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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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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薛行衣] 閨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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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0:09: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能力

  次日晨曦,陸思瓊同外祖母共進早膳,席間無聲如常。

  膳畢,周老夫人將她喚進裡屋,祖孫倆屏左右而談。

  前者語摯情長道:「瓊姐兒,昨日韓公子所言,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亦交代了他,男女之禮他雖不講究,可於你名譽卻甚為重要,他往後不會再對你做那些個唐突舉動。」

  話至一半,沉吟了續說道:「至於旁的,有些難處你大舅母已與你說過。瓊姐兒,有時心中不知情難挨,可有時知道了一切或未免就會好受。

  你年紀還小,等時機成熟,我們自然會告訴你。」

  陸思瓊乖巧點頭,「思瓊明白了,謝外祖母教誨。」

  「真是個通事理的孩子。」

  周老夫人滿臉欣慰,想著待會她要隨沐恩郡主去甄家,忍不住又道:「對了,甄府你亦不是初回去,凡事都聽你舅母的。還有,這兩日秦夫人怕是也會在那,少不了就要碰著。

  宰相府的人不好處,你也莫怪她到時說話不留情面,左右皆是不往來的。之所以讓你去甄府,重點是給甄老夫人診脈,也好使得你五姨母在夫家好過些。」

  陸思瓊連連應允,然而忍了一晚上,如今終於可以問出口:「外祖母,甄老夫人的身子若連御醫都治不好,想來是難證。

  外孫女就這幾份能耐,您讓我過去,如果辦砸了,豈不還要連累姨母?」

  她知何時該表露信心以安人心,亦知何時不該逞強。

  秦夫人與五姨母的姑嫂感情素來不和諧,自己若治不好,連累的並非她一人,還有五姨母同周家。

  茲事體大,她沒有十足的把握,便不想擔這事兒。

  周老夫人卻但笑回道:「瓊姐兒,你不必妄自菲薄,侯府裡的玨哥兒不就是你治好的?

  你打小受妙仁師姑的點撥,又閱遍醫經藏書,何況我知你性子穩重,不是愛逞一時義氣的人。等瞧了甄老夫人,你心中若無底,是不會隨便開藥的。」

  「可外甥女如果無法,豈非累五姨母被秦夫人嘲笑?」

  陸思悄,是姨母秦周氏。

  「你這孩子,總是替人著想。」

  周老夫人握著她手,直言道:「其實你大舅母帶你過去,亦不是真的要你非治好甄老夫人的病,只是憐你姨母在甄家處境,而秦夫人又服侍榻前,她難免要受氣受累。

  我們周家若不替她出個面,還有誰能?瓊姐兒,這事你亦莫要有壓力,能治是好,不能治,也誰都不會怪你。」

  「嗯。」

  陸思瓊暗想著就當探望前去探望下姨母便是,亦不多糾結。

  剛對方提及妙仁師姑,她聯想起早前在家時的揣測,不由詢問道:「外祖母,近來可有師姑的消息?」

  她依舊認為,韓邪的到來,與妙仁師姑有關。

  果然,周老夫人聞言幾不可見的面色一僵,雖轉瞬恢復如常,卻到底被陸思瓊留意到了。

  她不動聲色的等待答案。

  如果外祖母不願說,亦不去勉強。

  不過出人意料的,周老夫人竟是嘆了聲:「嗯,有信了。」

  「她在哪?」

  「塞外。」

  周老夫人不作隱瞞,直視了外孫女接道:「其實我與你舅母都知你從來都是有自個主意跟想法的人,外院那位韓公子的到來確實與妙仁師姑有關。

  不過瓊姐兒,有句話你要記住,他雖不會害你,可待你也未嘗就如明面上的那般真心。他來京城有他的目的,而實不相瞞,我與蕙寧公主急著要你與凡哥兒定親,亦有我們的目的。」

  「嗯。」陸思瓊聽話的沒有追問是何目的。

  後者見狀,欣慰之餘又起憐惜,語重心長的又道:「你是個不讓人操心的孩子,疑惑委屈都藏在心裡。哪怕在陸府過得鬧心不愉快,亦不從在我跟前抱怨一句。

  可是,瓊姐兒,你就是這樣,才教外祖母更為不捨啊。」

  既無奈又感慨的話語,透著萬千心緒。

  陸思瓊只等她說完,方應了句:「師姑沒事就好,我只是擔心她。」

  周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鬆開了閉上眼:「好了,收拾收拾去朝華樓尋你大舅母,去甄府吧。」

  「是。」起身告退。

  剛轉身,卻又聽得外祖母添道:「你從小興緻醫術,我們總教育你名門閨秀不該從那些事,如今……你喜歡,便為吧。」

  陸思瓊內心激湃,轉身面色動容:「多些外祖母。」

  原來,讓她去甄家,實則是放任她施展本事。

  踏出屋子,階下竹昔迎前便道:「姑娘,阿史那來了,在外面說要見您。」

  陸思瓊蹙眉,下意識的以為又是韓公子派來的,不悅道:「你去告訴他,他家主子若有什麼需要,盡可去找我大舅母,或者煩福管家添置。」

  「是。」

  竹昔應聲而去,陸思瓊回暖閣小小整理了下妝容,衣著得體。

  「姑娘,」不一會,竹昔進來回話:「阿史那說不是他家主子派來的,是他自己想來感謝下您,道喝了昨晚您開的方子後,才一劑藥今早的晨泄便好了許多。」

  「哦,原是這事。」

  陸思瓊暗道竟是自個誤會了對方,復問道:「人可還在?」

  竹昔搖頭,「他聽了您的話,以為您還在因昨兒的事生氣,亦不敢久留,讓奴婢傳了這份謝意,人就回外院去了。」

  陸思瓊點頭,並未如何放在心上,起身道:「我們去給大舅母請安。」

  到了朝華樓,可巧四表姐亦在。

  沐恩郡主尚有事處理,讓人去備車架,便讓她稍等。

  周嘉靈就拽了她到隔間,低聲了問道:「妹妹,聽說昨兒韓公子來內院找你了,是看病還是有其他事?」

  表情狐疑,有些探究,目光卻聚得晶亮,顯然十分在意。

  陸思瓊一時有些難答,奔她是看出來了,可韓邪先前的那些荒唐話,祖母的忠告言猶在耳,自知不能當真。

  卻怕直說了,四表姐會當真。

  「怎麼了?不能說嗎?」

  聽到追問,陸思瓊忙點頭,「是,是藥方的事,之前不是被龔二爺拿走了嗎?韓公子便想讓我再寫一份。」

  周嘉靈心無城府,聞言即信,「哦,我想也是這回事。」

  陸思瓊便問對方是否也要去甄家,後者搖首:「不去,秦夫人在那呢。昨天若不是姨母相邀,那宰相府的設宴我亦不願去的。」

  說著看向對面人又提醒道:「母親帶你過去,八成也會碰到秦夫人,妹妹你千萬莫去得罪她。她說什麼話且讓她說,咱不記著就是,否則真是平白添堵。」

  陸思瓊笑著道好。

  甄府早就得了沐恩郡主今兒要去的信,早有人候著一路服侍進內宅。

  五姨母親自侯在垂花門前,幾人不行去了甄老夫人的院子。

  路上,甄周氏與沐恩郡主又說了幾句,便將目光投到陸思瓊身上,笑得和煦道:「瓊姐兒也來了,自春后府上那次筵席後,我都有兩個月沒見著你了,可是出落得越發標誌了。」

  她的誇讚,並非客套,而是由衷。

  陸思瓊近來眉眼張開了許多,相較去年的青澀,成熟了不少。

  她靦腆笑著謝過姨母。

  沐恩郡主引以為傲,似為人母般樂著回道:「瓊姐兒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再等過兩年,還要出落得好看呢。」

  都是自家姑嫂,她也不謙虛。

  甄周氏強顏笑著,卻掩不住她眸下的烏青與疲倦。

  沐恩郡主又問了幾句甄老夫人的病情,相比昨天並未改善,不過秦夫人倒是回了宰相府,說是秦宰相昨夜裡差人過來,道有事要她回府。

  秦夫人不在,連沐恩郡主都莫名鬆了口氣。

  一路跟著五姨母進屋,甄老夫人躺在雕花梨木的大床上,身後枕著好幾個墨色彈珠枕,面如槁木,神色懨懨,目光空洞。

  左右婆子、侍婢站了一屋。

  沐恩郡主帶陸思瓊過府的意思,甄周氏是知曉的,至床前柔聲的同甄老夫人說了幾句,便要外甥女上前。

  後者渾身犯疼,連昨兒的脾性都失了,哪裡還有心思去計較,倒是配合的直接把胳膊往床沿一遞。

  陸思瓊福了身問安,上前彎身,診斷後又問姨母要了先前大夫所開方子。

  甄老夫人患的是筋脈攣縮疼痛,入目一看,藥方所用之藥,不外散風、和血、潤筋、通絡之品。

  她思量了下,起身同甄周氏說道:「甄老夫人脈數而有力,微有弦意,斷其為宗筋受病。罹是症二載,大夫們遍用散風、和血、潤筋、通絡之品無效,由此可知其病非同一般。如今她病轉增劇,不能起,起不能坐,飲食懶進,已屬筋脈攣縮之重證。」

  「瓊姐兒,你這麼說,是好治不好治?」甄周氏聽得重症,有些焦慮。

  陸思瓊緩聲敘回話:「姨母,其實您也不必著急。筋脈攣縮疼痛,一般或為風寒濕邪滯經絡,氣血運行不暢,致使筋脈受病;或熱邪熾盛,消灼津液,陰液不足,筋脈失於養;或為氣血虧損,筋脈失養;或為瘀血內阻,血行不利,皆可引發本證。

  有道是肝主一身之筋脈,然宗筋卻屬於胃。此證脈數而有力,可知其胃腑有燥熱,久而灼傷津液,陰液虧損,不能養宗筋,宗筋為筋之主,故宗筋拘攣,則周身牽動作痛。」

  說著讓人取來筆墨,邊開方邊說道:「甄老夫人這病,可治以活絡效靈丹,加生薏米八錢,知母、玄參、白芍各三錢,連服三十劑而癒。」

  寫完又抬頭解釋:「活絡效靈丹由當歸、丹參、生明乳香、生明沒藥等提煉而成,是治氣血凝滯,癖癓瘕的良藥。

  它可活血、舒筋、止痛,而生薏米性味沖和,善能清補脾胃,亦即能榮養宗筋;知母、玄參能生津滋液;因其脈微弦,恐其木盛侮土,故又加白芍以柔肝。」

  說完,將墨跡揮乾的藥方遞給姨母,然對方正要接過,便被旁邊站著的一婆子先拿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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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0:09: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質疑

  陸思瓊曉她資歷尚且,故每每與人診治,皆將各種醫理及所用之藥藥效逐一解釋,便是道個明白。

  沐恩郡主及甄夫人皆是親人,不說其他,便是那份護短的心理亦不會疑她。

  誰知做主的人都投以了信任,最後跳出來質疑阻攔的,卻是個婆子。

  奪方子的姚媽媽是秦夫人的親信,穿了身玄青素面的衣衫,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戴了金簪,板著臉顯得很是嚴肅。

  「舅夫人,陸姑娘雖是您外甥女,可到底是個不知事的年輕姑娘,您讓她給老夫人開方抓藥,究是何目的?」

  她是被主子留在甄家的,說話代表的是秦夫人,腰桿筆直,氣勢凌人。

  甄夫人待她客氣,未有計較對方逾矩,解釋道:「德安侯府的二姑娘從小懂醫,往常亦給人瞧診過,本夫人非是當姨母的在自誇。她若沒幾分能耐,我母親與大嫂又豈會派她過來?」

  雖說她原本心中亦有不定,可這會子哪能表現出來?

  終究是娘家差來的。

  「既是侯府姑娘,怎會懂這個?」

  姚媽媽反問了句,轉首望向陸思瓊,語氣沉然,皮笑肉不笑的小屈了身詢問:「陸二姑娘,您是閨閣千金,從小學的難道不該是詩書禮儀,怎會精通醫理?還是說,德安侯府的教養,便是不用學那些,而專註這些之流?」

  言語犀利,咄咄逼人。

  一個婆子就有如此膽量,在甄家質問主母,可見平日五姨母被秦甄氏都欺壓到了何種地步。

  陸思瓊心中替她不平,旁人府上的夫人無不威嚴鮮光,可姨母卻要受這種委屈。怪不得連好性子的外祖母都看不下去,要插手甄府上的事,強出這個頭。

  「這位媽媽,你這是以何身份問得這話?」

  陸思瓊柔語輕聲,並未表露惱怒,慢條斯理了接道:「你既知這些,可見是個懂規矩的。可懂規矩的奴才,在主子說話時插嘴,難道便是你所謂的禮儀?

  我姨母是府裡主母,是甄老夫人的兒媳婦,她都未說什麼,你又憑了什麼道出這些?而我非你主子,你這樣過問他府上的姑娘,是替你家主子問的,不知以的又是何名目?」

  甄夫人或是忌憚著秦夫人這位小姑,沒有道姚媽媽什麼,給了幾分顏面。

  然而沐恩郡主,她本就是親王之女,素來尊貴,後主持周家中饋,昨兒便是面對秦夫人,亦敢對峙出面幫小姑說話,況且今日只是個媽媽?

  聽外甥女如此一說,她美目厲色,直瞪向姚媽媽,示意自個身邊的李媽媽過去將方子拿回,冷冷道:「秦夫人教養的奴才真是懂規矩,這沒召喚呢,就自己站出來了。

  本夫人不管你平時在宰相府多得器重,可這兒是甄府,陸二姑娘是德安侯府的千金,是我周家的表姑娘,哪裡輪到你個下人在這囂張?

  呵,你好在不是在我府上當差,否則這亂插話語,目中連主子都沒有的叼奴,早就拖出去打了!」

  她素來威嚴,語調凌厲,說出的話使得姚媽媽倍感心虛。

  而心虛之下,手指脫力,轉眼藥方就被李媽媽拿了回去。

  姚媽媽本就是仗勢欺人的主,因著秦夫人地位華貴,她得其倚重素來順風順意。

  無論是宰相府的下人或是其他過府賓客,其中亦不乏名門貴婦千金,待她無一不是客氣討好,口口「媽媽、媽媽」的喊著,如何能料到今兒會被人稱之為叼奴?

  她其實站出來之前是有在心中奪量過的,德安侯府陸家早已沒落,宰相府每每設宴,均不在邀請之列,根本就無法同尋常公爵之府相比。

  而甄夫人雖是府中主母,可往常就不敢對自家主子提出異議。

  這不看僧面看佛面,哪能想到這沐恩郡主會如此激動?

  但她已然站出,若現在氣短示弱,豈非給主子丟臉?

  「周夫人,瞧您說得,奴婢不過是謹慎起見,替老夫人的身子著想罷了。」

  她臉上堆著笑,表情牽強:「老奴怎會對陸二姑娘心有不敬?著實是我家夫人昨夜離開前交代了,要奴婢好生照顧老夫人,您說這御醫們都沒診治好的病疾,勞煩侯府姑娘出面,終歸多有不妥。

  陸姑娘剛說的,奴婢委實沒有聽明白,又心掛老夫人病情,方做出了不妥之舉,還望您跟舅夫人莫要見怪。」

  她是個識時務的,知曉秦夫人不在,便失了囂張的資格。

  不過轉身,姚媽媽就跪在床前同甄老夫人言道:「老夫人,夫人走前要奴婢好好照顧您,現在舅夫人找陸家二姑娘給您看病,您可要吃她開的藥?」

  甄老夫人躺在床上,目光迷濛,正病痛得呻吟不已。

  她心情本就煩躁,又久受此證折磨,這遞胳膊診脈或是這兩日常有的動作,方才根本沒細想是何情境。

  如今聽清明了,隱約覺得陸家的姑娘還是個孩子,要對方給自己開藥,想著這幾年服用的各種苦澀濃藥,胳膊拍著床沿就惱道:「這請的不是大夫呀,要能治好就罷,不能便走。啊,吵吵鬧鬧都在這幹嘛呢?」

  說話時根本沒轉首看屋裡情景,她現在是恨透了這些大夫,吃了那麼多藥還要受這份苦楚。

  姚媽媽聞言,背對著眾人露出了抹得意的笑容,再起身時故作為難了接著說道:「周夫人,您瞧,倒不是奴婢輕待舅夫人跟陸二姑娘,這亦是老夫人的意思。

  再說,我家夫人要奴婢守在這,本就是擔憂老夫人。您說,這種方子上的藥要是讓老夫人服了,喝出個好歹,可要奴婢怎麼回去與我家夫人交代?」

  沐恩郡主滿臉好笑,直言道:「你是個什麼東西,這方子是說與你聽的?我這外甥女開的藥怎麼了,還得非顧著讓你個做奴才的聽懂?簡直好笑。」

  姚媽媽臉色一黑,雖不敢頂嘴,眼神卻是格外不甘。

  她連圓場面的話都不願說了。

  說者卻不顧她,重新將方子交給甄夫人,「五妹妹,快讓人抓了藥煎後送來吧。」

  甄夫人伸手。

  「舅夫人,」姚媽媽卻又語調怪異的開口,「奴婢可先跟您說了,這要是沒治好老夫人的病,回頭您與我家夫人解釋,這就不是奴婢的責任了。」

  甄夫人亦不是個沒脾性的,奈何不了出嫁的小姑,難道還治不了個奴婢?

  姚媽媽當著滿屋子下人與她叫囂,總也面上無光,板著臉終是出聲喝道:「這哪有你說話的份,退下!」

  聞者驚詫,急道:「舅夫人你……」

  「朱媽媽,姚媽媽服侍辛苦,送她下去歇息。」

  甄夫人喚來親近,直接把人趕了出去。

  可這場面,到底驚動了本在榻上不理事的甄老夫人。

  後者扶著額頭,激動出聲:「大媳婦,你嚷什麼?難道真要個閨閣姑娘給我看病?」

  這陸二姑娘她有印象,被榮國公老夫人寵得驕狂,自然不信她有能耐。

  「母親,兒媳相信瓊姐兒,您且試試,或可能就有效了。」

  甄夫人並不敢肯定能治好,只是想著多份希望亦是好的。

  誰知聽在甄老夫人耳中,卻成了對方不拿她身子當回事的意思,「混賬!你將我當成什麼,讓我去試藥?老大不在家,你就這樣服侍我?」

  甄夫人面露窘意。

  「五妹妹,」沐恩郡主上前,拉了小姑站到旁處,勸道:「甄老夫人如今病入膏肓,說的話豈能當真。瓊姐兒過府,是母親亦認可了的,你是當家主母,這要人下去取藥煎藥,難道還做不了主?」

  甄夫人遲疑之色未退,說到底先前姚媽媽的話亦聽進了耳中的。

  回眸覷了眼陸思瓊,她同對方低喃道:「嫂嫂,你又不是不知我那小姑的脾性,回頭姚媽媽再添油加醋一番,這可不是瓊姐兒藥效無用就能搪塞過去了的。

  要是這方藥起不了作用,不說我小姑回頭質問我,就是老爺回來,我亦不好交代。」

  這請了這麼多大夫都沒治好的病,甄夫人原想著無論是否有效,不能拂娘家好意,試試也無妨。

  可剛鬧了這出,就姚媽媽說的那話,只要沒治好,估摸著宰相府就不會罷休。

  甄夫人心中便沒了信心。

  沐恩郡主理解她的心境,琢磨了番突然湊前耳語道:「妹妹儘管放心,瓊姐兒的醫術承自袁家人,你不必擔憂。」

  袁家?

  甄夫人顯然聽過,難以置信的看著對方,似在無聲的尋求確認。

  後者再次頷首。

  「當真?怎麼會……」

  沐恩郡主搖首,示意她莫多問,安撫道:「先前是母親不欲將瓊姐兒懂醫的事傳出去,可不說是她,便是我打心眼裡都是信任她的。這兩日她亦治了幾個病症,所開之藥皆有療效,所以妹妹,你但可一試。」

  握著甄夫人的手,她語重又添話:「要知道,若是治好了,在你婆婆跟小姑面前,也算揚眉吐氣了一回。甄老夫人往日是個明白了,若非受此病魔折磨,不會待你這樣,秦夫人亦不能欺到你頭上來。」

  這些話,顯然打動了甄夫人。

  她揆情度理了番,點頭應允,沒再顧忌甄老夫人病中反對,命人煎了藥來就伺候著服下。

  沐恩郡主與陸思瓊被留了午飯,膳後沒多久,婢子通稟,道姑姥爺同姑太太回了府。

  是秦宰相夫婦。

  甄夫人微顯慌意,自知是姚媽媽尋人回了秦家報信兒。可眼下人已至,不容怠慢,又忙親自迎了出去。

  秦宰相不過而立,生得玉山傾倒、龍章鳳姿,是位豐神俊秀的美男子。

  他與妻子並行而來,目視前方,剛進院門尚處庭院,不經意瞥見廊下一抹倩影,失神得止住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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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0:09: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秦相

  宰相秦沐誠年少時乃炎豐帝伴讀,出身世家、才華橫溢,現如今備受倚重,可謂權傾朝野。

  甄夫人不容疏忽,上前笑了即道:「姑太太攜姑老爺一同過府,怎麼先前沒差個人來知會聲?」

  「大嫂,我回娘家而已,又不是尋常客人,難道還要計較那些個虛禮不成?」

  秦夫人穿著真紅蹙金雙蕭海棠錦春長衣,高髻上簪了雙鳳衛珠的金翅玉步搖,三縷金線串南珠薔薇晶尾墜恰到好處的垂在耳邊,配上她過人的容色,顰笑舉止間,嬌艷妖嬈。

  她說話時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迴廊,長眉高挑,透著淡淡譏誚。

  陸思瓊隨大舅母立於檐下,不由輕道:「舅母,秦夫人特地過府,想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沐恩郡主以為她慌亂,溫聲安撫道:「瓊姐兒莫急,這秦夫人往日雖囂張,在我這可不受用。只不過這回竟請了秦相一起,怕是你姨母要為難。」

  她按著外甥女的胳膊,眸帶憂愁,思忖了突然又道:「你且先回你姨母屋去。」

  「舅母?」

  陸思瓊驚愕,自己是甄老夫人頑疾的診斷之人,這秦家夫婦過來不就是為了這事,怎要避開?

  她滿眼的不確定。

  「快回去。」語氣中帶了幾分催促。

  陸思瓊不解,要知曉她已同院中二人照面,此刻避開,顯得刻意無禮。

  大舅母從來穩重,不可能做這種落人話柄的事,雖說匪夷,卻還是聽話的轉身,欲要掀簾進內。

  就在這時,乍聞得五姨母喚聲:「瓊姐兒,過來。」

  有輕嘆聲入耳,回神時只見手已被大舅母握在掌中,兩人下階過去。

  剛近前,甄夫人便介紹道:「妹妹怕是沒印象了,這是我姐姐的閨女,德安侯府的二姑娘。」

  「哦,原來是陸家的千金。」

  秦夫人接了話,餘光不由瞥向身旁丈夫,不明白他怎會突然發問。細細端量了眼前少女,開口便詢道:「這就是給母親診病的姑娘?」

  亦不等甄夫人回話,語調稀奇的又語:「早聽說榮國公府有位得寵的表姑娘,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是走到哪帶到哪,卻總沒機會見見。

  今兒會面,我卻沒看出有何過人之處,使得郡主都插手起我甄府上的家事來了。」

  話尾處,惱意漸顯。

  「瓊姐兒是我外甥女,自然是我這心裡的稀奇人物。」

  沐恩郡主從容大方,臉上笑意不減,正視了秦夫人目光繼續道:「這就好比秦夫人您是甄老夫人的親閨女,自然比我這五妹妹要得臉。

  否則若在旁家,我還真沒見過出嫁的小姑子來問罪娘家長嫂的事兒。」

  「你……」

  秦夫人妙目一睜,嘴邊反擊的話卻沒道出來,只側首望向丈夫,輕輕拽了拽他衣袖,柔聲喚道:「老爺。」

  秦相目不斜視,似若未覺,問起面前少女:「你是陸家的姑娘?」

  陸思瓊微愣,舅母跟外祖母都教導過她,秦夫人雖然氣盛,可她的話,自己身為閨閣之女不能接,亦不要往心裡去,只當沒聽見便成。

  是以,哪怕方才秦甄氏在針對自己,然這等場合,她亦不便開口。

  卻不料秦相會注意到她,抬眸只覺對方眸光深邃,情緒難明。

  旁邊沐恩郡主往前兩步,似要將她掩在身後,同秦沐誠笑著回道:「我家外甥女養在深閨,沒見過大場面,見了相爺難免緊張無措,還請不要見怪。」

  甄夫人見狀,忙扯開話題:「姑太太與姑老爺是來瞧母親的吧?我帶你們過去。」

  「這就麻煩嫂嫂了。」

  丈夫在場,秦夫人很是得體。

  然發覺身邊人仍注意著那位陸姑娘,不由心下酸楚,壓了惱意婉轉聲言:「老爺,您許久未曾過府,母親惦記著您呢。」

  秦相微微頷首,收了視線,任由夫人挽著。

  剛抬腳,留意到沐恩郡主兩人似不欲同行,復又開口:「陸姑娘既是給老夫人診治了病情,也請一同過去,好與御醫說說。」

  甄夫人這方知曉,原來秦家又請了御醫上府。

  「可不是?你雖然我大嫂的外甥女,卻終究不是專業的大夫。我這也並非質疑,只是想著多個人診治,穩妥些不是?」秦夫人附和。

  沐恩郡主見推託不掉,只好應允。

  御醫早來給甄老夫人診了脈,見眾人進屋,逐一行禮後手持藥方,問道:「甄夫人,不知這藥方出自誰手?」

  「是我這外甥女寫的,可是有何不妥?」

  甄夫人回了話,心中亦有所不安。

  秦夫人隨即追問:「廖御醫,你是太醫院的能手,這方子若有不對可要直說,否則耽誤了我母親身子,可別怪本夫人追究於你。」

  恢復了她慣有的氣勢,說完像是才意識到丈夫亦在,又乾咳了幾聲放緩語調,不自然的添道:「廖御醫你資歷淵博,我信得過你。」

  「秦夫人謬讚了。」

  廖御醫面色如常,只側身望向陸思瓊,皺眉好奇道:「陸姑娘,恕老夫斗膽問一句,你是怎麼想到這味活絡效靈丹的?」

  「書中有記,此葯可緩心腹疼痛、內外瘡傷,一切臟腑積聚,經絡湮淤。」她解釋。

  廖御醫卻依舊追問:「老夫問的是,你如何會想到它?」

  對上眾人迷茫的目光,又說道:「活絡效靈丹,古書中並無記載。這是前太醫院院判秦懷的獨門秘方,是為治先太后鳳體違和特意研製,配藥及劑量都是經過多次嘗試方才得出。

  當年袁家冤案,獲罪後太醫院中有關秦院判的所有皆被銷毀。老夫在太醫院任職多年,亦未找到這方。陸姑娘,請問你是從何得知?」

  前太醫院院判袁懷本是濟世名醫,被召進宮為先太后治病,因功而身居高位,顯赫一時。

  後遭人誣陷,秦家獲罪,冤案多載,秦家只留一脈。

  被當年尚還是貴妃的周太后接進宮做了醫女,可那位袁醫女,早在十多年前就……

  眾人面覷,探究的目光紛紛投向陸思瓊。

  德安侯府的姑娘,怎會有秦家的秘方?

  甄夫人早前是聽沐恩郡主說過的,道瓊姐兒醫承袁家人。

  聯想到過往娘家為治這外甥女體弱之症尋訪名醫,後去了位年輕師姑,再聯想到當年那名醫女的年紀,她頓時明了。

  怪不得周家平時對外都保密那位妙仁師姑的事情。

  她心裡驚然,謎團愈多,只好望向沐恩郡主。

  後者不慌不急,見眾人如此,坦然開口:「當年袁院判治先太后用的活絡效靈丹,我裕親王府也有。當年母妃犯疾,我父王為解母妃之痛,請名醫取藥研究得出此方,廖御醫可還有疑問?」

  裕親王乃先太后幼子,是當今炎豐帝的王叔,府中有這藥確實不足為奇。

  廖御醫連連搖頭,「原來此方是郡主給的陸姑娘,是下官多慮。」

  他只是對靈丹妙藥的探索,其他的,並不在意。

  「如此,這方子可是無不妥之處?」

  各有各的關注點,甄夫人見方中之藥果真是當年袁院判所用過的,不由大喜,本懸著的心亦放了下去。

  「此方開得甚妙,甄老夫人的病在下之前亦有所診斷,與同僚商榷皆苦無良藥,如今還要感謝陸姑娘出手,也讓這靈丹重現於世。」

  廖御醫是個實在人,並未因對方年紀尚幼並有所輕慢,他只看真才實學。

  可秦夫人倒似在暗裡較勁些什麼,聽到藥方於她母親有用並未大喜,還要執著追問:「廖御醫,這方子果真有用?你可看仔細了?」

  「秦夫人放心,令堂之病用這藥調理最合適不過。」

  秦夫人還要再語,被旁邊秦相的一個眼神制止,只聽他微微頷首了道:「今兒有勞廖大人了。」

  「相爺客氣。」

  眾人交談皆在外間,秦相命人送走廖御醫後,端著茶盞凝向陸思瓊。

  須臾,起身同甄夫人道:「大嫂,母親既然無恙,我就先告辭了。」

  有些生疏,並不熱絡。

  秦夫人緊隨站起,驚詫道:「相爺,娘她用了藥還沒醒來,您不見見她再走嗎?」

  「不了,你在這服侍也是一樣的。」

  說完,就準備離屋。

  眾人自是相送,秦相至門口瞥見妻子旁邊的姚媽媽,語重又道:「你身邊的這些人成日搬弄是非,目無規矩的,大嫂請人給老夫人看病難道還有不妥的,如此一驚一乍的,你也該好好管管,平白讓旁人受委屈。」

  「是,妾身明白了。」

  秦夫人心有怨憤,卻不敢多話,只能目送丈夫離去。

  今兒這是怎麼了?

  相爺平時從來不過問家中奴僕下人之事,此刻卻在娘家落她顏面。

  姚媽媽是差人回相府告狀,可這不也是替自己辦事嗎?

  平白讓旁人受委屈……這指的是陸家二姑娘?

  秦夫人的目光,不由落在陸思瓊身上。

  回想起剛剛丈夫的眼神,心底就是一驚。

  而秦相一路嚴肅的出了甄府,及至官轎前,方同親信開口,低聲吩咐道:「去查查十年前隨隆昌公主出嫁突厥的那位袁醫女,還有、榮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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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敏感

  秦相一走,秦夫人臉上的笑意便斂了下去,睨了眼家嫂,又瞅瞅沐恩郡主同陸思瓊,頗為憤惱的轉身回了甄老夫人的屋子。

  藥方無過,她還能怎樣?

  無理取鬧的事兒胡攪蠻纏下去,有失身份,何況有那個必要?

  說到底,她也就平時嫌甄周氏礙眼了些,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無需得罪榮國公府。

  至少,明面上不去招惹。

  進了內室,她尚未曾開口,姚媽媽已彎腰在旁挑唆:「夫人,您就這樣不計較了?舅夫人今兒好大的脾性呢,直接當眾使人將奴婢趕了出去。

  奴婢是得了您的吩咐留在這照看老夫人的,她這隨隨便便用藥,奴婢不過是謹慎多問了幾句,就這樣落您顏面,還說夫人您往日請來的太醫都是無能之者,真是完全沒將您放在眼裡。」

  秦夫人鎖著眉頭沒有接話,似在思索。

  說者則繼續道:「還有沐恩郡主,她仗著是裕親王的女兒,就這樣不把您放在眼中。

  您可是皇后娘娘的胞妹,平時哪怕在宮裡,那些個嬪妃貴人又有誰敢給您這個氣受?」

  說完再次望向自家主子,見其仍是不語,不由輕推了推她胳膊,低聲提醒道:「夫人?」

  姚媽媽自詡為秦夫人的親信,平日裡囂張慣了,清早在甄家受了那般對待,心中怨恨不已,是滿心思想說動主子為她做主。

  然秦夫人心念的只有自個丈夫,今兒秦相難得願意同她回娘家,還沒見著病重的母親便離開,豈不怪異?

  本專心琢磨著原因,非被人生生打斷,不由暴躁的喝道:「唧唧歪歪的說些什麼呢?成日搬弄是非,還有沒有規矩了?!」

  姚媽媽為之一驚,「夫人,您怎麼……」

  可話還沒說完,秦夫人就怒了拍案道:「就是你這愛嚼舌的東西總在我跟前囉嗦,還說沐恩郡主的不是!

  她是宗室之女,以往仗著出身就沒與誰低過頭,你倒是好,以著我的名義去叫囂,替我開罪人,否則相爺方才能生氣?

  做奴才的居然敢跟主子較勁,我嫂嫂到底是甄家主母,有什麼不對的自有我這做小姑的提醒,容的你在這編排?」

  她喜怒無常,把滿心的怨氣不滿都撒到了姚媽媽身上,哪裡還管是不是自己親信,不過只是個下人而已。

  沒了她,就沒其他婆子了?

  當下不顧已跪倒在地連連認錯的姚媽媽,喊了人就拖下去打板子。

  在她看來,丈夫方才之所以不悅,都是因為跟前這人。

  她需要瀉火。

  一番動靜,驚動了裡面熟睡的甄老夫人。

  屋裡服侍的人早前本是想提醒的,但見姑奶奶氣盛,誰都不敢上前觸楣頭。

  姚媽媽跟了她這麼多年,還不是說杖打就杖打?

  秦夫人從小被甄老夫人縱溺著長大,既雷厲風行又自私果斷,除了秦相之外,是誰都不在意的,哪裡會注意處境在哪,是否會煩擾人休息這點。

  不過,意識到之後,秦夫人自然是在意母女之情的,忙繞過屏風入內。

  親自接了丫環遞來的茶盞,服侍對方飲了水後,又親自在其身後墊上靠枕,緩了語氣問道:「娘,您好些沒?是女兒不好,吵到您了。」

  甄老夫人待她素來寬容,醒來就見到她,自更歡愉,拉過對方的手就笑:「蓉姐兒何時來的?等好一會了吧?」

  說著側首望向沙鍾,倒似有些驚訝,「這一覺竟是睡得極好,也沒疼醒,沒想到已過了午時。」

  她身邊的大丫鬟適時解釋:「午時用膳奴婢見您睡得沉,沒敢打攪。老夫人,現在可要布膳?」

  「蓉姐兒可用過飯?」甄老夫人先問愛女,滿目疼愛。

  秦夫人還念著早前的事,沒什麼精神,點點頭語調喪氣:「用過了,和相爺用了飯才過來的。」

  甄老夫人聞言,目光放亮,驚喜道:「姑爺也來了?」

  說著撐著身子就要坐起,還對身邊近侍埋怨道:「你們這些丫頭,姑老爺來了府裡也不叫醒我,讓人好等。」

  丫鬟們忙告罪,甄夫人則按住對方,容色尷尬的接話:「娘,您別動,相爺只是來瞧瞧你,還請了廖御醫過來呢。

  他孝順您,不好意思打攪,又因公中有事,已經離開了,說回頭再來看您。」

  「走了?」

  對於這位貴人事忙的女婿,甄老夫人自然重視,可往日對方並不怎麼來府上,現聽聞這話難免失望。

  不願讓女兒為難,又因素了解眼前人脾性,笑了道:「姑爺是宰相,又得聖上器重,難免忙碌,你平日也多體諒些,能分擔的就分擔點,府裡的事別叫他費心。」

  「女兒都知道的。」

  秦夫人說完,沉著臉色忍不住詢問:「娘,您見過德安侯府的那位二姑娘嗎?」

  「德安侯府?」

  甄老夫人先是微愣,繼而才反應過來,「是你大嫂那外甥女是吧?每每同周家人過府,我見過幾回,倒是個文靜的姑娘。」

  說著似想起之前迷糊時聽到的話,不由添道:「我早晨服的藥就是她開的吧?

  你嫂嫂把人請過來給我診病,我當時還不信,現在想來該就是起了藥效,身子比之前好多了,背脊也沒那麼疼。」

  說著說著就笑了,又讚許道:「那丫頭倒還真有幾分本事。」

  「可不是?她能耐大著呢。」秦夫人語帶酸味。

  甄老夫人這方覺得蹊蹺,忙問道:「你這是怎麼了?突然就動怒,蓉姐兒,你今兒不對勁。」

  「相爺之前見到了那位陸姑娘。」她扭過頭,很是彆扭。

  甄老夫人起初沒理解,轉念無奈了道:「你這吃的是哪門子醋?陸家那丫頭還是個孩子呢,娘瞧著你是太過敏感了。」

  她這閨女,大的毛病沒有,就是這輩子被秦相吃得死死,但凡是與秦相有關的事立馬惶急,亂了手腳,往日就愛吃酸捻醋。

  秦夫人聽到這話,連忙否認,「娘,這不是女兒多疑。年紀輕怎麼了?相爺若是中意,何曾顧及過什麼,往常那些納進府的小妖精,怎樣出身修養的都有。

  女兒就是覺得,相爺剛剛的異樣,是因為那位陸姑娘!

  娘,您是知道他往日性子的,方才居然主動向大嫂問起,我看那陸姑娘的模樣,就是相爺喜歡的。」

  甄老夫人畢竟因服了陸思瓊開的藥而緩了疼痛,對人那是大有好感之時。

  何況秦夫人這思維,她亦不認同,總覺得是女兒大驚小怪了些,並沒怎麼上心。只安撫了道:「蓉姐兒,你就是愛胡思亂想。姑爺是何等身份的人,難道會做那些有失身份的事來?

  何況,德安侯府雖然如今不怎樣,過往也是顯赫過的,世家貴勛之族,哪容那等事發生?那位陸姑娘又是榮國公老夫人的掌上明珠,你切莫再杞人憂天。」

  「但女兒就是感覺不妙嘛。」

  秦夫人激動站起,嬌氣上來,亦惱起了親娘,繃臉道:「您又不是不曉得我對相爺的心思,這麼多年夫妻,他的感覺還能不清楚?

  女兒說有問題,就真的有問題!不行,這回事,我得回去查查。」

  說著,哪裡還記得來甄府的目的,急沖沖的就走了。

  甄老夫人靠在床頭,扶額疲倦,抬手懨懨道:「傳膳吧。」

  她本已有餓意,本想讓閨女陪著一起用,沒成想聽了一堆苦水後,對方人走了。

  就在這時,外頭婢子通稟道:「老夫人,夫人來了。」

  甄夫人進內,福了身問好,上前柔聲道:「母親,您可好些了?清早兒媳多有得罪,還請您別見怪。」

  「無妨,倒是讓你操心了。」

  這時候看到周氏,甄老夫人無疑的萬分感慨的。

  她不是不明理的人,想到早前病痛中對兒媳婦的態度,不由添道:「這幾日辛苦了你,娘也是故意使你難堪,就是疼得煩躁,糊塗時候說的話,你也別往心裡去。」

  「您嚴重了,服侍公婆本就是兒媳的本分。」

  甄夫人笑得得體,正巧婢子擺膳進屋,便親自布菜服侍。

  膳畢,她笑道:「您今兒胃口好,晚上再讓廚娘做些新鮮清淡的來。」

  「多虧了那帖藥。」

  甄夫人聽到這話,自是高興,「瓊姐兒雖是兒媳的外甥女,可若無把握,我也不敢給您用的。

  如今有效便好,姑老爺請的廖御醫也說這開的藥甚妙,母親您且安心服用。

  等過幾日,我再請瓊姐兒過來給您瞧瞧,早日治癒了這病痛才好。」

  「好。」

  見氣氛甚好,甄夫人這方問起心中疑惑:「對了,兒媳剛來時看見四妹離開,怎麼走得那樣匆忙?」

  「相府裡的事兒,你又不是不知她那急性子。」後者明顯不願多談。

  甄夫人亦是聰明人,從善如流的止了話題。

  「那陸家姑娘,可還在府裡?」

  聽了女兒的說法,甄老夫人突然想再見見陸思瓊。

  「已經離府了,我大嫂說過來有些時辰,就領著瓊姐兒回去了。母親您問起,可是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只是這藥開得好,想謝謝她。」

  甄夫人笑意更甚,忙接道:「您這可是折煞她了,瓊姐兒是晚輩,哪裡當得您的謝意?」

  婆媳倆又說了會話,甄夫人才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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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0:10: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固執

  離開甄府,沐恩郡主便是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翠蓋珠纓的華蓋馬車內,玉錦為幔,名做帷,她鎖眉沉凝。

  陸思瓊垂首低眸,指尖無趣的絞著帕子,感受著大舅母時不時投來的目光。

  舅母素是沉穩聰睿之人,剛在姨母院中卻讓她避開秦相夫婦,實在有違她往日作風,難道是有什麼隱情?

  周家與秦家均是京中數一數二的望族,可哪怕有著五姨母的這層關係,往日卻仍甚無往來。

  便是宰相府設宴,兩位表姐亦是由甄家出面才帶過去的,更別說過去榮國公府大小喜事宴客,也從無向秦家遞過請帖,著實怪異。

  方才,甄老夫人服了她的藥,本是該待人醒來之後再診脈瞧瞧的,姨母也曾出言相留,舅母卻堅持帶了她離開。

  「瓊姐兒?」

  正想著,聽到喚聲,陸思瓊抬頭即應:「舅母,怎麼了?」

  沐恩郡主容色並不輕鬆,端視了她言道:「舅母突然想到有點急事,要去趟蕙寧公主府。這樣,我先叫車夫去公主府,然後再吩咐他們送你回府,可好?」

  「好的。」

  雖然詫異,但她不會主動過問長輩的事。

  緊跟著一路無話,耳邊只有朱輪滾滾的聲音。

  沐恩郡主同蕙寧公主是堂姐妹,便是出閣之後感情亦是甚好。

  公主府的人見來的是她,忙畢恭畢敬的迎了進去。

  從這回駉馬街的榮國公府並不近,要繞好幾條衚衕街巷。

  馬車轉向,駛入了旁邊的長春衚衕,正好經過公主府的偏角門。

  西偏門外繫著兩匹高馬,一左一右正橫中間,擋了去路。

  「誰將馬留在了這兒?這可怎麼是好?」

  行路靜止,外面先是傳來車夫的埋怨聲,緊接著就是告罪。

  陸思瓊掀簾望外,待看到兩匹猖狂擋道的馬後不由皺眉。

  慕曾街大道康莊,往來之人非富即貴。

  名門女眷出門多為馬車,若是身居官位之人無非官轎,踏馬而來的多為世家年輕子弟。

  可便是如此,這附近皆是皇親貴戚府邸,禮數周全,便是來做客,下騎後這馬亦會有專人牽進府入廄清洗飼養,哪裡會擱置在這兒?

  「表姑娘,您看這樣也過不去,奴才只得退回去走旁的道了。」

  陸思瓊點頭應允,正要放下簾子,便見公主府偏門大開,從內走出兩個人來。

  她瞠目原地,久久沒反應過來。

  這兩人忒的眼熟!

  韓邪帶著阿史那從公主府出來,剛下台階便瞄到望著自己的陸思瓊,容色如常,毫無被人撞破的尷尬及慌亂,闊步上前就道:「陸姑娘,您這是專程在這等在下嗎?」語氣笑謔,笑容滿面。

  他生來警覺,洞察力極強,何況這不寬的衚衕里停著這樣一隊人,就在他們坐騎邊上,想忽視都難。

  車夫識得這是府裡的貴客,拉著韁繩的動作本就一滯,又見其搭訕了表姑娘,這主子們說著話,他是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陸姑娘。」阿史那心存感激,很是有禮。

  「韓公子是來拜見蕙寧公主的?」陸思瓊直言詢問。

  韓邪理所當然的回道:「這是她的府邸,我不來拜會她,難道還是來找龔家二爺不成?」

  他倒是還記得龔景凡。

  「你那般得罪龔二爺,蕙寧公主倒是讓你安然走了出來。」陸思瓊微帶嘲諷。

  聞者渾不在意,仍是坦笑接話:「本公子既然過來,便是公主府的客人,你們中原人的待客之道,難道是我之前有所誤會?

  再說,我們相談的是正經事,哪有龔二那小子的事?」

  不過就比龔景凡年長了幾歲,卻如此老成得意。

  陸思瓊懶得理會,鬆了手使簾子垂落,對外道:「胡叔,走吧。」

  「是,表姑娘。」

  後者應聲,剛抬起馬鞭開馭,就被人按住阻止,抬頭費解反問:「韓公子?」

  卻見韓邪直接撩起袍角一個躍身就蹬上了馬車,邊掀簾子邊言道:「本公子也要回榮國公府,可巧遇著你們車架,順道把我捎回去吧。」

  說完,又隨意的添了句:「阿史那,自個跟上。」

  「哎,韓公子這是我家姑娘的車架,您怎麼能上去?!」

  因這本是沐恩郡主同陸思瓊的坐車,那些個大丫鬟媽媽都在後面小車上。

  然因先前的那番動靜,竹昔下車正欲來瞧情況,剛近前就見有男子要與自家主子同坐一車,急得直接伸手就去拽對方胳膊。

  韓邪被生生拉住,這彎腰進車廂的動作就停在一步,正對著車廂內的陸思瓊,頗為惱得晃晃胳膊想掙脫身後人的束縛,「趕緊放手!」

  陸思瓊倒不是說被嚇到了,只是著實沒想通這人穿得衣冠楚楚,怎的會如此一副登徒子做派。

  現見如此,冷聲道:「韓公子,您怎麼來的,自然就怎麼回去。」

  又喊胡叔,讓他將後面隨行的護衛叫來,請韓公子下車。

  韓邪見她這般嚴肅,也不敢再鬧。

  不等人動手,自己先退了下去,只是手依舊掀著簾子,湊在車前同裡面人解釋道:「你可別把我想得太不堪,我這不就是想搭個車嗎?與人方便而已,你們怎麼什麼都計較。」

  嘀咕著見其面色仍然不善,不由緩了語調再道:「你別動氣,我不是冒犯你,這回頭你跟周老夫人一說,她又要來找我警告了。」

  「鬆手。」陸思瓊語氣不重,卻極堅定。

  韓邪訥訥的鬆手。

  珠簾為沿的錦繡軟簾剛落下,本被韓邪惹得頗有惱意的胡叔就直接後退了駛出長春衚衕。

  韓邪站在原地,頗是無辜的問阿史那:「她剛是不是生氣了?這不是一個方向嗎,我就搭個車而已,有那麼難嗎?」

  阿史那憨憨的撓撓頭,「屬下也沒覺得怎樣,這兒的規矩真是太多了,這不行那不行的。主子,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早著呢。」

  韓邪說著至旁翻身上馬,愁苦道:「這蕙寧公主也不是個好說話的,京城裡的人個個都精明得跟那山裡的猴子似的,完全討不得好。要是不能把她帶走,咱們就一直住在榮國公府,看誰先失了耐性。」

  等著阿史那解馬繩的空隙,他又望向消失在衚衕尾處的馬車,信誓旦旦道:「就算是真的定親又如何?

  成了親還難保他們感情不好的,到時候我還有機會說動她,就不信我磨不過這幫人,想我知難而退,也不問問我那兩隻雕答不答應!」

  「主子,陸姑娘一定會跟咱們走的。」

  阿史那附和對方,亦是對眼前人能力的肯定。

  可等他自己解了另外一邊的繩子上馬時,又有些不確定的試探道:「只是,要大閼氏等那麼久,是不是不太妥當?

  主子,您當初何必跟榮國公爺約法三章,害得如今處處受制,這不為難了自個嗎?」

  「你懂什麼?周家也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家。」

  韓邪意味深長,尚未說完,突然就一個轉身。

  長長的衚衕巷內幽靜無聲,不見人蹤。

  阿史那踢著馬腹靠攏,亦跟著轉身望去,緊張道:「主子,怎麼了?」

  韓邪在凝視了許久未過之後,才轉回來搖頭,可沒等一瞬又緊接著側身,這方留意到高巷牆邊上匍匐著個將要起身的人。

  他抽出隨身的馬鞭就喝道:「殺了他!」

  阿史那自然追上,踏牆而起。

  那人卻亦是個身手敏捷的,被發現後連忙翻越進了隔壁宅子。

  兩人哪怕追趕及時,可跟了一段,因不熟悉地形,被人甩開了。

  阿史那如臨大敵,變色道:「主子,怎麼辦?您來京城的消息,怕是瞞不久了。」

  「這會是誰?是沖著蕙寧公主來的,還是針對我?這中原裡,應該無人會留意到我們才是。」

  韓邪不顯焦色,阿史那只得再勸:「這段時間我們要不要避一避?今年進貢的使節也快到京了,等那時咱們再以使臣名義光明正大的出現,比您現在孤身涉險要穩妥。」

  「不行,等到時候以突厥人身份過來,她怕是更要避著我了。」

  「陸姑娘不像是那等會歧視外族人的。」

  韓邪仍然搖頭,「你讓我好好想想,這京城中竟然有人來調查監視我,不會是尋常身份的。走,回國公府再議。」

  但等回到長春衚衕時,卻發現偏角門外停了輛馬車。

  公主府的侍從見二人言道:「公子,這是我家二爺吩咐的,他道您若想坐車回去,咱們府上多的是馬車,您可隨意挑乘。」

  「你家二爺?龔景凡?」

  韓邪反問:「他人呢?」

  那侍從卻是笑笑,不答反道:「您先瞧瞧,若是不中意,小人再給您換一輛。」

  「誰要做你們家破車,矯情!」

  韓邪不以為意,翻身騎上自己的愛駒絕塵而去。

  走到半路,那馬卻突然似受疼脫力,前面雙蹄下屈,將人摔了出去。

  好在韓邪身手矯捷,在將摔地之時翻身打個滾就又站了起來。

  他的馬,已經伏在了地上。

  還沒過去看清狀況,旁邊的阿史那亦是如此。

  兩匹馬的蹄子都受了創傷,傷到經脈,淌了點血,不嚴重卻不能再行路了。

  韓邪恨得牙癢癢的,直接啐了罵道:「這兒的人就是愛玩背後捅刀的事,不就被我摔了一回嗎,至於計較到今天嗎?

  昨兒在周家不已經討回來了嗎,有本事當面來找我打架啊!」

  阿史那沒他那麼激動,很是苦惱的問:「主子,現下咱們可怎麼回去?」

  怒過之後,韓邪卻也無法,只得道:「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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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0:10: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往事

  回到榮國公府,自是先回靜頤堂見過外祖母,回稟了在甄府裡的情況及遇到韓邪的事兒。

  周老夫人在聽聞秦相亦去了甄家時微顯異樣,可終究比不得當日韓邪到來給她的震驚,不過頃刻便恢復了常態。

  她淡淡的言道:「秦相是甄家的女婿,去探望岳母亦是應當,遇著了也沒什麼奇怪。」

  頓了頓,卻是又叮囑道:「只是瓊姐兒,你那劑靈丹,開的是袁家秘方。」

  她容色犯愁。

  既然說到這份上,陸思瓊思量著便是問了也無妨,就道:「外祖母,我自幼起妙仁師姑便伴在左右,照料我身子又關心我,您吩咐我別問我亦不曾多過話。

  她往常神神秘秘的似有著諸多心事,從不提起過去,我想著那般自是有難言之隱,亦不想她為難。

  可今兒廖御醫提到了袁家,既然活絡效靈丹是太醫院袁院判的秘方,那師姑是如何得到的?大舅母道是她自裕親王府取來的,這卻只是對外的搪塞之語。」

  她話理清晰,是心中早有想法。

  周老夫人的性子同沐恩郡主如出一轍,要麼就不說,要麼就直接坦白,是斷不會去編造謊話騙對方的。

  是以,她才為難。

  有些事藏在心裡,便如同壓了塊大石,教她難以喘息。

  可事牽一髮而動全身,說了開端,後續怎麼辦?

  總不能和盤托出吧?

  抬眸,對上外孫女明亮期盼的目光,她慈和的容上終顯不忍,頷首回道:「當年先太后身染頑疾,太醫院束手無策,先帝仁孝,發皇榜廣納名醫,秦院判便是從民間而來。

  他進宮替先太后診治,多方試藥後練出了這味活絡效靈丹,緩解了先太后疼痛,使鳳體得以痊癒。

  先帝大喜,留他在宮裡,且直接任命為院判,為眾太醫之首。當年,秦院判的醫術簡直是出神入化,無人能及,備受聖恩。」

  這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陸思瓊從未聽說過,自然不明。

  她認真聽著,問道:「後來呢?」

  「後來,」周老夫人言辭惋惜:「賢才招妒,先帝晚年有寵妃董氏,董妃患疾請秦院判診治,可服了他的藥之後卻毒發身亡。

  先帝大怒,命人徹查,結果說是秦院判弄錯了一味藥,使得本是救命的良藥成了奪命的毒藥,秦家滿門獲罪,秦院判亦難逃賜死。」

  「就沒一人生還?」

  這種事,到底聽得心情沉重。且又隱約覺得與師姑有關,陸思瓊滿臉悲慟。

  周老夫人閉了閉眼,啟唇道:「有,秦院判的小女兒,當年隨秦夫人回老家祭祖。可秦夫人在得知丈夫身亡後於途中自縊,只留秦氏女一人,避開了這場災難。

  多年後,太醫院中的一位太醫犯事獲罪,牽扯出這件冤案,先帝一心補償,派人於民間廣尋秦氏血脈。

  太后娘娘憐她一介孤女,便建議將她接進了宮,養在身邊,可秦氏女承父業,執著醫術,後便做了醫女。」

  「那這位秦醫女,如今不在宮中?」

  陸思瓊這話是明知故問的,畢竟內宮她亦曾有去過,周家同皇室關係親密,從來不曾聽說太后娘娘跟前有位姓秦的醫女。

  何況,若是秦醫女尚在,今兒廖御醫便不會露出那般難以置信的神色,也不說說出那樣的話。

  周老夫人內心感嘆外孫女的聰慧,但這又是自己引出的話,只得繼續接道:「十三年前,隆昌公主和親突厥,太后娘娘憐她獨自塞外,便派秦醫女同往,做了她的隨嫁。」

  周太后育有四子二女,長子先太子與次子皆因奪儲之爭不在人世,如今的炎豐帝乃她三子,幼子便是九賢王。

  蕙寧公主是她長女,嫁給了永昭伯府的三老爺建元侯;

  次女便是隆昌公主,生得美艷如花,聽聞是先帝在世時最喜愛的一位公主,從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養得嬌氣任性。

  卻也是命運最為堪憐的一位公主。

  當年突厥進犯,常年戰爭不斷,後建元侯親自掛帥應戰,大敗突厥後凱旋而歸。

  次年突厥發出和親,並願簽下停戰協議。

  多年戰爭導致民不聊生,大夏子民苦不堪言,先帝自然以天下眾生為重。

  可那時,尚未出嫁的公主,便只剩隆昌公主。

  她自是不願,周太后亦不捨,便提出以親王或大臣之女代替,以公主儀仗出嫁。

  誰知突厥卻不是個好處的,道天朝若不以真公主相許,便是輕視他們單于,亦無和親誠意。

  先帝為免子民受苦,忍痛將愛女和親,隆昌公主是被逼著嫁去的突厥。

  雖說是為大閼氏,可老單于年邁,嫁過去不過五年便離世。

  他的長子哈薩陌繼承單于之位後,又娶隆昌公主為大閼氏。

  而隆昌公主自出嫁塞外之後,便再沒同皇室有過聯繫。

  周太后終年企盼,每每等到四月底突厥進貢之時,亦等不到小女兒的隻言片語。

  這亦是她的一塊心病。

  關於隆昌公主的事,其實陸思瓊是聽說過的。

  她當年雖然是含淚嫁去的塞外,但這數十年來兩方相安無事,前不久哈薩陌又續簽署了和平協議,邊關安寧,百姓與將士對她感恩愛戴。

  只是,總覺得她的一生太過飄零,身不由己了一輩子。

  她本是皇室最尊貴的公主,有著得寵的母妃與疼她的兄姐,自幼無憂無慮的,哪能想到這國家大業都要繫在她一人身上。

  無論她願意與否,都必須承受。

  如若她尚在京城,嫁個普通公侯,如今的生活定然要比她的胞姐蕙寧公主更好。

  陸思瓊一聲輕嘆,為這位終身都獻給了大夏的公主。

  她沉默的時候,周老夫人便一直望著她,沒有再開口。

  感慨之後,陸思瓊回歸正題,

  畢竟,她最關心的到底還是妙仁師姑的事,直言問道:「外祖母,師姑便是當年那位隨隆昌公主出嫁塞外的袁醫女,是不是?」

  「對。」

  「那她怎麼不在突厥,這些年一直都在京城,還藏匿在府裡?」

  之所以用藏匿,是因為真的除了周家人,外人皆不知妙仁師姑的存在。

  哪怕是德安侯府,也只曉得周家曾為她尋了位醫術高超的師姑調養身子,並未見過,更別說其身份來歷。

  這問話一出,周老夫人久久沒有回應。

  陸思瓊不由探前,低聲又喚:「外祖母?」

  她意識到,自己或許問到了那個外祖母同大舅母都不能對她言的關鍵。

  妙仁師姑,是袁氏醫女。

  袁醫女當年受周太后恩惠,進宮做醫女,是否能認為她是為了報恩才願意隨隆昌公主去的塞外。

  可既是如此,怎的這些年沒有服侍在隆昌公主左右,卻藏身在京城裡?

  難道是因為隆昌公主怨恨當年皇室將她嫁去突厥,所以不想見到與母妃有關的人,便潛了回來?

  這也不對,如果是這樣,袁醫女不用藏著掖著,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

  何況,隆昌公主獨身在異鄉,哪怕心中堵著那口怨氣,可在那等人生地不熟的邊塞,也斷不可能將親近之人趕走。

  到底是為什麼呢?

  等等,突厥、塞外……

  韓邪!

  韓邪的到來又與師姑有關,這是早前外祖母就承認過的。韓邪身份神秘,卻是要讓整個國公府都禮待有加的人物,必定是身份尊崇之人。

  陸思瓊接著再問:「外祖母,韓公子,是不是突厥王族之人?」

  突厥、王族、隆昌公主……

  如今妙仁師姑人在塞外,那必定是同隆昌公主有關。

  韓邪的到來,會是受命於隆昌公主嗎?

  可他又為何說要自己跟他走?這素未謀面的,她不信沒有原因。

  這人有時候就是這樣,若什麼都不知情便還能將好奇心壓壓,最怕的就是一知半解,那種撓心撓肺的感覺委實難受。

  陸思瓊有些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衝動。

  事實上,她也問了,然後雙眸炯炯的盯著外祖母。

  她很想聽到回答!

  周老夫人仍保持沉默,許是在心中度量利害,矛盾無比。

  「老夫人、老夫人。」

  就在這時,外頭卻傳來了婢子的聲音,「韓公子要見您,說是有萬分緊急的事。」

  陸思瓊暗自洩氣,失去這次機會,外祖母以後怕是更不會告訴她了。

  聞得韓邪有急事,周老夫人自是忙說「快請」,跟著同眼前人嚴肅道:「瓊姐兒,這事你還是莫要過問了。

  外祖母就是想同你說,那味靈丹的事,你只需記得你舅母說的,是裕親王請人研製出來的,千萬不可對外人說是妙仁師姑授予你的,記住了嗎?」

  陸思瓊乖巧頷首。

  「還有,袁醫女的事,你也要將這事爛在肚子裡,她就是妙仁師姑的事,更不能同人提,便是陸家人也不可以。」說話的語氣強調味很重,與平時簡直是判若兩人。

  雖然不知根底,可陸思瓊也能察覺到事關重大,或許還會關係到師姑性命,鄭重承諾道:「外孫女都明白的,您安心。」

  「好,那你先下去吧。」

  她應聲而起,退出去的時候與韓邪擦身而過。

  鮮見的,他沒有同她玩笑,甚至都不曾關注她,腳步不停的走向外祖母,竟是萬分火急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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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召回

  陸思瓊回了暖閣,不多會,周嘉靈便跑來找她。

  「瓊妹妹,甄老夫人的身子怎麼樣了,你有法子治沒?」

  陸思瓊只得又將在甄家的事說與她聽,並避開了廖御醫質問靈丹的那一段。

  周嘉靈聽得氣憤,替她委屈道:「這秦夫人性子忒的難處,我母親好心帶你去給甄老夫人看病,她還疑這疑那的,連個底下婆子都敢那麼大膽,簡直可氣!」

  說著握了身前人的手又問:「對了,我母親呢,怎麼沒與你一道回來?」

  這位表姐的性子她是了解透徹的,快人快語從不在意這話傳出去會不會招人恨意,只顧自個痛快說出來便罷。

  「舅母去蕙寧公主府了,說是有事,讓我先回來的。」

  周嘉靈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

  話落瞥了眼窗外不遠處的拱門,納悶道:「今兒是什麼日子,怎麼個個都出門?

  清早你與母親去五姑姑家,之後三姐跟二嬸母也出府,午後又聽說連外院韓公子都不在府上。」

  陸思瓊循著她的視線望出去,心中無奈,四表姐的來意何其明顯?

  她對韓邪,是真的上了心。

  外祖母剛剛雖沒有承認,可順勢推斷下去,韓邪是突厥人的身份無疑。

  現如今突厥對大夏稱臣,連年進貢,可塞外人生性掠奪,誰能保證這些年不是在休養生息、伺機而動?

  隆昌公主能保突厥永不進兵嗎?

  這連她都知不可能。

  韓邪若非突厥王族,亦肯定是貴族。

  這若不是皇室和親,平白無故的哪家世族會同外族人聯姻,且兩方身份都顯赫不凡的。

  陸思瓊暗道,四表姐肯定沒有想那麼多,覺得中意便喜歡了。

  可這委實不能動情,怪不得舅母最近都待表姐嚴厲了許多,她確實不能泥足深陷。

  只是,陸思瓊有些不定,不知該不該同眼前人開口。

  若放在往日,她得知了別人心事,慣常的便是不動神色。

  畢竟,對方若想讓她知道,早晚會說;可若是隱晦的事兒,她不願意別人知道,那主動去問便只會讓彼此尷尬。

  可韓邪的這個事,牽連太多,她還真猶豫不決。

  「妹妹,你想什麼呢?」

  周嘉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接著問:「話說,韓公子的身子是否大好了?我聽說他都能騎馬外出了,該是無恙了吧?」

  「這個我不太清楚,舅母後來並沒有讓我去外院把脈。」

  陸思瓊興緻缺缺,並不太想談韓邪,可又不忍表姐如此身陷,終是啟唇:「姐姐,那位韓公子……」

  話未說完,外頭竹昔的聲音便傳了進來:「姑娘,府上江媽媽來了。」

  「江媽媽?」

  聞者輕喃,有些匪夷祖母怎麼使人過來了,卻還是應道:「請媽媽進來。」

  「韓公子怎麼了?」

  周嘉靈則繼續追問,「妹妹,你剛想說什麼?」

  雖然低了嗓音,可那份對有關韓邪之事的在乎及好奇卻沒能壓住。

  江媽媽進屋在即,哪裡還適合說這些,陸思瓊只等含糊了道:「沒什麼,只是想跟你說韓公子無礙,早前我初回把脈的時候,他就只是微感發熱而已。」

  「嗯,這就好。」

  周嘉靈應後,瞥見屋簾自外被掀起,這方疑惑:「陸家突然來人找你,不會有什麼事吧?」

  江媽媽並非陸老夫人跟前最親近的人,卻是靜安堂裡的掌事媽媽,年輕時候幫著陸老夫人處理過各種場面事件,為人慣是精明。

  她穿著得體,進屋福身了道:「給二姑娘請安,給表姑娘請安。」

  陸思瓊笑著讓她免禮,又讓丫頭搬了凳子過來請她坐。

  「二姑娘客氣了,奴婢站著說話就成。」

  江媽媽推辭著,往日若是其他姑娘她也就不拿喬了,可這二姑娘的屋子著實非她能倚老賣老的地方,何況此處還是周家。

  陸思瓊並沒有相勸,主僕規矩而已,直言詢道:「媽媽過來,可是祖母有事交代?」

  後者即滿臉堆笑,上前了接話:「回姑娘話,老夫人惦念您,讓奴婢來接您回府,這不馬車都在外候著了嗎。」

  竟是派了車架來……

  這回她來周府不過兩日,祖母怎的這般急的尋她?

  過去派人來接她過府亦不是沒有,可都只是傳話,畢竟這邊若外祖母想再留她,亦可推延幾日,如若當場要離開,用的也是周家馬車。

  「好,那媽媽你先下去歇會,待會我辭行外祖母後便隨你回去。」

  侯府畢竟是家,陸思瓊沒有多問緣由,應後讓竹昔帶江媽媽下去吃茶。

  兩人剛出屋,周嘉靈就按了她的手不滿道:「妹妹,你又要走了。」

  她忍不住笑,「好姐姐,你這是什麼表情?我終究是陸家的人,長輩有命,都派人來接了,難道還不走?」

  每回她歸家,四表姐總是副難捨難分的模樣。

  周嘉靈鬆開手側了身嬌嗔:「我這不也是捨不得你嘛,你走後我無趣了又找不到人說話。」

  陸思瓊想了想,三表姐周嘉樂與眼前人到底是同宗姐妹,不由勸道:「姐姐,其實三表姐她……」

  可還沒說下去,就被人打斷了:「哎,你可別說她,她跟你不一樣。我的心裡話要是告知了三姐,她准能在私下裡琢磨,再說她的事兒也不與我說,我幹嘛要去找她?」

  陸思瓊只得笑笑,四表姐對三表姐成見很深呢。

  其實在自己看來,周嘉樂性子並不壞,就是往日扭捏,講究虛禮,為人目的性強了些。

  她若說些什麼,必得深思考慮一番,因為三表姐不會做於她無利之事。

  四表姐性子單純,不會拐彎抹角,確實不適合與這等人相交。

  如此,陸思瓊便沒有再勸。

  同外祖母告辭之後,便隨江媽媽回了侯府。

  下車坐轎進了內院,她想著路並不遠,便步行了過去。

  江媽媽只得隨行在旁,走了沒多遠,她覷著二姑娘側臉輕聲說道:「姑娘,二姑太太與表姑娘在府上呢。」

  聞言,陸思瓊心中恍然,還是二姑父的事兒。

  可祖母這時候叫她回來,不為難她嗎?

  心中不由犯起堵來。

  「多謝媽媽提醒。」

  這江媽媽素有眼力勁,知道府中誰該巴結誰不該巴結。

  若是得寵的人,不用問她便會主動告知;可若是不得寵的,但凡想問她些老夫人屋裡的事,便是塞了銀子都難得到消息。

  陸思瓊了解她的作風,亦沒給銀錢打賞,不過接了話便是承下這份情。

  江媽媽身子半彎,依舊恭敬的在邊上引路,恍若常色。

  等到了靜安堂,果真見到了二姑姑與表妹胡敏。

  她這還尚未上前請安見禮,依著陸老夫人的少女就開了口:「表姐真是好大的架子,每回過來都瞧不見你,要外祖母派了人請你才回來,這不知情的還以為你是周家的姑娘呢。」

  胡敏語氣尖銳,聽在耳中有種道不清的刺耳。

  「表妹過府為客,如此說我,且不說姐妹有序,但凡這架勢,不知情的怕也會以為你才是陸家的姑娘。」

  陸思瓊接了話莞爾,狀似玩笑,卻又有些反譏的意味。

  她往日敬著二姑姑為長輩,又看著祖母顏面,這方不同她計較。

  可今兒,胡表妹竟說出這樣的話來,真當她好欺負不是?

  二姑太太見愛女受委屈,心生疼愛,直言道:「瓊姐兒,你別怪我這做姑姑的偏心,你自個想想,一個月你有大半個月不在家,誰家府上有你這樣做晚輩的?

  敏姐兒的這幾句話雖是過了些,但說的難道不是實情?

  你外祖母年事已高,往日最疼的不還是你,你如今還在閨中,不些老外外面跑是怎麼回事?」

  陸文雅今兒不似那日的急迫,說話條理清晰,是硬要給陸思瓊扣上個不孝的罪名。

  陸老夫人端坐正中,沒有替孫女說話。

  陸思瓊的心中便涼了一截,眨著眼跪了下來,「祖母,孫女沒能服侍好您,請您責罰。」

  所謂疼愛,無非是與家中其他姐妹對比,在她真重視的女兒同外孫女面前,祖母的疼愛太過微薄。

  「你知錯便好。」

  陸文雅提聲開口,旁邊胡敏見這位往日神氣的表姐如此,面上難掩笑意,添道:「可不是,我說的表姐你還不認,我雖然不是外祖母的親孫女,可比你盡孝多了。」

  「敏姐兒。」

  陸文雅見女兒越說越得意,忍不住輕聲提醒了下,這滿屋子丫鬟婆子呢。

  胡敏這方不情願的怒了努嘴。

  又過了稍許,陸老夫人嘆息一聲,似才心疼起孫女,抬手說道:「好了,起身吧,你自幼在榮國公府長大,與你外祖母親近些也屬正常。」

  見對方悠悠站起,話鋒一轉卻又道:「不過,你終歸是我德安侯府的姑娘,這心不能向著外面人。」

  「孫女知道了。」

  陸老夫人頷首,表情不比往日溫和,讓左右退下,又哄著胡敏去外邊玩。

  屋子裡便只留她、陸老夫人與二姑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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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一計

  陸老夫人今日一身丁香色仙鶴紋的杭綢錦衫,頭戴薑黃色壽字抹額,梳著簡單髮髻,兩鬢銀絲外露,不苟言笑的容上透著幾分嚴肅。

  陸文雅站在邊上,衣著雖不似往常艷麗,但她先發制人,渾身都顯出股氣盛高漲的意味。

  小小的人兒站在中央,等候著位上祖母的開口。

  「瓊姐兒,你昨兒差婢子回府傳的話,可是當真?」陸老夫人語態鄭重。

  陸思瓊微微一福,輕緩回道:「不敢欺瞞祖母,此事千真萬確。」

  「你是如何得知?」

  問者追問,再言道:「莫不是你二舅或外祖父告知於你?」

  「外祖父從不曾在我面前談論朝堂之事,實乃三表姐巧然得知,適才說與我聽。」

  「周三姑娘?」

  這回不待老夫人接話,陸文雅便先插了嘴:「瓊姐兒,你與周家姐妹素來情深,她既然將這事透露給你,可是有法子的意思?」

  她難得放下身段,語氣低柔了好言又道:「姑姑知道之前有些誤會,可畢竟是嫡親的姑侄,你姑父這事,相信瓊姐兒必不會袖手旁觀。」

  先是給她安了個不孝的罪名,現倒論起感情,隨後高帽子一扣,是想逼她不得不答應?

  陸文雅表情不定,既牽強尷尬,又夾著幾分期盼,目光卻不曾避開,緊緊的凝對上侄女。

  見對方未應,思量著踱步近前,「瓊姐兒,你之前說不方便過問你舅舅的公事,可如今是你表姐主動提及,想來你再開口,也不難的對嗎?

  「我表姐是私下與我說的。」

  陸思瓊密睫輕扇,視線坦然,徐徐回道:「姑姑,該說的侄女上回便說了,這不是小事,否則若是方便我自然會替姑父求情。

  至於我表姐,她好意提醒,難道我還要藉著她的名義去為難她父親?這事我昨兒知曉後便讓書繪回來報信了,也只能做到這點。」

  話落側向正方,無奈添語:「祖母,您也清楚,在鑿鑿證據之前,本就無法徇私。何況,二姑父的事,父親先前就尋過我,道這不是孫女該過問的。」

  說完又福身一禮,請罪道:「孫女實在無能為力。」

  她這是,堅定了絕不會為胡家去周府開口的意思。

  「我大哥?」

  陸文雅驚詫,難以置信的轉向老夫人,苦臉道:「娘,大哥怎麼能這麼做?老爺是他親妹夫,他不幫著想法子,還不讓瓊姐兒插手?

  說什麼茲事體大,榮國公府要真想保個人,難道會沒能耐?今兒這出事的是我家老爺,若換做大哥,周家看著瓊姐兒顏面怕是早就給暗地裡處理妥當了,何來的什麼證據還公事公辦?」

  她聲音尖銳,語氣咄咄不平,滿是埋怨。

  聞者臉色當即就是一沉,什麼叫出事的換做德安侯?

  陸老夫人雖說疼愛女兒,可顯然更偏向長子,這是整個陸家的支撐,豈容她隨隨便便咒這些不吉利的話?

  當下厲色喝道:「阿雅,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哪個人有像你這麼說自己親大哥的?」

  「娘,女兒失言。」

  她在陸家之所以能如此囂張依靠的便是親娘,意識到自己剛說的話連忙賠罪,急急的解釋:「女兒只是沒想到大哥會交代瓊姐兒這個,您說周家若不肯幫忙,咱們胡家豈不是全完了?

  俗話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老爺也只是一時糊塗,您與大哥若不幫著周旋,女兒還能去求誰?我剛也是心急了才說錯話,並非有意,娘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再心急也不能說這些,你大哥素來疼你,對姑爺也是當兄弟待的,要聽到你這話,豈不傷心?」

  陸老夫人沒有計較,不過訓了幾句便挪過視線,瞅向孫女嘆道:「罷了,既是你父親交代的,便先退下吧。」

  「是,孫女告退。」

  後者轉身欲離,陸文雅伸手就喚:「瓊姐兒……」

  只是話未出口,便被陸老夫人制止了,只等陸思瓊出了屋,方言道:「瓊姐兒還是個孩子,你抓著她也沒用。

  唉,你以為她跟普通閨閣裡的姑娘一樣,之前用幾句話便能將她嚇到,然後吩咐她做什麼便做什麼?這丫頭心思靈活著,哪裡是那麼好說話的。」

  家中有位如此有主見的孫女,陸老夫人不知是該喜還是愁。

  「娘,剛確實是女兒失算。但瓊姐兒心裡怕也真沒您這位祖母多少分量,何況我說的難道不對?她是別人家養大的,心能向著侯府嗎?」

  陸文雅本就堵心,再三出面請求侄女遭拒,對她的怨恨便越發濃烈,憤憤道:「她若是以陸家為重,這回就不可能不幫我。

  她口口聲聲說不願意讓舅舅跟外祖父難做,說到底就是在為周家的榮華考慮,生怕國公府因為包庇之罪而受牽連。但凡她心裡有我這位姑姑一分一毫,就不會拒絕的如此果斷。

  上回是大嫂開口,這回又是當著您的面,她都不為所動,侯府跟周家,在她心中孰輕孰重不很明顯?」

  陸老夫人早就對親孫女常往周家去的這一行徑頗有微詞,如今再聽女兒一挑撥,心底便更是不舒服。

  她閉眼不悅道:「好了,現在姑爺大難臨前,你還有心思說這些?」

  「娘,老爺的事,您真得幫幫我。」

  陸文雅蹲在對方身前,雙手趴在其雙膝上楚楚央求:「他要真的入獄,胡家倒了,以後斌哥兒的前途、敏姐兒的歸宿,可就全沒了,那女兒下半輩子,還能有什麼指望?

  娘,我這輩子沒能嫁個好人家,就只能盼著他兩出人頭地。可如果老爺被定罪,以後誰家還會嫁娶我這兩個苦命的孩兒?」

  陸老夫人聽得動容,心生不忍,拉了女兒的手讓其起身,寬聲道:「我知道你委屈,胡家這門親事哪怕過了這麼多年,你心裡也總還有著不甘。

  可是阿雅,這就是命。人吶,都有命,你總是想像當年嫁進的若是甄家,如今便是另番光景,不是為難自個嗎?」

  「什麼命?當初咱們侯府相較國公府周家並不差多少,若不是先二皇子的誣陷,大姐現在就是皇后,怎會同先太子被幽禁那麼多年,最後鬱鬱而終?」

  陸文雅說著說著,淚水便溢出眼眶,「大姐若一直是太子妃,當初甄家也不會來退親,女兒又怎會匆匆嫁去胡家?

  您瞧現兒的甄夫人何等的光鮮,甄皇后都喚她一聲嫂子,與秦相府又是那般關係,誰見著都奉承巴結幾句。

  娘,若沒有瓊姐兒的那位姨母,甄夫人這位子本該是女兒我的呀!」

  「說什麼糊塗話?都這麼些年過去了,斌哥兒與敏姐兒都這般年紀了,你還說這樣的話?仔細姑爺知道。」陸老夫人皺眉相勸。

  「他知道又怎樣?沒出息的出了事連累我擔驚受怕,要不是為了他,我能對瓊姐兒低三下氣嗎?」

  陸文雅語中滿是嫌棄,怨天尤人道:「他這輩子什麼都沒給我,斌哥兒與敏姐兒的未來還得我自己籌謀,除了拖累,這些年可曾讓我享過一日的福?」

  拿著帕子拭淚,滿是心酸。

  陸老夫人瞅著她,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世人多勢力,當年先太子蒙冤被囚,作為先太子妃娘家的侯府當然是備受牽連,甄府退親雖不厚道,卻也是人家自保的手段。

  若換做是自家,怕也會那般做。

  是以,這些年陸老夫人雖然四怨著甄家,倒也能理解。

  親女兒這輩子嫁得不如意,就只能在婚後對她補償多疼惜些,要是往日亦是有求必應,否則這回亦不會急召瓊姐兒歸府。

  她是有這份心,讓孫女去走周家顏面的。

  可是長子不同意。

  他思慮周到,既然這般叮囑了瓊姐兒,想來是分析透徹了其中利害,陸老夫人也不敢拿家族前途開玩笑。

  可女婿的事,就真的不管不顧嗎?

  「哎,娘,女兒想到一法子。」

  陸文雅淚水未涸的眸子一亮,喜道:「這個法子,能讓周家主動幫老爺度過難關。到時候就算瓊姐兒不開口,周老夫人亦不會真的能眼睜睜的看著胡家倒下。」

  「有這種法子?」陸老夫人面色狐疑,詢道:「是什麼?」

  「您瞧,瓊姐兒不是馬上要芳誕了嗎?」

  她語調激動,「十三歲,這麼好的年華,也不小了,是時候該說親了。娘,您看斌哥兒,他是你看著長大的,若是將瓊姐兒許給斌哥兒,周家為了瓊姐兒還能不幫胡家嗎?」

  「斌哥兒?」

  陸老夫人低喃,不確定的問道:「阿雅,親事可非兒戲,你若只是想藉著瓊姐兒讓榮國公幫姑爺免罪,事後再退親什麼,我可是不依的!」

  在她心裡,女兒終究是因為甄家那回事而記恨著長房先媳婦的,連帶周氏所生的女兒亦是諸多不滿,如此要她怎麼信眼前人肯娶瓊姐兒做兒媳婦?

  而若只是為解燃眉之急而定親,事後又解除,陸老夫人豈能忍受?陸家的姑娘連被退親,以後旁的姑娘還怎麼說親?

  「娘,瓊姐兒雖然頑劣了些,可若是能幫上老爺,女兒也可以勉強接受。再說,往後她進了門,我是婆婆,她是媳婦,我會親自調教她的。」

  陸文雅卻很堅持。

  她心中清楚,以瓊姐兒在榮國公府的地位及受寵程度,若是真與自家訂了親,周家必會扶持。而丈夫的這回事亦肯定會幫襯,說不準連帶將來斌哥兒的前途都有了著落。

  她盤算的完美,攀著眼前人的胳膊晃道:「娘,您就應了這門親事吧,老爺那邊可等不得。女兒相信,只要您點頭,大嫂那邊必不會有異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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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傲氣

  陸思瓊回了嬌園,庭院海棠花苞臨期,猩紅鸚綠,天巧相配。

  書繪侯在廊下,迎了主子嫣笑道:「姑娘回來了,奴婢還以為您又要過陣子再歸府呢。」

  若在往常,陸思瓊自笑笑而過不會多想,然之前在靜安堂裡二姑姑的話言猶在耳,她便再打趣不起來。

  亦是到了今日,她方知曉,原來祖母雖忌憚榮國公府,哪怕時有送禮交好,可私心裡卻並不喜她同周家過多接觸。

  到底是因為她這回幫不了二姑父才生出的遷怒,還是平時就壓抑著?

  書繪心細,尋思著對方心情不霽,便適時的住了嘴。

  寢室布置奢華,一應皆是上品,四下窗半敞,春風襲來。

  牆的東北角擺著一絳紫色的多寶,小巧精緻,陳列了不少玉飾賞品,瑩亮剔透;

  陽光從朱紅的雕花木窗透進,零碎地撒在支起的刻梅古箏上,紗簾飄拂過琴弦,伴著陣陣裊裊的果香,捲裹著幔簾,瀰漫了整間香閨。

  陸思瓊喜歡用香,清新淡雅的果香尤佳,屋內陳年不斷。

  這會卻如何都平緩不了內心的浮躁,她只是個十三歲的姑娘,身攜的嬌氣與任性並不比別的姐妹少。

  人前表現得再得體從容,換來長輩一句「懂事」,卻不代表她真成熟得可以不將任何委屈放在心上。

  二姑姑敢那般出言教訓,不就是因為自己生母已故?

  背門而坐,陸思瓊唇瓣緊抿。

  餘光瞥見手邊堆疊的物事,正紅色紙包的禮匣,大小不一,隨言就道:「這是哪來的?」

  「回姑娘,是前兒宋太太過府帶來的。」

  書繪應答,身後竹昔睨了眼反問:「這麼多?親家太太這回出手好生闊綽。」

  陸思瓊想起大表嫂從法華寺回來時說的事,冷笑著剛要接話,門口就傳來了周媽媽的不屑聲:「再闊綽又如何?我們姑娘治好了四少爺,夫人與宋太太可不都將姑娘當恩人待著嗎?

  再說,不過是些金銀首飾,咱們姑娘什麼稀罕的東西沒有?這些禮物再貴重也不過是錦上添花,還不如夫人平日待我們姑娘能多出幾分真心來的實在。」

  陸家的親家,曾經是榮國公府。

  作為周家的舊僕,心氣難免高些,周媽媽本就覺得宋氏承姑娘一聲「母親」已是抬高了她,何況如今還要主子從母去喚宋家太太一句「外祖母」?

  宋家那樣的門戶,能與周府相比?

  周媽媽的話雖說直白犀利,現如今卻真說到了陸思瓊心坎裡。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真金白銀再名貴,哪比得上真心?

  宋氏是她繼母,但親疏遠近,她護短瑤姐兒與玨哥兒是人之常情,又怎能盼她會給自己同樣的真心?

  「姑娘,您離府那日,宋太太便來府上探望四少爺。這些東西說是給您的,可宋太太往日盤的什麼心思您又不是不知,還不是希望藉您的關係同國公府攀好?」

  周媽媽直言相告:「不是老奴眼裡沒有主子,不懂得自個本分。實則是宋家乃國公爺一手扶上來的,若沒有周家,她們如今哪知是什麼光景,又豈會同侯爵之府聯姻?

  大夫人不懂得感恩,還總防著您,七姑娘要來嬌園玩都被攔著,哪裡有將您當自家人的意思?」

  「媽媽,這些我心裡都有數。」

  陸思瓊輕蹙,隨手開了個盒子,裡面是支合菱玉纏絲曲簪;再啟旁邊,亦是些精緻的釵環飾物。

  宋太太表面重禮相酬,轉身卻又同宋氏去法華寺拿了自己生辰作法,呵,擺得一手慈愛。

  闔上蓋子,她閉眸倦倦:「送去錦華堂吧。我救我自己的手足,要外姓人的謝禮做什麼?」語調傲然,透著薄惱。

  「姑娘,這些您再原封不動送回去,大夫人若問起,可怎麼說?」

  書繪知曉主子情緒不對,但沒料到會下這般吩咐。二姑娘處事素來穩妥,但凡是逢長輩送來的東西,便是不喜,亦不會如此駁人顏面。

  「怎麼說?」

  想起宋氏的行徑,怕自己沖了玨哥兒……陸思瓊苦笑了起身,「我親自去送還。」

  也該同她好好談談。

  周媽媽察覺異樣,近前兩步緊張道:「姑娘,您這是怎麼了?宋太太的東西您不喜歡,打發了賞給下人也好,就這樣送回給大夫人,老奴擔心傳出去被人說您不知輕重。

  對了,姑娘剛回府,是去靜安堂了嗎?聽說老夫人特地請人去接您回來,是不是有什麼要緊事?」

  這是陸周氏留下的舊人,陸思瓊待她極為敬重。

  親娘不在身邊,她自小許多事都是由周媽媽打理。

  周媽媽有時候說話雖不中聽,還常念宋氏的不是,可那份心是真真為她好,陸思瓊清楚眼前人對自己的在乎。

  她手按著圓桌沿邊,思忖了復又坐下,潛書繪與竹昔退下後,失落的言道:「媽媽,你知曉嗎?就這些禮,宋太太前腳剛搬到我園裡來,轉身就同母親拿了我的八字去法華寺做法,說是因為我剋了玨哥兒,還建議著將我趕出府,送去莊子上。」

  「姑娘,這是真的?她們怎麼、怎麼敢……」

  周媽媽瞠目結舌,走到陸思瓊身旁,手撫上其後背,仍是不可思議的搖頭:「那日宋太太是來邀了大夫人去法華寺,說的是替四少爺還願。老奴當時還奇怪,明明是姑娘您治好的四少爺,卻說成神明保佑,也沒見大夫人過來謝您。

  可拿了八字去廟裡做法,這種侮辱人的行為,她們怎麼會有這份膽量?宋家上下都仰仗著國公爺,竟然私下做這種事?!

  再說,您怎麼可能沖著四少爺,簡直是荒謬滑稽。老夫人可知曉了,難道就由得她們這樣?」

  周媽媽以往亦常隨她去榮國公府,此刻說及「老夫人」,陸思瓊一時倒還真沒明白她指的是祖母還是外祖母。

  只是,對方這堅定的語氣,同那日外祖母如出一轍。

  陸思瓊是有怨憤,但腦中清晰,忍不住詢道:「媽媽,您是不是也覺得,我的八字是不可能會沖了玨哥兒的?」

  「這是自然!」

  「怎麼這麼肯定?媽媽,這佛理是有命格一說的,最常見的便是結兩姓之好時,要拿了男女八字而對。」

  陸思瓊並不信兩個人的命運會同彼此出生時的時辰有關,更不信所謂對八字的結果就會決定那兩人一生的命數。

  可時下有人信,她亦尊重別人的想法。

  畢竟,往往有時候,預言確能成真。

  法華大師是德高望重的大師,陸思瓊相信對方不會信口雌黃,卻不願意接受這樣的說法。

  玨哥兒與她同脈,難道就真的不能做一對尋常的姐弟?

  不喜歡宋家人,卻不代表她連自個的弟弟都反感。

  了解她幾分的都曉得,其實她慣會護短,心裡對瑤姐兒與玨哥兒的重視與在乎,非尋常人所知。

  周媽媽凝噎,避而不談道:「姑娘這問話,叫奴婢怎麼說?總之,您的八字,是不會沖了四少爺的。」

  「是嗎?」

  陸思瓊眨了眨眼,突然啟唇又問:「對了,媽媽,您聽說過隆昌公主嗎?」

  聞者大驚失色,整個人突然就局促不安起來,結舌反問:「姑、姑娘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她與我母親是否有過交情?」

  韓邪是從突厥來的,突厥那邊只有隆昌公主一人,她與榮國公府關係匪淺,而娘親便是周家嫡女。

  近來自己周圍發生的諸多事情,大都是從韓邪的到來而開始,他若關注自己,想來也是與隆昌公主有關。

  外祖母那,怕是得不到答案了。

  目光凝視著眼前人,她肯定周媽媽知曉許多。

  「先夫人同隆昌公主是表姐妹,自是有情分的。」

  周媽媽強作鎮定,試探著輕道:「姑娘,這隆昌公主都出嫁塞外十多年了,您怎麼會突然提起她?」

  都不肯與她說實話……

  陸思瓊驟然便沒了交談的心思,幾句話打發走對方,仍是往錦華堂而去。

  無論如何,有些事總是要有個說法。

  她可以忍一時,卻不代表她真的就會受這份莫名的委屈。

  宋氏的屋裡,三姑娘陸思瑾正陪侍著,見到她嬌俏笑顏湊過來,樂著就道:「二姐姐來了。」

  「妹妹好。」

  她淡淡的打過招呼,又同宋氏請安。

  對於她的歸來,宋氏談不上驚喜,畢竟眼前人外出的次數著實太多,來接的又都是不可得罪的大人物,陸府從不拒絕。

  就隨口問了幾句周家國公爺與老夫人的身子如何,便讓庶女先回去。

  陸思瑾乖巧聽話,福了身出屋。

  宋氏和顏悅色,招手喚她近前,溫聲道:「瓊姐兒,去見過你祖母跟姑姑了?」

  「回母親話,已過去請了安。」

  「為難你這孩子了,胡家的事你父親已囑咐過你,不用去勉強。」

  宋氏真心誠意,憐愛添道:「你年紀還小,顧好自己便成,能得周老夫人疼愛是你的福氣,莫要為些明知沒希望又不值得的人事去讓真正關心你的人失望。」

  陸思瓊心中一滯,沒料到眼前人會對她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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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和諧

  情深意切的說完,宋氏對她招手,輕道:「總站著作甚,快過來坐,在這兒還客氣?」

  陸思瓊從善如流,謝過後在其對面落座。

  關於法華寺八字做法的事,噎在吼間打轉。

  她來時滿腔惱怒,連著早前在靜安堂受的委屈都遷發了出來,原是想質問,卻不料對方會提及二姑姑的事。

  宋氏往日以祖母之意為重,上回便幫著二姑姑主動說起胡家之事,這次卻又為她考慮。

  究竟是怎樣的心思?

  陸思瓊實則是最受不了別人的好,聞得關懷,早前的脾氣便去了大半。

  她望著慈眉善目的繼母,開口詢問:「這些話,是父親讓您來提醒女兒的?」

  宋氏莞爾,似想到了什麼般柔聲接過話:「瓊姐兒,你爹平日事多,抽身不易,凡事總不能都親力親為。

  你是他長女,心裡自是在意,往常侯爺就總將你掛在嘴邊。那日書房裡的話,他事後與我道或是言重了,恐你心思敏感往心裡去。」

  見她不語,宋氏嘆聲再道:「侯爺就是面冷心熱,待你雖嚴厲了些,疼愛卻不曾少過。

  今兒我說句不該說的,你與榮國公府往來太密,你爹讓你保持距離,也是怕外面的人多閒言碎語。

  畢竟,你是陸家的女兒,這家中長輩均在,可留在周家的日子比侯府還多,你如今年紀不小,影響總歸不好。」

  她吃了口茶,擔心對方誤會,擱下茶盞復又解釋:「這些話我本早想與你說,又怕你多心。瓊姐兒,說句真心話,你我母女雖不親熱,可我也不是那種見不得你好的人。

  周家願意給你支撐仰仗,這是好事,但你畢竟年輕,有些事總要有度。且不說外面人怎麼看待陸二姑娘與外祖家的關係,便是這府中,也難免讓有心人多話挑撥了去。」

  陸思瓊並非不辨好壞,這道理她亦明白,且從剛剛祖母的表現,便已經深刻感受到了。

  侯府裡的人,表面都羨慕她在周家的得寵,奉承巴結著,可私下裡卻也有人羨慕嫉妒,甚至跑到祖母面前去說。

  這種陽奉陰違的人,最是可氣!

  不過宋氏一番好意,她亦不會辜負,抬眸站起福了身,清聲回道:「母親的教導,女兒定當銘記。

  父親為侯府操勞,我亦不該再讓他費神。外祖府上,我以後也會少去,多留在家裡侍奉您與祖母。」

  「不是不讓你去周家的意思。」

  宋氏以為對方誤會,想繼續辯說卻又覺得無力。頓了頓,索性扯開了話題:「那日周老夫人匆匆請你過去,是不是有要緊事?」

  「沒有,只是點小事。」

  見對方不願多說,宋氏亦止了話。

  須臾,陸思瓊還是問出了來意:「母親,前兒您可是去法華寺了?」

  聞言,宋氏神色一變,後背微僵,「瓊姐兒,你怎麼知道?」說著不待人答話,又問道:「那我去的目的,你也知曉了?」

  陸思瓊輕輕點頭。

  宋氏心中一沉,連忙解釋:「這事你莫要誤會,我若真那般想,早就與老夫人提出來了。

  瓊姐兒,我不是不記好的人,玨哥兒這回多虧了你才得以痊癒,不說是我,便是整個宋家,都是感恩你的。」

  「宋家?」

  陸思瓊低喃重複,「四弟身子能好,我哪需要誰的感謝?我是她嫡姐,總不會想去害他。

  母親,病疾之事,與往日調養有關。四弟的病因我先前說得明白,是積寒所致,您若想成是我沖了他導致有此一劫,女兒也是冤枉的。」

  她站在屋中,語氣不卑不亢,直視對方。

  「是是是,我沒說玨哥兒是你害的。」

  宋氏亦跟著起身,近前了急言道:「去法華寺本只是給玨哥兒還願,我也不是糊塗人,自明白生辰八字之說不能盡信,瓊姐兒你切莫多想。」

  有種使壞被當事人發現後的心虛感,宋氏手足顯慌,就怕對方生出成見,再三安撫:「我若真容不得你,這些年又豈會如此?你是侯爺的閨女,便是我的女兒,我待你的心同玨哥兒和瑤姐兒都是一樣的。

  這話,無論你信與不信,我自問對你無愧,也從未想過攥著什麼名頭去編排你。」

  平心而論,宋氏待她確實不錯。

  這點,陸思瓊從未疑心過。

  只是,判斷不出她是本性如此,還是因著宋家倚仗榮國公府的緣故。可無論怎樣,除了她往常不喜瑤姐兒與自己親近外,其他並無苛刻,甚至可稱得上寵愛有加。

  何況,宋氏為人謹慎小心,最怕落人口舌。

  如此想著,陸思瓊頷首啟唇:「我知您沒當真,這事既是說開了,往後也莫要再提。」

  停頓了會,又添道:「再說,既是法華大師說我與玨哥兒八字相沖,不是憑空捏造,母親您便是告知我,我非不知理的人,總不見得要與你生氣。

  反倒是您瞞著我,又私下與宋太太有那般一出,經人之口入得我耳,這意思總歸兩樣。何況,您也常說府中多嚼舌之人,這種事你我沒說清楚,隨後被人添油加醋挑撥一番,豈不平添煩惱?」

  宋氏見其面色不改,語氣釋然,知她果真並未生惱,這方緩了口氣。

  「確實,你說的有道理,此事是我欠妥。」

  陸思瓊微笑,心中鬱悶散去,彼此又說了些其他,這方離開。

  見她出去,宋氏手抵了額頭微微閉眼,再睜眸時開懷一笑,同身旁人輕鬆道:「好在瓊姐兒不是個蠻纏的,否則要揪著這事鬧到老夫人處,傳到那幾房人耳中,怕是又要以為我看不慣瓊姐兒故意給她按罪名了。」

  「是啊,」宋媽媽應聲,同是歡愉:「四少爺是二姑娘治好的,她若真會沖玨哥兒,這事就無從解釋了。

  夫人您處事穩妥,沒聽太太的提議把二姑娘送去莊子果真明智,否則如今老夫人跟侯爺處便難以交代。」

  「娘的話,我怎麼能聽?」

  想起先前宋太太起的點子,宋氏當即搖頭,「瓊姐兒不比瑾姐兒,好隨隨便便處置。我要給她受了委屈,周家是絕不會輕饒宋家的。

  何況瓊姐兒她心腸不壞,往日待我也敬重,每每楚氏挑事時沒少幫我,你道這些我都沒放在心上?

  她還是個孩子,心裡若沒將咱們這房人放在心上,身為晚輩怎麼可能去跟嬸母較勁。」

  宋媽媽想起早前在玨哥兒病危時,自己也曾說過鼓動主子將二姑娘送走的話,不由懊悔:「夫人說的是,奴婢現如今方真明白您為何從不敢小瞧二姑娘了。她是周老夫人與沐恩郡主親自養大,從小和太子妃吃穿用度皆是一般,真不是那些個只知衝動任性卻不明事理的閨閣小姐。

  剛剛二姑娘進院子時顯然是帶著惱意,奴婢還聽迎她的婢子說書繪竹昔是捧著匣子來的,就是前日太太帶過府送去嬌園的那些禮物。二姑娘過來必是想退回的,可等到剛才離開都沒說起,想來已是息怒。」

  「瓊姐兒是明白人,我既說了是誤會,她自會給我台階下。」

  宋氏欣賞陸思瓊的處事方法,感慨道:「我再怎麼都是她名義上的母親,她不是愛逞性子的姑娘,與我鬧得不和睦,傳出去總歸是長房的笑話。

  其實這丫頭心底裡孝順著,表面上風輕雲淡渾不在意,可實際上比誰都重視侯爺和我們,她是個識大體的。」

  「夫人突然這般讚譽二姑娘,是因為剛剛四姑娘……」宋媽媽欲言又止,不確定的望向主子。

  「瑾姐兒?」

  想起那個面上總低眉恭順的庶女陸思瑾,宋氏搖頭不語,眸底卻儘是失望之色。

  屋簾掀起,侍婢紅箋進屋稟道:「夫人,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宋氏疑惑,她知曉小姑還在府上,她們母女相聚突然就喚自個去,驀然生出種不詳的預感。

  等到了靜安堂,聽完陸文雅的話,於心中暗嘆果真不是好事。

  在瓊姐兒的生辰宴席上將她配給胡家斌哥兒?

  不是宋氏看不起胡家,著實是這想法太過荒唐。

  她滿臉為難,同陸老夫人開口說道:「母親,這門親事,想來還未曾告知瓊姐兒。您叫兒媳過來,是想我去開口,可瓊姐兒的親事,媳婦真能做得了主嗎?」

  「大嫂何必妄自菲薄,您是瓊姐兒的母親,父母之命難道她還敢有違?」

  陸文雅好不容易磨得親娘點頭,自然趁熱打鐵要說服這大嫂同意,因為已有挽救胡家的途徑,她恢復了往日的神氣。

  走到宋氏身前,開口就是激將:「您可是侯府的主母,這門親事娘親都應了,你這麼吞吞吐吐,莫不是懼了瓊姐兒?

  我說,你是瞧不上胡家呢,還是看不起妹妹我,說什麼兒女的婚事做不了主,簡直有失陸家百年威望及我大哥的顏面。」

  宋氏怯懦卻不愚蠢,自不會被這兩句話激得入套。

  她仍是看向老夫人,直言說道:「母親的主意必定是極好的,只不過兒媳想著,瓊姐兒的未來歸宿,是否要請問下周國公爺的意思?」

  陸家門第沒落,日漸蕭索,族中子弟仕途坎坷,原就是要走周家門路的。

  陸老夫人雖然不喜自個的親孫女跟別人甚她親近,可亦不過是私心想法,要真從陸家的家族利益考慮,當然是希望周家人越重視陸氏女越好。

  可是,不用多想,她也能猜到周家人不會同意把瓊姐兒嫁去胡家。

  若不是這提出的是她親閨女,斌哥兒是她親外孫,陸老夫人亦不用應允這等親事。

  可眼下,這是解救胡家的唯一辦法。

  是保親女婿還是家族前途?

  正為難之際,便聽侍女匆匆通傳,道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沐恩郡主來了府上,是特地來拜見老夫人的。

  眾人皆為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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