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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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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17:17: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九章 賞花

  錢貴田瞪了二女儿一眼,連點內宅事都處置不好,累及娘家壞了名聲,他錢貴田的女儿就這點能耐?

  先放著她,卻去問三女儿:“這都入夜了,還要進宮,再去端王府,得多晚才能回來?不是又住在周夫人處了吧?”

  “那能怎樣?不是住在宮里陪太后,便是住在王府周夫人處,今晚趁夜去王府,是因為前几日庄王送了几株含苞待放的曇花給端王,今夜是花期,太后要看,我得去陪侍左右……爹爹無需擔心女儿,您還是先管管二姐姐的事吧!”

  “爹知道!”

  錢貴田咳了一聲:“皇上倒是說過會讓太后給你賜婚,可端王那性子,是不是對你有不滿意的地方?為何這許久沒動靜?爹聽說,又讓淑妃娘娘另尋了位名媛,來自世代皇家擇選后妃的貴族之家......”

  錢婉麗面上微澀:“爹,我與周夫人相伴,几乎每日都進宮,知道的比您多!那是平州楊家的女儿,淑妃娘娘的外甥女,敬王妃的表妹……她最多也不過就是個側妃!”

  錢婉麗心里有些不舒服,昨日與周夫人進宮,在慈寧宮聽到淑妃向太后稟報:端王殿下親口說的,他有心上人!皇上竟不問是誰家女儿,就准他娶為正妃,楊家小姐和錢婉麗可為側妃。

  就是說,她也不過是個側妃而已!

  側妃就側妃吧,先嫁進王府再說,據她跟在周夫人身邊觀察了這麼久,到底是看出來了:端王喜新厭舊,他已經不喜歡周夫人了,連那几個侍妾都不看!錢婉麗知道怎麼應對這樣的郎君,她心里早想好了對策,不管嫁進端王的女人有多少個,她一定會是最得王爺寵愛的那一個!

  錢貴田見女儿篤定的樣子,也不禁安心下來.太后的心思他懂,周冰雁不能成為端王明面上的女人,即便生下子嗣,開頭几年肯定不為皇上和太子所容......照現在看來.明著是太后和周冰雁在扶持錢婉麗,實質上,太后是把他女儿錢婉麗當作傀儡,日后周冰雁為端王開枝散葉,所生儿女,可以先放在錢婉麗名下!

  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女儿表面乖巧討喜.卻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做爹的最清楚。他不用去管別的,只要女儿攀牢端王這棵大樹就行,照目前來看,太子監國,但皇上才四十多歲年紀,正當壯年,以后會有什麼變數.誰知道?皇上疼愛端王勝過太子,而端王手握兵權,勢力强盛.這個眾所周知!

  他是太子的人,女儿嫁作端王妃,那是由皇上所賜。將來不管他們兄弟誰贏得天下,都能保住錢家來之不易的富貴權勢。

  錢婉麗到時辰要出門,錢貴田親自送女儿上車,吩咐府里護衛們保護好小姐,跟隨的婆子仆婦、丫環也都交待過話,這才讓他們離去。

  長隨來報說幕僚們都在前院書房等著了,錢貴田說:“茶點侍候著,我一會就來!”

  沉著臉回到內宅.問二女儿怎麼回事?

  錢婉秀跪倒在父親面前,直至此時才又能夠痛快淋漓地大哭一場,把自己受的委屈全部說給爹聽。

  錢貴田冷笑一聲:“當日看在董家也算京城大族,董華為是長子,讀書上進,家中產業頗多.這才應了威義侯的提議,與他董家聯姻,沒想到他倒先做起惡人來!好啊!休就休了,要什麼緊?我錢家養不起女儿?你且看著:過不了十來天就要會考,董華為他能進得了考場麼?即便有威義侯撐著,老虎也要打盹的不是?考過名次一出來,爹再給你尋一個好的,像你大姐夫那樣的探花郎甚至狀元郎,都成!到時教他們哭都沒地儿哭去,再求上門來,拿大棒子打他!這些天你只管安心在家侍候你娘,你娘病重,婉麗不懂事把靈儿給賣了,你便好生看護好你幼弟!”

  錢婉秀有些失望,她要的不是這樣的結果:“爹!咱們就不去找他家理論麼?讓他這樣輕巧地休了女儿出來,女儿不服!不甘心!女儿是爹的女儿,爹是誰啊?皇上面前紅人,他董家靠威義侯,也不過是看著太子,太子怎及皇上之威?爹,我們應該打去他家,找董家父母,還有董華為,當面問他們話!”

  旁邊大女儿錢婉清也說:“對!我們錢家可不比他董家門庭高貴?又不是進的威義侯府,怕他什麼?大姐陪你一起,抓了董華為來扇他几個耳刮子!”

  錢婉秀看了大姐一眼,不說話,合著不是她自己夫婿,不心疼,說扇就扇!

  想著到了此時自己還在思念丈夫,疼惜他,而他,竟然狠得下心,一紙休書打發了她,面都不讓見!一時心酸難忍,又抽抽嗒嗒哭泣起來。

  錢貴田嘆口氣道:“爹記著這事,待爹到前院書房去議事,明日作何安排,再與你們說!”

  端王府內,端王趙瑜正自郁悶難解,在書房里心浮氣躁地翻了一本又一本書,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昨天才和小喬妥協:不住進小木樓,那至少天天見個面......誰知今天林宅來了位姚媽媽,說是小姐八歲時就跟著的,無論如何不讓兩人再見面,趙瑜有些生氣,小喬隔著一道門簾說道:“王爺,媽媽說這個規矩很重要,那就遵守吧!”

  趙瑜哭笑不得,小喬只為要做一個令人稱羨的新娘,就肯壓抑自己,倒也可以理解,可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規矩啊,直到成親前,連個面都不讓見,他怎麼辦?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現在是一個時辰如隔三秋,不能見小喬,頓覺天地間什麼顏色都沒有,茶飯不思,以前也想念小喬,卻沒這麼要緊啊,真不知道是怎麼活過來的!

  幸好小喬給他寫信了!

  端王聽到羅允真說黃小姐來信,抬眼問了句:“哪個黃小姐?”

  羅允真還在發呆當中,他已經丟下手里書本,跳過來,几乎是用搶的從羅允真手上拿走信封,一邊迫不及待地拆開,一邊笑道:“這小家伙真是,稱謂也太多了,以后只說汪小姐!”

  羅允真張著嘴:這不又多了一個稱謂?還不嫌亂的?

  自從知道小喬是女孩,是端王心愛的人,自己再不敢跟著他叫小喬,端王不也沒主動提出來:你們就叫她小喬吧!万一他不高興,那不是找事做?

  三頁雪花信箋,寫得滿滿當當,小喬的信寫得真好,通篇自由散漫,想說什麼就寫什麼——早上在花園里看見一只花斑牛,是一種蟲子,身上有很硬的殼儿,就想到戰場上的盔甲,給那只蟲子起名為花將軍,她說:哥哥,不要看不起我家的花將軍,它的品級跟你家羅侍衛是一樣的!

  趙瑜坐在書房里獨自笑了半天,好壞的小丫頭!羅允真好心好意為她傳信,她無端將個堂堂四品將軍與只蟲子相提並論,若讓他看見這句不知做何感想?

  再來就說今天主要在家給人回信、寫信、看帳本,好多帳本,她只看索目,細的由青梅看,青梅和海棠,是她的得力助手,放出去,絕對是一等一的商海弄潮儿,現在還舍不得放,先給她看家,管錢櫃。

  然后告訴他今天姚媽媽的到來是文正哥哥安排的,也是為了他們兩人好,文正哥哥的婚期已經被延遲,正修書准備寄給外公,因為父親即將得雪冤,想接了外公進京,順便把文正哥哥的未婚妻也接過來,到時先住在杏仁街,等父母歸來,由父母主持婚禮。

  又說了好些饒有趣味細細碎碎的小話題,最后一句讓趙瑜心跳如狂,甜蜜無比:趙瑜,我想你,好想好想!

  他有瞬間的衝動,想悄無聲息潛進林宅去見小喬,仿佛早有察覺一般,小喬在落款之下、信箋底腳處寫了細細一行字以示警戒:幸福來之不易,讓我們一起耐心等待吧!

  趙瑜又氣又笑,將三頁信箋翻來覆去細細地看了又看,也不知看了多少篇,每看一次都覺新鮮,小喬的簪花小楷寫得真好,這次她很認真,沒再寫那些自認為有人看得懂的“簡筆字”,她的筆跡和小時候大有改變,不過總有印跡在。

  管家在外求見,他珍愛地照著小喬原來的折痕折起信箋,放進信封里。

  管家來報說小花園內已經布置停當,燈籠縱橫掛起好几十盞,照得滿園亮堂,几株曇花依次在假山石邊排列好,假山側面亭子剛拆下的圍扇又重新裝上了,防半夜風涼,太后禁受不住,到時只需開著窗,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曇花盛放……

  若是未曾收到小喬的信,趙瑜半點興致也提不起來,此時他好歹有了點笑容,神定氣閑道:“咱們王府種有的花草,皇宮都有,太后只為看那些曇花,就只好擺著那十几株奇怪的花樹嘍——這花儿為什麼要半夜開?它要白天開我隨她們鬧去,我自出去辦事,這深更半夜的,還非得在家招待皇祖母……”

  他把玩著信封,欣賞信封上小喬自創的花体字,趙瑜倆字原來可以這樣寫?挺好看的!

  唇角泛起更深的笑容:“我說呢,趙珞怎麼無端給我送那几株怪花,原是替太后辦事!太后早想進我的王府,只是逮不住我在府里。今夜是賞曇花,過几日趙琛送我那上百株珍貴牡丹又要盛開,呵呵!端王府成了賞花的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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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17:17: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章 勸戒

  趁著人未到,趙瑜提筆給小喬寫回信:聽說過曇花嗎?一種極其珍貴難得的花樹,庄王送我几株,一年只開一次花,估計今夜人定時盛開,想必非常好看,多人爭相來觀賞,太后要來,會帶一大群人進王府,小喬想不想看?我去接你,不教人發現就是了!

  侍衛很快帶回小喬的回信:多謝王爺!我有幸見過曇花盛開。曇花又名瓊花、月下美人,窮畢生精力,只為一生一次盛放,潔白艷麗,震撼人心!曇花一現只為韋陀,傳說中曇花是位花神,與凡人韋陀相戀被打入凡塵,天帝施法將韋陀前世記憶抹煞,送進佛門修煉,韋陀每年可以下山一次采集晨露為佛祖烹茶,曇花不能言語,只能每年在韋陀經過之時盛開,但韋陀再也記不起從前,曇花默默守候,一年只綻放曇花可觀賞,還是極難得的藥引,入方制成藥丸,治肺、心經脈絡等疾,花開一個時辰之后會枯萎,請王爺使人將花朵好生剪下,送來給我!有人需要它!

  趙瑜讀了信,唇角輕揚:本想拿個稀奇物件哄她見面,喬裝過王府來賞花不是難事,誰知她不但知道這種怪花,還了解得這麼詳細!

  再讀一遍關于曇花的傳說,不禁皺眉,暗自忖思:怎麼這故事有點像自己和小喬?該不會是,小喬還在為他之前不認她而氣惱,編個故事諷刺他?

  趙瑜心里又酸又甜:小喬,幸虧你不是花神,花神只開花不說話,韋陀再聰明,他也不能懂啊!我不是韋陀!我比韋陀幸運多了!我終究得回我的小喬,我活生生的、聰明乖巧可愛美好的未婚妻!

  府吏來報宮中打前站的公公們已來到前院,說著話太后鸞駕就該到了。

  趙瑜便將小喬的信小心折好,放進貼胸衣袋里,走出大門去准備迎接太后鸞駕。

  太后的意圖趙瑜猜得沒錯不過他沒猜到全部。

  陪同太后鸞駕前來的,除了周夫人、錢婉麗,還有四五位面生的姑娘,進府坐定后太后拉著端王一一指給他看,告訴他那些姑娘是誰家的閨秀,端王才知道原來都是京中貴女,其中居然有淑妃說過的平州楊小姐,確實生得不錯,四位姑娘依次行禮問安,許是離得太近了個個激動得聲音顫抖,臉色通紅,唯有這位楊小姐略顯大家氣派,端庄自然,面色如常,倒是比常見到的錢婉麗,不管是儀容還是氣質,都勝了几倍。

  趙瑜眼神淡然地一掃而過心頭不起半點波瀾,這些女子跟了太后來,就只是客人對他沒別的什麼意義。

  太后倒也干脆,臨時說一聲來,帶著宮女內侍就過來,平日鸞駕出宮,怎會少得了淑妃娘娘、太子妃等人隨侍左右?今天卻誰也不帶,可見她是有打算的。

  幸而他也有一點小准備—知會滎陽公主,滎陽公主立即從公主府調來三十個婆子、三十個仆婦和四十個年輕貌美的丫環,太后乍一見到傳說中清一色是男人的王府里此刻站著百來個奴婢,有年紀的仆婦不提,那些個年輕的個個有容有貌打扮妖嬈,不免就露出失望之色,原想賜給趙瑜十來個宮女的,他一下子有了這麼多個?看來是不稀罕了。

  正坐著說話,忽見敬王、仁王帶著宗族里几位子弟過來,接著滎陽公主也來了拜見過太后,道是聽說端王府的曇花要在今晚盛開,長這麼大從未見過,想看個稀奇。

  太后能說什麼?慈眉善目地笑著說來了好啊,人多熱鬧。倒是看見新近大婚的仁王趙瓔對新婚的仁王妃很体貼,便示意周夫人該盡女主人之儀,趙瑜見周夫人走向仁王妃,也朝姐姐看了一眼,滎陽公主就轉身笑著對仁王妃說道:“讓男人們談話喝茶去吧,咱們做姐姐、做弟媳的幫幫端王,看看要忙些什麼,奴婢終究是奴婢,總有顧不到的地方,可憐他至今沒娶到媳婦,今儿這麼多客人,這女主人還得是我們來替他做!”

  仁王一聽,忙松開與仁王妃交握的手,笑道:“姐姐說得對!你跟著姐姐去吧,也能學到些事!”

  周夫人跟著她們走,拐過畫廊轉角,滎陽吩咐侍女引仁王妃先走一步,自己回頭對周夫人說:“不必跟來,你是客,哪有讓客人照看家務的理?你還是回太后身邊陪著吧,春夜寒冷,小心莫讓太后著涼!”

  周夫人頓住腳步,勉强笑道:“公主說哪里話?端王府的事務,一向是我在打理……”

  滎陽目光冷淡:“那是舊府,端王根本不在家,住的只是你們几個女人,你不打理,誰替你打理?如今的新府,你連進來都要靠著太后花心思,這麼辛苦,何必呢?外邊人不知曉,我們兄弟姐妹甚至父皇都清楚,趙瑜只是憐你學得一手好棋藝,死了可惜,因而才救了你,他對你,沒有情!”周夫人眼里落下淚來:“公主明鑒——-我和他,曾經論及婚嫁。”

  滎陽皺眉:“現在還提這樣的話?可見你實在不明事理!”

  “我只是提醒公主,我們之間有感情!”

  滎陽又氣又笑:“真該讓趙瑜過來聽聽你這話,看看他到底干了什麼糊涂事!他一定會后悔當初救下你!你與趙瑜下了那麼久的棋,竟然根本不了解他,他端方守禮,所謂發乎情,止乎禮,你是已婚的女子,嫁的還是叛王之子趙琳,曾經的堂兄弟,他會要你嗎?”

  周夫人拭著淚,靜默地躲在樹蔭下。

  滎陽繼續說道:“他摘掉舊府所有的端王標志,連那几個與你朝夕相處的侍妾,他也不要了,全部留下侍候你,是因為他不願意再與你有任何瓜葛!你大概不知道,你們現在的用度,是宮里管的,不再由端王府支出!端王不是出不起那几個錢,而是他要將一個清清爽爽的新王府交到新王妃手里——趙瑜他早有心上人,救你之前就有了!失散多年才找回來過不了多久,就大婚,端王府終于有王妃了!是位京城貴女,三品大員的女儿容貌清秀,端雅大方…...瞧我,都還未稟報太后呢,這就先與你說,真是多嘴!”

  周夫人手里絞著錦帕,呆呆站在原地,看著滎陽在侍女們的簇擁下往廚下去查看點心蒸得如何。

  別的話無暇去想,她只記住了一句:三品大員的女儿,容貌清秀端雅大方!

  滎陽公主這麼說,就是表示她見過那女子,趙瑜的心上人,只是個容貌清秀的?那就不足為慮!

  周夫人對自己的氣度、姿色還是很有信心的,她需要的只是時間,讓她在趙瑜身邊呆久一些她仍能搏得他少年時對她綻放的燦爛笑顏!

  多年失散的心上人,再加一個新婚期,兩年夠不夠?

  讓你們膩夠兩年也該冷下來了。

  當年的趙琳,和青梅竹馬的側妃不也郎情妾意、深情繾綣?同樣感動于她的溫柔,答應了以后每月多陪她些日子,以期讓她早生嫡子,有孩子陪著不至于太寂寞....…如果朝局未變,趙琳沒死,說不定現在的她早已生得嫡子,奪回男人的心了!

  太后說得對,要有耐心、恒心!機會,是爭取來的!

  周夫人怏怏回到賞花的小花園剛要走向太后坐著的亭閣,發現連著亭閣的畫廊上或站或坐,停著几位女子,不像是跟隨太后一起來的,她警惕地掃一眼過去,個個衣裝華貴、年輕亮麗、舉止端雅大方不用說,都是京中貴女!

  錢婉麗居然坐在她們中間,正滿臉通紅說說笑笑,這小妮子有什麼好高興的?周夫人微微楞怔了一下,再細細看去:四位不請自來的小姐中,只認得宋娉婷,其他三位不認識。

  錢婉麗一見周夫人,立刻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站起身笑著對几位女子道:“周夫人來了!”

  意思是讓她們給周夫人行禮。

  卻見宋娉婷只是轉頭看了周夫人一眼,笑著打聲招呼:“周夫人好!”

  便沒了別的動作!

  其他几個女子見狀,也學著她的樣子,並未特意起身行禮。

  周夫人臉色一滯:往日在街上或是在一些貴婦們聚集的場合,除了品級高資格老的誥命貴婦,誰見了端王府周夫人不深深俯身行禮,以表示敬重?這些女子敢對她這樣,只有兩個原因,一是滎陽公主說的未來的端王妃就在她們中間!二是,她們覺得有資格爭當王妃或側妃,敢輕視她!

  錢婉麗因為被宋娉婷几個揪住,詢問董家連夜休了她二姐錢婉秀的事是否屬實?錢婉麗哪里肯說實話?敷衍几句然后裝傻說笑,想塞搪過去就算了,見周夫人走來,本來是想拿她來鎮場子的,卻沒料到會這樣,不禁怔然,看著宋娉婷道:“你們……她可是周夫人!”

  宋娉婷眼里閃過一絲譏諷,臉上卻滿帶無辜神情:“自然是周夫人,我沒叫錯吧?難道我叫成錢夫人了?”

  周夫人、錢婉麗同時變臉,那邊走來一個身姿修長的男人,噗地笑出聲:“好丫頭,這個歲數了,個儿不長,倒是養得一張刁嘴!”

  宋娉婷不高興:“敬王哥哥!什麼這個歲數了?說得我多老似的,別忘了你比我老好多歲……”

  “得得!好男不跟女爭,庄王來了,他說時辰快到了,還不快快坐好,花儿快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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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花開

  敬王這一打岔,所有人的注意力便全都集中到燈光下几株藤蔓低垂、枝上花苞卻個個堅挺飽滿的曇花樹上,准備綻放的花朵好像在微微顫抖,圍坐在太后身側的貴女們興奮異常,卻不是因為花儿要開了,而是端王和几位王爺剛才走開去說話,此時已全都回來,眾星捧月般環伺在太后身邊,無形中就和她們也離得很近,說說笑笑指指點點,請太后看這個看那個,太后高興,笑容滿面,顧不得聽看這邊的動靜,一心一意觀賞曇花綻放的瞬間,貴女們也暗自激動,明知此次陪同太后來端王府,就是為讓端王挑選的,個個偷眼去瞧端王,期待在這良辰美景下,能與端王眉目傳情,成就佳緣。

  周夫人見此情景,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宋娉婷,轉身往亭子里走去,錢婉麗停了停,趕緊跟上。

  宋娉婷暗哼一聲,以前就感覺這周夫人的存在奇奇怪怪的,借端王之名招搖,卻看不出端王對她有什麼特別之處,建了新王府也沒讓她搬進去住,今晚羅允真奉端王之命去接她過來看曇花,告訴她端王和周夫人之間的真實情況,她才晃恍然大悟,羅允真轉告端王的話:他在京中認得的小姐也就是她和孫蘭貞這兩個孫蘭貞還是間接知道的,請她們今晚去往端王府觀賞曇花一現奇景,做為端王親自邀請的女客,她們盡可以大膽些,怎麼高興怎麼來,能與太后身邊的貴女們玩成一團更好……太后帶來的貴女便是替他挑好的側妃侍妾人選,但端王已找到失散多年的心上人,不日即大婚,夫妻都是一心人,不再選側妃侍妾,又不好過于不給太后面子……

  宋娉婷聽了.自然懂得他的意思,這個忙便要幫定了!

  別的不說,攪局她最會,況且人家端王也幫了她的忙.越云已經給她和孫蘭貞寫過信,哥哥放出來了,這來自敬王、威義侯的威脅都已經消除,兩人都松了口氣,又罵越云沒良心——沒事了還躲什麼躲,不現身見個面,小心哪天砸你家金福大酒樓!

  便去找孫蘭貞.孫蘭貞驚奇不已:端王知道她?就算只是從宋娉婷這里聽說的,能得他親自記掛邀請,那是多大的面子啊!當下一激動,拉了來家里做客的兩位姑娘——寧平候小姐蘇貴珍,寧安候小姐姚靜云,四位小姐便隨著羅允真到了端王府。

  滎陽公主和仁王妃回到小花園里,正好趕上曇花盛開。

  滿院的人圍著几株曇花,嗡嗡吵嚷了一會.待到看見第一朵雪白的花儿在眼前真切地徐徐綻放,那瞬間果真是震攝人心,美幻絕倫.滿園暗香浮動,所有人都禁了聲,屏息觀賞,仿佛再發出一點聲音,便會驚擾到花神,使得枝藤上一朵朵接連盛放的聖潔花朵儿閉合起來似的。

  半個時辰之內,所有花苞全部開放,太后看得意猶未盡,笑道:“啊呀,真的是新鮮稀奇.美不勝收!皇祖母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是第一次親眼瞧見花儿盛開呢——珞儿,不知下次是什麼時候開?”

  趙瑜微笑:老太后不糊涂啊,這個時候記得去問趙珞而不是問眼前的主人趙瑜,因為花是趙珞精心養育出來的,被太后迫著送給趙瑜.今晚也巴巴儿趕來看花開。

  趙珞笑著說:“回皇祖母話:得明年呢!曇花一現,一年開一次,這里邊是有個故事的!”

  太后頗感興趣:“什麼故事?說來給祖母聽聽!”

  趙珞繪聲繪色地講起故事來,居然和小喬信上說的一模一樣,但趙珞的故事卻有一個非常好的結局:韋陀后來得佛祖准許,太陽下山后便可下凡與花神重續前緣,結為夫妻……自此后,原本在白天盛開的曇花,便改在夜間綻放,特別是在月圓之夜,月華下更加芬芳艷麗,因而又有月下美人之稱。

  相對于花開,庄王講的這個美麗愛情故事更是深深打動了貴女們的心,有那麼一陣子,環繞在趙瑜身上的熾熱目光不時地掠到趙珞身上去了。

  趙瑜陪坐在太后身邊,臉上始終帶著閑適的笑容,心情是真的很愉快:小喬又調皮了,講故事留下個尾巴,吊他胃口?是不是想讓他下次見面也問她一聲:這就完啦?后來呢?她當這是潘家院子,拿他當几歲小孩耍弄!

  春天晚上有風,敬王不知從哪里弄來個孔明燈,上邊題了字,几個好玩的宗室子弟親手伺弄起來,又是松枝又是香油,年輕姑娘到底好奇心重,想看稀奇,見宋娉婷几個都在在前頭看,太后身邊几個貴女也湊上去,忽地一點起火來,頓時濃煙滾滾,人咳嗽連連,眼淚直冒,有的臉上紅妝也花了。

  太后被嗆了一下,很是惱怒:這是干什麼啊,好好的一個賞花夜會,被這幫小崽子弄得烏七八糟。

  她原先的計划是能夠和趙瑜安靜地坐在一起,論說他的婚事,特意沒讓淑妃她們跟來,省得多生節枝。她是看出來了,淑妃已經不把她這個太后當回事,她不過是托病,挑個貴女給趙瑜成親還不容易?趙瑜才剛回到京城,怎麼著也得讓冰雁先拿下他,兩人舊情復燃起來,再給他娶王妃,那樣冰雁就能少些顧忌,有她老太后撐著,在端王府中,即使是王妃,也越不過周氏去。

  皇上為趙瑜婚事著急,見太后病了,便讓淑妃去辦,這個靠了自己才爬上去的蔡氏,竟敢不與她商議,私下里挑選平州楊家女為端王妃既定人選,誰不知道平州楊家與蔡家有親戚關系?淑妃已經掌控著敬王妃,還想牽一個端王妃?她想干什麼?太后氣怒之下,又有些無奈:侄孫女冰雁太過軟糯,為她挑選的傀儡錢婉麗也是個成事不足的,端王根本看都不看她,只憑著皇上對錢尚書的寵信,太后覺得還能利用一下,而那個楊小姐,卻是過了明路,淑妃不簡單,已為她在皇帝面前討得個側妃名份!

  而趙瑜竟然已有心上人!皇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既不問是哪家女子,也不問出身,只要他五月成婚!古往今來有几個這樣的皇帝?相信自己儿子到這種地步,簡直就是縱容!

  這個消息也讓太后覺得更加要抓緊趙瑜,或許,能夠改變周家悲苦命運的,只有趙瑜!

  事不宜遲,太后只有再仔細認真地挑出几名姿色上等的貴女,非要讓趙瑜從中選出一位側妃,其余的做侍妾也可以,這些貴女能夠進入端王府的條件只有一個:全心擁戴周冰雁!

  她不要名份,但她有地位,她是端王看重的女人!

  趙珞有夜間開放的奇花她知道,庄王妃進宮問安時說起,端王事務忙,經常沒空進宮問安,每次滎陽公主進宮,便會替他帶一份禮品,說几句賠罪的話,白天去找他他未必在府里,晚上去吧,總得有個借口,便找了趙珞來,拿几樣奇珍異寶和他交換,說趙瑜辛苦,把你的奇花送給他玩儿几天吧,這樣,到了花期,皇祖母也能去他新府瞧瞧。

  太后做足了准備,與皇上打過招呼,說瑜儿即將大婚,他娶親太晚,便一次給他辦齊全了,也好早日開枝散葉,皇上應允:全憑太后做于是她不僅帶了錢婉麗和早已挑出來的貴女們,連楊小姐也帶了過來,意欲讓趙瑜在一夜間選好側妃、侍妾,今夜會留下教引媽媽和十几個美貌的宮女,陪侍端王,周夫人也留下,替端王管著后宅這些女人現如今看看,一個兩個不請自來,滿院的人,走來走去聲音嘈雜,趙瑜又是事儿多的,不是兄弟們找,就是侍衛來稟報事務,一離開太后身邊,就難得再回轉,想和他認真說句話,可不容易。

  太后越看越生氣,是誰把端王府有奇花,花期在今夜的事散發出去的?找出來非狠狠打他一頓,好好一個清靜夜晚搞得亂糟糟,早知如此,她何須動這個晚間進王府的心思?還不如大白天招搖跑來,沒那個名堂,只怕這些小崽子們也就不來湊熱鬧了。

  滎陽公主和那几個王爺、宗室子弟也罷了,怎麼那几位什麼侯、什麼指揮使家的小姐也敢跑出來?家里人放心?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啦?如此膽大!看她們也是個個嬌美,姿色不亞于身邊這些精選出來的女孩,趙瑜對這几個看也不看,卻和滎陽公主走到那几個身邊,和她們有說有笑,像是十分熟稔,太后心里一沉,難道冰雁猜的沒錯?端王妃就在她們中間?

  剛才上來磕頭時也細細看過,宋家那丫頭是不可能了,其余三個,沒看出哪個有什麼異樣的啊?個個神情坦然平和,不像心中有事的,若是即將做端王妃,就算沒挑明,但面對太后,端王的祖母,也該多表現出些不同的神情才對!

  太后問周冰雁:“婉麗呢?她與那几名女子年齡相仿,應知是誰家姑娘?問清她們的底細!誰帶著端王認識她們的,是滎陽嗎?你們竟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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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名節

  說曹操,曹操到,滎陽公主像聽見太后叫她似的,撇下几位、姐,攜同仁王妃一起來到太后身邊坐下,笑吟吟地說:“皇祖母今晚可高興?趙珞那日送了花過來,便四處說花期就在今晚或明晚,所以大伙儿都跟皇祖母一樣候著呢!不輕易得見的奇景,一傳十十傳百,人人想看,爭相跑來,一個小園子擠得滿滿當當,趙瑜該選個大點的園子擺放才對!”

  太后點著頭:“他一個男人家,哪里思量得這般細致?這些奴婢是新買進來的吧?也沒個人管,我看哪,冰雁還是要早些住進來為好,既是要大婚了,許多事務要打理,王府里沒個女人鎮住后宅可不成!”

  滎陽公主說:“這個倒是!”

  太后聽滎陽公主附和得這麼痛悴,心里舒服,臉上便露出滿意的笑容。

  站在她身邊的周冰雁則不禁微微松口氣:滎陽以前與她並無利害關系,時不時地還邀請她到公主府賞花喝茶什麼的,可自從趙瑜回來,談婚論嫁起來,就對她不怎麼樣了,現在肯承認她在端王府的地位,到底還是顧忌太后。

  若沒有太后相護,楚王府被滅,當年已出嫁生子的滎陽也逃脫不了家破人亡的下場,哪還有她今天的顯貴。

  卻見滎陽對站在花樹前的趙瑜招了招手,待趙瑜走近來,便問他:“你領著那些人在做什麼?”

  趙瑜回答:“剪枯萎的花苞,稍作處置,可以入藥的!”

  滎陽笑笑:“這種小事何用你這大男人來做?皇祖母說了,今天便留冰雁在你王府替你管后宅,由她去做吧!”

  太后順著說:“瑜儿啊,皇祖母今夜帶得這几位姑娘,都是家底清白的高門女子,精挑細選來的,與你父皇說好了由你從中挑出側妃,其余的留做侍妾。你既然有心上人,自是要她做正妃,這個你父皇都允了皇祖母也不多話,料想應不至于門戶太低,便由你任性一回!但你須得聽從安排,你父皇只生有你們兄弟姐妹九人,到了你們這輩,如今竟然只有太子生得一儿兩女!子嗣如此艱難,怎麼得了?不提你二哥三哥說了傷心,但他們有名號和王位在,以后少不得為他們過繼皇族中的儿郎承繼他們那一支香火……你已是二十五六歲的人了,你父皇十八歲成親,十九歲生得你姐姐滎陽,到你這歲數,你們這些個都出來了······事有成因,也不能怪你!而今你只管聽話把側妃侍妾們都挑選好,定下來,咱們也好准備等你五月大婚之后,側妃與侍妾再陸續進門,端王府現今是冷清了些,等過個一年、兩年的,有了小孩儿,也就熱鬧了——你父皇期望子孫滿堂,皇祖母也是日盼夜盼哪!”

  趙瑜側身站著,靜靜地聽太后說話,不時瞄一眼兩個拿著剪刀剪下花苞的侍女,周夫人見狀便走出亭子,去對侍女說一聲:“把花儿給我吧!”

  公主府這名侍女卻不認得周夫人,猶豫了一下,看看手上盛裝花苞的紅木托盤,王爺叮囑了几次要她拿好的,竟是沒肯遞出去周夫人皺眉,伸手去拿,卻見趙瑜走來,不聲不響把托盤接走了。

  周夫人愕然,手還仲在空中,邊上宋娉婷等人正邊吃點心果脯邊看著她,目光跳躍不定,臉上表情各異,宋娉婷微翹的唇角甚至掛著促狹的笑意。

  她內心酸苦莫名,表面上卻裝作若無其事,冷冷地看她們一眼,跟隨在趙瑜身后回到亭子間。

  這只是過程,所有種種,都可以忽略不計,她要的是結果。

  走進亭子之前她抬眼看到了錢婉麗,被几位年輕的宗室命婦拉著坐在右邊畫廊下的席位,笑得像個傻瓜。怪不得總不見她,這丫頭還在那搖頭晃腦否認董家和她家生隙,她家二姐連夜回家只為探看生病的娘親,不是被休……

  走進亭子里,她馬上把錢家的事拋到九宵云外,因為聽見趙瑜清清楚楚地對太后說:“皇祖母年事已高,該是享清福的時候,還這麼為孫儿操心,孫儿在此多謝皇祖母了!但是孫儿的婚事,一切從簡,所以不打算勞煩皇祖母!孫儿只要一妻,便是我那位心上人,我們有過盟約,生生世世相攜相伴,絕無二心!因此,不可能有側妃、妾室,否則必遭天遣,皇祖母若不想要孫儿遭天遣、不得善終,便請將這些小姐、美人帶走吧,一個都不能留!孫儿心里眼里只有一人,足夠了!端王府只有一位女主人,便是端王妃,只有她能打理端王府事務——就算人在府外,只要她吩咐,王府里的人沒有不遵從的,比如這花儿,她說要留著,給做藥引,我便親自看顧剪下,給她留著!”

  這番話說完,亭子里所有人都呆了,包括滎陽公主,她眨了眨眼,看著弟弟:“那個誓約什麼的,去解了罷!不要說得太早······你、你可以不要侍妾,怎可以連側妃也沒有?”

  太后怒容滿面:“胡鬧!那女子是誰家姑娘?明日宣她進宮!既是要嫁給你,總得進宮見過,也好訓教禮儀——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心性的姑娘,敢要王爺發這樣的誓約,反了天了!”

  趙瑜一臉平靜,沙漠上黃煙遮日,万馬奔騰而來的場景他都經歷過,還怕一個以太后之尊、頂著棉母輩份想牽制他的女人?

  “她很好,不需要再受訓教!出嫁之前她不來王府,若不願意,可以不進宮!她膽子很小,不敢反天,但有我寵她,在背后撐著,或許以后嫁進來很會鬧騰,那是我的家事,只要不損害到你們,就不必說她什麼,否則她為此不高興,我也會不高興!孫儿請皇祖母諒解!”

  太后氣得鼻子都歪了,渾身發抖,滎陽表情古怪,周冰雁臉色蒼白,最可憐那几個貴女,縮在一旁坐著,頭都不敢抬。

  其它宮里來的宮女、內侍、嬤嬤,全部屏息而立,眼睛盯在一點上,像個木雕,好像無知無覺,根本沒聽到身邊這些對話。

  唯有太后貼身的黃嬤嬤見太后情緒過于激動,便俯身勸道:“啟稟太后娘娘,夜深了,是否該……”

  太后冰冷的目光瞪過來,黃嬤嬤立刻低頭不再作聲,悄然退下。

  太后的打算她是知道的,可是看這情形,能成嗎?端王心堅如鐵,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還會留下那十几個宮女?那十几個宮女經過精心調教,若能成功留下,或會得到端王歡心,驟然換上周夫人,不知端王會不會高興?多年侍奉在太后身邊,黃嬤嬤是看出來了,端王對周夫人無心無意,就算使用藥物,一次兩次可以,第三次,端王還會上當嗎?他又不是傻瓜!

  趙瑜不去猜太后在想什麼,只把手上盛裝著花苞的紅木托盤交給羅允真:“這是端王妃要的,你知道怎麼辦!”

  “是!屬下明白!”

  太后看著羅允真准備走出亭子,忽然喊了一聲:“等等!這花,哀家要了!”

  羅允真頓時不敢動,拿眼去看趙瑜,趙瑜笑道:“皇祖母,不過几十朵枯萎的花苞,您要做什麼?”

  “入藥!哀家一身的病,拿回去讓太醫看著入方子治病!”

  趙瑜想了想,朝羅允真頷首:“既是皇祖母要,端王妃也不能小器,讓給皇祖母又如何?但防她有急用,先拿去放好,問過她,若她可有可無,便都給皇祖母,若是她一定要,就分一半,總可以吧?”

  在眾人看來,趙瑜這樣做合情合理,但在太后看來就不一樣了:以她太后之尊,要几朵枯萎的花儿還得跟未過門的孫媳婦討價還價?

  太后寒著一張臉:“若是沒有這几株花,她要什麼?”

  趙瑜淡然道:“但現在有!養在端王府,那便是端王妃的物件,如今不是她要不要的問題,而是她肯不肯給!”

  太后徹底崩潰,一掌拍在桌沿,腕上流光溢彩的翡翠玉鐲應聲而斷:“你,趙瑜!太不像話了!到底是什麼樣的狐媚子,把你迷成這樣?來歷不明,未知能不能進門,你口口聲聲喊她端王妃,不經皇帝頒詔冊封,她能成王妃嗎?你……那是要獲罪的!”

  趙瑜眼神驟然冰冷:“我喊一聲皇祖母,是尊敬您,但您若不將我視作孫儿,輕視我的妻室,從此便不再喊!我只有一個妻子,非她不娶!我是端王,不管冊封與否,在世人眼里,她就是端王妃!”

  太后瞪著趙瑜,眼里明明有怒火燃燒,胸口急劇起伏著,但她終究是沒有發作,指著一旁的周冰雁,啞聲道:“你不要側妃侍妾,連她也不要?當初你冒死救她,毀了她名節,如今,你有了新人,便想拋棄她麼?好孫儿,你做事要有始有終!”

  滎陽公主聽到太后這樣說,頓時呆若木雞,周冰雁則楞了半晌,忽然回過神來,扑通一聲跪倒在趙瑜面前,哭得悲涼凄楚:“王爺!求您給妾身指一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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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議事

  雖然有風,已經是暮春季節,天氣不算寒涼,為不至于擋至視線,亭子間的擋扇后來又被陸續拆下,前方、左、右側几乎拆完,只留著后背一側,小花園不是很大,趙瑜頂撞太后,太后發怒,祖孫倆的對話,園子里或多或少的人都聽見了。

  趙瑜看著畫廊下宋娉婷和另外三位小姑娘在玩編紅繩,聲聲歡笑清脆入耳,那樣的坦蕩無邪,純真友善,他的小喬,喜歡與她們在一起玩,是因為不用花費什麼心機吧!

  現在覺得對不起這几個小姑娘,早知是這樣的結果,就不該拉她們摻合進來。

  得知太后帶來美人和待選貴女,他特意請宋娉婷來那是因為對太后還心存敬意,不希望弄得太僵,想隱晦地告訴太后,如果需要側妃侍妾,他有能力、可以自己找得到喜歡的女孩子,讓宋娉婷這些活潑亮麗的女孩和太后選的女子相比較,太后就應該知難而退,不要逼得太緊,他再好好地與太后談談,說明自己有心愛的人,不容側妃侍妾,希望此后不要再為他操這等閑心,然后她們怎麼來的,還怎麼送回宮去,就可以了。

  卻沒料到事情變成這樣,太后不僅僅想塞給他美人,還要把周冰雁留下替他管后宅,他當然拒絕,太后發怒最終顯露心思:所做的這一切,只為一個目的,他必須收下周冰雁為妾室!

  周家這一老一少,當真太過份了!

  憑什麼篤定地認為他一定得收下周冰雁?是不是覺得他應該代替母后償還當年太后硬頂住晉王.保下楚王府的這份人情?

  趙瑜冷冷地看著俯跪地上的周冰雁,話語如冰:“我冒死救你?可能嗎?我堂堂皇子,你是個叛臣之婦!我或許好色,你可沒有那份傾城之貌!我只不過跟父皇說了一句話:圍棋是國之瑰寶,歷代祖先智慧凝結而成,女子中少有學得如此精湛棋藝的,殺了她便等于抹煞了十几年精修,有點可惜!不過一個女子,留著她無害.若她能潛心修煉,或能成為一代棋壇女杰……誰知道,你的棋藝與你的頭腦竟是分開的,以為你聰明,實則愚笨至極!一個人對你有意無意,感覺不到麼?我對你一直以禮相待,所談所論除了圍子,再無其他。北上之時親自將你送進宮,交到太后手里,我以為.自此后你安全了,可以有屬于自己的一份閑適生活!從北邊回到京城,你住在舊王府,我不以為意,因為我根本不住進去!你以前對于我來說,亦師亦友,我敬重你,但現在,你在我眼里,只是個令我厭憎的女子.如此而已!救你,是毀了你名節?你這樣認為?試問你有名節嗎?叛王眷屬,想要什麼名節?現在想死.還來得遲!”

  周冰雁跪在地上,頭抵著地,一動也不會動了,太后則通地一聲跌靠到椅背上,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太后被几個孫子送回到宮里,當夜便發了大病,驚動聖駕,皇上問了事情經過.沒多說什麼.在慈寧宮坐了半個時辰,看著太醫們忙碌.內侍奏請,說第二天還要上朝.請皇上回寢宮歇息,皇上還是等到太子和太子妃趕來,又交待妃嬪們好生照看著,才離開慈寧宮。

  第二天朝會過后,把太子、端王和几位內閣大臣留下,商討黃繼盛蒙冤誤判之事。

  內閣大臣秦玉章道:“先帝特制暗衛銅牌,有龍紋、虎紋、豹紋三種,龍、虎紋有名無冊,為一、二等暗衛,端王手中這一塊虎紋銅牌,上鐫金篆‘楊繼盛,三字,乃先帝御筆親書,楊繼盛為先帝二等暗衛身份無疑!另查實當年四位殿下突奔出城之際,宮牆內外有多人牽住大量內衛,城內巡防的衛兵故意喊錯口號,導致禁衛軍混亂,叛王分神……這些,應是先帝暗衛所為。但先帝暗衛無數,若全部出動,叛王必不能得手,臣猜想當時先帝病危被困在寢宮不能動彈,貼身內侍盡為叛王所持,指令發不出去,而黃繼盛或是偶然得到什麼人傳的消息,不得先帝親口下令,他就敢如此作為,也算他有膽識!”

  太子忽然說道:“我隱約還聽見他說了一句,提到鐘福!”

  皇上點了點頭,黯然道:“先帝寢宮有位內侍鐘福,管灑掃清洗,極少露面的!想必是先帝身邊其他人都動不了,唯有讓鐘福出來……鐘福,他是個啞巴!”

  他搖著頭嘆了口氣:“或許像看不透暗衛黃繼盛真實身份,鐘福,其實不啞?朕,竟不知負了多少有功之士!”

  目光掃向兩個儿子,趙琮和趙瑜同時低下頭,趙瑜暗想:誰也沒想到啊,身上那塊銅牌竟是岳父身份的象征、救命之物!那夜之后他就不曾見過那塊牌子,而小喬那時太小,不認識那几顆金篆字,倒是把它當寶貝收藏起來......身在江南,竟由著它留在厚院小木樓風雨雨几年時光,她就沒想過要取回留在自己身邊?

  由此想到,小喬不但不要銅牌,也不要夜明珠了!不禁氣悶:小沒良心的,腦子里裝的盡是銀子吧?几年來天南海北經商賺錢,父親和丈夫,都可以拋棄一邊不管!

  大臣董富春道:“皇上不必自責!此事原系兵部尚書錢貴田故意所為,貪人之功,瞞上欺下,黃繼盛在叛王治下仍任兵部侍郎,或許是因為沒有了腰牌,並未顯露其先帝暗衛身份,每日只是按部就班,上朝下衙,其間還曾請過長假,尋找不知何故走失的一雙儿女,對叛王並無特別效勞。皇師進京,滿朝文武擁戴聖上,叛逆土崩瓦解,清理叛臣之時,錢貴田最先刻意打壓下去的,便是黃繼盛,務必教他有口不能辯秦玉章說:“錢貴田忌妒賢能,貪人功勞,此為小人行徑,欺瞞聖上視聽,無視朝綱,陷害忠良,私自處置有功之臣,實乃罪大惡極!如此奸佞小人,不配站在朝堂之上!”

  皇上看著几位大臣:“朕登基以來,有太子輔國謀政,四海清明,端王平定西北,邊民安居樂業,乾坤朗朗,國富民强,此太平盛世來之不易,豈容奸佞亂我朝綱,忠臣含冤蒙塵?此事從速查辦,是否還要交付三司會審?”

  內閣資格最老的大臣陳德規道:“老臣以為,此事已清楚明了,可以直接交付刑部結案,不宜再三司會審。畢竟事情壓得太久,牽扯到的人和事太多……”

  皇上眼眶紅了,聲音暗啞悲傷:“也罷!黃家人有委屈之處,待回到京中自會補償,不好讓朕的忠王和孝王再受驚擾......”

  說完以袖遮面,靠在龍椅上,太子和端王見狀惶恐地同時跪下,流淚道:“父皇保重!”

  几位大臣也相隨跪下磕頭:“皇上節哀!皇上保重!”

  此事便仍交由太子監管刑部發落,而皇上思念兩個儿子,傷心之際,竟然忘記趙瑜衝撞太后一事,本來准備要留下他來狠狠責斥一頓的,等到所有人都辭去,皇上也在內侍勸解下起身回內宮,方想起來,不由得苦笑搖頭:到底是罵不得他。

  昨天太子進宮求見,皇上才知道了黃繼盛蒙冤一事,內心惱怒,錢貴田多年伴在君側,看著倒像個明事理善解人意的,誰知犯下這等混帳糊涂罪孽,他倒是會鑽空子,料著兩位皇子死去無憑無證,而新皇登基開國之時又混亂多事,他是新貴,無人管得他,就可以為所欲為,打殺功臣,只怕不止一個黃繼盛,趁著那一陣子他不知害了多少人,依他那樣的小人性子,誰惹上了他,不是死定了?

  可樣可恨的小人,留著何用,殺了干淨。

  不禁暗自慶幸,虧得沒聽太后的,逼著趙瑜先娶下錢家女,不然,又是個糊涂官司。

  太子說趙瑜念念不忘的小喬竟然是黃繼盛的女儿!這個也令皇上覺得不可思議,天下間有如此巧合嗎?被繼母逼出家門,和哥哥失散,七歲女童扮成男孩,拉了受重傷的趙瑜當哥哥防身,兩人流落到江南,像一對真正的兄弟般生活了一年多……這女孩得有多機靈,才能哄得住趙瑜?趙瑜從小可不是個容易對付的孩子。皇上隨即又找到原因:趙瑜失憶了啊,當年傷在頭上,什麼都記不起來,還不是那女孩說什麼就是什麼?

  難怪他說他有心上人,原來就是這個小喬!

  唉!這都什麼緣份啊?可憐的孩子,糊里糊涂先做了人家哥哥,然后又要與她做夫妻,這不是很亂嗎?

  皇上尋思著,得見見這個小喬,不能讓自己儿子吃虧,受人恩惠只要有回報就可以了,若是為報恩,一輩子讓這女孩拿捏著也不成。趙瑜公然在太后面前直言不要側妃、侍妾,把太后氣得發病,會不會跟這女孩有關系?

  夫妻一心一意相對,不要妾室,這個他可以理解,當年與皇后新婚之時他也是這麼想的,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認同、並感激皇后的賢良,一個女人,能力有限,不可能為他誕下很多子嗣。

  趙瑜未必不懂這個道理,說是與小喬有盟約,便是小喬的意思了?

  他之所以痛快答應趙瑜可以與心上人成婚,那是因為相信趙瑜的眼光,趙瑜心性高,不可能看上門戶低的女子,皇家子孫,有誰會娶個容貌儀表不佳的女子?

  對趙瑜的婚事寬容,是因為他二十五歲了未成家,無儿無女,但若是遇到不賢善妒的女子,阻礙他開枝散葉,那可不行。

  趙瑜不要太后的周冰雁是對的,父皇送的美人未必不合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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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馮園

  為婚事衝撞太后,惹來皇上的高度注意,趙瑜倒沒察覺到,在他看來,父皇向來不管這些屬于女人范疇之內的事。

  如同他為了讓父皇放心,說自己心里有做妻子的人選,父皇立馬說:好啊,那趕緊的,五月成親!

  就這麼簡單,並不多問那女子的情況,知道若不是他真心想要的,不可能說出口,他喜歡這樣的父皇。

  他現在煩惱的是不能見小喬,每天去一趟林宅,和黃文正說話,毫無意思,小喬就在后宅,他沒有勇氣直接撞進去,小喬親口說過,給他寫信也寫了:要風風光光地、做一個守規矩的、讓人家滿意的新娘!

  他苦笑:讓人家滿意?關人家什麼事?是趙瑜娶新娘,只要讓趙瑜滿意就行了!

  兩名身手最好、最機靈、忠心耿耿的一等侍衛卓昭、曹衛從西安辦事歸來,他給小喬寫了信,讓羅允真領著兩人去換下冷月、沉星,那倆小子跟了小喬三年,護她周全,算有功勞,但不喜歡他們長的那副模樣,太俊秀了,留在小喬身邊他不放心。小喬信上很委屈地說她不是以貌取人,當年找到他做哥哥時,他還滿臉被荊棘划得慘不忍睹呢!他只是笑,誰能保證她后來不是因為他的臉長好了,才肯和他親親密密在一起?即便有他這樣一個出色的哥哥鎮著,她在潘家院子還主動找陳應景那個俊秀小書生攀談,陳應章和劉朋,是陳應景引來的,小喬明顯喜歡劉朋多一些,小女孩心性,專門喜歡看文弱俊俏的男孩。

  但他仍聽了小喬的話,找來冷月、沉星,跟他們說明原委:小喬和他訂婚了,以后便是端王妃·王爺與王妃是並排的,身邊得有王府一等侍衛近身護衛。他二人若是願意,可以留在端王府侍衛隊里,跟隨端王·從二等侍衛做起,升一等侍衛做完年限后,想另換地方,會有一個相應的官職。

  冷月、沉星當然願意,來之前得了小姐提示:留在王府做侍衛,將來有個比宋指揮使那邊更好的前程,跟的是端王·如同跟著她一樣,在京城中的所有消費特權照舊享用。

  小喬不知道的是,她這樣一來,讓冷月沉星在端王府辦差,卻在林宅那邊享受特權,倒變成她占盡主動,不是端王換了她的人,而是她在端王身邊放了兩個探子·弄得端王有點不自在,羅允真暗地里笑得岔氣有王府侍衛近身保護,小喬的身份在那些不明真相又眼高于頂的人們心中·一下子扑朔迷離起來。

  就連宋娉婷、孫蘭貞看著她的目光也有些曖昧。

  宋娉婷長姐嫁進京城豪富之家馮家,生得一子滿周歲,馮家辦了周歲酒宴,順便開放花園子請親戚們賞花,馮家花園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花草茂盛,品種繁多,尤其是那半園子精心養護的牡丹花,最是奪人眼珠子,暮春季節·各色各樣的鮮花怒放,雅士名媛,童叟婦孺,爭相入園,徜徉沉醉花間,流連忘返。

  小喬就在宋娉婷、孫蘭貞一右一左挾持下·怎麼也甩不掉后邊兩個緊緊相隨的侍衛,想說句体己話都不能,氣得要命。

  宋娉婷說:“冷月、沉星呢?真舍得走啦?換上這兩個木頭,真掃興!”

  又轉頭對著卓昭、曹衛道:“這里是深宅后院,很安全,沒人能吃了你們小姐,離遠點不行嗎?”

  卓昭、曹衛在王府當差,外出辦事從來沒被人輕慢過,無端端地被派來跟隨護衛未來王妃,第一天就遇到王妃兩個蠻不講理的閨友,開頭已經好聲好氣解釋了好久,宋小姐不依不饒,退后五步之后,要求他們退后十步,然后妄想甩掉他們,三個女子偷偷逃開,那怎麼行?万一王妃出點什麼意外,掉腦袋的可是他們!于是打定主意:做好份內事,其余的再也不理會!

  兩人當起會走動不會說話的木頭人,只是轉著眼珠子,任你抱怨開罵,一言不發。

  宋娉婷氣得跳腳,孫蘭貞氣過之后又好笑:“算了!就當他們不存在,我們愛說什麼就說什麼!”

  小喬也無可奈何,這兩個侍衛太不通融,比冷月沉星可差遠了,她又實在沒辦法:他們只聽端王的,明擺著不聽她的。

  她也發號施令,讓他們退后,不動。跟他們治氣,估計自己先得氣死。

  三人走得累了,找了個周遭環繞著十几株桃樹的小亭子坐下,三月天氣,空氣中帶著絲絲清甜的雨絲,桃花開得正好,密密匝匝濃麗鮮艷,那花竟不是一朵一朵排列在枝上,而是一團團一簇簇,真正花團錦簇,將小亭子好好儿圍了起來,像道天然屏風,坐在里邊避得一時清靜,感覺十分舒適當然除了守在亭邊的兩個金剛大漢、哼哈二將有點大煞風景,不過還好了,他們為避嫌,只在亭子外,絕不會進來,因而三人有什麼悄悄話,此時可以說,他們是聽不見的。

  宋娉婷首先發問:“這兩人我不認得,可留在前院那些人有的我可見過,那是端王哥哥的侍衛,怎麼跟了你了?”

  孫蘭貞輕言細語:“那晚我們在端王府,親耳聽見端王說他有端王妃了!為了端王妃,他頂撞太后,不要太后送來的美人和側妃、侍妾。那時候我就覺得,端王真是個好男人,那位未來的端王妃真的好幸福啊!又見端王親自教人剪枯萎的曇花花苞,說是給端王妃入藥的,我對那個吃藥的人,可羨慕壞了!”

  小喬白她一眼:“羨慕誰?羨慕端王妃,還是羨慕吃藥的人?”

  孫蘭貞道:“端王妃不就是吃藥的人?端王除了為她,還能為誰做那樣的事?”

  小喬想了想,改了說法:“我不知道,反正我又不是端王妃,至少目前不是!不過,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不用羨慕那個吃藥的人,囡為端王剪的那些花苞,其實是給你入藥的!”

  宋娉婷和孫蘭貞目瞪口呆,宋娉婷拉了拉小喬衣袖:“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小喬心想不說清楚,這兩人說不定每天都來糾纏,早晚都要知道的,又不是別人,索性跟她們攤牌:“這兩名侍衛是端王府一等侍衛,換走了先前的冷月、沉星,端王認為端王妃身邊要有一等侍衛!如果說韋越云,就是端王口中那個端王妃,你們相信嗎?”

  兩名閨友還在瞪目中,桃樹后傳來一聲尖銳的嘲笑:“普天之下,最不要臉的,莫過于江南韋越云!”

  三人猛然轉頭,層層粉色桃枝后閃出七八個人來,走在頭里的是錢婉麗,此時激動得一張臉比枝上桃花還要艷紅,指著亭子,轉頭對身后衣飾華麗鮮亮的青年女子們冷笑道:“各位表嫂、姐妹們,瞧見沒有?這就是韋越云!江南鄉下來的,開商鋪賣布、替人制衣的商女!憑著有几分顏色,青天白日,敢信口雌黃說自己是端王妃!你們倒是說說,如此身份,能跟著娉婷進到這園子里就算她好命了,還痴心妄想!沒得讓端王爺知道這樣不知羞恥的話是從咱們馮家園子傳出去的,怕不被王爺惱上了!得罪了端王爺,可沒好果子吃!”

  立即便有一位十四五歲身穿杏黃色曲裾,腰身婀娜的女子走上前,滿臉焦急的衝著宋娉婷說道:“娉婷姐姐!你太不懂事了!你怎能帶這樣的人進我們家園子?還不知天高地厚口無遮攔胡說一氣,要是真惹了事,端王怪罪下來怎麼辦?你該知道嫂嫂好不容易生下侄儿,這才能得哥哥一點歡心,若是……”

  “馮婉秋,你給我閉嘴!”

  不提姐姐猶可,一提姐姐,宋娉婷氣不打一處來:“我姐姐就是瞎了眼!嫁給你哥哥,洞房花燭夜還要跟個良妾平分秋色!馮成杰既然愛那個叫什麼秋的小妾,為什麼不娶來做正妻?非要娶我姐姐進來壓她一頭?她再厲害,先生下庶子又如何,還不是個妾!得你哥哥寵愛是吧,盡管寵去吧!看哪天寵死她!我姐姐得你哥哥一點歡心,說得多可憐,我姐姐不稀罕,馮成杰有本事像董華為那樣,寫封休書來,我親自接我姐姐回家!我可不像錢婉麗又笑又哭,結果還是真的被休了!回去問你哥哥,他敢不敢?我宋娉婷等著接姐姐!”

  馮婉秋和錢婉麗同時僵住,臉色紅了又白,身后數名女子竊竊私語,也有人連忙過來勸:“算啦,大家親戚,不過說錯一句話,何必吵成這樣!”

  一名二十來歲看似哪家少奶奶模樣的,扶了馮婉秋的肩說道:“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你們也不懂,就這麼滿園子亂嚷嚷,讓人聽去,豈不是笑話咱們家?你哥哥不日就要大考,可不能丟這個人!”

  宋娉婷冷笑:“考!讓他去考!考個名落孫山!”

  馮婉秋臉色煞白:“你!你怎能這樣咒我哥哥?他不是你姐夫麼?”

  “連功名都沒有的姐夫,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不稀罕!當日你家死乞白賴要娶我大姐,為的什麼?娶回來了又不珍惜,我姐姐就那軟弱性子,打落牙吞下肚,今天你要不提,我還不記得這茬!哼!偏咒你哥哥名落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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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爭吵

  馮婉秋氣得說不出話,眼淚卻冒了出來,那位發髻精巧、華麗的少奶奶不停安慰她,一邊又側頭來對亭子里的宋娉婷道:“娉婷妹妹,少說兩句罷,自家人和自家人治什麼氣喲!”

  宋娉婷冷笑:“曾家大奶奶,你們是一家人,我跟你們可不是!”

  曾家大奶奶一僵,旁邊錢婉麗忿然道:“宋娉婷,你怎麼如此糊涂?分不出輕重麼?如今要論說的是你不該帶身份來歷不明的外人進園子,可不是與你吵架來了!”

  “誰來歷不明?今日我外甥滿周歲,馮家有親戚,難道我宋家沒有親戚相隨?這位是信義侯府孫小姐,這位是韋府韋小姐,兩人與我一同長大,都是我親如姐妹的閨中好友,你要敢說不認識她們,那你才是來歷不明!”

  宋娉婷悍然看向被她氣得直抹眼淚的馮婉秋:“馮婉秋,錢家與你家什麼關系?說不清楚,把這身份來歷不明的外人趕出去!”

  錢婉麗氣得渾身發抖,在京城貴女圈中交往多年,還沒有人敢給她這麼大的難堪:“宋娉婷,你欺人太甚!先欺負婉秋,又對我和我表嫂無禮……別以為你與敬王爺走得近,我便怕了你!”

  宋娉婷輕蔑地看著她:“誰是你表嫂?曾家大奶奶?我就鬧不明白了,曾家大奶奶怎麼成你表嫂了?”

  正勸慰馮婉秋的曾家大奶奶有點尷尬:“原來娉婷妹妹不知道:錢四小姐前儿個與我們家表弟訂親了!”

  宋娉婷本來就看不上錢婉麗,見她一心一意巴結太后和周夫人,原本看著挺好一個女孩,為了想進端王府,做出那種惡心樣子,內心對她愈發厭憎,抓住了機會不冷嘲熱諷一番,還客氣什麼。

  “原來如此!這妹妹還沒嫁過去,姐姐就先攀上親戚.果然錢家人辦事神速!不久前說要做王妃,前儿晚上好像聽說改當側妃了?不知能成否?我與敬王爺說說話怎麼啦?你怕我做什麼?我與端王爺也走得近,難道我需要怕你?可惜你沒做成端王側妃!”

  錢婉麗臉漲成豬肝色,她身后卻有人不自禁地發出兩聲輕笑。

  那几位姑娘都是城里富貴人家出身.個個容貌端庄秀麗,正當及笄年紀,誰不知道端王要擇妃大婚的消息?誰心里都有個夢想,只是礙于門戶身份地位的高低,注定不能如願。

  但其中有兩位是曾經得命婦提攜,進宮讓淑妃娘娘隔著紗簾挑選過的,險些儿成了端王府里人.但畢竟是沒被送往太后面前,那就是沒成,心里怎會不懊惱。偏偏進了馮家園子又遇到錢婉麗,裙帶親戚之間相互攀拉,只好一起賞花觀景,看錢婉麗神態倨傲,語氣熟稔地說著在太后面前如何,在端王府、周夫人面前又如何.顯見她這個端王府的妃侍人選是十拿九穩的,內心很不舒服她那做作樣子,面上卻不得不表現謙恭.不敢得罪,錢婉麗是個小心眼記仇的,万一以后真成了端王妃,即便是側妃,想要拿捏她們這些內宅女人,還不是小菜一碟?

  如今見宋娉婷快人快語,居然敢大膽挑釁未來端王府的人,看熱鬮之余,頓感快意無比,忍不住也想過個嘴癮.調侃几句:“宋小姐是真的不知道吧?錢小姐剛剛親口所說,應不會有假:宮里正在准備聘禮,不几日就要迎娶端王妃,到時候......宋小姐還是不要得罪錢小姐的好!”

  “是啊是啊,宋小姐你快道個歉吧,現在還來得及!不然錢小姐成了端王妃.那就晚嘍!”

  “宋小姐那時候再想求錢小姐原宥,只怕難得很!”

  小喬好笑地觀察那几個面部表情十分豐富的姑娘,果然好尤物,撩拔戰火的本事都很不錯。

  她和孫蘭貞安靜坐在亭子里,以前在江南,三人外出也有遇到與閨閣中人起爭執的時候,大都是這樣的情形,只需要一個宋娉婷出場就可以,她們閑看熱鬧,有時還能得著意外驚喜,便是人家甘拜下風,上來行禮道歉。

  侍衛早在小姐們出現之前,聽到腳步聲就隱去了,她們打算著,如果宋娉婷不戀戰,就趁機跑掉,或許能擺脫那兩人也不定,但是看這樣子,宋小姐斗志正高漲,看來一時走不脫。

  錢婉麗微垂著頭,臉色復雜,看不出喜色,也沒有惱怒的跡像,那几位姑娘詫異著:難不成她這時候反而謙遜起來了?

  只有宋娉婷和孫蘭貞能了解錢婉麗這個反應,那晚上端王明白說過不要側妃侍妾,把太后都頂撞了,狠狠羞辱了周夫人,堅拒太后帶來的美人,他還會要姿色並不算太出色、平時看都不多看一眼的錢婉麗?

  而錢婉麗偷聽到太后和淑妃的對話,已知道端王大婚在兩個月后,她不過是欺負那些姑娘不懂內情,博取她們一時的崇拜尊敬罷了,面對宋、孫,她哪敢繼續放肆?

  宋娉婷卻是個火貓性子,容不得她的虛假作為,也禁不住那些姑娘几句挑拔,直接說道:“端王准備大婚不假,端王妃聽說已經定下了,跟錢小姐可一點邊也沾不上!錢小姐想進端王府,下輩子吧!我跟她道歉?不要她跟我道歉就不錯了!”

  姑娘們交頭接耳,悄議論我,錢婉麗恨恨地抬眼瞪著宋娉婷:“你且記住今日說過的話!”

  端王可以拒絕太后,他能拒絕得了皇上嗎?只要父親在皇上面前提及,她的側妃位應該是跑不掉的!

  眾人聽她這麼說,心下一凜,不禁又狐疑起來。

  “妹妹們別吵了,好好的賞花日,多煞風景啊!”

  曾大奶奶又當起和事佬:“哎呀,看看飄起雨來了,一塊儿進亭子里去坐坐!”

  話音剛落,她們出現之前瞬間消失的卓昭和曹衛忽然從茂密的花樹后走出來,攔在亭子前,沉聲道:“你們只在外邊,不能進去!”

  小姐們驚呼出聲,紛紛閃避,后頭相隨的婆子丫環們聽見男人聲音,立即跑上前來,擋在小姐們面前,卓昭曹衛也不作聲,目光冷冷地掃視著一群混亂的人們,像兩根粗壯的鐵柱子立在亭子外。

  年輕小姐居多,剛才已經給面子避個嫌閃人,由著她們相對說話,這一大群人涌進亭子跟王妃坐在一起,那是不被允許的。

  馮婉秋趕緊交待婆子去找人來,一邊怒道:“你們是誰?這后院……”

  曾大奶奶卻護著不讓她一個小姑娘與男人直接對話,自己來責問兩名侍衛:“二位面生得很,明知有女眷在,還敢不知避嫌地闖過來,如此不守禮,顯見不是我們家賓客!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宋娉婷慢條斯理道:“曾大奶奶不必驚慌,他們不是壞人!馮婉秋,你也不用喊誰來,沒用,一百個馮家園丁也近不了他們的身,他們是端王府一等侍衛!誰敢對他們無禮,那可比得罪錢小姐要緊多了!”

  小喬和孫蘭貞同時噗地一笑,卓昭曹衛臉上毫無表情,心里卻是腹誹:這個宋小姐,說誰不好?拿那姓錢的小娘儿跟他們相提並論,什麼東西,給他們提鞋都不要!

  且不論眾人反應如何,錢婉麗先就瞪圓了眼,一張臉瞬間變色:沒錯,這兩人穿著便裝,但他們身上氣勢,腰間懸掛的腰牌,昭示著他們的身份地位,不同一般。

  她万分不甘地看向亭子里的小喬:“他們,跟著你?”

  小喬擺手制止要替她出頭的宋娉婷,微笑道:“沒錯,我的安全,由他們負責!”

  錢婉麗腦子里現出端王看著韋越云時,那驚艷微怔的神情,那樣一種足以令人甘願溺死其中的目光,她從來沒得到過,而韋越云,第一次相遇就擁有!

  她恨這個江南女子,恨她既有驚人的美貌,又有難得的際遇,區區一個鄉下女子,憑什麼得著信義侯和威義侯的牽引,直上京城而來,一來就得著端王垂慕,敬王惦記?那還有威義侯什麼事?她被周夫人呵斥,自知韋越云與威義侯的的婚約只是傳言,仍暗中打聽,遲遲不見威義侯娶妻,恨得直罵威義侯笨蛋,想娶她在鄉下娶了再來不成?為什麼非要到京城來辦?這回完了吧,賠了夫人又折兵,京城守備營的事她也聽父親和姐夫閑聊時說及,那時她心里就莫名地預感到要壞事了!

  她跟周夫人說及心里的擔憂,她們也找過韋越云,恨不得給她點苦頭吃吃,卻找不到機會,放人滿城尋找韋氏兄妹蹤跡,別說人影子都不見,甚至韋越云曾經待過的那個繡庄,里邊所有人都失憶了一般,都說不認識韋越云,老板、老板娘另有其人,是一對三十歲左右,相貌不俗,看上去非常相愛的夫妻。

  錢婉麗雙眼赤紅,用看仇人一樣的目光盯著小喬,恨不得將她捏碎!

  “韋越云!鄉下女人,江南商家女,你憑什麼請端王府的侍衛相隨?有兩個錢了不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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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舊識

  卓昭、曹衛大怒,若不是看著王妃要說話,非上前扇這無女人几巴掌。

  小喬微微一笑:“端王府的侍衛保護我,不要錢,只要我平安!”

  曾大奶奶和馮婉秋面面相覷,早就留意著宋娉婷身邊這位美得驚人的姑娘,想尋機問一問的,不料想惹著宋娉婷那火暴性子,錢婉麗又在一旁添油加醋,吵起來沒完,直到最后竟引出端王府侍衛,這回事情嚴重了,連錢婉麗這樣成天往宮里跑,眼看著就要成為端王府貴人的小姐,都沒有王府侍衛相隨,而這位面生的姑娘,卻有一等侍衛跟著,她到底是什麼人啊?

  后邊几位姑娘悄悄擠上前來,圍在曾大奶奶身邊,想更近更仔細些看小喬,也想聽她說話。

  小喬一字一句,慢慢地說道:“錢婉麗,你很痛苦,難受得想發狂是不是?這就對了!你太不討人喜歡,我也想看到這個結果!你殫精竭慮想謀求的,無緣拿到,那是因為它不是你的,强求也是枉然!還有你回家去告訴你父親錢貴田,他當年以卑劣手段搶奪了我父親的東西,如今該還回來了!我真名不叫韋越云,我生在京城長在京城,父親也為國效勞!我不過是去鄉下小住一段時日,便被你當成鄉下人,其實做鄉下人沒什麼不好,不信你可以去試試!錢婉麗,你想知道我是誰嗎?回去問你父親,問他可還記得我父親——我父親姓黃,我的名字叫黃文嬌!”

  錢婉麗緊抿著一雙薄唇,滿心怨恨、滿臉敵意地看著小喬,想不明白:黃文嬌是誰?她父親又是誰?關我爹爹什麼事?

  “呵!天啊!黃文嬌!”

  眾位小姐中卻有一人驚呼出聲,隨即用手捂住嘴巴,雙眼瞪得溜圓,小喬聽見了,瞄她一眼,心想你認得本小姐?可惜本小姐不認得你!

  看也不看目光怨毒的錢婉麗對宋娉婷和孫蘭貞道:“走了吧,再待下去,一會這里更熱鬧!”

  宋娉婷和孫蘭貞也是第一次聽到小喬說自己另有名字,但跟她在一起遇到的新鮮奇異事件又不是一件兩件,很快適應下來,點頭同意,卓昭、董衛兩邊護,三人走在中間,眾目睽睽之下出了那個別致的桃花圍子。

  此處近側邊園門,今日也是開著的有家丁把門,小喬想著若要輕快些離開馮園,從側門出去就可以了,再讓卓昭或是干脆喊一個馮家的家丁跑到前院去,將三個人的貼身丫頭青梅、錦儿,還有車馬隨從喊過來,宋娉婷想再看看姐姐和外甥,又不肯跟她們分開便一起往前邊走。

  就聽見后邊有人追了過來,是剛才那位驚呼出聲的小姐,帶著她的貼身仆從三四個人被卓昭攔住不得近前,那位小姐十五六歲光景,眉目細致秀麗,粉綠襦衫,銀紅色裙,梳著朝云髻,戴翠玉珠花,一枝纏花赤金單鳳含珠步搖,耳上兩粒碧綠的水滴玉墜,很應景的衣飾她卻一臉惶急,沒有了觀賞美景的悠閑神情,對著小喬喊:“文嬌!文嬌是你嗎?小嬌?”

  小喬楞了一下,會叫小嬌,還真的認得?七歲以前的黃文嬌在京城有什麼好朋友嗎?

  讓卓昭放她近前,那小姐滿眼焦灼道:“你不認得我了?我是沈秋玉!”

  宋娉婷只覺一陣頭痛嘀咕道:“又來一個秋!秋啊秋的,就愛給人添堵!”

  小喬不禁好笑,小聲道:“且看看吧!說我不認得她,她不是一樣不認得我?”

  沈秋玉走到三人面前,朝宋娉婷和孫蘭貞笑笑,然后就看著小喬,認真地說道:“我們家住在一條街上,小時候你常來我家玩······你說馮氏很可怕,若要打你,你跑不脫怎麼辦?我便教你:咬她!”

  四人靜了一靜,忽然又一起笑起來,沈秋玉便拉著小喬的手,含淚道:“你父親說你和文正或許是想坐船去江南,結果掉河里死了!我不相信,一直沒忘記你……”

  小喬想起黃文正跟她說過關于秋千的事,小時候去沈家被嫌棄,不讓坐秋千,回來就哭得可憐,賺得老爹幫做了一個秋千。

  原來是她啊,便笑著說:“我記起來了,你姓沈,家里有個秋千,總不讓我坐!”

  沈秋玉大窘:沒想到自己留給黃文嬌最深刻的記憶竟然是這樣!

  “我······那也是因為爹爹剛給做好,我自己還沒玩夠,后來你父親不是也給你做了嗎?”

  沈秋玉臉上又現出歡喜的神情:“文嬌,你什麼時候回到京城的?去我家吧!我讓你看樣新奇物件,那原本就是你的,你和文正離家以后,你大哥替你養著,后來你家出事,跑到我我便收養了,想著哪天你們會回來,再物歸原主!”

  是什麼?貓儿狗儿?難得她不避串通叛臣之嫌,幫養著,這一份情義倒也難得。

  小喬感激道:“秋玉,謝謝你這麼多年來記著我們!你們還住在原來的宅子里嗎?現在我還有點事,不能與你一同回去,等有天定會和哥哥一道上門拜謝!”

  沈秋玉眨了下眼,臉上竟現出兩團紅暈:“好······還在那宅子里,你哥哥……是文正哥哥嗎?”

  小喬笑著應是,見她如此反應,心下暗自嘀咕,聽見黃文正就臉紅,怎麼回事?不可能是青梅竹馬啊黃文正大文嬌六歲,沈秋玉是文嬌的朋友······唉!聽見舊日小哥哥的名字,臉紅一下也正常啊,又多心亂想了!

  別過沈秋玉,卻發覺雨絲越來越濃稠了,天氣有點轉冷,聽見孫蘭貞咳了兩聲,小喬便對宋娉婷道:“我們都是些小輩,當家主母和你大姐只怕應對那些主婦還來不及呢,來時已經見面說過話,我們不再當面辭行也是可以的,蘭貞有她嫂嫂應對,馮家人也不認得我,你只替我在大姐面前說一句話就行了,我便先送了蘭貞回去,她也到吃藥的點了!”

  宋娉婷撇嘴:“你就會找借口,不能等我一起走麼?我也不願意與馮家人糾纏的!”

  小喬笑道:“我要叫你一起走你又不舍得,總要多和外甥親親一會,多了我們兩個在屋里人家也會不自在的。”

  孫蘭貞也說:“改日人少了,我們再陪你來看大姐和小外甥,今日你便多辛苦些陪他們吧!”

  宋娉婷說不過她們,只好眼巴巴目送她們先離開了馮家,自己折回去陪大姐說說話。

  馮大奶奶的院子卻有些混亂,院子里、廊下站滿人,居然有許多小廝來往其間,原來前邊小客廳里坐有男客,順游廊往后走,隱約看見正房左側的花廳里也坐著不少人,應該都是親戚家的太太奶奶小姐,這些人怎麼都跑這儿來了?宋娉婷不滿地想著,也不怕吵著姐姐和茂哥想起大姐宋芳婷的這樁婚姻,宋娉婷就覺得心里堵得慌,大姐多好一個姑娘,美麗溫柔,嫻雅大方,偏偏上當嫁給馮家的大儿子,相貌人材是挑不毛病,可他花心!和大姐定過親,又看上別家庶女,借口病重需要衝喜,先把良妾抬進門,兩人恩恩愛愛,打得火熱,大姐才嫁進馮家,洞房花燭都不肯陪大姐過完,后半夜趁大姐熟睡,又回到妾室那里,大姐身邊的人回家來報,軟弱的娘親還不讓告訴父親,宋娉婷也是后來偶然發現姐姐臉上有淚痕,逼問她身邊人才知道,姐夫竟為了順從懷孕的妾室,几個月不進姐姐房里,她可是眼里揉不進沙子的人,一怒之下大鬧馮家內宅,把那小妾嚇得險些小產,宋娉婷揚言既然馮家不喜歡姐姐,那就帶姐姐回家,寫信讓父親回京處置這件事,馮家哪里真敢與宋家交惡?雖然家里資產豐厚,好不容易攀上有權勢的親家,怎肯輕易松手,家里尚有几個讀書的儿子,將來可是想借勢入仕的。媳婦儿性格溫柔好拿捏,才被儿子和妾室欺壓,馮家老人卻是明白事理的,當即做出保證,從此妻是妻妾是妾,再寵也不能越過妻去!宋夫人也聞訊趕過來抓了小女儿回家,一場混亂才終止,不久之后馮大奶奶果然懷了孕,一副甜蜜知足的模樣,讓宋娉婷心里酸苦莫名。

  “娉婷妹妹?”

  宋娉婷正慢慢往內院走,聽見背后那把熟悉的聲音,嘴巴撅了撅,轉回身,翻眼看著馮成杰:“姐夫,出什麼事了?怎麼這院里男人女人都有!”

  馮成杰苦笑一下:他真拿這個小姨子沒辦法,宋家沒有男丁,卻讓小姨子生成這副火爆性子,尋常人倒也奈何她不得,上次被她整治一番,他是又氣又惱,到今日總算事情過去了,他有了兩個儿子,嫡庶都很好,妻賢妾順,很不錯。

  “呵呵,是這樣的。”馮成杰清秀的面容綻開一絲笑意:“今日咱們家宴客,大開后花園讓親戚朋友游園賞花,外邊街坊,還有一些文人雅士也不請自來,並未讓阻攔,方才得知園子里有端王府的侍衛,想著會不會是端王殿下前來,那可是大貴人,不能怠慢了,因而大家前去尋找,卻又不見,這就回到這里來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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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慶幸

  宋娉婷哦了一聲,不想跟他多說什麼,待要轉身繼續往里走馮成杰卻喊住她:“娉婷妹妹!那個,端王府侍衛一直跟著你們是嗎?也是剛剛才得知,原來前院也有端王府侍衛,他們都穿了便服......如此說來,傳言是真的?未來的端王妃是你的閨中好友,隨你同來為茂哥儿賀周歲?你看看,端王妃既然肯來到我們家,為何不告訴你姐姐一聲儿,你們小女孩儿懂得什麼啊,以為只管賞花看景就行了,連個熱茶點都沒人侍奉,唉!該讓我娘和你姐姐親自出來迎候接待才是!這樣顯見得我們小家子氣不說,卻是失禮怠慢了王妃,以后只怕......”

  “沒什麼好怕的,誰說的端王府的侍衛跟著我們,其中就一定有未來的端王妃?”

  馮成杰微怔:“婉秋說,她親眼所見,親耳聽說......那女子,有王妃儀容!”

  宋娉婷淡淡一笑:“婉秋的話可信嗎?她要是又說我罵了馮家人,誣賴我說姐夫的壞話,你信不信?”

  馮成杰尷尬地咳了兩聲,笑道:“果真是小女孩儿,你和婉秋,就是如此不對眼,一見面就互相編排,你放心,姐夫分得清是非,怎會聽風就是雨?只是問你一聲,也順便提醒你下次可不能太隨意了,再好的朋友,身份顯貴了,還是要按禮程來!這個千万馬虎不得!”

  宋娉婷臉上現出困倦之色,說道:“我記著了我那些朋友喜歡你家園子,今天遇到令人厭憎的人,玩得不盡興,不定哪天又來,到時再說吧!我累了,過去看看姐姐和外甥,就和娘親回家去!”

  “累了去你姐姐房里歇會,岳母正和我娘說著話,你喜歡茂哥儿晚上就住一宿逗他玩玩,他如今可有趣得很…...你貼身的丫頭婆子們呢?怎不跟著?這些個奴才,真是會偷懶!”

  馮成杰說著,趕緊招手叫不遠處站著的婢女過來:“讓她們扶你過去吧!”

  “不用!”宋娉婷邊走邊往前廳側門瞄了一眼:“都是姐夫的同窗好友?論說些什麼啊?挺熱鬧的!”

  “呵呵!無事論些閑話而已——兵部錢尚書你知道吧?他家二女儿前几天不是剛被休了麼?為此事錢尚書不肯善罷甘休,攜女上門理論,棒打董華為,當庭撕毀休書,誰知董家人也不示弱,忽然來了十几個力大無比的護院,將錢尚書父女几個連同一干子家丁統統扔出門認得的人說那些護院都是威義侯府的侍衛,董家絕然休妻,敢得罪錢尚書,說不定實際是威義侯與錢尚書生了隙……董華為被打,聽說傷得不輕,過几日就要科考,未知能不能參加,眾人在此商議是否要去探他一探!”

  宋娉婷聽他說完,哼了一聲:“聽說而已,誰知道實情?董華為休妻若只為威義侯與錢尚書生了隙那他娶妻又是為了什麼?好沒意思的男人!”

  馮成杰看著小姨子揚長而去,無語搖頭。

  錢婉麗跌跌撞撞跑回錢府內院,已經趕不及了錢夫人瞪著一雙暗灰色失去光華的眼珠子,咽了氣。

  錢府上下換上孝服,向親友報喪,前來吊唁的人少得可憐,錢貴田失魂落魄,大女儿獨自一人由仆婦們送回府來奔喪,驚見娘家如此蕭條冷落,頓時悲從中來號啕不止:連家人對她越來越冷漠丈夫根本都不讓她見面了,岳母都去世了女婿不來奔喪,這算什麼啊?到底是怎麼了?

  錢婉秀安撫大姐:“這才剛報喪莫哭壞了身子,明日還會有更多人來!”

  一家子人守在靈堂上,屋外冷雨綿綿,堂內陰風蕭瑟,錢婉麗忽然問了一句:“爹爹,皇上可有話說?我還能做端王側妃嗎?”

  眾人一直看向錢貴田,凝神細聽他怎麼回答,錢貴田呵呵冷笑:“死丫頭,到今日你倒來問我!你母親病重,你不在榻前服侍湯藥,天天往宮里跑,盡心討好太后和周夫人,老子還巴望著你那邊能成事呢!皇上,皇上他老人家,好几天不見我了......”

  錢婉麗咬牙道:“太后送去端王府的所有人都被拒了,只怕我也沒有了指望!我今日見著一個人,她容貌美若天仙,身量比我高,她明明是個鄉下來的賤民,是個商女,可是她有端王府一等侍衛相隨護衛!難怪我總尋她不見,她一定是憑著狐媚相貌得了端王的寵,端王將她藏起來!爹爹,她才是王妃,端王說的心上人!”

  錢婉清忙道:“三妹妹別急,她既是賤民、商女,如何做得成王妃?大不了因為容貌生得好,做個侍妾罷了!”

  錢婉麗搖搖頭,一串淚水漱漱落下:“她說她生在京城,長在京城,她父親也為國效勞,她到鄉下去住了一陣子......那就是說,她其實也是名門貴女很早以前認識端王,到現在,才又回來遇上了!”

  她猛抬頭拉住錢貴田的衣袖:“爹爹!與你同朝為官的人可有哪個姓黃的?那女子說她父親姓黃,說您欠了她父親的錢!”

  “胡說八道,我欠誰的錢?”

  錢貴田有點心慌意亂,拉下女儿的手:“朝中姓黃的人多著呢,她父親叫什麼名字?”

  “她沒說,只說她的真名叫黃文嬌!”

  “黃、黃文嬌!”

  錢貴田張著嘴,呆若木雞,腦海里某段記憶被翻開——黃繼盛,那個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兵部左侍郎,為人隨和,卻辦事嚴謹,曾抓住他一個錯儿,罰得他差點繞不回來,那夜事出緊急,他找不到別人了,帶上他圍著宮牆做了一番布置,忙碌中他忽然念叨了一句:“我的小嬌傷在頭上,不知怎樣了,但願她沒事!”

  錢貴田順口問了一句:“小嬌是誰?”

  “我女儿,名叫黃文嬌!”

  把黃繼盛全家捆綁拉出去准備行刑之際,他還特意看了一下卷宗,找到黃文嬌三字,居然早已溺水而亡,心想這小女孩天生是個短命的,不是傷著頭就是跳水,若不死,今天同樣逃脫不了!

  也就在那時候,太子有急事找他,他趕緊將手上事務交待一下便離開,卷宗上親筆落下一個大大的朱砂字:“斬”!

  他以為,世上從此不再有黃繼盛一家子,那個叫黃文嬌的,更不會存在!

  瞪視著堂上那一顆碩大的“奠”字,錢貴田頓感毛骨悚然:這世上真有鬼嗎?該不會是黃繼盛陰魂不散,帶他全家人前來尋仇了?

  錢家女儿無端被休,董家沒有那個膽量,是威義侯搗的鬼!

  錢貴田與威義侯,明里關系不錯,實則彼此提防。原本錢貴田也算是太子身邊親近的人,后來有了威義侯,錢貴田很快被他排擠,幸得皇上需要他,他早早改了路子,多往皇上跟前湊,威義侯才不能拿他怎麼樣,后來還巴結上來,促成董錢結親。還不到兩年時間,他又絕然斷了這門親事,難不成他早就料到錢家的氣數到了盡頭?

  連日朝堂上被御史彈劾,無人為他說話,御史提及的那些事,有些明明是替太子做下的,太子卻面如冰霜,目光如刀,不允他辯解,而皇上,更是望都不望向他這邊一眼。

  他內心惶然,卻也不是很害怕,皇上和太子會保下他的,尤其是太子,不為別的,當年千里護主,歷盡千辛万苦把太子送到皇上身邊,他不應該忘記這茬!

  但他現在開始瑟縮不安起來,婉麗怎麼突然見到了黃繼盛的女儿黃文嬌,黃文嬌還說自己欠了她父親的錢?這,這是怎麼回事?見鬼了嗎?

  錢貴田坐不住了,喊了近身長隨來,准備出門,他要查一查那個黃文嬌,到底是什麼來路。

  隨從來了,身后卻跟著宮里的黃衣內侍,手捧詔書,錢家人心頭激動:聖恩隆重啊,兵部尚書的夫人去世,皇上親自下詔撫慰吊唁!

  誰知后邊還有人跟著來:刑部大小官員、身穿軟甲、手持兵械的官兵,一隊隊源源不斷,涌入堂中,本來為防著來吊唁的人太多而特意布置的大靈堂,此時站滿了人,從門扇里望出去,外邊也是人滿為患,兵部尚書府邸,被官兵圍了個水泄不通。

  雨越下越大,由綿密無聲漸至連成雨線,滴落房檐上沙沙作響,這是春雨,金貴如油,滋潤万物,花草樹木得了這一場雨,抽枝發芽,更現出別樣嬌嫩青翠,滿目新綠,春意盎然,人們並不因下雨引得街道路面稍顯泥濘而厭憎,歡欣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最為喜悅輕松的莫過于董家父子,董父和儿子董華為從威義侯府走出來,做父親的回頭語重心長地教導儿子:“為父說的可對?你堂兄身在朝堂,若沒有個風吹草動,怎會急忙督促你休妻?若不休了錢氏,你今日可如何自處?錢貴田蒙蔽聖上、貪墨軍餉、殘害忠良,隨意拿出一條便足以叛他死罪,如今抄了家,所有財物充公,也不管有喪事,死的人只管扔去亂墳崗,連個碑文都沒有,成了孤魂野鬼!全家大大小小關進天牢等候發落......那連家都受到牽扯,連大公子被刑部傳了人去問事,官兵例行公事進府查探—這戶部尚書的面子,丟大嘍!”

  董華為暗自慶幸:還好聽了長輩們的話,當機立斷休妻,不然今年的科考,可就沒他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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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17:21: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八章 修葺

  林宅內院廳上,黃文正喝了兩口茶,眉飛色舞跟妹妹說話“當初抄家、財物充公時應是有冊簿記錄的,可那本冊子上查來查去什麼也沒有,只剩一處宅子,而當初動手查抄我們家的就是錢貴田,明擺著所有財物都被他家占去了!此事已報知太子,太子很生氣,命戶部的人看著辦,務必做出相應賠償。我是不記得家里都有什麼財物,只得等祖母、父親和娘回來再說。

  几日來戶部官員陪著小心,先將我們家宅子要回來,我們家宅子被封之后閑置了一年多,后來是一名進京任職的禮部官員得了去,這家人還算好,因想著宅子太大,夫妻儿女四個也住不下很多地方,便將我們家所有物什家具全部堆放到后側院鎖著,院落未做任何改建,只稍稍整葺灑掃便入住,因而再還回到我們手中,倒也不費什麼心機,重新翻新修整,按以前的樣子布置起來,又像我們原來的家了!祖母和父親、娘、兄弟們進了家門,必定倍感親切!”

  小喬點點頭:“也不用完全按照原來的樣子,畢竟大家心境都有所改變,我看,添些喜慶點的新景致未必不好!等天氣晴和,重新裝修之后,舊家具咱們也不要了,全部換上新的貴的好的,他們肯定喜歡!”

  黃文正笑道:“父親和娘還有弟妹們應是喜歡,只怕祖母到時不滿——就照妹妹說的做吧,到時她要求用舊的.再換過來!反正這批銀子,由戶部的官員跟在后頭付!”

  “我們也不是出不起這點銀子,就該讓官儿們跑前跑后忙亂一回,父親是有功之臣,卻受了這麼大個委屈,朝廷不做出補償怎麼行!”

  黃文正輕咳一聲放下茶盞道:“錢貴田終被斬首,家產充公,一家人都做了官奴,父親沉冤得雪.咱們報了仇,便讓此事過去罷,能不提起最好不提——你沒發覺此次處置錢貴田動靜極小,可說是不聲不響?甚至都未等到父親回來,經三司會審,公堂對質,直接就斬了。當年負責清理兵部的可是太子,而太子竟然親手把保他逃出京城的有功之臣、原兵部侍郎黃繼盛發配邊疆,到如今才知道錯了......此事傳揚太廣恐怕不好,雖然中間有一個錢貴田瞞上欺下.公報私怨,但錢貴田當時可是太子面前的紅人!太子輔助皇上打理朝政多年,一向有清正之譽,怎容得人毀譽?若是怨言太多,傳到太子耳里,指不定會惱羞成怒起來!所以,小嬌,以后這些話不要再提,尤其在皇家人面前!”

  小喬無語,這算什麼?錯了就是錯了.把人打疼了還不讓人喊兩聲,典型哄孩子的把戲:給你顆糖吃,不准哭.再哭打你!

  半晌問道:“哥,是不是誰與你說了什麼?”

  “沒人與我說什麼,多日來跟著那些官員們混,聽的看的多了,自己悟出來的!”

  “說不定是你自個亂想的——哥你怎麼變成這樣?一點不像小時候那般灑脫!”

  黃文正看著小喬:“我都二十好几了,還像小時候,你想讓父親見面就罵我沒出息?妹妹,再聽哥哥一次.好不好?你也沒几天在閨中了.以后嫁去端王府做王妃,哥哥自是不敢教訓你.倒是你想怎麼訓哥哥都成!”

  小喬說:“做了王妃也還是你妹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要你做得對,我哪有不聽的?但凡你理虧,我便可以反了你!”

  黃文正被嗆了一口,笑道:“好妹妹,你不給哥哥面子就罷了,以后去了端王府,可再不能那樣對端王,記住了吧?縱使他理虧,要學會隱忍、婉轉些,男人多喜歡溫婉柔順的女子,不喜歡得理不饒人、胡攪蠻纏的!”

  “我不夠溫婉柔順嗎?”小喬斜眼看他:“原來我在哥哥眼里一直是得理不饒人、胡攪蠻纏的女子!”

  黃文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妹妹很好!不過有時候真有那麼一點點,哥哥不覺得怎樣,只怕別人受不了!”

  “哼!”

  兄妹倆喝著茶,閑話一會,見四寶跑進來,笑著說道:“二少爺,小姐,馬車套好了!”

  黃文正瞪他一眼:“就你知道著急,我不急的麼?這才剛吃飽飯,喝得兩盞茶,催命似的!等著,我去一趟那邊!”

  四寶忙跟上:“我陪少爺去!”

  “門口站著!我上淨室,你陪什麼陪?”

  “哦,那我等著!”

  小喬看著這兩人只覺得好笑,當年主仆二人背著她跑出家門,一個健壯一個瘦條,到如今面容稍有點變,各人身材好像只是長大了一號而已,黃文正仍然健壯挺拔,四寶卻是壯不起來,瘦得像只猴子,他跟黃文正同齡,也沒有娶親,可黃文正有未婚妻,他有嗎?

  兄妹倆坐上車,小喬特意讓四寶坐在車簾前邊,方便說話。

  “四寶,等找得你娘和你姐回來,給你說個媳婦儿吧?”

  四寶無語,黃文正哧地笑了起來:“妹妹,你這壺蓋可揭對了—咱們現在就去給他把媳婦儿帶回來!”

  小喬驚奇地睜大眼睛:“四寶竟然訂有娃娃親?”

  “有啊,當年他娘和府里另一位仆婦是干姐妹,兩人同日生下一儿一女,他娘進內宅做了我的奶娘,四寶便蹭著那位干姐妹吃奶,和那小丫頭從小像雙胞胎似的長大,七八歲上四寶進內院跟了我,那小丫頭不舍得,送他進來,母親見著他們,便作主讓他們訂了娃娃親。”

  “哇!好難得啊,也是一段佳話!四寶,等你們成親,我送你一份大禮!”

  四寶在車簾外喜滋滋地答道:“四寶謝過大小姐!”

  黃文正笑著說:“這小子一回到京城就四處亂竄,找到了我們家失散的許多婢仆,都記下了,到時列出名冊,直接跟戶部要人就行。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奶娘原媽媽的下落,還有她的三個姐姐,他岳母金媽媽和他未過門的媳婦儿金燕儿,卻是被官宦人家買了去,三個姐姐配了主人家的家奴,生有儿女,前陣子我們還不好去要人,如今有戶部文書,也不用跟他們多作理論,直接把人領回來,連男人帶小儿女也要了,只需給主人家些銀子,拿回賣身契,還讓他們几家人團團在一起!”

  小喬點頭:“這樣便好,只是那金燕,她不是和四寶同日生嗎?年紀不小,万一她嫁人了怎麼辦?”

  四寶忙插話道:“大小姐,燕儿沒嫁人!她跟主人家求得恩典,不配人,一直在等我呢!”

  “那太好了!恭喜你四寶,等父親和娘回來,立馬讓你們成親!”

  四寶沒了聲音,黃文正懶洋洋地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忽然嘿嘿一笑:“四寶,趁著小姐高興,你還不趕緊謝恩?人家快要當王妃了,說話可是有斤兩的——不然你得等大小姐出嫁,再等二少爺我成親,還有大少爺議親成親,頭發都白了,媳婦儿還進不了門!”

  話音剛落,四寶趕緊在車簾外翻身跪下,連連磕頭:“多謝大小姐為小的作主!四寶給大小姐磕頭了!”

  小喬說:“行了!我比你還小,你給我磕頭我受不了!你跟了哥哥這麼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哥哥定會好好安置你們一家子的!至于你的親事,我既然說了,便包下來,到時替你記著,跟娘說一聲即可!”

  “是!謝過二少爺,謝過大小姐!”

  黃文正不滿:“以前誰給排的這次序?分什麼男女,我是二少爺,你是大小姐,我不都在你后頭了?難怪我說你几句都不行,怎麼著都是理不直氣不壯!”

  小喬一想好像還真是這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被黃文正拿衣袖捂了嘴:“不許這樣笑!女孩子家要笑不露齒....`.”

  兄妹二人在四寶的引領下,跑了三四戶人家,把黃文正的奶娘原媽媽、四寶的岳母金媽媽、未婚妻金燕儿、三個姐姐連同她們的丈夫孩子接了回來,這些都是四寶的至親,四寶心里著急,黃文正何嘗不想早些把自己乳母解救出來,因而一個下午馬不停蹄地往各街巷里鑽,沒麻煩戶部的官員,黃文正自帶文書,身后跟著一長溜端王府的侍衛,那些人家中多為京官眷屬,光見了這陣勢,文書便不用看了,收銀子交還賣身契,直接放人,黃文正和四寶未及與她們敘話,先帶回家再說。

  自然回的黃家老宅子,那戶人家已經搬出去,廳堂房間顯得空落落的,地上卻打掃得十分干淨,院子里花草樹木蔥蔥郁郁,生機盎然,几株大麗花盛開得尤為燦爛,紅艷艷的花朵像一盞盞小燈籠懸掛在枝上,還有一簇簇一團團的繡球花、清貴的春蘭、濃艷的牡丹,都開得極好。

  黃文正便對四寶說道:“你先看著為她們尋地儿住下,明日便帶了匠人們進來,開始修葺整理各院子,要在老太太、老爺和太太回來之前,將一切收拾停當!”

  “我知道了,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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