“多少學過一些。”

    “多少?一些?”童言長嘆口氣,“顧老師,你小心被套牢,以后都要做主持了。”

    因為顧平生的放松,不止是她,連幕布后一堆等著上場的劇社演員都減壓了。艾米在不遠處誇張地對著童言和顧平生做了一個‘捧心’的動作,童言被逗笑了。

    她第一次做主持時,曾經非常詫異,為什麼后台像菜市場一樣熱鬧,除了不能高聲叫喊,基本什麼聲響都有。后來一次站在台下才發現,音箱的聲音足以遮蓋一切。

    所以每次晚會,都能形成兩個迥異景象。

    新手緊張的大氣不敢出。

    老手躥上躥下鬧騰……

    她喝了口水,耳麥已有了聲音:“《Without you》,趙佳南就緒。”

    現在的節目是交響樂團的,所以這首《Without you》是不需要串場的,直接在交響樂團謝幕后,為趙佳南伴奏。所以她只是聽著,繼續休息。

    “靠,”周清晨忽然爆了粗口,“廢了,童言,出大事了,你救場子。”

    ……

    她心咯噔一下,可這是單向接聽,她根本問不出出了什麼事。

    前台幕布開始緩緩降下,這個節目徹底結束了。等到幕布遮住交響樂團,就是下一個節目的開始……

    “童言,下兩個節目沒准備好,交響樂團來不及通知了,你08歌手大賽唱過這歌,換你上。”

    她徹底懵了。

    幕布已經降下來,鋼琴的前奏悄然響起,音符跳動著,一個個落在她的心尖上。

    “上啊。”

    ……

    就在她終于狠心站起來時,已經錯過了第一句。

    舞台的另一側,沈遙似乎察覺到沒人唱,馬上就即興加了一段前奏。然后,再悄然過渡到了最開始的舒緩節奏……

    “No I can't forget this evening”

    童言舉起話筒,來不及走出幕布,就已經唱出了第一句。

    后台瞬時安靜下來。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所有人都震驚了。

    “Or your face as you were leaving

    But I guess that's just the way

    The story goes

    ……”

    黑暗中,童言似乎看到了顧平生的眼睛。

    只那麼一瞬,她已經伸手掀開幕布,走上了前台。

    一道銀色的追光,在落下的瞬間,場內也安靜下來。

    半秒后,整個大禮堂都被一陣巨大的尖叫、驚呼和掌聲充斥著,几乎聽不到伴奏。

    節目單是早就發下去的。誰都沒想到,最后是晚會主持親自上場。

    她按照本該有的安排,邊低聲唱著,邊走到沈遙的鋼琴旁。

    然后……看到了沈遙抿嘴的笑臉。

    副歌過后,整個交響樂團開始伴奏。

    童言暫喘口氣,就看到沈遙抬起頭……無聲用口型說:“高潮准備,一、二……”

    “I can't live”

    她剛才唱出半句話,一個清冷的男聲瞬間就貫穿了全場。

    “I can't live

    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I can't live

    I can't give anymore

    ……”

    童言不敢置信地回頭,看著舞台另一側走出來的顧平生。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脫掉了西裝外套,就像是第一次在課堂上的樣子,竟連領帶也解了下來,隨意的握著話筒。只是微微笑著,很慢地,很慢地,從黑暗中向自己走來。

    那雙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他悄然比了個手勢,她馬上明白過來。

    只放下話筒,安靜地,站在追光燈的光圈中,看著半明半暗的他。

    “I can't live

    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I can't live

    I can't give anymore

    ……”

    高潮過后,所有伴奏都停下來,沈遙仍彈奏著,完美配合上顧平生的聲音。

    “No I can't forget this evening”

    他悄然成為了主唱。

    一個手勢,她已經拿起話筒,低聲伴唱。

    每句過后,

    她總會再次重復,應和。

    什麼叫瘋狂?

    早已沸騰的學生,永不休止的尖叫聲。她終于体會到了。

    完美的配合。

    從鋼琴伴奏,樂團伴奏,到他和她。

    他自始至終只是站在追光之外,看著她,直到最后的高|潮,終于對她伸出了手。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伸的手。

    像是受了蠱惑一樣,就這樣,被他緊握住了手。

    ……

    “我瘋了,我要瘋了,”在童言被顧平生牽著手下台后,周清晨終于叫出來,聲音抖得厲害,“看到沒有,這倆人才叫專業主持,都看到沒有……”

    耳麥里,一陣陣熱鬧的笑著,充斥著她的耳朵。

    可自己的聲音,卻不知道丟在哪里了……

    “童言無忌,”艾米猛摟住她,“我好吧,我可是用口型帶你家顧美人對節奏,天衣無縫!完美!”

    陽光劇社的活寶們,看到兩個主持一下來,就立刻上台,非常順當地給自己報幕。

    成功過渡到了自己的節目。

    此時台上已開始了高亢激昂的舞台腔,后台卻是炸成了鍋。

    所有人都興奮的像是自己救了場一樣,顧平生站在她身側,隨手遞給她一瓶水:“還好是首老歌,要不然,我也只能袖手旁觀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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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那些小美好(3)

    艾米把外衣遞給她,趁機對著顧平生說:“顧老師,我蔥白你。”

    說完笑嘻嘻閃了。

    顧平生沉默了片刻,才問童言:“她說什麼?”

    “她說,她崇拜顧老師。”

    她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仍舊有些干澀。

    好在他聽不出來。

    “你這麼做,不怕唱錯。”她看著他。

    “我有一些聲樂基礎,而且對這首歌很熟悉,”他示意她穿好衣服,這几天開始進入秋天,后台還是有些陰冷的,“不過不敢保證完全配上你,好在,你和沈遙都很聰明。”

    他說的云淡風輕,就像剛才是在KTV,而不是在數千人前演唱。

    最主要的是,在這種情況下,登台演唱。

    鋼琴,聲樂,播音……

    她把所有拼湊在一起,漸明白應該是他家庭有意的培養。拋開過去他讀的專業不說,只這些就讓人遺憾的心酸,他擁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只可惜再沒有施展的空間。

    “其實你不上台,我應該也可以應付。”

    她剛說完就后悔了,怎麼感覺像是嫌棄他幫忙。其實是回想起來太后怕了,万一出了什麼差錯,就是大錯。

    他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我是老師,如果出錯了,也沒什麼嚴重后果。”

    “童言,”耳麥里,周清晨叫她,“學校的BBS已經炸了,經校長授權,一會儿念賀電的時候,你要配合著問顧老師几個問題,我馬上讓人把稿子拿給你……”

    還真是……最麻煩、最熱鬧的一屆晚會。

    到整場晚會結束,童言几乎虛脫。

    因為要卸妝換衣服,晚上慶功宴時,她和顧平生几乎是最晚到的。整個海京閣都被學生會包下來,喧鬧、大笑的聲音刺激著耳膜。

    兩個人剛才走進門,周清晨立刻擊掌,示意眾人安靜下來:“快快,上酒,今晚我們的任務就是徹底灌倒兩個主持。”

    童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硬塞了滿杯的啤酒。

    她這種三杯倒的酒量,從沒被人灌過酒,可看今晚這氣氛,估計不喝到昏迷,別想邁出大門……顧平生看著手中酒杯,也有些騎虎難下:“諸位同學們,你們要不要考慮下,尊師重道?”

    “顧老師,”所有人忽然齊聲說,“我們蔥白你。”

    很大的聲音,連端盤子的服務員都嚇了一跳。

    童言忽然很感動很感動,側過頭,看他。

    雖然聽不到,可他看得見他們說的話。

    所有人一致的口型,所有人很興奮的表情,讓那雙眼睛悄然涌出了很多的情緒。

    一閃而逝的炙熱。

    最后所有人都沒料到,他們是被顧平生擺平的。所有人都是被協助著招來各自宿舍的兄弟,把他們騎著單車運了回去……只有她這個被同仇敵愾的人,很理智地看著顧平生說:“完了,他們都喝醉了,只有我們買單了。”

    海京閣的老板笑著擺手:“不用不用,你們這個周主席明天會來付帳的。”

    童言暗松口氣。

    如今顧平生是全民偶像,她可不敢脅迫他買單。

    她起初還認真計算過他喝了多少酒,后來就徹底混亂了。甚至到最后,她都開始懷疑顧老師是不是祖籍東北,從牙牙學語就開始喝白酒渡日。

    兩個人從人不太多的林蔭路往回走,沒怎麼說話,或許他也有些喝醉了吧?

    她已經穿上了平常的衣服,也洗掉了舞台濃妝,就是頭發亂糟糟的,只能用一根繩子綁著。倒是顧平生,依舊是那身衣服。

    所以直接導致的結果,非常的不妙。

    到了女生宿舍樓下,也不知道是誰一聲驚嘆,從洗衣房和開水房馬上投出無數道目光,然后是陽台……這一側四十多個陽台,起碼有一半都悄無聲息有人探出頭,努力搜尋剛才震撼全場的顧平生。

    “顧老師,”童言快招架不住了,“我先進去了。”

    他似乎也察覺到了,站在女生宿舍樓下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去吧。”

    童言轉身,剛才邁上台階,就忽然轉回身。

    本來想要追上他,沒想到他還是站在原地看著自己……她有些緊張地抿起嘴唇,猶豫了會儿才說:“顧老師喝了酒,千万別開車了。”

    身側有几個女同學走過,很是小心瞥了眼顧平生和童言。

    “我已經不開車了,”他啞然而笑,“准備長期住在上海,就不能一直用原來的駕照。現在國內駕照對聽力還是有限制的,所以,最近都是坐校車,或是打車。”

    或許因為喝了酒,他的聲音有些微熏后的柔軟。

    輕描淡寫,不大在意。

    等推開宿舍門,童言卻沒想到是另一番景象。

    沈遙和王小如面對面坐著,非常嚴肅,嚴肅的有些嚇人。

    “怎麼了?”童言撞上門,她們倆也沒回頭。

    沈遙聳肩:“我在看這個已經全校聞名的第三者,害我們兩個晚會險些丟人的元凶。”

    童言有些沒聽明白,王小如只是笑了笑:“我出去了。”

    說完,隨手拿起手機和鑰匙,直接出了門。

    “怎麼了?”童言又問了句。

    “今晚趙佳南為什麼忽然沒有上場,你知道嗎?”沈遙長嘆口氣,“我來給你簡要介紹下,當我膽戰心驚為你和顧老師伴奏時,后台發生了什麼。”

    童言把裝衣服的紙袋扔在一邊,示意她說。

    “你們學生會慶功宴時,肯定沒有人敢說出真相,可我們樂團今晚吃飯卻炸開鍋了。據說當時趙佳南已經換好衣服,就在要上場前一分鐘忽然就拿著手機,哭著跑了。當時后台所有人都傻了,最后有人八卦說是她發現周主席找了個小三,氣的不管不顧,哭著說死都不上台,要搞砸晚會讓周主席被處分……”

    童言聽到這里,恍然記起晚上,似乎大家真的都沒提過,為什麼會出這麼大差錯。

    “所以……是小如?”

    沈遙長嘆口氣:“小如太狠了,險些把我們都害死。”

    童言有些不敢相信:“她不是有男朋友嗎?”

    “周主席手里有賓法offer,也有新加坡政府給的工作offer,跟了他,就不用再費勁考這考那了。”

    又是個不堪一擊的愛情故事。

    童言沒有追問的慾望,沈遙也懶得再說,開始笑嘻嘻給她看學校BBS上的熱門主題。

    無一例外,都是今晚的《Without you》相關話題。

    她只要看主題,就覺得想笑。

    “跪求今晚《Without you》視頻,請吃大盤雞啊!!!!”

    “尼瑪,簡直坑爹啊,竟然網絡直播時電腦崩盤了”

    “[驚現]變態大叔,思源湖邊模仿美人煞”

    “最新校車時刻表(顧平生版本)”

    ……

    “我給你看兩個震撼的,”沈遙打開兩個窗口,念起標題,“‘有賓法校友嗎?聽說過顧平生在醫學院的故事嗎?’,快看,快看,”她崇拜地看著童言,就像能透過她看到遠在北美的賓法大學……“顧美人竟然是學醫的,竟然賓法醫學院的。童言無忌,我要不行了,沃頓商學院啊,我明年的目標啊~”

    童言嗯嗯了兩聲,心虛地沉默著。

    “還有,還有這個。”

    沈遙又點開另一個窗口。

    她看了眼,倒是真愣了。

    “我不行了,不行了,驚天的大緋聞啊,上院差點把我嚇死的那個白衣女生,就是今晚女主持啊啊啊啊,那個那個那個那個,那個背影迷死我的絕對就是顧平生!我押一車黃瓜,這兩個絕對的師生戀!!看那兩人的眼睛,視頻我看了十九遍啊,就沒發現他們視線分開過一秒~”

    半小時前發的帖,竟然已經是二十几頁的回復量了。

    沈遙像看娛樂節目一樣,給她講解著如今的態勢,已經從無數爆料到深度分析。甚至有人不停截圖,分析每一個動作,每一句唱詞兩個人的表情……

    “簡直了,除了美劇討論區,我還沒見過人家這麼認真截圖分析,”沈遙笑著回頭,看見童言都不會說話了,安慰道,“心里素質別這麼差,全民娛樂時代。”

    沈遙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她馬上走到陽台上接電話。

    童言繼續看著回復,一行行的看下來,很快就停到一條非常技术的回復上。

    竟然有人統計出了十年以來各院系的師生戀。

    最后總結出來,學校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是暗地絕對是棒打鴛鴦的。起碼學生在校期間肯定不敢,也不能明目張膽地戀上。

    總共七對,最后修成正果的只有前年建院的一對,畢業典禮后成婚。

    其余都是鬧得歡,最后不是老師離校,就是學生遠走……

    她看的入神,忽然就被沈遙拍了下肩:“看到什麼好玩的了?”

    “沒有,很無聊。”童言徹底關掉了窗口。

    她拿著兩個暖水壺,剛才走進開水房,就聽見水房對面的宿舍里傳出很大的音響聲,竟然就是那首歌。都快十一點了熄燈了,那几個女生還敞開著宿舍門,在不停嘻笑著,開玩笑。

    “No I can't forget this evening,or your face as you were leaving,”一個女生跟著哼唱了句,仍舊覺得不過癮,換成了中文,“我忘不掉今晚,你離去時的面容……天啊,我看到我情敵了!就是那個女主持!”

    砰地一聲,宿舍門被撞上了。

    宿舍里一陣亂叫,開水間所有人都看向早已僵住的童言。

    她下意識擰開開關,順利被燙到了小拇指……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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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真實的你我(1)

    晚會過后一個星期,進入了期中考試周。

    此時已近深秋,教室冷的嚇人,常年有空調的圖書館自然成了搶手貨。

    童言趴在桌子上看法理學,被拉丁文弄得頭昏腦脹。這門課的老師非要說學法就要學拉丁文,直接給出一本自創小冊子,全是英文和拉丁文對照,宣稱期末考試50%用拉丁文……

    于是,童言只能猛啃這本冊子,啃的快傻了。

    “philosophy,philosophia,傻傻分不清楚,”童言嘆口氣,“為什麼我要在被英語六級折磨的同時,還要背拉丁文。”

    沈遙趴在桌子上,寫高數卷子:“我覺得全國最倒霉的法律系,就是我們了。你見過讀法律的要反復重修高等數學嗎?”

    文靜靜從商事仲裁書下抬頭:“補一句,全國的法學院,為什麼只有我們從大三開始就要全英文教學?我英語四級還沒過呢啊……”

    說完,抹下一把辛酸淚。

    童言看到文靜靜拿著的商事仲裁書,忽然想起了顧平生。

    上星期他又說家里有事,沒有給她補習物理……

    沈遙拿著一張寫滿數學公式的紙頭,琢磨著套用哪個,“我覺得我這學期又沒戲了,你不是也要重修物理嗎?下午和我一起選課去。”

    “我在計算機房選好了,你要選什麼?”

    童言還在半走神狀態,輕易就戳到了沈遙的痛楚。

    “思想概論,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概論,C++,”沈遙特意一字一句狠狠把這三門課念出來,“我不是都掛了嗎?全部重修唄,如果這學期高數再掛,也是第三次了。”

    ……

    童言很識相的閉上嘴。

    精通三門外語的校樂團鋼琴首席,竟然掛了所有人都不會掛,且是開卷考試的毛概、馬思和C++……這已經是全班的年度大事記了。

    與之相比,數學不掛,簡直是天理不容。

    當然這話她不敢說。

    童言又莫名掃了一眼文靜靜手里的書,忽然很想給顧老師發個短信,問問他這周是否要給自己補課……可是瞥了眼手機,又猶豫了。

    或許,他應該很忙吧。

    她們坐的位置和樓梯只隔著一道木質圍欄,忽然有很多人從樓上下來,自然吸引了她們三個的視線。看樣子應該都是老師,三三兩兩地邊走邊聊著。

    “哎,那不是童言的噩夢女神嗎?她認識顧老師?”沈遙眼尖,迅速抓到了奸情。

    童言看過去時,顧平生和惡夢女神趙茵正並肩下樓。人群中,有人叫了聲‘趙老師’,趙茵輕拍了下他的手背,示意有人找自己。

    顧平生在看趙老師的時候,也同時看到了她們几個。

    只是,看了這麼一眼而已。

    等到樓梯又恢復清靜,沈遙也收好了數學卷子:“我下午三點有高數課,先走了啊。”文靜靜也恍然看表,驚叫了一聲:“完了,一點了,我監考遲到了。”

    沈遙咬牙切齒:“我恨你們這些能監考賺外快的。”

    文靜靜嘿嘿笑著:“誰讓你馬思掛了。”

    這種大學公共課一般都是開卷,或是提前給你考卷背。所以監考與否沒那麼重要,于是學校為節省教師資源,特地讓“公正嚴明”的大三法律系學生監考。每場考試還有80元監考費……

    于是,繼顧平生后,法學院又多了個讓人追殺的理由。

    竟然可以監考同年級的人,而且還有外快賺,絕對是全校公敵。

    童言監考的是下午三點那場,倒也不急。

    只是那兩個都走了,她也沒有心思再留著,正考慮先回宿舍時,手邊忽然被人放了一個紙杯。

    一杯純淨水,還冒著淡淡的白霧。

    她回頭看到的,是早該走掉的顧平生。

    好像無論何時何地,他總喜歡遞給自己水,非常健康的習慣。

    “在背拉丁文?”他看了眼她面前的小冊子。

    她點頭:“法理試題肯定會有拉丁文,不得不背。”

    他在她邊坐下:“我剛才和趙茵說了你的進度,她答應幫我繼續輔導你,你有她的聯系方式嗎?郵箱,或是手機?”

    童言愣了下,很快就說:“有的,我有她的郵箱。”

    顧平生笑了笑:“論專業水平,她才是正經的物理老師。而且每個老師都有自己的套路,你跟她上課那麼久了,如果有她單獨輔導,下學期應該很容易通過。”

    因為要和自己說話,他是偏著身子的。

    整個人都浸在窗外照進來的陽光里,模糊了五官的棱角。

    她點點頭:“謝謝顧老師。”

    然后,兩個人竟都沒什麼話說了。

    她很快就把書都收好,迅速站起來:“下午還有課,顧老師要是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顧平生點頭,忽然又笑起來:“記得,好好學習,不光是我的專業課。”

    說這句話的時候,竟是難得認真的語氣。

    到下午監考時,她早早就到了教室。

    按理說應該是一個老師和一個法學院學生,可老師卻提前給她打了個電話,聲稱自己家里有要緊事,就全權委托她了。

    她抱著沒開封的卷子,一本正經走進教室后,立刻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

    講台下有不少一起上過什麼体育計算機課的,看到她都樂了。而那些不認識她的,自然認出她是校慶主持,難免八卦情緒上涌。

    最令人頭疼的是,艾米也在這里考試。

    “真是天降福將啊,”艾米看教室外,“童言,就你一個人?”

    童言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我是這個教室的監考人。今天的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概論是閉卷考試,禁止交頭接耳,考試期間所有手機都要關閉。學校的紀律大家是清楚的,掛科可以反復重修,但考試作弊不容姑息,一律開除。”

    前半句說完,所有人都緘默了。

    她看著下邊很多熟悉的臉,沉默了三秒后,終于交待了最后一句:“鑒于我是拿人俸祿為人當差,你們多少收斂些。今天就我一個人監考,但外邊會有巡考的老師,切記啊,諸位同學。”

    后半句說完,下邊四十几個人馬上樂了。

    于是皆大歡喜,考試順利結束。

    艾米很是愜意地蹭上來:“我兩個星期沒見你了,風云人物,最近在干什麼?”

    “在學習,好好學習。”

    “真佩服你,”艾米長嘆口氣,“那天晚上的晚會,感覺就像是在演戲,還是一出絕對的青春偶像劇……如今回歸平淡,每天除了上課就是考試,會不會很不適應?”

    她笑:“早習慣了,又不是第一次上台主持。”

    “不一樣啊,和你每次都不一樣,”艾米努力觀察她的表情,“悄悄告訴我,你和你們的顧老師是不是特默契,特投緣?”

    她把卷子塞進牛皮袋,封好:“那天是合作主持,當然需要默契。”

    艾米看她說話很沒底氣,仔細看了她一眼后,忽然正經起來:“童言,玩笑歸玩笑,你可別嚇我。師生戀放在五六年前肯定是個忌諱,現在雖然校風開放了,可還是能不碰就不碰。你沒看建院的那對,也是畢業才真相大白的?就這樣,學校還不樂意,要和那老師解約呢。”

    童言心猛跳了下,踢了她一腳:“別亂說,我還想順利畢業呢。”

    還有11周,77天。

    這學期已經過去了一半。

    周六,學院辦了一場國際環境法學的研討會。

    邀請的都是國際知名的法學院和聯合國環境署,光與會名單,就讓班里人為陪同嘉賓爭破了頭。

    沈遙的語言天賦,自然順利拿下專職陪同的工作。

    她連著兩天,就盯著那個聯合國環境署的人,准備徹底搞定之,拿到他的大學推薦信。

    “給我兩瓶水,”沈遙忽然冒出來,急著對童言說,“快,快,我的聯合國推薦信渴了。”童言哭笑不得,從腳邊紙箱子拿出兩瓶水遞給她:“好好表現,搞定了就是耶魯,搞不定就是野雞大學。”

    沈遙切了聲:“推薦信對我感覺十分好,九成九到手了。我已經不屑沃頓商學院了,法學,只有法學才是我的理想~”

    說完,忙不迭地跑過去,對著白胡子外國老頭,繼續鼓吹法學院。都快吹成中國第一了。

    童言正看得樂呵,就看到顧平生穿著很簡單的休閑西裝,陪著几個人談笑風聲往內場走,她聽不到他們的說話,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他很熟的朋友。

    好像只有和熟悉的人,他才會笑得那麼耀眼。

    到中午吃飯時,沈遙很仗義地跑出來,陪著童言在招待台吃盒飯。

    其實,她這里最吃力不討好。四個會雙外語的都去做專職陪同了,近距離接觸各個嘉賓,其余的人都各自找了借口,拒絕了零碎工作。

    而她,就被班長軟磨硬泡,來做個登記的小招待。

    按班長的原話是:整個會議中心在園林深處,招待台自然就在万竹叢中,很有情調。

    11月的陰雨天,有情調的凍死人。

    “我和你說,下午接待台沒什麼事就趕緊回學校,去浴室洗個熱水澡。這竹林陰氣真重,你還穿著裙子,班長真不怕凍死你,”沈遙凍的直縮脖子,從童言的盒飯里,很不客氣地夾出一整塊紅燒大排,“給你講八卦。那里邊有兩個人認識顧平生,說是老朋友。剛才閑聊我聽他們說顧老師手臂上的那個刺青,是自己用左手刺上去的,而且,沒抹麻藥。”

    童言吃著盒飯里半個鹵蛋,蛋黃有些發干,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后,剛才積攢的熱氣,又被這一口冷水壓了下去。

    沈遙正咬著肉,大肆感慨時,顧平生恰好走出來,似乎在找人的樣子。

    他看到招待台的兩個人,目光略微停頓了片刻:“怎麼在這里吃飯?宴會廳有自助餐。”

    “我在陪童言,”沈遙馬上喝了口水,“她中午留守在這里,可憐吧?顧老師,看在咱們三個曾合作一曲的面子上,你可要和學院反應反應,給我們加個學分什麼的……”

    他看了看被風吹的瑟瑟作響的竹林,又去看童言,還沒說話,她馬上就說:“沒關系,下午沒什麼接待任務,我就回學校了。”

    說話時,正好一陣陰風吹過,她露在外邊的兩條腿都有些發青了。

    他看了眼手表,然后說:“現在這個時間,不用再留守了,我帶你們去吃些熱的東西。”

    沈遙聽到,馬上把大半盒飯放下。

    顧平生很快走回去,應該是去叫人訂出租。童言拉住沈遙的胳膊:“你要吃,進去吃自助餐啊,干什麼還要特地出去吃飯?”

    “你凍的骨頭都成冰了,自助餐根本熱不起來,還是中餐湯水什麼的暖人,”沈遙把她手里盒飯搶過來,扔到了紙袋里:“日后誰能嫁給顧老師,算是此生無憾了,真貼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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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真實的你我(2)

    顧平生對上海不是很熟,沈遙馬上主動請纓帶路。

    快到地方時,童言終于認出了這就是沈遙家附近,低聲問她:“怎麼跑淮海路了,你是要狠狠宰顧老師嗎?”

    大一暑假時,沈遙非要和自己吃踐行餐,她只能拖著行李箱來這里,和她挑了這條路上比較簡朴的味千拉面。那天沈遙很happy地點了兩份小菜和兩碗面,兩口量的泡菜六塊錢,几根醬油黃瓜九塊錢……鑒于沈遙真是熱心給自己送行,她只能咬咬牙買了全單,一頓飯吃掉了了1/4月生活費。

    所以她對淮海路吃飯的印象就是:貴,真貴。

    “下午三點開場,我想回家換身衣服。可惜你比我矮了十公分,否則我就借給你褲子換了,”沈遙對她使個眼色,“美人主動請纓,不宰白不宰。”

    說完,馬上回頭說:“顧老師,我家剛好就在附近,要不要去坐坐?我衣服穿的有些少,想回去換件衣服。”

    顧平生剛才收好司機遞來的零錢,把錢包隨手放進褲子口袋,看了眼她指著的弄堂,點了下頭。

    沈遙家是四層舊樓,解放前的房子。

    在寸土寸金的淮海路上,已是天價。

    打開很窄的紅色正門,一樓是廚房飯廳和一間臥室,兩個人沿著老舊的紅木樓梯,跟著沈遙走過二樓臥室,被她直接帶到了三樓客廳。

    “稍等,”沈遙給兩個人泡了熱茶,“我馬上就回來。”

    說完就噔噔噔噔地下了樓,把兩個人留在了房間里。

    因為是老房子,房間不算大,只有一個沙發。

    兩個人並肩坐著,她百無聊賴,只能認真去看桌上胡亂扔著的影碟。

    最上面的那張是保羅范霍文的《黑皮書》,童言記得几年前上映的時候,她曾經在沈遙的電腦上看過,講的是一個猶太女人在二戰時做德軍間諜,卻深愛上了納粹軍官,最后在二戰結束德軍大敗后,眼看著愛人被處死。李安那部《色戒》的原型。

    “看過?”他忽然問。

    “看過,”她拿起來看了眼,是德語版的,估計又是沈遙用來練語言的,“很好看,上映的時候,用沈遙的電腦上看過。看完很大的感觸就是猶太人真可憐,二戰死了那麼多人,其實他們都是很聰明,也是很勤奮的民族。”

    “是,猶太人很聰明,”他說,“以前讀碩士的時候,成績比我好的就是猶太人。華人也很聰明,高中畢業時全校200多人,9個華人,被哈佛大學錄取的只有一個女孩,華裔,被耶魯錄取的也是個華人,其他華裔的都去了哥倫比亞、康奈爾、杜克,都是很不錯的學校。”

    還有一個,去了賓法。

    她默默補充,笑著道:“所以,聰明的民族,磨難都比較多。”

    她其實說的還是那個電影,可是卻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在說他。

    “其實對老電影,我口味很俗,喜歡《律政俏佳人》。”她馬上轉了話題。

    他靠在沙發上,思索了下:“一個只喜歡打扮的小女孩,因為男朋友考上法學院提出分手,然后就奇跡般地穿一身粉紅芭比洋裝考進了哈佛法學院,追回男朋友的故事?”

    她馬上更正:“男朋友只是個爛人,她最后和自己大學老師在一起了。這個電影我超愛看,看了十几遍,那時候就發誓一定要讀法……”

    她驀然停住。

    老式的落地鐘忽然響起來,很沉悶的鐘聲,提醒著時間。

    這是什麼鬼話題啊……今天真不適合聊天。

    “看來,偶像劇有時候也挺勵志的,”顧平生很快站起來,走到陽台上:“我剛才下車,看這里很眼熟,附近有沒有什麼路叫雁蕩路的。”

    她暗松口氣,馬上也站起來:“就是對面,”她指著窗外,“垂直這條就是雁蕩路。”

    很精致的一條步行路,走下去就全是深灰色的老式洋房。她記得苗苗曾經說過,她拍婚紗照穿著旗袍取景,就是在這條路上,只可惜現在是傾盆大雨,看不到什麼景色,只有各種顏色的雨傘漂浮在雨霧里……

    “那應該就是這里了。她家里條件不錯,住在這里。”

    “她成績也不錯,”童言感慨了下,“自從上了大學,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並不是家境不好的人就會一鳴驚人,家境很好的,也不全是不學無术。”

    看吧,勵志小說有時候並不是真的。

    他的右手搭在欄杆上,回過頭,繼續看陽台外的車水馬龍:“學習這種事情,順利過關可以靠努力,要真想一鳴驚人,的確是要靠一些個人天分。”

    “這不是在說自己嗎?”她低聲喃喃了句。

    他像是察覺到她在說話,淬不及防回頭問:“在和我說話?”

    童言瞬間心虛,尷尬地笑了笑:“是啊,我餓了,顧老師准備請我們吃什麼?”

    他突然笑了:“這個估計不用我來想,她應該想好地方宰殺我,犒勞你了。”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視線又落在了室外。

    她忽然想起宿舍夜談說起顧平生的缺陷,多有贊譽。多好啊,和你說話時會一瞬不瞬地看著你,只專注留意你一個人。可他如果不想和你說話,也太容易。

    只要移開視線就可以。

    最后沈遙果真不負眾望,直奔雁蕩路,挑了一間吃牛排的餐廳。

    餐廳是單獨的小洋房。想都不用想,肯定很貴。

    她還沒進門,就問沈遙:“你不是要吃中餐嗎?”

    “沒關系,我給你點雙份蘑菇湯,保准你熱起來,”沈遙捏了下她的手心,一副為她好的樣子,“女人要吃牛肉,對身体好。這里不算貴,人均只有200,在上海絕對不是貴的,相信我……”她說完,瞄了眼顧平生“再說,宰殺老師的是我,又不是你,怕什麼。”

    顧平生就走在兩個人前面,剛才把傘收好,遞給身邊的男招待。

    童言看著他的背影,默默地念了一句。為什麼不怕?如今他是自己最大的債主。你見過不還錢,還拼命磨刀宰殺債主的嗎?

    等到她拿到菜單徹底哭了,隨便一個什麼蘑菇湯就138,哪里可能是人均200。

    他從開胃菜開始,就沒有停止過,似乎真是認宰的羔羊……每說一個名字,童言都立刻瞄餐單,然后狠狠剜一眼沈遙。

    “T骨,8盎司,”他看了眼童言,“這位小姐是菲力,5盎司。七成熟。沈遙,你要吃什麼?”她迅速掃過手里的餐單,菲力一盎司70,而光是自己就要吃掉5盎?

    在童言刀刮的目光中,沈遙鎮定自若:“菲力,6盎司,三成熟。”

    “嗜血動物?”他難得開玩笑,合上了餐單。

    沈遙不好意思笑笑,趁著他確認配菜和甜點時,悄聲對童言說:“顧老師在開玩笑,看到沒有?他開玩笑的時候,眼神真銷魂。”

    童言咬牙切齒:“難道你要他抱著錢包哭嗎?”

    “再添一份,菲力,6盎司,五成熟。”他又對侍應生補了句。

    童言和沈遙對視一眼,還有誰?

    “趙茵趙老師也住在附近,”侍應生走后,他給出了合理解釋,“所以就約了她一起。”

    童言了然,拿起杯子,喝了口熱水。

    “噩夢女神?”沈遙脫口問,“不是吧顧老師,你要是說她也來,我們就自己解決了。”顧平生好笑看沈遙:“你物理也重修過?”

    “No,”沈遙搖頭,“關鍵問題在于,全校學生用的大學物理教材,就是本校趙茵老師參與修訂的,所以,趙老師絕對是全校的惡夢女神……”

    兩杯紅酒端上來,他示意放在自己這里,還有身側那個空盤旁:“看來我也教錯專業了,從沒見你們這麼怕我。”

    沈遙看到他還特地點了紅酒,八卦情緒徹底爆發,“顧老師,悄悄八卦一句,趙茵是不是我們未來的師母?”

    童言始終在聽著他們說話,在沈遙說完這句時,看了眼顧平生。

    果真是至交好友,竟和自己當初問了一樣的問題。

    “我記得開學時,給過你們所有人機會,讓你們問我任何問題。但並不表示,你們可以隨時隨地問我任何問題。”他說這話的時候,始終是微笑著的。

    “喔~懂了。”

    沈遙迅速側頭,用手撐住頭,悄聲對童言說:“默認了這是。”

    童言沒吭聲,感覺他一直在看著這個方向,只咬著玻璃杯口,繼續沉默。

    到趙茵來了,她和沈遙立刻不敢開玩笑了,放下杯子恭敬叫了聲趙老師。自從顧平生把自己交給她補課,她每周也要固定去兩次趙茵的辦公室,可是說不清為什麼,就是和這個女老師親近不起來。

    因為是休息日,趙茵穿的比平時隨便不少。

    隨便中,也有著不動聲色的隆重。

    沈遙顯然對趙茵也有心理陰影。

    本來是熱熱鬧鬧的氣氛,多了一個人反倒是安靜了。

    沈遙吃的百無聊賴,隨口問她:“我下午還要去會場,你怎麼回學校?”她想都不想:“地鐵1號線,然后輕軌,然后走路。”

    “風大雨大,你從輕軌走到校門口要十五分鐘,從校門口走到宿舍樓起碼半小時。凍了一上午,再這麼走回去,不死也半殘。”

    “我下午會回學校,你可以和我一起走。”顧平生忽然說。

    “好啊,”沈遙先替她領了人情,“多謝顧老師。”

    趙茵碰了下顧平生的手。

    他側過頭時,趙茵才笑著說:“別忘了,晚上的校友聚會。”

    沈遙立刻掐了下童言的胳膊,耳語道:“看看,她摸他的手。”

    童言欲哭無淚,又不能做任何表現,低聲道:“那是因為顧老師聽不見。”

    沈遙瞪大眼睛,壓抑著聲音說:“你又不是沒談過戀愛,手是隨便能碰的嗎?你會碰顧老師的手嗎?最多也是拍拍他的胳膊。”

    童言忽然想起在居庸關……

    “對了,你碰過顧老師的手。”

    她心猛跳了下,緊張地抿起嘴唇。

    “晚會上拉過小手,”沈遙更正,“不過這個不算。”

    ……

    顧平生聽不到,不代表趙茵是聾子。沈遙雖然說話的聲音很輕,童言還是一本正經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胡亂閑扯了。

    回去的路上,遇到個特別喜歡說話的出租車司機,不停問這問那的,童言又不好完全不搭理,只能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

    “小姑娘,你男朋友很酷啊。”司機從后視鏡看他們,估計是看顧平生一直沒說話,故意說給他聽的。童言特地把頭側過去,看著窗外說:“他不是不理人,只是聽不到別人說話,”她頓了下,又補了句,“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老師。”

    司機喔了聲:“真可惜,那你們平時上課有障礙嗎?”

    童言看著車窗上的水流,沒有回答。

    司機也終于識相地閉嘴了,隨手開了收音機,好像是廣播小說的連載。男播音員裝著不同的角色對話,講著一個極其驚悚的故事……

    手機忽然震動了下,她拿出來看了一眼,是沈遙:你和美人回學校,我陪噩夢逛淮海路,絕對的差別待遇啊!!童言忍不住笑了,收好手機,又看了眼顧平生。

    本來是下意識的動作,他卻就這麼察覺了,回頭看她。表情從疑問一直到最后的安靜,卻沒出聲發問,也沒移開視線。

    車窗上不停有雨流下來,雨大的能聽到敲打玻璃的聲音,還有電台廣播綿延不覺的恐怖故事……所有感官都在悄無聲息的對視中,匆匆掠過。

    他真好看。

    莫名地,就想到了這個……

    她猛地扭頭,直勾勾地看著窗外不停掠過的車影。

    你完了,童言。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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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8:34: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真實的你我(3)

    晚上的校友聚會,說到底只是一個私人的小聚會。

    二十几個人,只有五六個賓法的校友。

    “TK,還是中國好,到處都是令人親切的黑發黑眼,還有百轉千回的中文,”羅子浩攬住顧平生的肩,“儂好~來噻伐?”

    “抱歉,后半句沒看懂。”他坐在了靠近露台的沙發上。

    羅子浩是他從小到大的好朋友,高中畢業考上耶魯不到一年就辦了退學。當時耶魯正准備强行退掉一個中國女學生,理由是該學生的英文不如美國人好。作為一個有濃烈愛國主義情節的人,羅子浩馬上就參與了抗議隊伍,就在事主終于被安排轉系,繼續就讀博士學位后,他卻揮一揮衣袖退學了。轉投賓法,最終留校。

    然后,他認識了趙茵,訂婚,再然后,移情別戀。說什麼是不想回國,不過是愧疚,想要等趙茵結婚才敢回來。不過他也有本事,能折騰到如今相逢一笑泯恩仇。

    外邊的雨還是很大,露台上卻有人的影子。

    這里,透過落地窗,外白渡橋就在腳下下閃爍。露台上的影子是一對,時而相擁,時而又分開。他忽然想起下午在出租車里,那雙眼睛。

    “我問你,你怎麼還沒和她在一起?我懷念偉大的祖國,故鄉水故鄉云,就等著你們喜結良緣,徹底榮歸故里呢。”

    “誰?”他問。

    “趙茵啊,”羅子浩遞給他酒,見他搖頭,立刻招人要了杯冰水給他,“我不是早和你說了,她當初是先看上你了,退而求其次還瞎眼了,找的我。結果大家一拍兩散,作為她前男友我很負責任地說,她這三四年都單著呢。”

    羅子浩是父母是北方人,說話節奏很快。

    他勉强跟上了他的話,然后,笑了笑,沒說話。

    “別不說話,”羅子浩不拿酒杯的手自覺自發地摟住他的肩,看見他側頭看自己,才繼續道,“你回國還來了上海,不就是欲迎還拒嗎?”

    “你見過我欲迎還拒嗎?”他自動忽略他話里的零七八碎。

    羅子浩從口袋里摸出煙,咬了一根在嘴里,含糊說:“我是心懷愧疚,你們才是天作之合。”

    顧平生不想在這種几乎看不清表情和話語的燈光下,和他討論。當初賓法退學前,他曾嘗試和他針對男女關系這個話題溝通過。回憶苦不堪言。

    環境造就人,尤其是婚姻感情觀。

    羅子浩開始抒發自己濃重的思鄉情結,絮絮叨叨,像個女人。

    他靠著沙發,看他說了一會儿,又去看夜景。剛才那一對人影已經無跡可尋。

    羅子浩百無聊賴,拍了拍他的胳膊。一見他回頭,就開始繼續絮叨。

    “現在我祖國的孩子,都還好教嗎?”他開始漫無邊際,沒話找話。

    “資質都還不錯。”

    “有姿色還不錯的嗎?”

    又開始了……沒到三句再次直奔主題。

    他意興闌珊。

    “全世界的女人,還是中國女人好看,看過去就是一副淡淡的水墨畫,鼻子不會太高,嘴巴也不會太大,眼睛也不會像骷髏一樣,深得讓人半夜見鬼,”羅子浩的愛國情結再次爆發,“你知道嗎,不對,你應該知道,我說過我最喜歡的女人。眼睛就要那種黑白不是很分明的,這里,”他用沒點著的煙,指了指自己內眼角,“要深勾進去,笑起來整個眼睛彎彎的,妙極。”

    童言。

    他只記起她。好像就是羅子浩說的這種。

    “你喜歡過自己的學生嗎?”他忽然問。

    “有啊。情不自禁你懂嗎?”羅子浩正要回憶,他已經站起來。

    “誒?不聽了?”

    羅子浩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怪癖,特別愛給這個對男女關系過于謹慎的人講女人。他肯定自己絕對喜歡軟玉馨香的異性,可對顧平生怎麼就這麼執著呢?

    今天是周五。

    過了周末就還剩9周,63天。

    當年讀初高中不能談戀愛,自己卻一門心思陷進了早戀。

    現在讀大學,終于能名正言順公平公開談戀愛了,卻發現喜歡了上了自己的老師……童言,你還能再出息些嗎?

    整個星期都在時不時下著雨,教室里陰冷陰冷的。

    童言以前在北方,習慣了室內的暖氣,總覺得一進屋子就該暖融融的。來了上海兩年多,依舊不習慣裹著很厚的衣服,縮在位子上聽課。

    她雙手互握著,自己給自己取暖。

    他的板書寫的很漂亮,自己小學時也狠狠練過字帖,認得出這是瘦金体。那時候只覺得這種字体看著暢快淋漓,別有一種韻味。

    喜歡寫這種字的人,也大多是鋒芒畢露的。教字的老師曾說過這句話。

    可是。

    他和鋒芒畢露沒有任何關系。

    此時他就這麼右手斜插在褲子口袋里,左手虛握著白粉筆流暢地寫下一行中文,同時用英文講述著今天的引言。顧平生是這學期所有老師中,唯一肯雙語授課的,就連那些日本回來的老師,也堅持用生疏的英文寫板書。

    其實,學校高考招生時就很注重英文成績,到大二結束,班里只有3個人還沒通過英語六級。他完全沒必要為了極少數的几個人,如此麻煩。

    可就是這些細微末節處,他總是思慮周全。

    “劉義,”他完成今天課程的引言,轉身看向班長,“沈遙呢?”

    班長憋了半天,回頭看童言。

    童言宿舍里的几個,都是逃課達人。星期五大多都不在,誰知道今天又去哪儿了?

    “顧老師,沈遙校樂團排練,請假。”童言硬著頭皮說。

    其實,沈遙是翹課,和一眾狐朋狗友開車去千島湖過周末了。

    “王小如呢?”顧平生的聲音很平淡。

    “王小如……家里忽然有事,也請假。”

    王小如則是新換了個校外男朋友,說是昨晚有什麼party能看到偶像徐靜蕾,到現在也沒回來。

    他的眼睛,掃視了教室一遍,很快辨別出了旁聽生和本班學生。

    “文靜靜也沒有來?”

    他又在看她。

    這次連旁聽生都開始低聲議論了。

    童言握著筆,又不能躲開他的視線,明明自己是宿舍唯一來上課的,卻成了眾矢之的……她覺得臉有些燙:“文靜靜生病了。”

    她真想强調,這個是真病了。

    “下周一讓她們三個人去一次院辦,我的辦公室。”他依舊說的波瀾不驚。

    童言心里卻咯噔一聲。

    這次麻煩了。

    后來下課了,班長也是驚嚇的一身冷汗,走過來對著童言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顧老師算是好脾氣了,也讓你們宿舍逼急了。”

    班長揚著手里的書,卻險些打到走過來的顧平生。

    他只微抬手臂擋了下,班長火氣正涌上來,馬上回頭吼了聲:“開班會!”

    然后,教室徹底安靜了。

    那些旁聽的都傻了,拎起書就走。

    顧平生也是微一怔,征詢的語氣問他:“需要我參加嗎?”

    “不,不用。”班長瞬息偃旗息鼓。

    童言低頭收拾書本,余光里,看到他經過自己的桌子,然后走出了教室。

    她去圖書館看書到天黑才回了宿舍。

    早上走時窗簾就是拉上的,現在竟還是原樣。她叫了聲靜靜,沒有人吭聲,她有些不放心,脫了鞋爬上文靜靜的床,發現她還在蒙著被子睡覺。

    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頭,燙的。

    收手時,碰到了她的枕頭,怎麼那麼濕?出了這麼多汗?

    童言拍醒靜靜,給她換好衣服弄下了床。

    最后費勁騎著自行車,把高燒的文靜靜帶到校醫室。椅子還沒坐熱呢,校醫直接大筆一揮開了轉院單:“轉五院吧,燒的太厲害。”于是她只好又騎了二十几分鐘,把靜靜帶到校外的醫院。

    這是學校定點的醫院,因為不是在市區,晚上人很少。

    值班醫生很年輕卻很細心,到最后靜靜開始掛鹽水了,那個醫生還特意跑來看了看,問了几句情況。童言看著他,忽然想到如果顧老師沒有轉行,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

    輸液室里只有一對母子,一個四十多歲的儿子和老態龍鐘的母親。

    如果奶奶忽然病了,在北京怎麼辦?

    她忽然有些不安,每隔一段時間,這種不安感就會冒出來,揮不散逃不掉。

    “言言,謝謝你。”

    她回過神,抱著剛才在醫院門口買的一小袋橘子,拿出個大的剝了,塞到她手里:“這麼高的溫度,怎麼不給我發短信?”文靜靜握著橘子,過了會儿才說:“言言,賈樂和我分手了。”童言愣了:“你們不都六年了嗎?從高一開始。”

    她記得那個男孩子,很朴素,笑起來有點靦腆。

    “他今年大四找工作,壓力大,總和我吵架,”文靜靜說,“昨天他又拿著電話吵起來,說到我家本來就沒錢,還有兩個雙胞胎弟弟在念高中,等著我們去供……”

    她沒有說完,童言也沒有繼續追問。靜靜家的情況,她多少會察覺些。

    本以為這話題是個結束,她低頭繼續剝著橘子。

    “我覺得生活特別不公平,”靜靜忽然說,“我英語基礎不好,好不容易拿到日語二專的資格,卻連期中考都通不過。可看看小如,從來不上課卻能輕松拿到一等獎學金,遙遙也是,全班唯一文藝特招生,文化課卻比我還好。。”

    童言抬頭看她。

    “還有你,言言,每次看你主持,看你唱歌,我都很羨慕,”靜靜的臉有著高燒退卻后的蒼白,“連顧老師都對你那麼好。我總能看到他在辦公室翻看物理教材,后來才發現,他在給你輔導物理。”

    “言言,我是我們那里唯一一個念重點大學的。可讀到現在,班里同學都開始申請國外碩士課程,我卻還在費力讀著本科。我有兩個弟弟馬上高考了,他們其實沒那麼懂事,成績也很差……言言,我想到這些,就覺得這書念下去也改變不了什麼,熬到頭還是一樣,哪里來的,就要回到哪里去。”

    輸液室很安靜。

    靜靜的聲音不大,語氣更是平淡的不能再平淡。

    童言掰開橘子,吃了一瓣。

    因為天冷,橘子吃進嘴里都是冰的,又酸又冰的,不算可口。

    她從來沒有,也不敢像靜靜這麼傾訴過,從來沒有。從小學畢業開始積攢到現在的難過心情,那種完全失去自尊,連想到心都會一窩一窩疼的家庭,讓她怎麼開口。

    “我以前的男朋友,父母都是高中老師。因為太溺愛,他從來都不用心讀書,叛逆的不行,對我卻特別的好。

    有一年冬天,我肚子疼得走不動。他就一聲不吭跑出去,給我校門口買了碗面,硬是逼的人家把碗也賣給了他。那天是很冷,他就這麼端著一碗面從校門口一直走到我們班門口,估計是走得急,湯水都灑出來了,滿手都是。

    可再怎麼好,也還是分手了。”

    她記得,那碗面好像是6塊錢。

    當時覺得好貴。后來再去吃,就沒了那個味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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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悄然的進退(1)

    “所以靜靜,”她把最后一瓣橘子,遞到靜靜嘴邊,“我沒什麼值得你羨慕的,也要失戀,也會生病,也有好多秘密,不想讓人知道。”

    她抬頭看了眼,這袋已經所剩無几,金屬掛鉤上,還有滿滿的一袋需要今晚掛完。

    “我記得小時候有次体育課跑八百米,被人從身后踩到鞋,狠狠摔了一跤,那時操場上課的應該有三四個班,全看見了。當時覺得真丟人,怎麼能這麼糟糕?太可怕了,天塌下來了簡直。現在想想,不就是摔了一跤嗎?”

    她站起來,准備去找值班護士。

    “你小時候肯定也有這種事,覺得天塌下來一樣。靜靜,五年后回頭一看,也就是摔了一跤,爬起來換身干淨衣服,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家境、才能,很多東西都是天生的,就像誰都羨慕劉翔能拿世界冠軍,可也就是羨慕羨慕。”

    那天晚上回去時,童言也開始有感冒跡象。

    到星期一已經徹底成了重感冒。

    那晚回來文靜靜本來說要給她看病的錢,童言沒要,那晚她來不及拿靜靜的學生證,是用自己的學生證看病的,反正學校也能報銷。

    誰知道,到周一去了才發現,報銷的人蹺班了。

    中午時間,校醫院的人並不多。

    她開了些感冒藥,從二樓走下來,忽然身后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回頭看,竟然是那個沈……課代表,他和一個男生並肩站在一起,童言一回頭,那個男生立刻眼神一飄,笑著說:“我出去等你。”說完就不懷好意地笑笑,跑了。

    沈衡下意識托了托眼鏡:“生病了?嚴重嗎?”童言笑了笑:“就是感冒。”“那天校慶,我在宿舍看直播,”沈課代表似乎在想著措辭,略微停頓了下,“你主持的真好。”

    “謝謝。”

    要是換在平時,她多少會找几句閑話過渡。

    可是昨天一晚上鼻子堵堵的,都沒有睡好,現在已經沒什麼精神說話了。

    好在這個男生也挺靦腆的,和她沉默地走下樓。到最后站在校醫院門口,才猶豫著問她:“看你精神這麼不好,要不,我送你回宿舍吧?”

    他說的很客氣,稍許試探。

    “不用,我還要在這里等同學。”

    童言做出一副要等人的樣子,看著沈衡和他同學走了,松了口氣。她從口袋里摸出疊得整整齊齊的卷筒紙,開始擦鼻子……

    忽然就進來一條短信。

    估計是沈遙,她們三個和自己一起出的門,應該剛才在顧平生那里受了訓。沒想到拿出手機,竟然是顧平生的短信:生病了?嚴重嗎?TK

    同樣的話,沈衡剛才也問過。

    可他這麼問,卻讓她不自覺地抿起了嘴唇。

    一定是宿舍的三個人在受訓時候,為了轉移話題提到了自己。收件箱里最后一條短信,竟是他三星期前發來的。童言站在醫院門口,猶豫了三秒,竟鬼使神差地回了條短信:嗯……有些嚴重,校醫說最好去校外的醫院……可是很遠,不想去。

    發出去了,卻忽然心跳的重起來。跳的直發慌。

    每次沈遙和一個男孩要開始不開始的時候,總會這麼試探。試探是不是在乎自己?會不會緊張自己?如果對方緊張兮兮,那就代表有發展的余地,如果反應平淡,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她每次看沈遙笑眯眯地發短信,一臉春心蕩漾,就覺得好笑。

    可現在,自己卻也在忐忑著他的反應。

    身邊有几個校醫走過,說說笑笑的像是要去吃飯。

    等到那些人出了大門,都走得沒有影子了,手機依舊是安靜的,沒有任何回復。

    童言有些小失落,把手機放到書包里,沿著校醫院的路往回走。

    午飯時間,校園里人最多。

    她猶豫是去吃飯,還是直接回宿舍泡包方便面,忽然又被人從身后拍了一下。

    今天怎麼了?遍地是熟人。

    童言回頭,對上沈遙大大的笑臉:“我還說去宿舍找你呢,顧老師說請我們宿舍人吃飯。你手機怎麼就沒電了?”

    沈遙身后不遠,就是王小如和靜靜,還有……顧平生。

    今天沒有國際商事仲裁課,他穿的更隨便了些,淺藍泛白的牛仔褲和黑色休閑上衣,簡簡單單的,根本不像是專門給這三個人說教的。文靜靜正在和他說話,他看著文靜靜說完,說了句什麼,回過頭看童言這里。

    “顧老師。”

    他示意性點頭,沒說話。

    好像從來沒有發短信給她,也好像從來沒有收到過什麼。

    沈遙提到顧老師請吃飯,整個人完全是容光煥發。童言明白她又想著怎麼去宰殺顧平生,馬上挽住她的胳膊:“就東食吧,我昏昏沉沉的,不想走太遠吃飯。”

    沈遙啊了一聲,還沒等說話,就被她直接拽進了食堂。

    沈遙本來想要點小炒小火鍋之類的,童言示意自己和靜靜在感冒,于是又順利將吃飯的格調降了個檔次,和平時沒什麼差別,都是各吃各的飯菜,只不過多了個陽春白雪的顧平生。整頓飯沈遙的話特別多,顧平生只在開始吃了兩口,很快就放下筷子,安靜看著她們几個說話,到最后童言都看不下去了,扯了扯沈遙的胳膊:“你一直說話,讓顧老師怎麼吃飯?”

    “啊?啊……”沈遙恍然,“顧老師你多吃些,不用一直看著我說話。”

    他說了句沒關系,開始一口口地喝水。

    童言掃了眼他面前的飯菜,几乎沒有動過。她和顧平生吃過几次飯,他吃的在男人里絕對不算多,可也不會像女生一樣,少的只有小貓兩三口。

    沈遙還想再說什麼,可抬了手腕就先驚呼了:“還有五分鐘就一點了,上課了,完了,我怎麼一到高數就遲到。”

    她拿起包就跑,兩三步都出去了,才又繞過來說:“顧老師,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這書讀完了,該去做數學題了,再會再會。”

    說完,風風火火就跑了。

    她這麼一走,大家只能各自放下筷子,琢磨著怎麼告別。

    “你們先走,我要和童言說些事情。”他終于放下水瓶。

    王小如馬上笑著說正好要去圖書館。倒是靜靜多看了她一眼。

    童言記得她說的話,不管她是怎麼看到的,但靜靜說的是事實,顧平生的確對自己照顧的有些過分……她忽然想起以前高數課,班里有個人是老師的親戚。

    后來被全班人排斥,最后只能轉系去讀了英文。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那個人成績非常好,老師也從沒有特意關照過,甚至應該還有意提高了要求標准,但落在班級同學嘴里,就雜七雜八說什麼的都有。在靠書本生活的年齡段,就連最不屑讀書的人也會羨慕那些和老師有私人關系的學生。

    一個隱形助力,可以解決太多事情。所以這樣的人,通常是公敵。

    她亂七八糟想著,毫無頭緒。

    像是一桶冷水澆下來,她終于察覺到,自己在試探著走什麼路。

    “我下午帶你去醫院。”他說。

    還是收到短信了?

    她繼續拿筷子攪著面,其實沒剩几根了,混著湯水和蔥碎。

    “收到短信,為什麼不回呢?”她低聲念叨了一句。

    “童言?”

    她抬頭:“沒關系,我剛才開了藥,回去慢慢吃就好。”

    “給我看看你開的藥。”

    她從包里拿出很多,遞給他兩個紙盒和一瓶咳嗽藥水。他接過來,翻到盒子的背面,盯著一排排小字看。

    童言很疑惑他在看什麼,可無奈坐在他面前,不能偷瞄。

    他看的實在太認真,童言最后還是好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看什麼?”

    “在看這些藥的配方,”他說,“你是不是開藥的時候,特地和醫生要了指定的藥?”

    她詫異點頭:“我很容易感冒咳嗽。吃習慣了,就只吃這几個牌子才能好。”

    他笑:“發現了,你要的都是重症病人吃的,”他拿起咳嗽藥水,“這個的codeine不低。”童言愣了下,想起沈遙最喜歡說咳嗽藥水上癮:“你說的是讓人上癮的那個吧?沈遙總說我要是喝咳嗽藥水,肯定有天會上癮。”

    “也沒有這麼嚴重,”他好笑看她,“不過,如果你每天喝几十瓶,或許有這個可能。”

    他們坐的是長桌,座位兩兩相對著能坐十几個人。

    到上課時間以后,只剩了他們兩個坐在最靠落地窗的位置,還有最外側的一對男女生。日光透過這麼厚重的玻璃,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童言很有學習精神地追問了几個問題,兩個人說著話,沒有任何中心思想。

    直到阿姨過來,把桌上的盤子收干淨,兩個人已經說了很久。

    “顧老師有什麼事找我?”她想起最初他留下自己的理由。

    “原本是想帶你去醫院,”他把藥都收好,“如果只是單純的感冒,就不要急著吃藥,多喝熱水,通常一周都會好。我明天給你拿些合適的藥,如果一個星期還沒好再吃。”

    童言點頭,心忽然跳的有些軟。

    她從小就是那種報喜不報憂的人,初中很長一段時間跟著老媽住,都是自己從藥箱子里翻藥,大概看著字是治消炎、感冒什麼的,就隨便吃一些,慢慢也就好了。從來都是發燒感冒什麼的,倒沒有什麼大病,所以也覺得自己能解決。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拿到她的藥,連配方都會認真看一遍。

    回到宿舍,只有她一個人。童言找出充電器,給手機充電。

    剛才開機,忽然就進來了六七條短信,其中一個是顧平生的,其余的都是同樣陌生的號碼。她先打開了那個陌生號碼的短信,原來是來電未接的提醒,這個功能是移動送的,她從來沒有用過,早就忘記了。

    有沈遙的一條未接來電。

    其余五條提示來電未接,都是顧平生的。

    如果一般人聽到關機的提示,一定不會再打。她坐在椅子上,盯著手機,甚至能想象出顧平生只是看著手機屏幕,判斷自己是不是接了電話,可是卻聽不到電話里反反復復、周而復始的‘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樓道里傳來陣陣的笑聲,宿舍里卻異常安靜。

    她過了很久,才小心翼翼打開那唯一的一條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

    不要撒嬌,我帶你去醫院。TK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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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悄然的進退(2)

  童言想了很久,回了短信:我剛才出了醫院,手機可能就沒電了,沒看到你的回覆。

  短信很快回來:沒關係,我知道。

  多平淡的話,可是從他那裡發過來,就讓她忍不住反覆琢磨。

  她想到了那五個電話,很快回道:我只要是開機,肯定會接電話。下次如果一直沒有顯示接聽,一定是關機。

  顧平生:好。TK

  很簡單的回覆,應該是在忙吧?

  她把手機放到書桌上,抽出本書想看,卻發現拿的就是國際商事仲裁。算了,仲裁就仲裁吧,就當提前期末複習了。

  就在想要認真看時,手機忽然又震了震。

  喝熱水了嗎?

  喝了。

  喉嚨疼嗎?

  有一點點……

  明天早上如果還疼,發短信告訴我,我給你拿消炎藥。TK。

  嗯。

  她打完這個字,又忍不住,也問了他一句:顧老師到家了?

  可是寫完‘顧老師’三個字,忽然又刪掉,猶豫著,改成了‘你’。

  我還在院辦,在和院長談下學期的課程。

  下學期?

  下學期,海商法。

  童言想起他說過,也許就教這一個學期,現在在談下學期的課程,也就是說會繼續留在上海留在學校?學院每個老師都會教兩三門課程,下學期說不定也會教自己……童言翻出全年課表,在十幾個課程裡猜測他會教什麼。

  這件事過了幾天,基本全院都傳開了,最皆大歡喜的都是學生。週三商事仲裁課上,班裡幾個女生實在忍不住了,愣是逼的班長親口問顧平生。

  下課時,班長笑嘻嘻地舉手:“顧老師,最後一個問題。”

  顧平生正拿著黑色的保溫瓶喝水,看見他舉手,頷首示意他說。

  “顧老師,我們想知道你下學期教什麼?”班長覺得自己表現的太熱切,一本正經又加了句,“我們好提前買教材。”

  “海商法。不過你們不用準備教材,下學期我會準備打印的資料,不需要你們再額外買任何書。”。

  低下喔啊哦,一連串的低聲讚歎。

  自從上了大一,每科老師都會提前給參考書目,有錢的去買,沒錢的去借書複印。其實最後發現有書沒書,差別不大,反正有課堂筆記……可為了尊重老師,還是要準備。

  好像只有馬思、毛概那種課,才會一本書傳的像是古董。

  專業課裡,像顧平生這樣完全自己提供資料的老師,完全就是奇葩。

  童言低頭看著筆記,像是在檢查錯誤遺漏。

  “你不知道,昨天就有幾個師妹在問我商事仲裁,”沈遙低聲感嘆,“我還說她們,急什麼,還有兩學期呢。可是,哎,可是看著美人煞,我還真捨不得他教別人了。還好還好,他不用給二專和法律公共課代課,起碼是咱們學院獨有的。”

  童言撐著下巴,嗯了聲,瞥到他繼續在喝水。

  “可惜啊,”左邊的王小如也難得感嘆了一句,“下學期就是最後一學期了,大四都是實習嘍,”她側過頭,故意看著教室外,大聲說,“同學們,誰暗戀老師的趕緊表白,時間不多嘍,可別便宜了學妹。”

  過了週日,就還有5周,35天。

  童言用筆划去日曆上的星期六,看著一排排黑色的筆跡,她忽然發現已不用倒計時顧平生離開的時間。

  “你說,”沈遙把腳搭在書桌下的音箱上,“文靜靜也太過分了,什麼也不說就申請轉宿舍,我回想了很久,平時我們對她挺好的啊。”

  童言放下筆:“不是挺好的嗎?三個人一個宿舍,寬敞不少。”。

  “什麼三個人,分明就變成兩個人了,”沈遙打開音樂,四個環繞小音箱放出的聲音,立體聲效果絕佳,“一個換宿舍,一個常年不在宿舍。”

  她看了眼緊閉的宿舍門,賊兮兮站起來,打開王小如的衣櫃:“看我們家小如的衣服,和我媽穿的一個檔次,我發誓她這次換的男朋友對身家翻番了。”

  童言嗯了聲,順著梯子爬上床,打開了床頭燈。

  沈遙繼續哇啦哇啦。

  她卻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有些心不在焉。

  “我那天看見王小如去找顧美人請教問題,”沈遙很八卦情懷地分享?,“你說,會不會小如說要搞定老師,就是給自己鋪墊的?”

  “應該不會吧?”

  她把手機放到了枕頭一側,關上床頭燈,醞釀睡覺。

  自從那次重感冒開始,他每天都會發來短信,關心自己的症狀。然後私下約了時間,給自己送了很多藥,一來二去的,兩個人都會發短信閒聊。

  可今天,從上午下課開始到現在,他都沒有發短信……

  沈遙看見燈光滅了,很自覺關上了音樂。

  童言剛才迷糊了一會兒,忽然響起電話鈴聲。大半夜的,宿舍電話竟然響了……她剛想用棉被矇住頭,繼續睡,就聽見沈遙叫自己:“言言,言言,親愛的,你的電話。”

  沈遙把聽筒一直拉到童言床邊,神色怪異地遞給她。

  童言接過聽筒,喂了聲。

  “童言,別睡了,清醒清醒。”

  這個聲音好熟,她想了會兒,記起了是誰。

  是自己高中同學,也是陸北最好的朋友,成宇。

  “嗯,你說。”

  成宇寒暄了兩句,說自己準備聖誕節來上海,順便要和童言聚一聚。童言想都不想就拒絕了,那邊安靜了半天,才說:“童言,我答應陸北要陪你過聖誕節。怎麼了?是不是考了上海,瞧不上考湖南大學的,我記得我們法律系可比你好。”

  成宇故意開著玩笑。

  她沉默了很久,才說:“別勉強我,你知道我的。”

  成宇要走了她的手機,很快掛斷了電話。

  她正努力找回繼續睡覺的感覺,沈遙已經把聽筒放回去,走到床下,微仰頭看童言:“童言無忌,我戀愛了。”童言莫名看她,她滿臉陶醉說,“我愛上了這個男人的聲音,快給我牽線,我不行了,我真的愛上他了。”
 
  ……童言徹底清醒了。

  “他是大學生嗎?是你同學嗎?”

  童言哭笑不得:“是,湖南大學法學院的……”

  “歷史悠久啊……?對比我們剛成立三年的法學院好多了,”沈遙眼睛亮晶晶的:“他是說聖誕要來上海嗎?可以帶我一起去嗎?”

  “……竟然偷聽我電話。”童言還沒說完,沈遙已經踢掉拖鞋爬上了她的床,掀開棉被就和她擠在一起:“快給我詳細介紹。你不知道他剛才說了句你好,我心都跳出來了,怎麼有說話這麼好聽的男人。”

  童言被她擠在牆角,開始在沈遙追問下,不停回答各種問題,只是有意避開了陸北的事。沈遙儼然一副要徹夜暢談的打算,童言無奈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意外地,竟有一條未讀短信。

  “他是什麼樣子的?你有照片嗎?”沈遙抱著枕頭,靠在牆邊,“你知道我對長相沒要求的,就是想知道他長什麼樣。”

  何止對長相沒要求,基本對什麼都沒要求。

  不像小如,對什麼都有衡量標準。

  “沒有照片,不過長得很不錯,80分以上吧。”

  她不動聲色打開收件箱。

  顧平生:睡了嗎?TK。

  童言:還沒有,沈遙在和我聊天。

  顧平生:平凡也在和我閒聊。TK。

  童言:不會也是感情問題吧?剛才沈遙替我接了一個電話……竟然就說喜歡上了那個打電話的男生。就是一個電話,太快了。

  “童言無忌!”沈遙狠狠拍了下她的手臂,“我的終身大事,你就不能態度認真些,和誰發短信呢?笑得這麼蕩漾?”

  她說完,立刻湊過來。

  童言嚇得攥住手機:“你再看,我就踢你下去了。”

  沈遙很快投降,繼續絮絮叨叨問著各種問題。童言悄悄把手機裡的‘顧平生’改成了‘TK’,想想還是不妥當,最後改成了自己的名字‘童言’。

  這樣誰看到,都不會猜出是誰。

  顧平生很快回覆:或許和性格有關,有的人慎重權衡,有的人不顧一切。

  是深夜的時間,還是因為沈遙忽然陷入一段莫名的愛情,兩個人竟拐到了這樣的話題。過去的兩個多星期,雖然聯繫頻繁,卻都不過是很平淡的話題。

  童言和沈遙又說了會兒話,才鼓起勇氣用最不經意的語氣問他:你呢?是怎麼樣的?

  過了很久,他才回覆過來:

  The longer you have to wait for something, the more you will appreciate it when it finally arrives. TK。

  “誒?”沈遙見縫插針,掃了一眼,馬上蕩漾出了曖昧的笑,“這誰啊,說要等你?”

  沈遙馬上退出收件箱,把手機放到腿下壓著:“下床下床,我要睡覺。”

  “別急別急,”沈遙馬上舉手投降,“我什麼都沒看見。”。

  手機似乎還有短信進來,她再不敢當著沈遙的面看。。

  後來沈遙又說了很久,她只心不在焉應付著,腦中卻反反覆覆想著這句話。

  等躺在床上,她才拿出手機。

  手機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很醒目:

  簡單些說就是,越是在漫長等待後到來的東西,越值得我們去珍惜。TK。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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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 08:35: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悄然的進退(3)

    手指捏著已經暗掉的手機,無意識地輕划著屏幕和按鍵,因為電熱毯的烘烤,手機有些發燙,如同這一行字,悄無聲息地燙著她的心。

    過了很久,她才拼寫回復的短信。

    豈料剛才輸入個“我”字,床忽然就晃起來。沈遙竟又爬上來:“不行,我這星期又忘了拿電熱毯了,今晚咱倆擠一張床吧?”

    她嚇了一跳,隨手就把這短信發出去了……

    “你去小如床上睡,她床上有電熱毯。”

    “不要,我亢奮睡不著,”沈遙鑽進棉被,八爪魚一樣抱住童言,“剛才誰給你短信?我記得這句話好像在哪部電影見過?這人夠浪漫的。”

    童言嗯嗯啊啊,避開了這個話題。

    于是那條很詭異的短信,直到第二天清晨童言醒過來,才有機會澄清。沈遙背對著她,睡得死沉,她悄俏側過身子,從枕頭下摸出手機。

    怎麼了?TK

    時間是凌晨一點。

    童言抑郁地輸入短信:昨晚被沈遙打斷了,其實我是想說……

    想說什麼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過了好會儿,才繼續:我雖然六級還沒過,這句話還是看得懂的。

    剛才坐起來拿衣服,手機竟然又震了震。

    “誰啊,這麼早……”沈遙翻了個身,下意識摸手機。

    “是我的手機,不是你的。”

    童言邊說,邊看收信箱:

    我剛才下校車,有興趣一起吃早飯嗎?TK

    今天明明沒有他的課,怎麼來學校了?

    童言穿著很厚的羽絨服,邊往西區食堂走邊琢磨。很快就看到顧平生站在校車下車的地方,兩手插著褲子口袋,獨自看著書報欄里的報紙。

    八點,正好是第一節課開始的時間,沒課的人也大多在睡懶覺。

    這個時間,校園里人最少。

    她想過去時,正好有學生去換書報欄的報紙。那個人一邊把玻璃上的鎖打開,一邊看了眼顧平生,童言心虛地站在不遠處,一直等到學生徹底換完十六個櫥窗。

    而顧平生竟就盯著第一個櫥窗的報紙,始終沒有移開視線。

    到換報紙的學生走遠,她才走到顧平生身后。

    是一篇醫療事故的報道。

    她還沒認真看,顧平生已經發現了她:“想吃什麼?”

    童言想了想:“就食堂吧,什麼都有,”說完很快又補了句,“去西區食堂吧。”

    東區南區都臨著許多教學樓,學生太多了。

    兩個人走到食堂的時候,很多遲到的學生咬著包子什麼的,匆匆從門口跑過。童言看了一排的窗口,覺得讓顧平生親自去買生煎豆腐腦什麼的,實在是太不應該了,她只挑了個偏僻又臨窗的位置,問他:“顧老師習慣吃什麼?我比較熟,買的快一些。”

    他輕松地說:“你喜歡吃什麼,給我買相同的就可以。”

    他輕松,童言倒是不輕松了。

    其實食堂也沒有什麼新鮮的,只是顧及到了南北學生,種類比較多。最后她還是買了最常吃的几樣,甜的咸的健康的不健康的……

    顧平生看著面前大小碟子,立刻笑了:“是不是吃完這些,就不用吃午飯了?”

    她不好意思笑笑:“我只是想讓你都嘗嘗。”

    “我不喜歡浪費食物。”

    他說完,像是察覺到童言的不自在,又悠悠地補了句:“其實年輕的時候,我也特別浪費食物,不喜歡吃,或者沒心情吃就不勉强自己。后來看到很多想吃沒錢吃,和已沒進食能力的人,才學會不再浪費食物。”

    他說完,用濕紙巾擦干淨手,遞給她后,開始安靜吃早餐。

    聽到一個几近道德完美的人,說這些話,忽然就淡化了她的小緊張。

    “我也是,”她咬了一口蔥油餅,“小學時候,我特別嬌氣。每天早飯都是牛奶煮雞蛋,后來吃到實在不想吃了,經常趁奶奶看不見的時候,把牛奶倒進廁所。”

    他佯裝嘆氣:“的確浪費。”

    “不過,”她笑了笑,“不像你一樣見了那麼多,只是長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她現在每次想起過去,自己是如何絞盡腦汁地避開奶奶,倒掉牛奶,就覺得很難過。

    顧平生用勺子,一口口喝著豆腐腦。

    剛才買這個的時候,她特地囑咐人家多放了一些蝦皮,看到他似乎很喜歡吃,就莫名地覺得心情好。

    今天陽光也很好,照的人暖洋洋的。

    直到看著他抬起頭,她才下意識移開視線,余光里看到他在看自己。

    她以為他會很快移開視線,可是他沒有,于是只能堅持了一會儿,才裝作沒看見似的回頭:“好吃嗎?我一直覺得學校食堂的豆腐腦很地道。”

    “很好吃,” 他好笑地揭穿她,“你很喜歡用余光看人?”

    童言馬上否認:“沒有啊。”

    可是臉瞬間的紅潤,揭穿了她的謊話。

    “我很小的時候,有過余光恐懼症,”顧平生吃得津津有味,隨便閑聊著,“總覺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別人注意,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小心翼翼留意余光里的人,難以集中注意力。”

    童言詫異看他:“余光恐懼症?你這麼說,我好像……小時候也有過。”

    總是不能安心做任何事,無法自控地用余光觀察周圍的人。

    顧平生拿出濕紙巾,遞給她:“不要緊張,很多人青春期都有過,很多時候都是不自信造成的,太在意別人的想法。”

    他說得毫不在意。

    童言抽出一張紙巾,很認真地擦干淨嘴和手。

    原來他也有不自信的時候。

    可他有很好的家庭條件,又這麼優秀,本就該是那種驕傲的人,為什麼會不自信?童言把紙巾放到餐盤里,看著他在擦著手。

    顧老師……顧平生,顧老師……

    她忽然臉有些發熱。于是又撐著下巴看窗外,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揚起了嘴角。

    過了會儿,她才問他:“顧老師今天怎麼來了?”

    他徹底把豆腐腦喝完,繼續夾起生煎包,沾了些醋:

    “怕你有什麼事情,就直接過來了。”

    有什麼事?

    童言恍然,有些內疚:“我后來不小心睡著了。”

    早餐時間過后,食堂已經沒什麼人,兩個人漫無目的閑聊著,最后還是他看了眼手表,說自己上午還有事情,結束了簡單的早餐。童言和他沿著食堂,走過很長的一條路,終于停下來:“我想去圖書館看看。”

    其實她很想一直送他到車站,可是又怕被同班同學看到。

    他倒沒有多說,再她轉過身時,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下周六是六級考試?”

    童言又轉回來:“對,我下午考六級。”

    下周的事情,其實他不用這麼早問的,反正還有三次商事仲裁課。

    “是什麼時間結束?”

    “下午三點開始,到五點半結束。”

    她回答完,就記起了了那天是什麼日子,是平安夜。

    今年四六級的時間真是……非常人神共憤。

    “已經錯過校車時間了,”他說,“考完打車來找我,我給你報銷好不好?”

    她愣了,很快說:“沒關系,我還有生活費,而且你上次……”

    “只是那天,”他笑笑,“我本來想來接你,不過應該很堵車,我過來這個校區再回市區的話,可能會很晚了。”

    只是那天……

    童言終于點頭:“好,我考完出來就給你短信。”

    這算是……第一次約會嗎?

    童言打開沈遙的電腦,上百度搜索“余光恐懼症”,很認真地看著各種解說。忽然肩膀就被拍了一下:“看什麼呢?”沈遙掃了眼電腦屏幕,“你改讀心理學了?”

    她嚇了一跳,側頭看沈遙:“今天是周日,你怎麼不回家?”

    沈遙的眼神,絕對夠殺人的:“我不是說好了,下周和你見親愛的成宇嗎?”

    “聖誕節?不是下周末嗎?”

    “我亢奮不行啊?這周不回家了。”

    ……

    童言還以為她睡醒了,自然也就清醒了。

    可看她一副認真情迷的表情,終于明白,她徹底當真了。

    于是她剛才醞釀的那麼多緊張情緒,也被沈遙這麼一攪合,盡數煙消云散。她敵不過沈遙的軟磨硬泡,陪著她把整個衣櫃清空,所有衣服一件件試,反復搭配……

    她不停給著各種意見,最后說的都口渴了。

    倒杯熱水,捂在手心。

    后來很多年后,童言還能想起這天。

    好朋友莫名其妙愛上了一個聲音,在寒冷冬天的宿舍里,不停哆嗦著換各種衣服,暢想著初見。而自己只是抱著一杯熱水,呼吸著杯口散出的熱氣,將剛才發現的一段感情深深藏起來。

    顧老師,顧平生。

    對她來說,意義開始不同。

    整個星期的商事仲裁課,他如常講完。

    可惡的是她大半時間都在記筆記,完全不敢抬頭和他對視。最后她甚至很苦悶的抱怨,為什麼要這麼早約時間?

    考試那天,她提前半小時就寫完了。

    反復檢查機讀卡和作文后,破天荒提前交了考卷才子斗神。她剛才出考場打開手機,就看到無數條短信進來,都是沈遙的。

    “天啊,我正在睡覺,成宇就來宿舍樓下了。天啊,他完全對我眼緣。”

    “我不行了,他說話好可愛,我要昏頭了。”

    “你怎麼還沒考完?”

    “快啊快啊,我在思源湖旁邊,靠著圖書館那邊的空地等你。”

    “童言……快。”

    ……

    她哭笑不得一條條刪掉,給收件箱騰出空間。最后一條進來,卻讓她有些匪夷所思:

    “我和成宇給你准備了一個大驚喜。”

    驚喜?她和成宇?

    他們不用發展這麼快吧。

    等到她沿著湖邊的小路,走到圖書館門口,看見沈遙在笑著和兩個男生說話。成宇和她是高中三年的同學,自然好認,而另外一個瘦高的身影,卻她停住了腳步。

    她當初考來上海,就是覺得一千四百公里很遠,可以讓自己暫時遠離父母和陸北。

    可是,他怎麼就出現在了自己的大學校園?

    她看著他,仿佛是幻覺。

    因為成宇的不解釋,沈遙徹底把他當作童言的正牌男友,熱絡得不行。

    童言找不到和他說話的時機,只能在沈遙提議去市區時,刻意和陸北走得慢了些。沈遙和成宇一見如故,似乎沒有再留意他們。童言這才找到機會:“你這次……是陪方芸芸來上海玩嗎?”

    陸北拎著個很大的紙袋,和她並肩走著,沒有回答她的刻意提醒。

    沉默了很久,他才說:“童童,我這一年做了很多努力。國慶在北京就想告訴你,我改了學籍檔案,今年在政法讀大一。你等我到大學畢業好不好?”

    她沒說話,卻還是驚訝。

    這麼不愛讀書的他終于想通了。只是跳過高中三年,他能讀得完大學嗎?

    他看她不說話,把紙袋遞給她:“他們都說上海室內沒暖氣,很冷,我給你買了羽絨服,還有羊絨毯。”

    她沒接。

    “童童。”他叫著她的名字。

    沈遙忽然就回過頭,笑嘻嘻說:“吵架了啊,那可不是隨便送什麼就行的。說几句好聽的,我帶你們去新天地喝酒,我請客,灌醉了童言什麼都好辦。”

    12月底的冬季,天已經徹底黑下來。

    路燈偏偏巧就在這時亮起來,照著沈遙的笑臉,也在他們身邊投下了影子。童言堅持不肯收禮物,正是僵持不下時,手機忽然響起來。

    她怔了一瞬,驀然想起和顧平生的約定。

    果然拿出手機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五點四十了:

    考的順利嗎?TK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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