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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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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17:24: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心事

  小喬笑著點頭:“那也好,先看大哥的意思,他若願意去江南,便去,若不想離開家,便由他在京城醫治!”

  黃文正說:“大哥性情閑淡清雅,自小最聽母親的話,他住的涵虛院我正督促匠工們加緊整修,盡量恢復到原樣,只可惜當年他珍愛的許多書籍,費心收藏的前朝善本、孤本都不見了,桌上喜歡的一套筆墨紙硯也找不回原來的。”

  “先整理好院子,你有閑空,或是讓四寶去古玩街逛逛,替他找看有沒有相似的。”

  小喬說著,捂嘴打了個哈欠,一雙清澈美眸瞬間水色瀲灩,嬌慵嫵媚,黃文正不禁好笑:“睡了大半天,這又困了?”

  喚了青梅進來問道:“什麼時辰了?”

  青梅答:“回爺話:亥時初。”

  黃文正哎呀一聲:“不知不覺說了這麼久,都深夜了。起去吧,哥哥送你回房歇著!”

  兄妹倆一前一后,身邊簇擁著婆子仆婦和丫頭們,沿抄手回廓走往小喬住的房屋,姚媽媽帶青梅進內室察看丫頭准備得怎樣,伸手探了探熱水溫度,嘮叨著不知在說什麼,小魚開衣櫥取換洗衣裳,小鹿則替小姐取下發髻上的釵環珠花,打散頭發,黃文正無所事事,背著手四下里轉看一圈,在小喬進內室沐浴前囑了句早點睡,便離開了。

  小喬洗好出來,青梅、小鹿替她擦干頭發,細細梳理好,小魚已在姚媽媽的監督下鋪好床,姚媽媽不厭其煩,羅里羅索囑咐青梅要警醒,這回再不可睡死了。青梅連聲應下,几個人這才朝小喬行了禮。相隨出門。等她們走遠,小喬便讓青梅離開,對廊下值更的婆子仆婦道:“我不需要房里值更,你們廊下的警醒些就是了!”

  几個婆子忙道:“小姐放心。老奴睡意少,夜里只在這廊下走走。眼都不眨一下的!”

  小喬道聲辛苦,將房門掩了,輕輕插上木梢。

  剛轉過雕花隔扇。一眼就看見趙瑜站在床前。淡青軟緞常服,腰間束一縷石青色絛穗,同色緞帶扎起烏黑發束,披散于肩后,清雅端庄,文質彬彬。挺拔俊逸如玉樹臨風,小喬扶額。這是她夢中的汪浩哲!

  趙瑜看著小喬閃爍不定的眼神,禁不住露齒一笑,俊美的臉龐如三春艷陽般和熙溫暖,眸光脈脈含情,朝她張開雙臂,小喬咬了嘴唇,低頭定定神,仍止不住一顆小心髒加速狂跳,便不顧一切,飛鳥投林般奔了過去!

  緊緊相擁,渾然忘我的親吻熱烈而纏綿,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如同夢中醒來般,稍微放開彼此,四目相對,深情凝望,趙瑜的手慢慢從小喬腰上移至肩膀,漸漸握緊了衣襟,輕聲道:“小喬,做我的……新娘!”

  小喬怔了一下,心里略作掙扎,便趕緊松開攬著他腰身的手,緊緊護住前襟,透紅的雙頰更加鮮艷:“不要!不是現在!”

  兩人對峙著,趙瑜腦子里想起那年在潘家厚院,小木樓里那場混亂,不禁輕笑出聲,復又將她摟抱入懷,臉埋進她秀發里,嘆息道:“我的小喬!又乖又執拗又招人疼的小家伙!”

  春夜微涼,小喬穿著中衣,被他火燙的身体包圍著倒是覺得溫暖舒適,卻無奈小腹處那一個硬硬的東西緊貼著她,又難為情又覺礙手礙腳的,伏在他懷里許久見那物不消去,便冷不丁抬頭對他:“你去淨室吧!”

  說完兩個人的臉都紅得紫漲,趙瑜在她耳邊咬牙道:“不去!”

  “那、那要怎麼辦?”

  “困了,睡覺!”

  話音剛落,她被橫抱起來放到床上,蓋上棉被,趙瑜自己在帳外脫了外袍,走去吹熄燈燭,回來揭被躺進來,把她摟進懷里,臉貼著臉親了下,四片嘴唇又粘在一起。

  小喬渾身酥軟地緊貼著他,意識漸漸迷失,但她到底還維系住最后一點知覺,沒有像剛才那樣不管不顧地回應他,更不會向他索取,否則,任何力量也挽回不了兩顆瘋狂地想永遠嵌合在一起的心!

  趙瑜放小喬喘口氣,她便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趙瑜笑道:“連日來天天上朝,咬出印痕來,讓人看去亂說什麼你可不要信!”

  小喬聽了,伸出舌頭在那里舔了舔,說道:“不會有的,又不用力咬。”

  趙瑜一顫,身子蜷起來把她包裹住,制止道:“好了,再這樣不放你!小時候用强脫你衣裳,這回連褲子也脫了!”

  小喬不再舔他,往他耳朵吹了口氣,笑道:“哪天教我家吉祥叫你壞王爺!”

  “它敢!我是它姑爺!”

  “你是它姐夫!”

  趙瑜哧地笑了起來:“胡說八道!”

  閑扯一通,趙瑜漸漸平復下來,放開小喬些,兩人並排平躺著,小喬的頭枕在趙瑜肩窩,輕聲問:“趙瑜,你想睡了嗎?”

  “不想!小喬困了?”

  “沒有,我今天睡得夠多的,主仆兩個都鬧笑話了!誰也沒想到,宋娉婷和孫蘭貞會來,還有西鄰家一姑娘,一群人站在我床前,宋娉婷一點不客氣,直接爬上床把我搖醒了。”

  “那丫頭真是瘋了!誰許她們進房來?”

  “我哥哥,被宋娉婷哄騙了,她說你妹妹這麼不醒,指不定得了什麼怪病,哥哥一嚇,趕緊就放了一屋子人進來,丟死人!還有青梅那丫頭,醒來嚇得直哭,想破頭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又怕挨責斥,又怕真像姚媽媽說的,撞邪了!看你把我家弄得這個亂!”

  趙瑜含笑親了親她額頭:“這不是你家!你家我住著呢,我等你回去!”

  小喬微嘆口氣,趙瑜立即問:“怎麼了?”

  小喬頓了下,笑道:“沒怎麼,嘆氣很舒服!”

  腰上一緊,趙瑜將她擁緊:“我的小喬從不輕易嘆氣!知道小時候我為什麼迫你練氣?你呼吸輕淺,睡覺几乎沒有聲音,我半夜醒來總忍不住摸摸你胸口,怕你忽然沒有了心跳……我覺得你太弱了,想讓你强壯些,說話大聲,喘氣也有力。哪天我帶著你走,你不至于太辛苦!我除了不知道你是女孩,你想些什麼,有沒有心事,我都能知道——我們的心相通,所以我們相對坦然,分開一時半會,也很安定。我外出几天,你若擔心我、想我了,我心里會揪緊,就趕緊回家,看見你缺了牙的笑顏,追著我喊哥哥,我覺得很高興,后悔沒早點回來……現成,我心里不安、難受,是小喬有心事了!”

  “沒有!我沒有心事!”

  小喬緊緊抱著趙瑜不放開,被他感動得眼淚直冒,這人變化好大,都學會騸情了,以前他可不是這樣,對她嚴厲起來活像座冰山。

  趙瑜等她把眼淚都擦在他身上了,才把她從腋下拖上來,兩人臉對著臉:“說說是什麼?”

  “其實,這個不算什麼——我就嘆一口氣,難不成以后還不讓我嘆氣了?”

  小喬貼上他的臉,微笑道:“文正哥哥晚上跟我提及:我與你訂親,到底不是明面上的,他特意去打聽了一些事,說宮里一點動靜也無,或許會有什麼……”

  “沒有什麼!什麼意外也不會有!”

  趙瑜急忙打斷她:“這几日朝堂有好几件大事商議,我想著岳父他們也來不得那麼快,因而也不著急找文正商討——這些,我要親自來問,宮里也會來人,是我不讓宮里來得太早,怕驚擾你,你從未進宮,到時宮里長輩要見一面,等我有空閑再讓她們宣,我陪你!做王妃該學的規矩,要真正學起來得一個月!知道你不喜歡,沒讓她們來得這麼快,不過也要來了,做個樣子,三兩天學些簡單的,以后回到咱們王府再每日學一點,應該不太煩躁辛苦!”

  趙瑜把臉在她頸窩里拱了拱:“那時候你再來嫌棄皇宮規矩,后悔做王妃,也不能了!”

  小喬受不住癢癢,差點笑出聲,咬唇道:“我堅決不后悔!”

  趙瑜聽了,歡樂開懷,繼續說道:“明面上的儀程,不過一天兩天就能完成,那些都不在話下,也不用你我考慮,自有禮部的人來找你哥哥,他年輕不懂的,禮部官員會教導他如何做。王府里已經在裝扮整修,暫時先挑選到百多名侍女、仆婦、婆子,由宮里來的嬤嬤在訓教,這些人以后都在后院走動,歸你或你手下丫環們管——不要聽文正的,那是你家,你愛帶多少人、帶什麼人過去隨你的意!”

  小喬點頭:“我知道了。”

  趙瑜停了停,貼在她耳邊道:“學王妃規矩的可以延后,但有一樣不能推拒——宮里會來人教你,如何度過洞房花燭夜的,怎麼服侍王爺!”

  小喬臉上一熱,用力推他:“不用她教,我會!”

  趙瑜輕輕笑了:“會嗎?你倒是會把我擠下床!”

  兩個人又糾纏一會,趙瑜認真道:“你的嫁衣,所有妝飾,按規矩得交給宮里去做,哪天帶你去太子府或敬王府,看看王妃新婚服飾,你若想有所變動,我與他們去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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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17:25: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章 量身

  “別人做得到的,能遵守的,我也能!我們按規矩遵禮制,該怎樣就怎樣,懶得讓人惦記著說我們閑話。”

  小喬的纖指在趙瑜臉上游移,几不可辨的微光中,見他安適地閉著眼,劍眉挺拔舒展,手指便輕輕描畫上去。

  “我要當你的王妃,衣裳得全部換新的,嫁衣歸你家管,我自己也要另做好多衣裳,樣式都想好繪制好,江南余記繡坊、京城芳華繡庄都已經著手在做了呢。”

  趙瑜昨晚几乎一夜未睡,白天又太忙未能歇午覺,此時放松躺下,被她撫弄得險些睡著,卻還能聽到她說的什麼,隨口問了句:“我的呢?”

  小喬默然,王爺的衣裳不是都得宮里做嗎?

  趙瑜睜開眼:“我也要很多新衣裳!和你一起做,有些在家里穿的常服,顏色花樣不是可以相同的嗎?”

  他記得:他們的衣裳都是一起換的,船上買過一套,在江南潘家,那個冷得讓人失去知覺的冬天,小喬和大牛在外邊跑了兩天,拿回棉被和暖和的冬衣給大家穿上,他們有了溫暖舒適的床,之后兄弟倆的衣裳漸漸多起來,是他粗心沒發覺而已,小喬的女孩天性時有顯露,一提到做新衣就興奮,給他穿的是杭緞料子,小喬自己穿一般的細布,他的衣服顏色是淡雅的玉色、天青、淡紫,小喬的則是千篇一律的靛藍,卻喜歡疊弄哥哥的衣服,只有家居睡覺和貼身的衣裳,兄弟倆用的料子、顏色是一模一樣的,純白、淡藍、淺灰,各人衣角褲角繡著些小花紋或小瑞獸。作用區別。他任由小喬安排,從不問也不說什麼。因為覺得一切合理。衣食住行小家伙似乎比做哥哥的還懂,兄弟倆都能感覺暖和舒適,就是好。

  小喬笑著說:“那我得給你量身,你比以前健壯好多。也長高了些!”

  趙瑜翻身起來,又拉起小喬。小喬從他身上爬過,先下床趿上繡花拖鞋,讓他在床上等著。自己飛快跑去櫥櫃里翻出一雙新的繡花布拖鞋。放到床前紫檀木腳墊上,小聲道:“下來吧!”

  趙瑜來時穿的是出行的黑犀牛皮半靴,穿脫不便,在室內有雙拖鞋穿當然好,他套上去剛好合腳,高興地問:“給我做的?”

  “不是。這是給我父親准備的!”

  趙瑜一默,小喬貼在他腰側笑道:“這是青梅做的。她手腳快,針線活做得極好,但我想親手替你做!你知道我學什麼都學不好,外公給我請的女紅師傅,讓我拿銀子收買了,拿出來給人看的其實是師傅替我做好,我自己繡一塊帕子得十天,何況是一雙鞋子,你就等著吧!”

  趙瑜輕聲笑了,伸手揉揉她頭發:“做鞋子我也覺得好難,做完一雙,以后就不要親自做了……針線活做得好的繡娘多得是,小喬可只有一個,累壞了我心疼!”

  小喬歡喜道:“那我以后不用做針線活嘍!姚媽媽說嫁了人就得天天守在房里做針線活,不做針線活的女子坐不住,就是不安份,沒事找事,會被丈夫嫌棄,才不信她哄我!”

  暗光中趙瑜臉上表情變幻不定,忽然改了口:“那還是……做一點吧!你以后光給我繡帕子,一個月繡几塊就行了!”

  “嗯……不要吧?”

  “要!我只用你繡的帕子,丫頭們做的不用!我可不是外公,別想糊弄我!”

  “趙瑜!哥哥……”

  “快量了身好睡覺,明日起不來,又讓人看笑話了!”

  本來並不要緊的事,回去等天亮讓人量好身高尺寸送過來就是了,趙瑜卻願意和小喬在黑暗中摸索著折騰半天,在他看來,白天再明亮再耀眼的陽光,再溫柔的春風,都不及小喬纖細的小手在他身上撫過的感覺,熨貼舒適,直到心底。

  待兩人重新躺到床上,趙瑜撫摸著小喬肩背道:“明晚我不能來了!”

  小喬點頭:“好!”

  掩人耳目,半夜幽會,確實很快樂開懷,還多了一份刺激新鮮,但是也好辛苦,費心機哄得青梅一夜,她還沒想出什麼辦法安排下一次呢。要是忽然不要丫頭們陪在外間值更,勢必會引起姚媽媽和黃文正的懷疑,追問起來,那可無從解釋。

  所以聽趙瑜這麼一說,她只是微微意外一下,便暗自松口氣,從善如流,還是像前陣子那樣,每天早晚寫封信好了。

  趙瑜對她的反應略有不滿:“小喬長大了,不想我了!”

  “想!”

  “那為何一聽我說不能來,就暗自高興?”

  小喬實話實說:“忽然間打發丫頭們走,不要陪夜的,一次兩次可以,接下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們會圍著我問個不停,哥哥肯定起疑,說不定姚媽媽就親自住進來了!”

  趙瑜輕笑:“你是小姐,不要就不要了,還怕她們造反?”

  “又不是王爺,可以說一不二。我只是個內宅女子,身邊婆子丫環時時跟著,許多時候身不由己。女扮男裝出門時我常想,要是真變成男儿身,就好了,我可以做很多很多事!”

  “你已經變過一次了,就老老實實做女孩吧,趙瑜兄弟很多,只缺一個妻子,天下女孩也多,我看誰都不順眼,唯有你才最好!”

  趙瑜用額頭頂了頂小喬的:“想做什麼事你說與我聽,我替你做,或是帶你一起去做!”

  小喬笑著說:“你沒空,你也不喜歡做我要做的事!”

  趙瑜輕嘆口氣:“你喜歡的,我就喜歡!你能做到,我未必做得不好。你卻說對了,我是沒有空閑……南方起了戰事,我得做一些安排,所以要出去一段時日——外公的船到了阜寧,過個十來天,就到京郊碼頭。北邊岳父母的行程我有交待,一路上不會有閃失,剛接到鷹信:方志遠已經接到他們,黃文義病情稍有變化,需得停頓兩天,幸而當時讓方志遠帶了太醫和一應藥品相隨,診治過,並無大礙……他們回到京城之日,太子說他會親自率戶部、禮部的官員出城迎候,以表對岳父母的歉意,到時讓文正隨行就可以,你不必去了,在家等著。”

  小喬點頭,趙瑜又說:“我最多去十天……你要是想我想得太厲害,我去到半路,就跑回來!”

  “不要!你辦完事再回來!”

  小喬撒嬌縮進他懷里,趙瑜又氣又笑:“要天天給我寫信,交到你近身侍衛手里就行,我會收到的,不過我不能回信,懂了嗎?”

  “懂了!”

  “到時我夜里還會來,外邊有人,還用藥,可不管她們亂不亂!”

  “……那就小心點,上次用量太過了,青梅到晌午才醒!”

  “好,知道了。”

  趙瑜把她拉出來,親親她的臉:“明天我先陪你進宮,后晌再走!”

  小喬搖頭:“軍機政務你不說,我也不懂,但我知道時機相宜很重要!照你的計划去做,不用擔心我!我既然做了你的妻子,便應該與你面對所有事情,男主外女主內,自古皆然,你疼愛我,也不能件件樁樁都替我擔當吧?進宮的事由宮里安排,我們是晚輩,沒有理由自己挑日子,不論是太后還是哪位娘娘,我隨召隨到,絕不怯場!都是嫁進皇家的女人,她們不過比我先進門,我樣樣事盡量做好,就不怕她們什麼了!以長輩身份待我,我便恭順敬重,若是別有心思,我防著就是了,這些,我都懂的,你放心!”

  趙瑜抱緊她,半晌道:“也不是很擔心,我的小喬冰雪聰明,善解人意,能干卻不逞强,最會趨吉避凶……你如此乖巧,若是母后還活著多好!如今卻要應對她們,我万分不想你在人前低頭隱忍,讓你委曲求全,應下自己不肯的事,我心痛!后宮那些管事的女人,沒有誰有資格以婆母的身份要求你順從于她……記著這點,不要太委屈自己。別怕,惹出任何事情,都有我!”

  小喬咯咯笑:“我干嘛要惹事啊?你是巴不得我出事呢!”

  “……”

  趙瑜無語,沒有人能体會得到他的心境,小喬失而復得,多年抑郁一掃而清,只覺呼吸都順暢,對小喬的回憶中,記得最清晰的是對他的嚴厲,雖然那是故意的,也想為他好,但他后悔了,因而此時如果小喬還是個男孩,就算長成個浪蕩子,放縱霸道,驕奢淫逸,他覺得也還是會寵溺他,任他為所欲為,願護他一生周全。

  小喬是個女孩!而且還是他過目不忘的韋越云!他狂喜得想吼叫,不能否認韋越云挑起了他心底那根弦,不是不懂情愛,也許是他不解風情,生性驕傲,不會像敬王那樣為個女人猴急地四處奔走,去尋覓索求,他相信緣份,是他的便是,不是,絕不强求!

  但韋越云竟然是小喬!這個由不得他放任了,別說小喬未婚配,就算她訂了親,上了花轎去到人家家里,他也會追回來!

  小喬是他的!誰也搶不去,要什麼樣的寵什麼樣的愛他都能給,不曾付出的情意,統統給她留著,他放進心底里深深愛著的人儿,容不得任何人讓她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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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爭寵

  入夜,紫云宮內,淑妃焦躁不安,在內室走來走去,看見一位年紀稍長些的宮女進來,立即迎上去問道:“怎樣?皇上可是出來了?”

  宮女蹲身行禮:“回稟淑妃娘娘:奴婢扮成灑掃的粗使宮人前往那一路,約略聽見來回的宮女內侍說話,只道是……”

  “什麼?快說!”

  “道是皇上終于肯……歇在潤德宮了!”

  宮女頭垂得很低,挑著字眼說話,她原本聽來的是:皇上終于回心轉意了,今夜臨幸潤德宮,與德妃娘娘說了半天話,商量端王殿下的婚事,神情愉悅,笑語朗朗,晚膳吃得很多,皇上以后還會再來的!

  淑妃呆怔半晌,著急問道:“你可聽真了?定下來歇在潤德宮?皇上他……他可是厭膩了德妃的木訥無趣,都快三年沒碰她了,看都不去看的!”

  “娘娘,奴婢聽見了,也看見了,皇上身邊內侍秦澄親口說:皇上今夜在潤德宮安歇!”

  “你下去!”

  “是,奴婢告退!”

  淑妃頹然坐在軟榻上,咬著嘴唇,左右手相互抓握著,眼里透出一股狠色。

  她好不容易得了這個位子,受皇帝專寵,不是皇后,卻掌握著皇后的權勢,打理后宮事務,管著妃嬪們,享受皇后才能得到的仰慕和敬重,這是何等的尊榮!死去的表姐曾經讓她羨慕得發狂,做夢都想要得到這些,一直小心冀冀,計算精細,總算是得償所願,眼看皇后桂冠不日將會戴到頭上了。怎麼甘心讓人攪了場子?

  皇后表姐喜歡她的嫻靜優雅,憐惜她為母守孝延誤了嫁人,不時地從宮里讓人送些時興的首飾衣裳出去給她。答應為她留意著,有合適的人家便替她賜婚。不久表姐卻病了,她自願進宮服侍生病的表姐。第一次見到皇帝,她便發現自己深深愛上了他!

  皇帝俊偉魁梧。儀表堂堂,穩重端庄的大男人,在皇后面前卻是溫柔和順,輕言細語,皇后病中,后宮也還有女人,可他就是不肯離開皇后的房間。讓人在外間鋪床睡,皇后日益病重,怕過氣,故意惱了他,他才不得不答應離開,卻並不去妃嬪們的宮苑,晚上陪皇后說過話,即回自己的寢宮,她那時就偷偷躲在一旁看內侍們簇擁著他離去,感覺他是那樣的孤獨和無奈。

  后來一段日子里。皇后許是藥吃得太多,腦子有點迷糊,她終于鼓足勇氣,晚上以皇后的名義給御書房里看奏折的皇上送點心。果然,只要是皇后讓做的,沒有人會攔,而皇上也將點心全部吃完。數次之后,一個寒冷的晚上,她親自做了特別的點心,數量極少,務必要讓皇上吃完,烏骨雞湯一盅,喝不喝都無所謂,皇上卻是餓了,點心和湯全部吃完,之后他有些疲憊,她便扶他到榻上歇息,皇上撫摸著她的臉說:這里,像婉蓉……

  她嬌羞地低頭:皇上,寒夜清冷,姐姐怕您受委屈,讓我服侍您!

  那夜,她成為皇上的女人,皇上趴在她身上,不停不休整整折磨了她半夜,她咬緊牙關,全部接受!

  原來皇上並不是不想要女人,他只是有一個心結——他怕皇后!

  得了允許,他才能放得開,對她的身体如飢似渴,夜夜索求。

  她在他身下承歡,体驗著無比的快樂和幸福,但很快,便墜落冰窖。

  皇后仙逝,皇帝竟不要她了!

  如果不是太后,她便真的會被送出宮,那一刻,她領略到了男人的絕情!

  經過努力,她留了下來。皇上為皇后守身一年,不碰任何女人。之后在太后的安排下,她和几位年輕貌美的女子一起得了許可,正式為嬪,她以為,她會面臨一場爭斗,與那几個年輕艷麗女子玩心眼,但皇上卻只要她一人服侍,對那几個女子並不多看一眼,最后還是太后用手段,才讓鄒氏得臨幸,懷孕生下小公主,在她成為淑妃之后,不得不奉了太后之命,勸得動皇上去看小公主,皇上抱著小公主端詳一番,便微笑著命內侍擬旨,將鄒氏晉為靜妃。

  那時她有瞬間的悔意,后悔聽了太后的話,如果靜妃因小公主而得寵,她怎麼辦?

  幸好,皇帝對儿女們的喜愛,無關生養他們的女人。

  這是個圖省心的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只要這個女人溫順体貼,亦步亦趨絕不逆他的意,他便不會再去想另一個!這些年,她盡量做到最好,時時提防著,比她年輕好几歲的靜妃,自誕下小公主之后都沒能再得到皇上臨幸,全賴于她織就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卻沒想到,德妃這個漏網之魚,今夜得逞了!

  蔡氏臉色青白,內心極度驚慌——要趕緊想一個法子,德妃不比那些年輕嬪妃,她是舊人,給皇帝生了兩個儿子,這兩個儿子雖然不太成器,純粹的閑散富貴王爺,但也是皇家子嗣,宗室香火,總好過自己連懷孕都不曾有!

  而且,德妃也服侍陪伴過皇后,以溫順聽話見稱,皇帝在淑妃身上尋見皇后的影子,在德妃那里,若論說起皇后的舊事,未嘗不能獲取某種安慰!

  皇上多年不見德妃,淑妃卻是常見到,德妃今非昔比,皇上放她几年,她卻是意態閑散,心寬体胖,肌膚如雪似玉,四十歲的人,竟似三十五六光景,越活越年輕了!讓皇上看到這樣的德妃,實非她所願,所以,她也做了一些事,盡量抹去德妃在宮中的印跡,可德妃還是蹦出來了!

  不對,是有人把德妃拉出來了!

  是端王趙瑜!

  蔡氏緊咬牙關,自己熱臉貼上去,上趕著要替他張羅婚事,他倒好,冰冷冷理都不理,太后被他氣病,他也無所謂。本想著宮中無人了,他非得找一位長輩打理婚儀瑣事,接受新媳奉茶,到時就算他不求自己,皇上也會開口。再也想不到,趙瑜真敢做得出來:最体面的長者、最得皇寵的貴妃,他統統不要,跑去冷宮一樣的潤德宮,請德妃出面操持婚儀!

  她又驚又氣,太后聽說,當場就昏厥過去!

  耳聽得更鼓敲響,一更天了!

  后宮還有三兩位妃嬪,是當年從楚王府出來的侍妾,位份低,但生有子嗣,皇上偶爾去看孩子,自然會連同孩子的生母一起看了,只是從來不會過夜,一更天之前就會回來,他說習慣了早起由她服侍,衣飾服裝,她打理得很好。

  可是這次,他不回來了!

  今夜住在潤德宮,內侍們便會將衣飾物品搬過去,等天亮之后,將由德妃親手服侍皇上,德妃與他十几年夫妻,對他的了解怎會少?她只會做到更好!皇上心一軟,將換洗物品留一套在潤德宮,以后豈不是要常常過去了?

  不行!無論如何,非得把皇上弄出來不可!

  潤德宮內,皇上重新臨幸舊日側妃,不免生出別樣情愫,當年他只有三個女人,溫柔的婉蓉是他的發妻,也是他的最愛,然后由婉蓉替他作主娶了側妃,率性的梅氏,再后來是這個悶聲不響木訥的林氏,不久又陸續得了几個宗室間兄弟來往時相贈的美姬,本待送出去,婉蓉說,兄弟的好意,領受吧,便都留了下來,做為妾侍。

  婉蓉做事總有計量,分派他去妾室們房里的時間並不多,而他也很自覺,除了梅氏任性,糾纏著不讓走,在林氏和侍妾們那里向來不過夜,大多時間只和婉蓉在一起。婉蓉說,並不甘心給他這麼多女人,實在是她身子不行。她與他夫妻一体,同心同德,想看到他這一支興旺,枝繁葉茂,無論他與別的女人生多少個,她只當是她和他生的儿女,他多子多孫,她有與榮焉,會跟著一同享福。

  他對婉蓉百依百順,任由她安排,但她最終還是沒能與他白頭到老,半途撇下他,自己走了。

  沒有怨言,傷心難過了很久。

  他是個依賴于習慣的人,蔡氏几乎稟承了婉蓉所有他熟悉的特性,精致而溫柔,他是個正常男人,需要一個女人相伴,賢妃梅氏恃寵生驕,觸了他的逆鱗,德妃林氏糊涂,讓他生氣。他便只在蔡氏那里停留,豈會不知靜妃鄒氏是太后安排的周氏旁系親屬?既然已生下他的女儿,總要有個位份,僅此而已,再不會有別的尊榮,也不可能再得眷顧!

  久別再聚,懷里摟著熟悉又陌生的德妃,感覺極為特別,皇后離世后他內心日益增加的孤獨感,似乎消減不少。

  一更鼓后,仍然沒有睡意,德妃怕皇上受涼,起來服侍他穿上中衣,復又蓋上錦被,二人相依相偎,重提瑞王婚事,皇上說出對黃家小姑娘的看法,擔心她過于執拗率性,到時候又變成第二個梅氏,因為過度的驕寵而失了分寸,囑咐德妃看好了,多試探她些,該敲打的地方,不要心軟,不必擔心端王會生氣,以后他就懂了,這是為他好。

  德妃一一點頭,說道:“皇上放心,皇后心性臣妾最了解,自然會分毫不差依著皇后平常做的,照做就是——庄王、仁王大婚,雖然是由太后出面操持,但臣妾也幫著照看一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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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奪女

  皇上便撫著德妃肩頭嘆道:“委屈你了。你到底是太小心,你是他們的生母,你去找朕說一句,朕會不答應讓你出面嗎?那時太后精氣神也足,二話沒說就替他們作了主。現在,太后病得起不來,端王既然相信你,你便放手去做,不要瞻前顧后。他在外苦熬几年回來,二十五六歲才大婚,你須得用足心思,替他打理好!”

  “臣妾曉得怎麼做,臣妾不會讓端王失望!”

  “嗯。皇后在時,你多陪侍在側,該學得她一點半點處事手段,也了解她喜歡什麼樣的,替端王他們兄弟留意著,后院女人不必太多,側妃總是要的,珞儿和瓔儿已大婚,看看京中有合適的女孩儿,便為他們訂下,瑜儿那里,等他辦完喜事,過一陣子再說吧!”

  “是,臣妾記下了!”

  正喁喁交談著,忽聽外邊有貼身近侍緩聲道:“啟稟皇上!”

  若非事出緊急,縱然是最得寵信的內侍也不敢在這種時候打擾皇帝。

  “何事,說!”

  “淑妃娘娘遣來宮女,稟報皇上:小公主半夜發熱,忽然驚厥,靜妃娘娘驚慌失措,淑妃娘娘帶領太醫前往看顧,小公主仍未見醒來,淑妃娘娘怕有意外,特讓稟過皇上!”

  皇上怔了一下,兩歲多的青陽公主,一個月讓人帶來見他一面,小小的人儿很乖巧,嬌憨可愛,笑起來臉上有一點點滎陽的影子,最小的孩子,他不是不心疼。

  “太醫不是去了嗎?平日又說醫术如何了得,不過小儿發熱,竟是治不好?”

  “回皇上:說是咳喘得厲害。沒有個十天半月好不了,又忽然被痰堵住了。若是救治不及……”

  “廢話!救治不及。朕要他們在宮里做什麼?”

  皇上氣惱地掀開錦被,上個月就聽說青陽咳嗽,直到現在都沒好,這些人是干什麼吃的?還有那個年輕的靜妃。她到底懂不懂照顧小孩?忽想起那日在金福大酒樓,姓韋的小妞妞不是年紀更小?一本正經交待許鳴風。咳嗽的病人該忌口,貪嘴亂吃東西會發作得很快,這樣不能吃那樣不能吃。但她后來卻給他們上了一桌子好看又好吃的點心和粥品。說明能吃的食物還是很多的,只看身邊有沒有真心誠意服侍病者的人!

  青陽,是不是因為吃了不該吃的東西,病情發作了?

  德妃立即先下床服侍皇上穿鞋,套上外袍,皇上對她說道:“你歇著。朕去看看那小丫頭。”

  德妃猶豫了一下,輕聲道:“臣妾隨皇上一起去看看公主?”

  皇上想了想。搖頭:“不去了吧,你今天累了,歇著。朕得了空閑再來看你!”

  德妃便垂首蹲跪下去:“臣妾恭送皇上!”

  紫霞宮內,迎接聖駕的妃嬪、宮女內侍跪了一地,當頭跪著的淑妃垂著頭,沒人能看到她臉上勝利的微笑。

  “平身,都起來吧。”

  “謝皇上!”

  皇上在淑妃和靜妃面前停步,宮女們將二妃扶了起來,淑妃臉上淚痕尤在,卻比身后神情緊張,還在輕聲抽泣的靜妃鎮定得多。

  “怎麼回事?青陽可好些了?”

  靜妃哽咽著說不出話,淑妃柔聲道:“啟稟皇上:青陽公主剛剛緩過一口氣,太醫給做了針炙!”

  “帶路,朕看看她!”

  房內太醫、宮女、內侍們陸續走出來,淑妃扶著皇上往里邊去,一邊輕聲道:“臣妾也嚇壞了,今夜又正好不是最擅小儿病症的太醫當值,急急忙忙地把醫正也召了來,剛才就是洪醫正替青陽公主做的針炙!”

  床榻上青陽緊閉雙眼,臉儿蒼白,小嘴微微張開,像條不小心離了水蹦上岸的魚儿,正用盡全力呼吸,皇上不禁心疼,皺眉道:“怎麼這樣?她吸不進氣息麼?”

  洪醫正躬身道:“回稟皇上:小公主方才已閉氣,如今已是好多了!”

  皇上盯著洪醫正:“閉氣?閉氣久一些豈不是救不回來了?青陽上個月就發熱咳喘,當時你們太醫院的人說只是不慎著涼,是時症,不日即可治愈,為何到如今反而加重了?”

  “皇上容稟!”

  洪醫正輕咳一聲,很快看一眼淑妃和靜妃,說道:“小公主之病症,原已好得差不多,僅剩一些清痰在胸肺,不時地咳几聲,過個十天半月就會痊愈,但几天前小公主吃了些生發熱氣的食物,又發作了些,今夜……才致于此!”

  淑妃著急地打斷他,問道:“到底是吃了什麼?今夜會不會也是吃了那樣食物的原因?”

  洪醫正對上淑妃娘娘的眼睛,那清冷的目光,跟滿臉的焦慮根本不相符,他心里一機伶,微微打了個突,答道:“今夜……倒不能說是因食物所致,天氣變化而不注意添減衣裳,也會致使病症急變!”

  淑妃轉臉看著榻上的青陽公主,憐惜地嘆了口氣:“就是說身邊服侍的人不夠細心,瞧把小嬌嬌折騰成這樣!”

  皇上大為氣惱:“將紫霞宮上下人等一一追責,公主的食物是誰給,衣物是誰打理,統統責罰!所有宮女內侍都換掉,靜妃,禁足!”

  淑妃垂首道:“是!臣妾記下了!”

  一旁的靜妃變了臉:這是怎麼說的?女儿是她生的,淑妃拿了太后的名來壓她,說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把皇上拉回來,皇上不回到她們這邊,后宮權柄旁落,就沒有她們的好日子過!硬生生將睡得好好的女儿搖醒,喂了不該吃的東西,發起病來,她本已擔驚受怕,心疼得要命,到最后還要她來受罰!

  難不成母女倆受苦,換得的好處都是淑妃拿?不甘心啊!一定要申辯几句!

  靜妃衝上前,攔跪在皇上面前,拉住龍袍淚流滿面地哭訴:“皇上!皇上可憐可憐我們母女!皇上看看青陽……淑妃娘娘……”

  淑妃趕緊俯下身去拉她:“靜妃,你這是做什麼?莫惹得皇上生氣!”

  皇上的臉已經沉下來,左右宮女忙上前拉開靜妃,皇上龍袍一甩,一言不發走出房門,又在廊下站定,冷聲道:“將青陽送交紫云宮,暫由淑妃撫養!”

  靜妃驚呆,淑妃也楞在當場,旋即一喜,忙跪下道:“臣妾遵旨!”

  皇上很快出了紫霞宮,紫霞宮里哭聲撕心裂肺、尖利嚇人,靜妃攔不住抱走青陽的內侍宮女,便緊緊抓住淑妃不放:“姐姐不能這樣!姐姐騙了我,如今又奪我女儿……”

  淑妃將靜妃用力推開,拂了拂衣袖,冷哼:“我奪你女儿?你可是聽清楚了,是皇上親口將青陽給我!他其實也疼女儿,卻不喜歡你,所以連女儿都不來看。若不是我今晚用這苦肉計,你能見著聖顏?青陽在你手里沒多大用處,她到了我那里就不同,皇上會更加離不開我的紫云宮!你自去問問太后,如此行事,可合她心思?你與我,總要有一人能抓住皇上的心,你不能,我可以,你就得為我做配襯!你生了青陽,做得足夠了,安心在紫霞宮里靜養吧,這后宮是我在掌管,自己人,不會虧待了你!”

  淑妃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靜妃追上前,被兩名內侍拖了回來,推倒在床榻上,然后快速離開,將房門關上。

  淑妃趕回紫云宮,立即指揮宮女嬤嬤們安置好青陽,太醫們也相隨而來,淑妃又是詢問太醫,又要親手絞帕子給青陽擦拭手、臉,小心冀冀地探手進棉被,嘴里說著:“得瞧瞧小公主身上衣裳可有汗濕……哎呀!有些儿潮潤呢,快,另拿一套中衣來,要干淨柔軟又干燥的!”

  宮女們把帶回來的包袱打開,翻找衣裳,淑妃急催著,又讓人騰出櫥櫃盛裝青陽的各樣衣裳,屋里亂成一團,皇上坐在外間聽著看著,卻是安心不少。

  淑妃帶小孩很有一套,皇孫趙燁進宮多是她跟隨服侍,從未出錯,青陽交給她就可以了。

  直亂到四更天,才靜得下來,淑妃服侍皇上脫衣,溫柔地說道:“皇上累壞了吧?白天已經是忙了一天,夜里還不能睡個安穩覺,臣妾心疼皇上!來,快躺下歇會!”

  皇上微笑道:“你還不是一樣?明日以后你還有得累,青陽又要你費心,若是照看不來,便說一聲,不必勉强,我將她給德妃去養也行,德妃那里挺好,她閑著也是閑著!”

  淑妃心里一驚,面上卻笑靨如花,脫了衣裳鑽進緞繡錦被,撒嬌地偎進皇上懷里:“皇上!臣妾不會累壞的,臣妾喜歡小孩儿,青陽公主如此可愛,臣妾一定好好疼愛她!”

  “那便將她當成你親生的女儿養著,長大了,她也會將你當成親生母親,敬你愛你,宮里傳下話去,誰敢亂說什麼?朕給你這份大禮,可好?”

  “謝皇上!臣妾好喜歡!”

  “嗯,要愛惜!”

  “臣妾會的!臣妾還想……”

  “想怎樣?”

  “臣妾也想給皇上生一個……”

  “唔——這個嘛……”

  “皇上……”

  “淑妃……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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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入宮

  皇上終究敵不過淑妃的溫柔,一場歡愛過后,便擁著淑妃漸入夢鄉,淑妃卻貼在他耳邊膩聲道:“皇上,明天臣妾去探望德妃姐姐,看看姐姐宮里可有什麼需要添置更換的!”

  “你看著辦吧……”

  “姐姐若是有要緊的事,臣妾也可幫忙一二!”

  “好……”

  皇上睡意濃濃,淑妃滿意地替他掖了掖被角,笑著說:“皇上睡吧!”

  德妃万般不想讓淑妃和自己一起召見端王的未婚妻,淑妃打理后宮,按理說位階不如自己,但她貴在得皇上專寵,掌管中宮,明里不敢說,暗地里內侍宮女們看她,那目光就如同仰望皇后一樣,端王卻不肯要淑妃作為長輩召見黃小姐,寧可找受皇上冷落的自己,可見端王不喜淑妃。

  德妃曾私下使人出去探問原由,回來說:“淑妃曾奉皇命為端王選妃侍,為端王拒絕,二人在皇上面前有爭執,許是因此而生隙!”

  但是德妃無論如何擺脫不了淑妃,同在后宮,淑妃又耳目眾多,德妃的一舉一動,都逃不掉她的視線,德妃要做什麼,淑妃都要參與。

  淑妃的理由冠冕堂皇:“皇上說了,姐姐向來待在深宅,從前也只是跟隨皇后,未曾獨自操辦大事,端王婚事不同尋常,讓我與姐姐一同來料理!”

  這麼一說,德妃能怎麼辦?答應了是違背端王意願,不答應便是不遵皇命。

  一同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皇子、公主都來了,大家坐著閑話,說到這樁,淑妃就順口道:“皇上說。端王婚事要大辦,婚儀禮制可高于諸王大婚。與太子大婚時相差無几!”

  太后靠在榻上閉目養神。面無表情,眾位王爺、公主皆動容,太子妃眸光一閃,很快垂下頭。

  德妃見狀。笑著說道:“這個我卻未曾聽到,想是妹妹聽錯了?”

  淑妃挑眉道:“我會聽錯麼?我在皇前侍奉這麼多年。若是連皇上說過的話也聽錯,皇上能容得下我?姐姐就算多日沒見過皇上,皇上的話總該相信!”

  德妃默然。過一會才幽幽道:“我也不是多日沒見皇上。大前天皇上在我宮里用晚膳,昨日午間,我們一起用午膳,皇上在潤德宮歇的午覺!”

  太后猛然睜開眼睛,銳利的目光直射向德妃——這是那個懦弱少言的林氏嗎?她竟然變得如此大膽起來!淑妃故意那樣說,本是算好德妃不會輕易搭腔的。沒想到她不但搭了腔,還直接拆了淑妃的台。說德妃沒見過皇上,德妃直接告訴大家三天內皇上臨幸潤德宮兩次!有誰會不相信老實巴交的德妃親口說出的話?

  這麼一來,淑妃所言反而不可信,成了謊言。

  本來皇上偏寵端王,諸王心里就有點想法,端王的婚禮再越制,他們更會對端王側目,現在,這個說法因為德妃的分辨站不住腳。

  淑妃大為意外,又尷尬又惶急地看向太后,含有那個意思的言語皇上不是沒說過,但那種話可不能隨意亂傳出去,皇上說給她聽,她說給太后聽,若讓皇上知道未經許可這樣亂傳話,她是吃不消的!太后不給她撐腰的話,一傳十十傳百,傳到皇上耳朵里,皇上閉著眼睛都能想到是她在作怪!

  太后收回精光銳盛的目光,垂下眼簾,說道:“又沒有外人,咱們祖孫婆媳几個論說消閑,聽錯或說錯,隨意說說罷了,都在哀家這里,傳不出去!端王不也還沒辦喜事嗎?到時大伙儿都去瞧熱鬧,好好恭賀他一番,終歸是大婚了,不容易!”

  淑妃暗松口氣,看向德妃的目光就深沉了些。

  她怎麼就不知道,今天午后皇上去了潤德宮?還以為皇上在前殿議政不回后宮呢,往日也有這樣的啊,散朝后與大臣在偏殿交談論事,有時是與人品茶手談,直到深夜方回宮苑……沒想到他白天也去潤德宮!

  兩天后,德妃娘娘召請黃小姐進宮。

  這是皇上和德妃商議好,又讓欽天監仔細推算過的日子。禮部官員和皇家宗室長輩已經去過黃家,拿到黃文嬌的八字,與趙瑜的一起交由欽天監一合,結果是相生相宜的佳偶絕配,皇上和太子聽了也覺欣慰——趙瑜是個能折騰的,若說兩不相宜,他只要不肯放手,還不一定能拆得散他們。

  于是明面上的禮節在兩日內都過全了,黃家人松了口氣,姚媽媽說:這回好了,生死都是皇帝家的人啦!

  小喬聽見,額頭垂下黑線,就算她厚臉皮賴著皇家,那也只為趙瑜,可不是為了別的!

  滎陽公主來探望小喬,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又看,笑著說道:“你就是小喬!男孩長成姑娘了,真好!你和四弟確實很般配!那天在繡庄前面,我就看出你與我弟弟有點古怪,沒見過敢于那樣盯著王爺看的姑娘,我那傻弟弟更是離奇,他平日對女孩儿還算通融,那天怎就那般冷冰冰待你?現在弄明白了,他心里原來喜歡你,可聽到傳言說你許了別人,他生氣!哈哈!竟有這樣的人!還好你是小喬,原本就是他的,不然,要每天這樣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若不把他折磨死,總有一天會出事!”

  小喬嬌羞地低下頭:“公主說笑了!”

  滎陽嗔怪地故意繃起臉:“叫我什麼呢?不叫我姐姐,我可要跟你算帳了——四弟替你討了饒,那也不算!”

  “姐姐!我這里再賠個不是!”

  滎陽滿意地綻開笑顏:“那也不用。不過呢,夏天快到了,你得再送我几套夏天的衣裳!我可是最愛你那芳華繡庄的衣裳樣式和繡藝,穿了出去,沒有人不贊嘆喜歡,也想要做和我這般一樣的,卻總也找不著,為一件衣裳轉來找去好几趟,太好笑了!”

  小喬內心苦笑:你當然好笑了,我這里為你十几套衣裳花費三万多兩銀子!揮金如土為大姑子,有點那什麼了,早知如此……

  面上卻還得應承下來:“只要姐姐喜歡,芳華繡庄里只任由姐姐挑選!”

  滎陽喜上眉梢:“好啊,就喜歡弟妹這樣的爽快人!”

  四月初十,殿試之日,也是小喬進宮拜見德妃娘娘的日子,滎陽受趙瑜之托,得知小喬被召進宮,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施施然也進宮來探望太后,隨后找了個借口,直接往德妃召見小喬的順德宮來,只說是給德妃娘娘請安,見淑妃也在,便一同行了禮,敘禮畢,德妃讓她坐一旁閑話,等到內侍一一來稟黃小姐已進入內宮門、快到順德宮了,她仍不告退,德妃看出端倪,也就不說什麼,由著她坐在旁,淑妃在諸王、公主們面前向來以賢淑溫柔示人,更不會出言趕她,只是覺得有點不方便,滎陽在旁,她想對未來的端王妃說几句稍帶點力氣的話都不成了。

  結果這一場形式上的婆媳會面進行得很順利,小喬第一次進宮,這個朝代的宮殿竟是不同故宮那樣的,前面那些高大巍峨的大殿自不必說了,內苑宮室也建得氣勢非凡,相比之下,故宮似乎小了一號,有點模具的感覺。

  宮里的侍衛、太監、宮女,品秩分明,低著頭匆匆而過的自然是低等宮人,那些高昂著頭,目空一切的,不是皇帝身邊人,也是皇妃的內侍公公吧?前世電視里有,這些內侍可以直接進臥室服侍皇妃,有的還會梳頭,繡花,反正已經不是男人了……那些侍衛跟端王府的侍衛差不多,但他們可不會對還不是王妃的小喬假以辭色,一個個板著臉,見誰瞪誰,活像誰都有可能是混進宮的刺客。

  她心里多少受震懾,未見人,先被宮牆殿宇和皇家氣勢鎮住,有點不妙。

  經過傳報、稟報、候召,小喬才能進入順德宮殿堂,進宮禮儀滎陽教過一些,夠用了,該說什麼話,該行什麼禮,一樣樣做下來,只不敢正眼瞧看上邊端坐的兩位宮裝麗人,眼角余光早已見到滎陽公主坐在旁邊,小喬心里大定,神色安穩許多。

  給二位貴妃行了跪拜禮,又見過公主,便聽淑妃緩聲道:“黃小姐請起!”

  待小喬起身,徐徐抬眸,未敢直視二位娘娘,目光卻在德妃娘娘身后一位年輕內侍臉上停了一下:好眼熟啊,在哪里見過?

  不容她多想,淑妃賜座,她又得蹲跪謝坐,再起來身后多了個繡杌,內心暗自嘲諷:不過一個繡杌,還比不得我房里的繡藝精巧材質好,犯得著讓本小姐跪來跪去的?知道宮廷禮儀麻煩,沒想到會這麼麻煩!

  小心冀冀坐下,老老實實聽貴妃問話、然后恭敬地答話,問答過后,便是貴妃非常溫和的教導訓話,自然還是淑妃娘娘在說,看她也不像是那種愛說話的,偏偏從頭到尾都是她開口在先,德妃娘娘便一直帶著慈善的笑容,目光平靜地看著小喬,不多作表示,在她看來,變成現在這樣的情形,誰說話都一樣了,只要按規矩來,不讓黃小姐難做就是了。

  小喬認真聽淑妃說話,末了表示謹遵娘娘訓教,又要謝恩一番,然后得著些賞賜,被提醒跪安,然后帶上二位貴妃指派給她的四個教引嬤嬤,在內侍引領下,出宮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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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狀元

  在宮門口與滎陽公主會合,滎陽笑著說道:“太后身体不適,免得你還要去慈寧宮一趟的。怎樣,還好吧?二位娘娘對你還算不錯,母后以前見敬王妃時,都沒讓她這麼輕松,庄王妃和仁王妃在太后面前更加拘束不安,你倒是一派從容自然!”

  小喬看了看緩緩跟在后邊的几個教引嬤嬤,對著滎陽燦然一笑:“還不是因為有姐姐在旁?我一見著姐姐,心立刻就定下來!二位娘娘也很親切和氣,說話如述家常,便不覺得害怕了。”

  滎陽仲手摸摸她嫩滑如嬰儿肌膚的臉龐,嘆息道:“瞧這粘人的小模樣,怪不得四弟如此疼愛!德妃娘娘是個真正和氣慈善的,淑妃卻罷了!本來這次召你進宮由德妃出面,她非要和德妃一同見你,那份心思誰看不懂?你給她應盡的禮數就好,也不必想太多!”

  進了一趟宮苑,總算是了了一件事。

  小喬卻對那四個教引嬤嬤發了悚——宮里出來的,說不定論品序她們還算得上是個官儿呢,可不是老外公給她請的鄉間教引媽媽,任由她隨意糊弄,奉了二位貴妃之命,自是要盡心盡責地教導,看來不能馬虎了,得認真學習才行。

  仁和殿上,參加殿試的貢生們贊拜行禮畢,經皇帝隨機點了几個人上前提問,然后便頒發策題,貢生們題卷在手,即緊張地埋頭答題,皇帝離開龍座.下殿親自巡看一番,展目四顧,發現今科盡是年輕才俊居多,不禁展顏,為不致打擾到考生思緒,影響答題,皇帝悄然轉身,負手離去。

  共四道時務題,限時答題.日暮交卷,由才子們盡情揮灑才華,展示智慧。

  秦澄跟在身后稟報:文華書院院長許鳴風等著覲見。

  皇上笑道:“你去,帶他在仁和殿外巡看一回,身著文華書院藍衫的貢生,可不是大半,而只是小半!”

  秦澄應聲下去,卻見另一名近侍張童從階下順側邊拾級而上,看他走近來行過禮,問道:“你怎麼來了?宮里都弄好了?”

  “遵皇上旨意.西域來的這批貢品已交由德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共同打理,淑妃娘娘因見奴婢在旁只是閑著,說皇上身邊不好缺了体己的人,打發奴婢回來。”

  淑妃是個精巧細致的,這點德妃卻不及她。

  皇上點頭道:“黃小姐可入宮了?”

  “黃小姐得了傳,早早便在宮門處候著,已經覲見過二位娘娘,二位娘娘都對黃小姐十分滿意,各自都有不少賞賜,淑妃娘娘還給了兩塊珍貴華麗的紫狐皮毛!”

  “是嗎?那紫狐皮毛可是極為難得.朕剛給了淑妃,她還未舍得縫制穿用,便給了黃小姐?”

  皇上微微一笑:“今日仁和殿上未決出勝負.狀元不知是誰,內苑倒是有人得了好彩頭,也算一個狀元嘍!”

  張童抿了抿嘴,秀氣的臉上現出笑意,左右看了看,終是忍不住,躬身說道:“皇上,黃小姐她、她……”

  “她怎麼啦?”

  “她是那天金福大酒樓女扮男裝的韋越云、韋小姐!”

  “什麼?”

  皇上正要舉步走下台階.猛地頓住腳.險些站立不穩:“怎麼回事?那小妞妞不是商家女麼?何以又成了三品官之女黃文嬌?你你...…莫不是眼花了?”

  看到皇上一張臉沉下來,張童也忙端肅起來:“皇上.千真万確!奴婢特意去到德妃娘娘身后站著看了看,是她!”

  皇上狐疑道:“難道是人有相似?”

  張童說:“稟皇上:實乃一人!奴婢與跟隨黃小姐的端王府侍衛閑話.侍衛並不隱諱,直說便是韋越云—黃小姐在江南投靠外祖父時,外祖另給起的名和姓!此事太子爺、敬王爺都知道!”

  “為何朕不知道?”

  “想是覺得些微小事,無關緊要,皇上不知道也無妨!”

  “豈有此理!都要做朕的儿媳了,怎可以不知道?”

  皇上臉色變幻几下,轉頭見到殿角走出秦澄,后邊跟著一本正經、背著手踱著方步的許鳴風,不由得哼笑兩聲:“不讓朕知道......不讓朕知道險些儿就要壞事!”

  此時看到許鳴風,皇上心里大為舒暢—許鳴風這老小子眼力夠毒的,一眼看上小妞妞,想拉回去給他儿子做媳婦!好在小妞妞先與趙瑜訂了親…...原來、原來小妞妞就是小喬啊!這般乖巧伶俐,怪不得瑜儿念念不忘,非她不可,不錯不錯!那天看著許鳴風替他儿子打算,自己心里還悶悶的,想著這小妞妞為何生在商賈家,若是給了趙瑜豈不挺好?那小子正為不要妾侍與太后打擂台,真給他只怕也會找借口推拒掉,可那小妞妞確實稀罕,讓許鳴風求得去做儿媳實在可惜!卻沒想到……哈哈!世事奇妙-,真真有趣啊!

  許鳴風上前來作勢要給皇上下跪請安,皇上呵呵笑道:“免了!陪朕去偏殿飲茶,手談一局如何?遲些時也能略知點風聲,看狀元是誰!你剛才也瞧見了,殿中參考的貢生中並不是你的學生居多。我可有言在先,今科狀元若不是文華書院的學子,你這浮誇之風可就坐實了!乖乖給書院換個院長,回來上朝,權當陪朕了!”

  許鳴風微笑:“皇上,臣下方才細細看了,殿堂中可有一大半人是文華書院的學子!”

  “胡說!那藍衫……”

  “皇上,如今又不是入院讀書之時,有几個人會穿那藍衫院服?今日臣下大儿俊卿都未著院服!”

  皇上眨了眨眼:“是麼?剛才未曾細看,倒是不見許俊卿——你不會又來誆朕罷?”

  “哈哈!不敢不敢!”

  秦澄、張童引路.兩人往偏殿走去,一路談笑風生,氣氛輕快愉悅,光華燦爛的龍袍和暗紋葛布衫走在一起,並不和諧,但內侍們司空見慣,並不覺突兀,就連皇上笑得高興,伸手拍在許院長肩頭.然后就那樣攬了許院長往前走,也覺得十分自然。

  當年的楚王與晉王同在許鳴風的父親教導下讀書,許鳴風本是公卿世家公子,卻被指作皇子伴讀,好不郁悶,偏偏二位皇子一同看上他,都要他隨侍,爭執不下便一人陪兩個。那時的楚王心氣盛,總覺得老師和小伴讀都對晉王好,晉王有天賦.讀書厲害那是一定的,老師對晉王偷偷偏心喜愛也罷了,讀也多傾向于晉王,楚王肯定不服氣,即使是皇子,也奈何不了老師,就抓了許鳴風到偏僻處,大加指責,許鳴風卻說: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稟持一顆公平心,絕沒有隨意偏向誰!晉王行書快.背書也快,占盡先機,自然可以為所欲為.我只是伴讀,皇子們要我做什麼,我唯有聽命…...晉王殿下半個時辰看完一本書,我得遵命為他去另選一本,他能騰得出那個空閑指使我做這樣那樣,楚王殿下卻不能!一個時辰看不完一本,我如何能替您多做事?為您效勞!

  楚王經常被他一番振振有詞駁倒,三人就在那樣的情形下一同長大.許鳴風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才學與晉王並齊,因而與晉王多有話說.三人辯論中他和晉王往往持相同觀點,但他就是有本事讓楚王恨不起他來。

  緣由在于他了解楚王.年輕時候的楚王注重練武,不愛讀書不擅思考,思想、頭腦極其簡單,一是一二是二,許鳴風總是在過后找楚王談心,將楚王思想上認識不到的地方指出來,細致地分析解說.....a果說許父在那時候就堅定地成為晉王派,那麼許鳴風則是有意無意地做了兩面派,他認同晉王的治國之才,但少年楚王愛憎分明、率直端正的性格又吸引著他,明面上他與晉王走得近,私底下他對楚王的幫助卻是非常之大,楚王府只重武將,經許鳴風點提,楚王才開始讓人招募有才干的幕僚,便是在晉王登基奪位,楚王淪落西北之時,許鳴風守孝致仕在家,仍暗地里為楚王出謀划策,因而楚王重回京城,登上帝位,對曾輔佐晉王的許家分毫未動,不明真相的人頗為不解。

  而皇帝近侍和許家人只知道,這兩人私底下相處可以不論君臣之禮,你我相稱,通宵達旦下棋或談話,困了可以同在一張榻上,你一頭我一頭,各自打盹。

  君臣相對而坐,中間隔著棋盤,皇上舉手落下一子,微笑著對許鳴風說道:“那天在金福大酒樓遇上的小妞妞,哪里去啦?”

  許鳴風看了皇上一眼,陪著小心:“這是要我跪下謝罪?”

  皇上哈哈大笑:“你倒是靈通,我剛剛才得知:韋越云居然是我瑜儿未過門的王妃!這小妞妞耍了我們一道,用個假名糊弄公公,這還了得!”

  許鳴風搖頭苦笑:“聰明精靈的小妞妞,恐怕也只有一個,天下再找不到第二個來!不過是端王趙瑜得了去,我也高興,總歸還是我的學生!”

  皇上笑著:“你是如何知道的?真的尋跡去問人家啦?告訴你,問也是白問,小妞妞早就與趙瑜訂了親!”

  許鳴風一怔:“端王可一直都說是未曾訂親的!”

  “在你見到她之前,這算不算早?”

  許鳴風不滿:“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個門,你們翁媳兩個做的事竟都差不離!我許家這虧是吃定了!”

  皇上挑眉:“我和小妞妞怎麼你啦?”

  許鳴風唉聲嘆氣,道出原由:原來科考前一天,許真卿和哥哥許俊卿出門逛了一圈回來,許俊卿就一直黑著個臉,見過父母便回房關起門,不聲不響也不吃飯,晚上居然也不睡覺,房間的燈亮到半夜,許鳴風百思不解,去找二儿子追問,才知道原來他們在街上見著了韋越云,許俊卿果然喜歡小妞妞,誰知又發現小妞妞身邊有端王府的侍衛,一打聽才知道,那是未來的端王妃!

  “皇上,你們翁媳這不是存心害人嗎?你不知儿媳別名,看著我在那里瞎著急,如今又來取笑我也就罷了,那小妞妞訂了親即將出嫁,明知自己生得花容月貌,還要跑出來,惹得人見了動心......俊卿會試原本應該得著會元的,那一夜未睡,傷心難過,第二天能考得好嗎?自然是失利,會元讓江南一位舉子得了去!這次要是狀元也得不著,那也無可奈何!”

  皇上指著他說道:“你這老小子,明顯栽贓嫁禍!考不上會元你不自責教子不力,俊卿學問不濟,反來怪我家小妞妞!我可沒頒下律法,禁止訂了親的姑娘上街游玩!對了,你那日自己也說:十六歲的姑娘,只怕已經訂了親!而且小妞妞穿的是男裝,整個一小公子模樣,俊卿也喜歡,我看你得回去細細問問,他是不是喜好那什麼......不多說,你知道的!”

  許嗚風手一抖,正欲落下的棋子抓不穩,掉了下去:“這樣的話,誰都可以亂說,唯獨皇上可不能啊!”

  他四下里張望,見內侍都在殿外站著,並未近前,臉色才松緩下來:“讓人聽見,俊卿這輩子只怕真就娶不著妻室了!”

  皇上笑道:“人正不怕影歪,你慌什麼?放心吧!讓人聽去又如何?即便真有那回事也無妨啊,找個合適的姑娘,給他賜婚就是了!”

  許鳴風欲哭無淚:“皇上……真沒那回事!”

  下棋,閑話,用過午膳,小憩一會,兩人又到別處去轉了轉回來,坐下用點心,談論南方各小國情況,日暮過后不久,內侍來報:考生俱已交卷,因皇上想早知科考情況,讀卷大臣即時閱卷,已經精選出十張最好的卷子,待呈皇上御覽!

  皇上說道:“呈上來!”

  內侍們點上數盞大燈籠,將殿室照得光華燦爛,八名讀卷大臣推選出兩名代表,捧著一只長方形紅木匣子進殿,行了跪禮,將匣子打開,取出前十名卷子,在御案上一一展開,閱卷大臣蔣學士指著其中兩份卷說道:“此二卷,無論文采、策論、書法,俱是一樣的精彩卓絕,想來答卷的二位貢生才學思想應是相當。臣等輪流閱過,各自打上符號,最后竟得出並列第一的結果!為示公平謹慎,又再閱過三次,方能分出主次!”

  “竟有這等事?即是說:今科差一點給朕出了兩個狀元?”

  皇上和許鳴風同時拿起那兩份卷子,一看之下,許鳴風松了口氣:他認得出那筆跡,最終勝出的,是他的儿子許俊卿!

  另一張卷子輸在書法上,這樣有點勝之不武,但勝便是勝,敗便是敗,他只要這個結果,文華書院可丟不起這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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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歸人

皇榜張貼當日,派了青梅出去探聽,回來稟報述說雙龍客棧的歡騰熱鬧場面,小喬也不禁興奮了半天:陳應景沒中狀元,卻點了榜眼,這跟狀元也差不多,進了一甲就昭示著才學非凡!

  劉朋、陳應章第三甲同進士出身,多年辛苦讀書,終于掙得個功名,可喜可賀!

  進京住進雙龍客棧參加會試的舉子中,還有中了二甲的進士出身一人,同進士出身兩名,雙龍客棧這回可因此沾了榮光,不管怎麼誇耀都成,狀元是京城人士,他不住客棧,榜眼住的客棧就顯出福貴來了。

  宋娉婷從頭到尾都在惦記著陳應景,這一下比任何人都興奮,本想來邀小喬出去看熱鬧,一走進林宅后院,見著那四大金剛似的嬤嬤守著小喬,心里知道讓她出門是不可能了,什麼話都不敢說。黃文正則因了她們倆人上次在街上盤桓太久,認為是宋娉婷帶了他妹妹出去,對她便不如以前熱絡,弄得宋娉婷很不高興,小喬也不安,宋娉婷一來她就趕黃文正出門,衙門里端王早交待過,黃文正可以來去自由,眼下最重要的任務是修繕黃府,黃文正每天往返于林宅和黃府之間,抓緊整修院落房子。

  小喬則每天學習熟悉宮廷禮儀,研知做為王妃該懂該注意的事項,四位嬤嬤很嚴格,也很有耐心,那些多如牛毛細微瑣碎的事務,讓她們如數家珍般一一道來,小喬聽得發暈,卻又不能真的暈,想嫁給趙瑜,就必須做王妃,這些可都是做王妃的必修課!只有拿起上輩子攻讀學位時的精神。用足心力,跟四位嬤嬤鉚上了。

  站在外間的姚媽媽卻是個妙人。生怕小姐記不住。叫小魚研墨,青梅手拿毫筆一條條給記下來,晚上小喬再來翻看那些“筆記”無語嘆息。上輩子自由自在,一朝穿越成古代人。就得老老實實重溫老祖宗的規矩,可悲啊!

  得閑就待在閨房里專心整理自己的東西,點看陸續送進來的各樣嫁妝繡品。給趙瑜寫寫信。想他了就發發呆,悶了出門在廊下和吉祥逗趣,到后園賞花看景,手下有青梅帶著小魚、小鹿打理各樣商務上的事,再過几天,外公的船就到了。會帶來海棠和小羊、小羽,小姐要出嫁了。定居京城,貼身的丫頭自然得跟著陪嫁。

  孫蘭貞和宋娉婷相攜來看做好的嫁妝,對芳華繡庄的精巧手藝再次贊嘆不已,宋娉婷大言不慚,說自己出嫁時也要在芳華繡庄置辦繡品,孫蘭貞卻默不作聲,小喬見此情形,笑著將話題轉移開去。

  往時說到婚嫁,蘭貞淡然處之,毫不避諱地說自己身子弱,天生的藥罐子,與其嫁去拖累人家,不如一輩子不嫁。現在她不再作聲,是不是覺著,其實她可以做得到,好好吃藥,堅持鍛煉身体,會不會也有嫁人的機會?

  當年小喬由宋娉婷相伴,悄然回到花橋縣,找德仁藥堂的曾大夫打聽馮老消息,花了半年時間才找到他,馮老聽兩個小姑娘說是為朋友尋醫問藥,有所感觸,便跟她們走了一趟,並精心為孫蘭貞開出一個方子,藥引極難找,便是一年只盛放一次的曇花,小喬請手下南北商隊大掌櫃四處搜尋,倒也能找到得到,馮老再配伍入藥,依時辰制成藥丸,服用兩年多,孫蘭貞身体的變化,眾人有目共睹,她才十六歲,也不著急,再將養兩年,並不算晚,等她擁有一個更加健康的身体,該擁有的總會有。

  沈家的小姐也來探訪,黃文正每次都避之唯恐不及,小喬見了笑個不停。

  果然如黃文正所說,沈家女儿真多,上次小喬去沈家,一直在沈夫人房里坐著說話,只見著沈秋玉,不知與沈秋玉同年有一個庶出的沈秋水,下邊還有一個沈秋素。

  沈秋素剛及笄,也是妾室所生,個儿倒比沈秋玉、沈秋水略高,眉目清秀,性情溫順,比較害羞,跟兩個姐姐來了一次,相互問候過,就安安靜靜坐一旁聽姐姐們說話,並不敢主動說什麼,兩個姐姐再來,便不再帶她,只說這人實在無趣,話不會說,木頭人似的。

  卻不知道是否因為沈家提出聯姻一事,小喬與沈家姐妹在一起也不覺有趣,礙于是多年鄰居,又收留過吉祥,每次來只好陪她們坐坐,談話味同嚼蠟,沒說几句便想端茶送客,留客吃飯一同游園的事絕不會提出來,沈秋玉每次都是略顯失望而歸。

  這般白天跟著宮里嬤嬤學禮儀學各樣服侍人的手段技巧——還別說真有趙瑜說的那種,就是現代世界所謂的婚前須知吧,小喬以前聽說過,具体怎樣並不懂,卻沒想到傳統保守的古代人,對洞房花燭夫妻圓房卻是如此重視和講究,聽看嬤嬤們傳授說教,小喬不禁羞得滿臉通紅,嬤嬤們卻說:“黃小姐先別忙害羞,還須得看好、學會,再親自做一遍來看!尋常人家新婚,夫妻之禮尚馬虎不得,何況這是嫁入王府……”

  好不容易學完這一節,小喬滿頭冒汗,到最后都分不清是害羞還是別扭,總之是老半天不好意思走出房門——雖然沒經過現代婚育指導,古代女人一板一眼當面演示教導的這些,也實在太彪悍了!大開眼界啊,都有點懷疑她們是否屬于這個朝代!

  黃文正說外公的船明天早上到,小喬也想出城去碼頭接外公,黃文正心想妹妹也悶了許多天,不讓她出去透口氣只怕她不高興,有這麼多侍衛相隨應是沒事,便點頭答應了,囑她晚上早早睡下,明早兄妹倆吃過早飯便去碼頭。

  小喬上床躺下,心里想著趙瑜,有些焦躁不安,翻來覆去睡不著,他說最多去十天,這都足足十六天了,為什麼還不回來?

  青梅陪在外間榻上,聽著小姐在里間的動靜漸漸小了,直至再沒有翻身的動作,這才放心閉上眼睛,暗自嘆了一聲:小姐又想王爺了,王爺去了許久不歸還,確實也令人擔憂……

  暗夜寂寂,主仆二人先后各自進入了夢鄉。

  小喬睡夢中感覺有人親吻自己的臉,用力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趙……!”

  趙瑜及時封住她的唇,小喬伸出手摟住他的腰,內心欣喜若狂:趙瑜!她的良人回來了!

  難舍難分,仍是得分,否則會引起什麼樣的后果,趙瑜心知肚明。

  拼命克制著自己,好不容易才放開小喬柔軟甜蜜的雙唇,喘著粗氣啞聲道:“小喬!小喬想我了!”

  小喬貼著他:“嗯!天天想!十天過去了,總不回來,心里難受!”

  趙瑜滿懷歉意,憐惜地撫著她的頭發:“對不起!東南邊天氣不好,整天下雨,路途難行……不過總算是辦完事了,我回來了!小喬,我們快要成親了!岳父母他們再過五天,就到京城!”

  “真的?太好了!”

  兩人又激動又歡喜,相互用力抱得更緊些。

  “阿瑜!”小喬伸出手撫摸趙瑜的臉,輕聲說:“我們成了夫妻,就不叫你哥哥了,我叫你阿瑜!”

  “嗯!阿瑜是你的,小喬是我的!”

  小喬一笑:“剛剛回到的嗎?累不累?餓不餓?”

  趙瑜在她額上輕吻:“回到綿州,天氣晴和路好走些便日夜兼程,有點累!天黑之后入的城,在王府梳洗過,吃了一點飯,就等著這時候過來,要抱我的小喬——我想你,很想!不過也很安然踏實,又有小喬在家想我、等著我回來,這里,很幸福!”

  他把小喬的手拉過來捂在心口,小喬感受著掌下一顆心仍跳得歡快,便笑著撫摸了几下。

  趙瑜道:“聽見了嗎?它天天都在喊‘小喬小喬’!”

  小喬點頭表示明白,順著他的話說:“我這里也在喊趙瑜啊!”

  趙瑜便探過手去:“那讓我摸摸看!”

  小喬躲閃著:“不要……阿瑜你好壞!”

  趙瑜壓抑著聲音,笑得渾身打顫:“都是我的,為何不讓我摸?”

  “現在不行!你抱了,碰到了,還要摸!”

  “我抱你,你總這麼小心……小喬,你對我不夠好,不比以前了!”

  “嗯……那不同!以前、以前……嗯不要啦!”

  “逗你玩呢!以前和現在,確實不相同了!”

  趙瑜笑著,寵愛地擁緊她:“我的小喬長大了,還像以前那般可愛,又是如此甜美!等過几天,我要一口一口把你吃進肚里,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宮里來的嬤嬤,她們可教過你什麼?”

  提起白天的事,小喬不免窘迫,卻反問他:“難道有人教你了嗎?”

  “……我問你呢!”

  “沒有!”

  “不說真話是吧?我知道那些嬤嬤隨你回來好多天了。不說,我來試試!”

  “啊呀……教過了……”

  “要怎麼做?”

  “嬤嬤交待了,只有到洞房時才能做!別的時候做,不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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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迎接

  趙瑜自然不信,繼續打趣她,兩人打鬧著笑到氣喘,相擁纏綿一會,定了定神,小喬便說及明天外公來到,她也要出城迎接。

  趙瑜說:“你在家等著別亂跑,我和文正去就行了!我得讓外公他老人家看看:京城人氏趙瑜,外表、人品都很好,是做他外孫女婿的不二人選!”

  小喬笑了一聲,說道:“那樣我豈不是不能見外公了?要知道他可不來林宅住,外公年紀大了,要有韋家的人陪伴,哥哥另修緝整理了一座大宅院作為韋家人落腳之處,在那里擺的接風宴!”

  “無妨,到時接了你過去就是了,都有哪些家眷跟隨同來?”

  小喬道:“舅舅和舅母,表哥表嫂,還有哥哥的未婚妻劉小姐……劉小姐應該有親戚同來,到時得另安置住所,娶親之日才回歸黃府。外公他們一家便住在韋宅!”

  “你只見外公就好,劉小姐若想與你敘舊,自來林宅吧!”

  “嗯。”

  小喬答應著,心想趙瑜安排起她的日常行止,不會以后都這樣了吧?

  趙瑜像是猜到她心里所想,捏了捏她的腰,又在她臉上輕咬一口說道:“成親以后,你有自己的儀仗,王妃車駕無人敢窺探衝撞,那時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現在老實呆在家,不要四處亂跑。你是個貪玩愛熱鬧的,隨意與人說話總不太好——上次在金福大酒樓,雅間里遇見誰,認出來了嗎?”

  小喬一怔:“你怎麼知道?不過是兩個小老頭!”

  趙瑜吸了口氣:“兩個小老頭?你……”

  小喬說:“是啊,其中有一個咳得厲害,我好心勸他不要亂吃東西,結果……唉!那次確實是我多管閑事了!”

  “真不知道他們是誰?”

  “他們帶有許多侍衛。我只道是哪家貴人,后來那位咳嗽的大人讓我叫他許先生,另一位是黃大人。許先生告訴我說自己是京城最有名氣的文華書院院主。我才來京城不久,哪里懂得文華書院?他便說:狀元都出在那家書院!哎,他還真說對了。今科狀元正是文華書院的學子!哥……哦不,阿瑜!你知道嗎?榜眼是陳應景耶!還有陳應章、劉朋。我見著他們了,也中了皇榜,同進士出身!你的學生哦,與有榮焉?”

  趙瑜又好氣又好笑,寵溺地去貼上她的臉:“傻小喬!我讓侍衛跟著你,便是要保你平安,我多日不見你。回來自是要立即找他們問你的景況!你那日冒冒失失去見的,不是什麼黃大人——你難道看不出來,我與他有几分相像?”

  小喬吃了一驚,想推開趙瑜,沒成功。

  趙瑜反把她摟得更緊,問道:“想干什麼?”

  “讓我看看你!他哪里長得像你了?”

  “黑壓壓的,怎麼看?你說反了,是我長得像他!那是父皇,小喬,你見著你公公了!”

  “我……我只是覺得他笑起來挺親切的。還以為是本家呢!可一點沒看出來他像你!你像他!竟然是……你父皇啊?”

  小喬倒吸口涼氣:“我見了皇帝不下跪行禮,還……”

  “怎樣?”

  “還不跟他說話,專跟那許先生說了!”

  “你啊!自家公公都不理,許先生。他只是我少年時的老師!”

  “嗚……那要怎麼辦?”

  小喬在趙瑜懷里亂蹭,弄得趙瑜心癢癢的,失笑道:“還能怎麼辦?成親時進宮見禮賠個不是唄!”

  他朝小喬臉上輕吹口氣:“放心,父皇沒有怪罪的意思!父皇在酒樓里也不知是你,后來才知道,好像還蠻喜歡你的,專程讓內侍來知會卓昭、曹衛:保護好端王妃,于歸前出門多帶些人,不夠派宮里侍衛,提醒端王妃慎勿與陌生人交談!你瞧父皇都沒冊封,這就叫你端王妃了!知不知道觀看硯台時與你搭話的是誰?那就是今科狀元許俊卿、許先生的長子!他是個善于修身治學的人,見你身著男裝,應不知你是女儿身,才會與你說話——你倒是厲害,隨意出個門走走,皇帝也見著了,狀元、榜眼、探花三鼎甲都讓你遇上!”

  “我……我不是不認識皇帝嘛,他微服私訪!若是著龍袍來,就不是那樣了!”

  趙瑜哧地一笑:“若是著龍袍來,你還敢見他?”

  “呃,還真沒那膽量!”

  小喬復又興致勃勃地問道:“誰是探花?那天我沒見著哇!”

  “狀元之弟許真卿便是今科探花,卓昭說那日他們兄弟在一起!”

  小喬興奮道:“是嗎?可能當時沒注意看!太壯觀了——狀元、榜眼、探花郎!還有同進士出身,說不定那些買筆墨紙硯的舉子們中還有進士出身的呢!濟濟一堂,都是人才啊!”

  趙瑜有些酸溜溜地:“對皇上失禮都不后怕,遇見一群才子這麼高興?拾到金元寶似的!”

  小喬回過味來,笑著緊貼進他懷里:“金元寶有什麼稀罕?皇上才看重才子……我有趙瑜!我的阿瑜是最好的!”

  趙瑜一陣高興,捧住她的臉狠親几口:“就知道你是個識貨的!我不過是不參加科考,參加了,也會中狀元!”

  “嗯!還是文武狀元!在我心里,阿瑜就是文武狀元!”

  趙瑜蕩漾了:“小喬……”

  第二天清早,窗前吉祥將小喬喚醒,她被一床錦被包裹得好好的,趙瑜早已不見了。

  不由得心疼:日夜兼程、千里迢迢歸來,定是又累又困,本該好好歇著,他卻為了安慰她的相思之苦,跑來和她廝混了半夜,兩個人越說越精神,黑暗中眼睛越來越亮,悄悄話直說到三更天……

  知道古代女人有一個標准:女子無才便是德,男人在外邊做的什麼事,最好莫亂問,她不是不想問趙瑜到底干什麼去了,而是覺得,万一是大事件呢?說出來老半天,反而浪費了他們寶貴的幽會時間,趙瑜神情愉悅,輕松快活,說明事情辦得順利,那就不必問了。趙瑜應該也是這樣想的,他只說事情辦好了,不提是何事,兩人心思如此合拍,實屬難得!

  外間軟榻上青梅仍在熟睡,小喬開門出去讓仆婦到廚房要了點米醋來,喂進青梅嘴里,再灌進几口茶水,靜等一會,再把她搖醒了。

  這是趙瑜教的法子,可憐青梅醒來恍惚了好一陣才清醒,咂咂嘴對小魚道:“牙齒好酸,我昨晚吃了什麼?”

  小魚道:“這几日又沒做涼菜,你怎麼就牙齒酸了呢?”

  兩人在那里一問一答,小喬不吱聲,自顧進了淨室。

  吃過早飯,小喬給端王寫信,讓他不要再過來了,剛從外邊回來,總不睡覺身体會吃不消,在王府好好歇著,過几天,就能見面,以后總在一起了!

  末了怕端王不聽話,加上一句:這是宮里嬤嬤說的,快做新郎新娘的人,最要緊得歇夠,養好精神!

  端王臨出門拿到信,迫不及待打開來看,會心地笑了,立即給小喬回復一句:新娘令下,新郎遵命!

  小喬給他寫了十几天的信,終于得著回音,同樣是迫不及待地打開一看,又氣又無奈:雪白一張紙上龍飛鳳舞,就獨獨這句話,盯看老半天,眼都花了也不多出一字!

  外公的船在午后到達城外大碼頭,淮揚指揮使宋子儀親自督促下邊人派的官船,果然威勢十足,寬闊的二層樓船,高大庄肅,不知虛實的人會以為是三品以上的朝官從江南巡察事務歸來。

  黃文正不免又對端王說了几句感激的話,端王笑笑:“一家人不必見外,接送老人的船,務必要平穩些才放心。”

  眼見舅舅韋令淵扶著外公走下船,黃文正忙上前去接應,祖孫舅甥寒喧畢,黃文正無暇去看后邊跟著陸續下船的親戚們,忙著引外公來與端王見禮。

  從船上下來几位女眷,其中身姿卓約略顯清瘦的是韋秀云,還有一位身段豐腴,肌膚如雪面染紅霞的年輕姑娘,正是劉小姐,眼見就快走到黃文正身邊,他竟然看也不看她們一眼,扶了外公轉身就走,不免心里都生出幽怨之意,劉小姐眼里含了淚,低頭不語,韋秀云直接就輕輕啜泣起來,韋太太見狀,朝韋大奶奶努了努嘴,大奶奶即上前輕聲勸道:“姑娘這是何苦?做這樣子給誰看?沒的讓人笑話表兄弟!這里可不比咱們小縣鎮,天子腳下,京城大地方!走几步就遇著貴人的,做官的人最講究的是個禮制,文嬌表妹即將嫁入王府,做的可是正正的端王妃!表兄弟做為王妃的哥哥,忙得很,應酬都來不及,哪里就有空來看咱們?先回到家,晚上總會有你與他說話的當儿!”

  那邊站著的劉小姐和娘家嫂嫂劉大奶奶聽見了這話,姑嫂心里都不是滋味:姑爺有出息了,姑娘又嫁進王府,這黃家算是榮耀無限,嫁進來日后自然少不了榮華富貴。未婚娶之時不能與姑爺同住一宅,也不好去韋家住,聽說另外拔了個地方暫住,可到底她才是正妻啊,若是真如方才韋大奶奶說的:韋秀云隨韋家人一同住進韋家,黃文正自是要進韋宅陪同外公的,她一個妾室,反而能在正室之前見到夫婿,這算什麼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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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有別

  韋漢柏在外孫攙扶下朝端王站著的台階走去,遠遠地便眯眼細瞧,陽光明亮,他也還不算老眼昏花,見著那位年輕的王爺身穿一襲玉色描龍紋緞面錦袍,挺拔俊偉,顯貴不凡,心里喜歡得直打哆嗦,為外孫女高興不已。

  收到越云家書,外孫女向他澄清一件事,告訴他並未如哥哥所說的那樣,在京城有等著她訂親之人……兄妹倆在京城都過得很好,外公不用著急,等哥哥娶了親,再想她的事,她年紀還小云云。

  韋漢柏便動了心思,他是致仕的朝官,官場事豈有不明白的?朝中無人,黃家那麼大件事,想申冤翻案那是太難了,既然兄妹倆在京城沒有門路,還是將越云接回江南比較好,這樣她哥哥文正的家室也留在江南,以后,這倆孩子就屬于韋家的子孫,平靜安寧過一輩子。

  這麼想著,他開始為越云物色好人家,幸好沒自作主張便給她訂下,知道她是個精靈有主見的,先寫了信來問過兄妹倆,誰知黃文正回復說:外公千万不可為妹妹議親,妹妹已訂有婚約!

  老頭子疑惑不解:兄妹倆一個說沒有,一個說有了,到底誰說的是真話?

  之后又連續收到兩封外孫黃文正的家書,一封比一封振奮人心:妹妹許配給端王趙瑜、兄妹倆恢復了黃姓、父親黃繼盛和大哥黃文義不日便能返回京城,黃家已經平了冤屈,父親有望被朝重新啟用!

  韋漢柏大喜過望有這樣的結果,真是始料未及啊!

  他細細揣摸,眉開眼笑:事情能夠轉折得如此順利,最大的原因便是越云小丫頭許配了端王!

  一番苦心沒白費啊,他小心冀冀地撫養著外孫和外孫女,為外孫前程操心。對于外孫女,他明里不說,小女孩儿越長越出眾,花容月貌讓他心里既歡喜又不安他知道女孩儿生成這樣,不是富貴加身便是災禍臨門,特地請人替外孫女占了一卦,得個大吉,這才放心。此后不惜銀錢,精心栽培,原本只指望她能嫁得個世家望族夫婿爭氣的,將來出仕做官步步高升,為她掙得個誥封,一輩子富貴就好了誰知她竟嫁進王府去了,果然是個大富大貴的命啊!

  端王在韋漢柏躬身時便穩穩地扶住他,沒讓他跪下去,含笑對跟在后面跪下地的韋令淵父子几個道:“免禮,都起來!”

  又朝一旁的黃文正說:“日頭漸大,女眷們受不住,不必見禮了,讓人安排她們上車回城吧!”

  黃文正便回頭吩咐四寶去辦,端王笑著對韋漢柏道:“文正告知外公今日到來,我想著文嬌從小得外公疼愛必是很想念,定要親自來接的。可到底外邊風大,日光也盛便讓文正勸住了,由我代替她來盡這一份孝道!”

  韋漢柏激動得一塌糊涂,險些涕淚交流,仍堅持著微微俯身,作揖行禮:“勞動端王殿下,老朽不敢當!老朽惶恐啊!”

  老小又客氣几句,黃文正方為舅舅、表弟和姨父還有自己的大舅子劉大爺引見,端王一一有應答之后便扶了外公上馬車端王車駕在前,一路暢通無阻車馬走得又穩又快,不一時便進入城門。

  繁華熱鬧的大都街市令從未來過京城的人們心情大為振奮,女眷們紛紛撩起車窗內簾,滿懷驚喜地朝外邊窺探,一邊悄聲議論,新鮮感和喜悅之情,將旅途疲倦都驅散了。

  劉小姐和嫂嫂坐在車里,同樣滿心歡喜,由著丫環打起車簾朝外探看,窺見窗外井然有序的街道,干淨的青石板地面,高大的店鋪門樓,姑嫂倆俱都驚奇欣羨。

  劉大奶奶咂舌道:“多美的地方!到底是天子腳下,咱們江南房舍住著挺好,與他們這比起來,可顯得小氣多了!”

  劉小姐抿著嘴笑:“嫂嫂,咱們那不叫小氣,是精巧!各有所長罷了,你沒見北方人也喜歡咱們南方的物品?”

  “那倒是,比如姑爺,他定是稀罕咱們家水靈靈的姑娘!”

  劉大奶奶打趣著小姑子:“我看街面上就沒几個女孩有咱們姑娘這般鮮艷的肌膚,個儿是不小,白也挺白,就不是夠水靈,都說京城的姑娘嬌美,也不過如此!”

  劉小姐忙說:“嫂嫂可不好這麼說,您瞧黃家姑娘,誰人比得上?”

  劉大奶奶笑道:“哎喲我的憨姑娘!還沒嫁過去呢,就知道護起婆家來—黃家姑娘說不得,她是生在京城,可自小在江南長大的吧?生得閉月羞花,那是沾吸了江南的靈氣!還有你莫忘了母親、你婆婆,可是正經江南人,聽韋太太說,你婆婆也是個端庄淑雅的美人儿,巧娘生得乖女儿,難怪黃家小姐長得好容顏!”

  劉小姐仍是抿著嘴儿笑,溫溫柔柔、平靜安和的樣子,讓劉大奶奶安心不少。

  此次到碼頭迎接的婆子仆婦,盡是黃府來的,特意分派來侍候未過門的二奶奶,劉家人暫時被安置在城北杏仁街一處宅子,婆子笑著說:那院子是二爺剛來京城時置下的,二爺和小姐曾在那里邊住過一段日子,一應家俱物什是小姐慢慢添置,品質上佳,都完好齊全。

  劉家姑嫂卻正為姑爺的態度心里不舒服,對住處沒什麼好關心的,既然來了,難不成還能讓她們住客棧?

  卻看見一位管事媽媽走去跟韋太太說了些什麼,韋太太點頭,然后領著滿臉不情願的韋秀云去到一架馬車前,勸了好一會,韋秀云才上車然后那位媽媽又走到劉氏姑嫂面前,笑著行了禮,說道:“仆婦姓金,是府里后院管雜務的,拔來別院服侍奶奶和小姐......方才二爺做的安排,韋姑娘也要隨咱們一路,到時便住在別院的側院里......”

  聽得這一句,姑嫂倆心里的烏云才拔開去,劉小姐臉上便又有了笑容。

  大家閨秀,自小儿受的訓教:要涵養通達,賢惠明理,不能阻止夫婿有妾室,不必理會妾室如何得寵,一朝為妾,便永遠只是個妾!只要在正室的位置上穩穩地坐著,莫失了主母權利,那才是正理!

  如若像她們猜測的那樣,韋秀云可以在她之前先見姑爺,那不合理,現在就讓即將做主母的人体面盡失,以后在黃家只怕會抬不起頭來!

  幸好,姑爺是個懂事的!劉小姐不是不知道姑爺與妾室韋秀云是青梅竹馬,但劉家祖父與韋老爺交好,劉父也見過姑爺,很是滿意,父母之命,她能說什麼?如今見姑爺能想到這點細節,加以体諒,心里早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

  黃文正查點各輛馬車,專程去到劉小姐的馬車前,隔著車簾作了一揖,向大舅嫂和未婚妻問候慰勞旅途疲憊,有人陪著,劉小姐不好出聲,由嫂嫂作了應答,這才心滿意足地進城。

  黃文正沒去看顧秀云,臨出門時被妹妹攔住,交待來交待去:“你愛娶妾,就得分清嫡庶!成親前不能見劉小姐,韋秀云也不許見,話都不能說!要是敢不聽話,等父親回來,我也亂說!”

  黃文正心里一跳:“亂說什麼?”

  “說你是故意的!見韋秀云生得好,便牽著她走,不要妹妹了!”

  黃文正追著妹妹在院子里跑:“臭丫頭!你給我站住......不許亂說……聽你的就是了!”

  因有端王同去韋宅,黃文正在旁邊陪著,不便親自護送劉小姐往北城,和劉家大舅子拱拱手,只說過后再去探望,大舅子自然是懂得輕重,連連點頭,催他快跟上隊伍,莫讓王爺怪罪。

  端王卻細心,讓冷月、沉星帶了几名侍衛,護送她們回杏仁街。

  韋宅座落在東城銅鑼街,豪華敞亮一如林宅,這里原本是紅袖夫妻專為小喬備下的住宅,沒用得上,這次便拔去當做韋夫人的陪嫁私產,黃文正整理了一下,讓外祖父一家人住著。

  韋漢柏聽外孫說及母親,不禁悲從中來,為長女掬了一把老淚,韋令淵和黃文正忙從旁勸慰,端王面前,不好過度悲傷,韋漢柏抑制住自己,仆從呈上熱毛巾擦臉,眾人在堂上喝茶說話,四寶悄悄走到韋漢柏身后,輕聲道:“老爺,越云小姐來了,她想見您!”

  聲音很小,坐在左邊上首的端王居然聽到了,問了一句:“是文嬌來了吧?”

  此時堂上論尊貴是端王,論長者卻是韋漢柏,端王問了這一句,韋漢柏又沒老糊涂,哈哈一笑,說道:“原是老朽慣壞了外孫女,還是這般任性!罷了,也沒有外人,在自己家里,讓小姐進來吧!”

  小喬從正廳門進來,月白衫裙,鵝黃繡花褙子,頭上鬢旁兩朵珠花,堆云髻插戴紫水晶櫻花發簪,上挑兩串瑩潤透亮的珠串,垂至鬢角,搖曳生輝,一張粉嫩透紅的臉儿,如花朵般鮮妍嬌艷,雙眸流光溢彩,帶著欣喜的笑意,走到韋漢柏跟前,規規矩矩地蹲跪下去,喊聲:“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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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23:59: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盜

  韋漢柏見著好像又變了樣儿的外孫女,自是十分欣悅,卻趕緊說道:“唉!往日如何教導你的?王爺在呢,先過去給王爺見了禮來!”

  “是!”

  小喬起身,笑著看了看外公,這才走到趙瑜面前,趙瑜見她故意低著頭不看他,不由得暗暗咬牙,眾人面前不能怎樣,只好說:“免禮!不是早想見外公嗎?坐著與外公說說話吧!”

  “謝王爺!”

  小喬福了一福,轉身就走,還是不看他,趙瑜正郁悶,黃文正及時找了個話題和他論說,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交談著,都在留意那邊小喬和外公說話,祖孫倆笑語晏晏,雖然很小聲,卻說得熱鬧,趙瑜面露微笑:早上進宮見父皇,敘完正事,父皇說及小喬,含笑道,黃家這小丫頭挺不錯,且不論她心性如何,肯為老人花費心思,有這一份孝道便是難得。

  小喬也見過舅舅和兩位表哥,坐了一會,端王起身告辭,韋漢柏和黃文正一道苦留王爺用了晚飯再走,端王卻不得空,今晚還得進宮陪皇上用膳,本該接了韋漢柏送進家門就走的,等到現在就想見見小喬。

  見端王躑躕不前,黃文正心思轉得快,對外公說道:“王爺公務繁忙,平日難得空閑……讓小嬌送送王爺吧?”

  韋漢柏頷首:“也好,越云送王爺到月洞門!”

  黃文正和小喬對視一眼,內心暗笑:外公還是那樣古板,只讓送到月洞門,便是過了這個院門,再經過一個跨院的路程而已!

  既是允許了的事,前后左右自然沒有不相干的人跟隨。待走出眾人視線,端王便牽了小喬的手,笑著說道:“見著外公了。高興吧?”

  “嗯!”

  “見了我,卻為何不高興?”

  “就是不高興!”

  端王捏捏她的手:“說原由!”

  “我給你寫信一寫几大張,你給我回信就一句!”

  “我……”端王看著小喬撅起嘴。就想摟過她來親親,小喬忙躲開去。

  端王無奈道:“小喬別生氣。不然今晚我睡不著覺,你又不讓過去……我也想寫多一些,沒空啊!你知道我忙得很,尤其近段時間。”

  “我不知道你忙什麼。總之啊,以后我也只寫一兩句:阿瑜,你在做什麼?我吃過飯了,你呢?完了!”

  端王氣笑:“不行!你又不做什麼。有的是時間,得多寫些,越多越好!”

  “我不寫了!”

  “不寫就不寫,過几天,我把人抬進王府,有什麼話當面問當面說!”

  兩人牽著手走到月洞門,小喬停下腳步:“外公說的月洞門,就是這儿!”

  端王看看后邊,又看看她,唇角帶笑:“外公真小氣。都不讓送到二門!”

  小喬把手儿從他掌中抽出:“那,王爺慢走!”

  “好!晚上等我!”

  小喬一楞:“不是說好不來了?”

  “你不給我寫信,就得來!”

  “王爺,你要聽話。好好歇一歇!”

  “除非……”

  “怎樣?”

  “這里又沒人,你讓我抱抱、親親,我就聽話了!”

  小喬看看前面,又轉頭看看后邊,早被端王笑著摟過去:“不用看了,說沒有就是沒有!”

  “王爺,這里、這里可是韋宅……”

  “我知道!”

  端王在她耳邊輕語,炙熱的嘴唇掠過她溫軟的面頰,貼在她柔嫩的粉唇上,小喬不能推拒,唯有迎合他,熱烈而短暫的深吻,令兩人都氣喘不勻,端王將她按進懷里,啞著嗓音道:“小喬,我要是睡不著怎麼辦?”

  小喬輕輕在他背后拍撫兩下:“數數啊,一二三四五,一直數到一百,就能睡得著!”

  端王笑了:“好辦法!要是不靈驗,還來找你!”

  又在她頸窩深吸口氣,這才放開她,依依不舍地走出月洞門。

  顯然是被他的人把持控制著的,他離開之后,韋府的奴仆才能從外邊進來,而青梅和小魚也從里邊出來尋她,主仆相隨回到廳堂,和黃文正一起,又與外公、舅舅們說了會話,側廳擺上兩桌宴席,中間隔著屏風,一家人分男女坐著用了晚飯。

  飯后大伙儿一起到廳上坐著飲茶敘話,小喬挨近韋大奶奶,看她抱著一歲多的儿子哄睡覺,小娃儿生得胖乎乎的,剃了個可愛的發型,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娃儿的頭,韋太太坐一旁看見,笑咪了眼,攛掇道:“來抱一抱!老大家的,把福哥儿給你表妹抱抱,我倒是沒忘,老人家說過,將要出嫁的姑娘抱了娃娃,最好生養!”

  小喬縮回手,紅了臉道:“舅母取笑我呢!”

  “這可是真的,舅母沒哄你!”

  馬氏說著,婆媳倆合力,一個按著小喬不讓動,一個把白白胖胖的福哥儿放到小喬懷里,小喬摟著福哥儿看,快要睡著的福哥儿被弄醒,也莫名其妙地瞪著眼瞧她,竟然沒哭,一群人見了兩人這有趣的樣子,都哈哈大笑起來,福哥儿被嚇著,趕緊掙扎著往她娘那里爬去。

  韋令淵小聲埋怨馬氏:“這要一泡尿撒在姑娘身上怎麼辦?越云可是要做王妃的人!”

  “那怎麼著?王妃也要多子多孫才好!我還嫌福哥儿沒尿呢,童子尿最是靈驗,准保咱們家越云一嫁過去就能懷上!”

  “淨瞎胡鬧!老太爺眼看著是困了,還不快去吩咐人侍候著?”

  “哎,我這就去!”

  韋漢柏和黃文正說著話,細細聆聽他說及兄妹倆到京城后遇到的一些事,得知端王把他調到京城兵馬司,頻頻點頭,這樣一步步來,黃文正又有在北邊駐防三年的資歷,進兵部那是遲早的事!

  福哥儿這回不睡了,趴在韋大奶奶懷里,和小喬玩手指,韋華經過來看儿子睡了沒,順便和小喬說說話,小喬在江南指點舅父做生意時,大表兄常跟隨在旁,表兄妹是極熟的,說說笑笑並不避嫌。

  一會見舅母馬氏從后邊出來,走到外公身邊恭敬地俯下身,面帶笑容和他說話,外公點了點頭,又擺擺手,顯然談興正濃,不肯馬上就去沐浴歇息,馬氏便叫坐在一旁的二儿子韋華史先去沐浴,韋華史想聽他們說話,也不肯去,馬氏無奈,只好走去坐到舅父身邊,夫妻倆人到中年,都已發福渴睡,想睡又不能睡的樣子十分可笑。

  韋大奶奶抱了福哥儿去找奶娘,小喬輕聲笑著對韋華經說:“外公以前最煩舅母,這會子肯要她在跟前盡孝了?”

  韋華經笑道:“不只是娘,如今你大表嫂也能為爺爺做些事。爹把几個姨娘分出去,家里好多了,娘再不像以前那般尖酸潑辣。你和華陶走了之后,爺爺只有秀云陪著,覺著很寂寞,便讓爹把家搬回鄉里,爹二話不說,重修了房屋院落,全家都回來陪著爺爺,娘說了兩句話,被爹一罵,再不敢做聲,在爺爺面前更是大氣儿不敢出,竟是變成賢良媳婦了呢,你信不信?”

  小喬吃吃笑:“那你呢大表哥?你也學舅舅的樣,有几個妾啦?”

  韋華經尷尬道:“我哪有?我、我不過是有兩個通房,只留下桐花,她生了儿女子嗣,另一個,還有外邊一個,打發了……”

  韋大奶奶走過來:“誰?誰打發了?”

  韋華經忙道:“沒、沒有誰!我和妹妹說話儿呢,你你怎麼走路沒個聲音,真是!”

  他說著起身拂袖而去,走到黃文正身邊坐著,再不看過來,一本正經的樣子讓小喬更是好笑。

  外公家父子重歸于好,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他們一家子和睦興旺,能讓外公安享天倫之樂,老懷安慰,便是小喬所願!

  黃文正和小喬回到林宅,已是亥初,兄妹倆走進內院的路上互相說得几句話,便各自回院洗漱歇息。

  小喬穿著睡衣,披散著頭發走到窗前,看院中花草在淡淡月華照耀下,如煙籠霧罩般虛幻迷離,想了想,仍是微笑著坐到桌前,給端王寫了今天的第二封信,還是滿滿三頁雪花箋,盡述對他的思念之情,末了來這麼一句:不必回信了,要好好歇息,如果今夜夢里我們不相見,明天便會遇上——這是老人們說的。

  于是第二天夜晚,小喬睡意正濃之時,又被趙瑜弄醒,他開心地笑著,跟個偷吃到葡萄的狐狸,聲音里滿帶甜蜜:“小喬,我昨夜沒夢見你,你呢?”

  小喬雙唇被他含住,用力吸吮,好一會才放開,此時小喬已經完全清醒,伸出雙臂牢牢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說道:“你又不聽話,我撐不住了,那好吧,你把我帶走,我們去王府住,今晚就做你的新娘!”

  趙瑜一窒,回吻她:“小喬,你不后悔?”

  “干嘛后悔?本來就要嫁給你!”

  “還是守規矩吧,我已經守這麼久了……我覺得這樣很有趣,我喜歡,還可以來兩三次!”

  小喬暈倒:“你當你是采花大盜呢!”

  趙瑜笑得歡樂:“大盜就大盜,終此一生,我只采這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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