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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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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薛行衣] 閨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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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0:11: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提親

  此時申正已過,天邊雲霞漫彌,沐恩郡主居然過府拜會。

  更關鍵的是,瓊姐兒不過才回府幾個時辰,周家的人便又登門,任誰都瞧得出這份在意。

  然而,雖說心惑,但沐恩郡主如此身份之人親自過府,德安侯府怠慢不起,宋氏親自出去相迎。

  陸老夫人身為長者,見個晚輩卻依然緊張,入內室正衣理鬢,添戴了支金松靈祝壽長簪,再換了件新裳以表重視。

  陸文雅隨在旁邊,心中愁惱。這沐恩郡主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她們商議斌哥兒與瓊姐兒親事的這檔口過來,可別壞了事才好。

  思量著宋氏去的是垂花內門迎客,必不會很快過來,不由鑽了空子開口:「娘,您剛剛到底為何猶豫?要知道,只有瓊姐兒嫁去胡家,榮國公府才可能出手幫忙,否則便是逼得老爺沒有活路。」

  「好了,婚姻大事總非兒戲,哪有這麼快就定下來的。」

  陸老夫人好奇來客目的,滿心思都想著如何才能說動沐恩郡主,使周家在朝堂上多多提攜陸家子弟,根本沒有其他耐心。

  見狀,陸文雅則不依不饒起來:「娘您答應過女兒的,可不能反悔。」

  「阿雅,這沐恩郡主就快過來了,你怎麼還說這些?瓊姐兒的親事容後再議,何況你大嫂方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得再好好想想。」

  她本就是被女兒軟磨硬泡得點頭,剛沒經起宋氏幾句話有所動搖亦屬正常。

  聞者不甘,卻又無法,只恨透了宋氏。

  往日沒什麼主見的大嫂,對母親素來是畢恭畢應,怎麼偏就這回遲疑起來,莫不是還真把瓊姐兒當親閨女疼上了?

  沐恩郡主過府匆匆,坐的尚是蕙寧公主府的車架。

  得知這點,陸老夫人由衷起肅,敢情沐恩郡主今兒已經外出過,是先到了公主府轉而再來的自家府上,那便定是有事而來。

  且事情非同小可,否則不會勞她親自走一遭。

  翹首以待著,過了小半盞茶的功夫,沐恩郡主的身影才終於在宋氏的陪伴下出現她視線裡。

  「給陸老夫人請安了。」

  沐恩郡主沒有自恃身份,給位上的人行了個晚輩禮,含笑著和聲道:「沒投帖便過來叨嘮,您老別見怪才是。」

  陸老夫人忙說「不敢當」,笑容滿面的起身請人入座。

  江媽媽領著婢子上了茶水。

  幾句寒暄過後,沐恩郡主望向旁站的陸文雅,隨口道:「我來得不巧,貴府上原是有客。哎,其實是該挑個好日子過來的,就我這急性子等不得。」

  陸老夫人是聰慧之人,聞言即明白了深意,笑著接過話:「郡主嚴重了,我這女兒無事便來府上,沒什麼要緊事。」

  說著就讓陸文雅暫先出去,並潛退了屋內眾人。

  沐恩郡主見宋氏亦跟著出去,出聲道:「我這過來也是受人所託,事關瓊姐兒,陸夫人是瓊姐兒的母親,且留下拿個主意。」

  能勞她親自過府的目的自然只有一個陸思瓊,是以話出並無人意外。

  宋氏就此止步,陸老夫人便沖她招手:「你是瓊姐兒母親,郡主既然有事要吩咐你,還不快過來。」

  「老夫人這話真是折煞晚輩了,我就是過來說個事,談不上吩咐不吩咐。」

  陸老夫人笑意不減,探前問道:「不知郡主所為何事?可是我家瓊姐兒在府上不乖巧,惹得您或者國公爺不高興了?」

  「怎會是這個?」

  沐恩郡主含笑否認,提起陸思瓊亦不吝褒獎:「瓊姐兒知書達理,乖巧懂事,我們國公府上下對她是喜歡得不得了,這都是老夫人您教養有方。」

  「我這孫女年輕,時常去貴府小住,沒少麻煩郡主,還請多多包涵。」

  陸老夫人一貫的客套。

  沐恩郡主這方開門見山,直言說道:「我剛從蕙寧公主府過來,想必老夫人您也知曉,瓊姐兒自幼沒少出入公主府中,蕙寧公主對她更是中意至極。

  如今瓊姐兒即將十三,聽說貴府上已在籌辦她芳誕之宴。陸老夫人,我亦不同您賣關子,蕙寧公主有意娶瓊姐兒做她的兒媳,是特地讓我過來當媒人的,不知這門親事您可同意?」

  提親的話剛說出來,不論宋氏,便是陸老夫人,亦是瞠目驚訝。

  蕙寧公主的兒媳?

  「郡主,您不是同老身開玩笑吧?」

  京中誰人不知,蕙寧公主僅有一子,便是永昭伯府龔家的二爺,亦是建元侯的獨子。

  龔二爺身尊位高,頗得炎豐帝及周太后歡心。

  眼前人剛是說,蕙寧公主想替龔二爺求娶她們家瓊姐兒?

  陸老夫人雖說容上震驚,然更多的卻是欣喜,她從不曾想過以陸家今時今日的門第,還能攀上那等尊貴的家族結親。

  與公主成為親家,換在過去她都沒曾想過。

  目光緊緊的鎖在沐恩郡主身上,緊張得似是怕錯過對方的任一表情。

  哪怕壓抑著,但沐恩郡主仍是一眼瞧出了陸老夫人的歡喜。

  她斂唇微笑,心中篤信陸家不會拒絕這等好事,便不急不慢的回道:「公主親口與我說的,我都過府來提親了,老夫人您還不信?這門親事,現在只要貴府點頭,便就成了。」

  宋氏雖說早就有所預料瓊姐兒的親事必定會是周家籌劃,卻沒想到沐恩郡主是為蕙寧公主的提親而來。

  畢竟,若有這等好事,她為何沒有先想到周家的姑娘?

  據自己所知,沐恩郡主的小女兒周四姑娘周嘉靈便尚未定親,這親閨女的婚事不急,卻先給了瓊姐兒,是多大的喜愛?

  似乎,真得重估下瓊姐兒在榮國公府的地位了。

  陸老夫人心中亦有此感,蕙寧公主的獨子,這等親事本身就代表著潑天的富貴,她不留給自己閨女卻要讓瓊姐兒嫁過去……

  不過,她驚喜過後便意識到不對勁了。

  若是尋常情況,怎麼也會挑個日子正式遞帖過府,可今兒沐恩郡主過府草率,難道是有什麼隱情?

  腦中聚著諸多想法,一時間倒將早前應允女兒把孫女許給外孫的事給拋在了腦後。

  沐恩郡主見這對婆媳皆凝噎不說話,忍不住再問:「老夫人,您是不同意蕙寧公主的提親?」

  「不,不是的。」

  拒絕公主,急求出路的陸家自不會這般做。

  陸老夫人急急否認後,回了個穩妥的話:「郡主,這門親事來得太過意外,瓊姐兒她父親也尚未歸來。我雖是她祖母,可婚姻大事總不是小事,還是得問問她父親看法。」

  「您說的是,事關瓊姐兒的終身,謹慎些也是應該。」

  沐恩郡主表示理解,可轉而又望向宋氏,出言道:「陸夫人是瓊姐兒的母親,不知你可有什麼意見?」

  宋氏似乎有些不習慣,素來都是有婆婆在的時候便沒有她做主的權力,如此被重視還真是頭一遭。

  不由對沐恩郡主生了幾分好感,她道出了心中想法:「蕙寧公主能看得上我們瓊姐兒,是她的福氣。龔家二爺又是人中之龍,我雖身處內宅,卻也聽說他文武雙全,是京都名門子弟中的翹楚。

  瓊姐兒若是能得此良緣,我這做母親的自是替她高興。何況,這親事又是郡主您親自來說,簡直是看得起我們陸家,我又怎會不同意?」

  她剛說完,旁邊就傳來了陸老夫人的乾咳聲。

  宋氏便停了話。

  陸老夫人睨向兒媳的眼中有些不悅,這門親事雖然確實是求而不得的,可怎麼能表現得這麼明確?

  沐恩郡主身份尊貴,再怎麼著也輪不到替人保媒的地步。蕙寧公主若是當真想要娶瓊姐兒當兒媳婦,自然會選另外適當的保山過府,今兒這般不莊重,倒顯得有些輕率。

  還是,她們都覺得陸家不可能拒絕,便隨隨便便想打發了來?

  家中有女被求,陸老夫人斂去了先前外露的喜意,端著面容接話道:「郡主,老身知曉您疼我們家瓊姐兒,這若是換做旁家的姑娘,也不可能勞您親自出面。

  我與我家媳婦一般看法,既然是周家肯定的親事,自然沒什麼不放心的。」

  沐恩郡主知曉對方是在拿喬,但今兒若不是有了變數,她亦不可能就這樣來侯府。

  自身先表露出了急切,便也不能怪眼前人自恃身份。

  她好脾氣的頷首,回道:「老夫人您說的是,左不過大家都是為了瓊姐兒好,這事不急,當然不是逼著貴府立馬做決定。

  不過,蕙寧公主的意思我傳達到了,也請陸老夫人早日決定,我總是要給公主個答覆的。」

  她說完站起,便要告辭。

  陸老夫人見她不願多留,心中忖度著自己是否言辭有失,面上卻仍與對方客套著讓宋氏送她離開。

  沐恩郡主同宋氏並行,路上不由再道:「陸夫人,蕙寧公主是真心喜歡瓊姐兒方要她做兒媳,往後過門自然不會捨得她受委屈。

  您要想,這樣的親事怕是整個京城裡也挑不出幾樁。這回是公主府提親,往後採納聘禮一應自然不會輕慢,您若是真心替瓊姐兒的下半輩子著想,也該知這是門好親事。」

  宋氏笑著點頭,「郡主的意思,我明白,這事想必榮國公府定然也出了不少力的。您與周老夫人這般看重我家姐兒,我們陸家斷不會辜負。」

  素來優柔寡斷的她,卻在這事兒給了對方一個肯定的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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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0:12: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翻臉

  宋氏一路將沐恩郡主送到侯府朱門前,瞧著帶有公主府標誌的華車消失在弘仁大道尾處方轉身進府。

  「夫人,榮國公可真疼二姑娘,能得這樣好的親事。」

  宋媽媽隨在旁邊,笑著感嘆:「還是沐恩郡主親自過府說的媒,這往後您與公主便是親家了。」

  「親事確實是百里挑一,可我就沒明白老夫人怎的會沒應下。」

  宋氏尋思著,忍不住嘀咕道:「莫不是還真想將瓊姐兒許給斌哥兒不成?」話落,便皺起了眉頭。

  後者聞得主子細語,不由驚訝:「夫人,您說老夫人要把二姑娘許給表少爺?」

  連她這個做奴才的都覺得不可思議,放著公主府公子不嫁,去嫁個身世平平的胡斌?

  宋氏點頭,側首了無奈開口:「媽媽,你道老夫人為何突然遣人尋我過去?沐恩郡主來府之前,屋裡正商議著與胡家的親事,姑太太也是想在瓊姐兒生辰宴上定下。

  如果不是我提到周家或是要插手,老夫人顧著這一層,郡主怕是就來晚了。」

  提起這位小姑,宋氏就滿是嫌棄,若非她挑唆,好端端的老夫人怎麼會突然想起給瓊姐兒定親?

  「是姑太太主動提及?」

  宋媽媽費解,「她平日那般待二姑娘,現在竟想表少爺娶她做媳婦?」

  宋氏冷笑,語帶譏諷:「我們侯府,最尊貴的不過一個瓊姐兒。你以為姑太太是傻的,看不慣是一回事,可利字當頭,娶了瓊姐兒便等同連上了整個周家。

  她這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同老夫人提的,這些年老夫人憐她夫家過得不如意,是求什麼應什麼,只是如今有蕙寧公主府的這門親,姑太太怕是難如願了。」

  表情竊喜,透著幾分得意。

  「可不是?蕙寧公主是帝姐,身份尊崇。龔二爺雖尚未請封世子,但建元侯只得他一子,往後這龔家最顯赫的怕就是他們這房了。」宋媽媽笑著,同主子一般引以為傲。

  回到靜安堂,尚未進屋,走到檐下便聽得裡面姑太太不滿的說話聲:「娘,蕙寧公主怎麼會要瓊姐兒做兒媳?你剛可已經答應將瓊姐兒許配給我們胡家的,難道要言而無信嗎?」

  許給胡家?宋氏心道,真是痴人說夢。

  婢子掀簾,她入內向陸老夫人請安,「母親。」

  陸文雅本激動得面紅耳赤,正纏著親娘要她履行早前承諾,很是不悅來人的打斷,可當著下人,只得收斂起來。

  陸老夫人詢問:「沐恩郡主走了?」

  「回母親話,是兒媳親自送到大門口的。」

  聞者滿意頷首,復問道:「臨走前可還有說些什麼?」

  「左不過是瓊姐兒與龔二爺婚事的事。」

  宋氏答著,意有所指的睨了眼旁邊的陸文雅。

  聲調則不知覺的提起,她表情認真的又說:「郡主道蕙寧公主十分重視這門親事,若不是擔心罔顧了我們侯府顏面,想著將來是親家要傷和氣,龔二爺的終身之事本是可求得太后賜婚的。」

  太后賜婚這四個字,她是特地加重了語氣。

  果然,陸老夫人與陸文雅皆是驚詫。

  旁邊的宋媽媽亦忍不住側首,夫人這般說,是在用皇家威嚴壓老夫人,想逼得老夫人做出抉擇,拒絕二姑太太。

  「沐恩郡主真這樣說?」

  陸老夫人神色不定,早前臉上的猶豫之色漸淡,取而代之的竟是惶恐。

  太后賜婚?

  依著蕙寧公主的身份,想這樣求一道懿旨定然不難。而若是懿旨頒下,屆時哪還有侯府說話的立場,總不見的抗旨不尊。

  這是她們陸家女兒的高嫁,若放在別的府上欣喜都來不及,哪肯不應?

  陸老夫人突然有些不安,她剛剛那樣回沐恩郡主,傳到蕙寧公主耳中,怕是要以為自己看不上她兒子,豈不顯得不知好歹了些?

  如此想著,便坐立不安起來。

  她瞅著宋氏,輕問道:「郡主離府前可有不高興?這事怪我,蕙寧公主想娶誰家閨女當兒媳,哪有娶不著的。

  她如今請人來問我們的意思,是看得起陸家,我竟那樣、唉!」

  「母親不必擔心,媳婦瞧著郡主沒有生氣。再說,咱們是瓊姐兒的長輩,為她終身多考慮下本就無錯。」

  宋氏安撫之後,便請言試探:「不過這親事,母親您怎麼看?」

  「哪有怎麼看?我求親在前,便是公主,也總要有個先來後道吧?」

  陸文雅急急插話,就生怕親娘要同意,尖了聲口不擇言起來:「娘,沐恩郡主來得突然,誰知道是不是早前同瓊姐兒通氣的?瓊姐兒近來去周府如此頻繁,說不準就瞞著你早就把親事說好了,現還裝模作樣來問您意見。」

  她沒想到求娶個往日礙眼的瓊姐兒也這般麻煩,又加上這些時日為丈夫的擔憂,脾氣暴躁,很是怨憤:「您要想想,瓊姐兒在周家長大,龔二爺又是國公府常客,這年輕男女說不準私下有些什麼,所以蕙寧公主才勉為其難的趕著來提親。」

  「荒唐!」

  若說之前陸老夫人對女兒還有所愧疚,這幾句話便真挑起了她的怒火:「榮國公府是怎樣的人家,會允許那等事發生?何況,我陸家的姑娘難道在你眼中就那般不知禮?

  阿雅,你是我親閨女我才向著你,但你這口口聲聲可有替侯府想過一絲一毫?」

  「娘,您別生氣。」

  這當著長嫂被訓,陸文雅滿臉委屈:「我只是心急,您知道瓊姐兒對胡家的重要。若非走投無路,我又怎會想這法子?娘,女兒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陸老夫人這回卻沒再心軟,改同宋氏言道:「文青今兒不在府中,你使人去外院邊候著,他一回府便請過來。

  不管怎樣,蕙寧公主的顏面拂不得,這親事若他沒有異議,你就親自走趟榮國公府,將事早些定下。」

  「是,兒媳明白。」

  宋氏昂首離去。

  陸老夫人這才看向女兒,見其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嘆息道:「姑爺自己不爭氣,做出那等事來。」

  搖搖頭,無力再道:「阿雅,你好好撫育斌哥兒跟敏姐兒。將來侯府若能重振門楣,我與你大哥自然不會不顧你。」

  「娘,您這是、要放棄老爺了?」

  陸文雅瞠目,整個身子一軟,就斜倒在旁邊櫃上,面如死灰。

  德安侯府都放棄解救了,這便是真的再無希望了。

  陸老夫人心中也不好受,但總歸家業最重,何況拒絕蕙寧公主便是得罪周龔二府,她不可能選胡家而棄榮華。

  屋內氣氛正沉重之際,陸文雅身邊的陸媽媽走了進來。

  她行禮後,便匆匆走到自家主子身邊,扶了她急道:「太太、太太,老爺使人來請您回府呢。」

  「回府?回去有什麼用?」

  陸文雅心中對丈夫一直都有嫌棄,想到胡家馬上便要倒下,她從官太太成為罪婦,埋怨道:「他倒是對我呼來喝去的,我出門不還是為了他那破檔子事想法子?」

  「太太,是老爺說找著了門路,胡家不會有事,請您回家去。」

  陸媽媽哪怕壓低了聲音,但這話亦清晰的傳到了陸老夫人耳中。

  她好奇出聲:「什麼門路?姑爺會沒事?」

  陸媽媽本是侯府奴僕,聞言自然恭敬答話:「回老夫人,姑老爺沒說具體,只是讓小廝來請太太回去。不過,這幾日聽小廝說,姑老爺常去相府。」

  相府,宰相府秦家!

  陸文雅顯然是知曉丈夫行蹤的,只不過難以置通道:「秦相真的願意幫忙?老爺竟然有法子說服他。」

  她改悲為喜,搭著身邊人的胳膊站直,同陸老夫人冷聲道:「母親,女兒這般苦苦哀求,您與大哥都不肯相助。到頭來,這至親卻還比不上外人,看來想保老爺平安,也不是只有求榮國公府一條出路。」

  「阿雅,你勸姑爺莫要衝動。秦相是什麼人,他不會平白無故出手的。」

  陸老夫人擔憂,苦口婆心道:「再說,就算這回姑爺真的沒事,往後豈不是攥了個把柄在秦相手中?你們可不能糊塗。」

  「母親,您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老爺有救,您還不高興了?」

  陸文雅憋了滿腹怨氣,根本聽不進去,「你可真是我親娘,女婿有難都不幫,非得巴著瓊姐兒去攀榮華。您心中既然只有陸家,早前還說心疼我,枉女兒還真信了。」

  說完,就直接告辭離開。

  她再也不要留在這娘家了!

  陸老夫人出聲挽留,然對方頭也不回,頭疼道:「阿雅這是在怨我了,我當娘的哪裡會真不心疼她跟姑爺,實乃侯府本就自顧不暇,哪有能力幫她。

  現在倒好了,秦相出手,便連娘家都不要了,竟與我說出這種話來。」

  她是真傷了心,捶胸無奈。

  俞媽媽只得在旁寬慰。

  二姑娘與龔二爺親事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便在侯府傳的沸沸揚揚。

  陸思瓊是在二姑姑離府之後聽聞的,當時七妹妹瑤姐兒正在屋裡纏著自己玩耍。

  她顯然沒想到親事會被這麼快提出,聽聞家中並未立即同意,便有些猜不透祖母心思。

  庭院裡,有步伐聲傳來,有客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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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恭賀

  來者是她的庶妹陸思瑾,穿了身荷綠色的春衫,粉黛微施,盈盈然的進了嬌園。

  依舊是南霜上前相迎,語調不冷不熱:「四姑娘這麼晚還過來?」

  陸思瑾容色安嫻,莞爾應道:「聽聞姐姐回了府,我過來尋她說會話。」

  話落繞過對方,坦然的朝正屋而去。

  剛進屋,一眼就瞧見臨窗炕上相依的兩個身影,視線下移,踏板上並列著一大一小兩雙繡花鞋。

  不知怎麼的就被這一幕刺得有些眼紅,不過還是很快壓下了那股不適,她開口笑道:「本是來拜見二姐,不成想七妹妹也在。」

  瑤姐兒靠在嫡姐懷裡,如玉般的臉上染了墨汁,手中還把著筆桿,炕几上的多格水呈裡是丹青所用的各色調料,她正興緻濃濃的落筆塗鴉,恍若未覺。

  陸思瓊招呼過後,輕拍了拍瑤姐兒胳膊,嗓音溫柔似哄:「阿瑤,四姐姐來了,快叫姐姐。」

  懷裡的人並未抬頭,只聽話糯糯的跟了聲「四姐姐。」

  陸思瑾面露歡快,羨慕的看過去,說道:「七妹妹平時最愛玩鬧,母親苦惱已久,還是二姐您有辦法,她一到這兒就安靜了。」

  「阿瑤還是孩子,性情活潑,難免坐不住,平日多陪陪她自然乖巧。」

  陸思瓊說著,伸手撫了撫身前人的頭髮,眉眼皆是笑意。她很喜歡瑤姐兒,以及這種被需要和依賴的感覺。

  再次抬眸,她問道:「四妹過來有事?」

  聞者即賀道:「妹妹特來恭喜姐姐,沐恩郡主來府上替蕙寧公主提親,府裡都說姐姐的好日子近了呢。」

  她嬌俏笑嫣,端的是為眼前人得嫁高門的歡喜愉快。

  意料之中的回答,陸思瓊淡淡接話:「事兒還沒定下,妹妹這話說早了。」

  閨閣之女,素來不乏虛榮攀比之心。她們皆是侯府千金,得寵或是不得寵,說到底在外人眼中並無多少差別,走出去都是陸氏女。

  同宗姊妹,真正想要攀比的,無非是終身之事。妻以夫貴,未來夫家的顯赫,決定她們下半輩子的榮華。

  「不早,沐恩郡主親自提親,說的又是龔家二爺,難道府里還有拒絕之理?」

  陸思瑾似比當事人還要激動,笑著繼續道:「姐姐能得此良緣,妹妹真替你高興。」

  二姐本就有榮國公府做依靠,是府中眾長輩捧在手心裡疼的人兒。如今又說親與蕙寧公主的獨子,這等夫家門第,除了天家,還有誰能媲美?

  她嫉妒之餘,愈發深知討好對方的必要。父親只得一子三女,自己哪怕是庶出,但比起其他堂姐妹,在嫡姐心中的分量怕是要更甚一籌吧?

  姨娘說眼前人實則與父親一般,外冷內熱,陸思瑾眸帶期盼的看著對方。

  陸思瓊哪裡會不知庶妹心思,她與王姨娘均是急功近利的性格,每做一事每說一話,都想著能給她們帶來什麼好處。

  往常周家表姐登門,她便總尋思著送點心茶果的名頭來嬌園,為的就是與貴女相交,她念著姐妹情分,從來沒有點破。

  陸思瑾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對方是因為親事沒完全定下而不便表露,含笑再道:「這事我是聽母親院裡的丫鬟說的,如果不是已經定下,怎麼會有這種消息傳出來?

  如今府中上下皆知,就算爹爹回來,顧著姐姐名聲,也不可能拒絕。」

  「母親身邊人說的?」

  此言倒是令陸思瓊意外,這門親事無疑是好的,如果祖母自己同意了大舅母的提親,那早就喚她去靜安堂了。

  可事實上沒有,這便說明府裡還有顧忌,祖母為人縝密,未曾定下的事是絕不會傳出風聲。

  本以為或是攜怨離府的二姑姑快嘴傳出來的,沒成想竟然是宋氏。

  提親的消息鬧得人盡皆知,如若之後陸家拒絕,蕙寧公主顏上無光,便是得罪了龔周兩家。

  是以,正如眼前之人所言,既然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侯府若還想再京中有一席之地,便不可能拒絕。

  只不過,宋氏這般做,雖說最後可推到下面嚼舌根的人身上,但祖母過問起來,怕也少不了要被訓誡一番。

  她這是,為了自己?陸思瓊迷茫不定。

  就在這時,院中傳來婆子的聲音:「寶笙姑娘,我家姑娘可在這?」

  屋內人聞言,視線皆落到了尚低頭亂畫的瑤姐兒身上。

  七姑娘院裡的掌事邱媽媽,嗓音洪亮,最是好辯。

  陸思瓊示意書繪過去掀簾,邱媽媽進屋,給眾主子請安後,哈著腰走到炕前伸出雙臂就要把瑤姐兒抱過來。

  這種場合顯然不是初回,瑤姐兒在對方進屋的時候就丟開畫筆抱住了身後嫡姐,見狀「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嚷道:「瑤兒要姐姐,瑤兒不走……」

  臉頰上、雙手上的墨汁,瞬時蹭到了陸思瓊胸前的衣裳上。

  邱媽媽急忙開口:「我的小祖宗,您怎麼哪兒不去偏跑這來?瞧把二姑娘的衣衫都弄髒了,快鬆手,跟媽媽去錦華堂,夫人尋你用晚飯呢。」

  她說著又厲色訓起服侍陸思瑤的丫環來,「讓你們送七姑娘去夫人處,怎麼到了嬌園來?夫人沒瞧見姑娘,這會子正著急呢,誰給你們的膽子敢自作主張?」

  瑤姐兒的侍婢一股腦的跪下,有大丫鬟解釋:「本是去錦華堂的,可姑娘聽說二姑娘回了府便鬧著要見,奴婢們只得送到嬌園來。」

  瞧著她們戰戰兢兢的模樣,陸思瓊忍不住開口:「邱媽媽,是我接七妹妹過來的,與她們無關。

  怎麼,我做姐姐的,請妹妹來趟院子,都不可以?」

  「二姑娘,老奴不是這個意思。」邱媽媽乾笑,表情尷尬。

  陸思瑾左右瞅了瞅,思量後附和道:「媽媽真是小題大做了些,姐妹間串個院子,多大點事瞧你緊張成這樣。

  七妹妹來找二姐,便是母親知曉了,難道還會怪罪於你?要知道,母親素來疼愛二姐,你這架勢,不知情的見了豈非誤會母親不準七妹妹來嬌園走動?」

  「奴婢當然不是這麼認為,四姑娘您嚴重了。」

  邱媽媽抹了抹額上薄汗,望著正因二姑娘低哄而逐漸平靜下來的陸思瑤,簡直是倍感無力。

  須臾,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說道:「二姑娘,這時辰不早,夫人還在錦華堂等著七姑娘一同晚膳,奴婢得把姑娘帶過去。」

  「知道了。」

  陸思瓊並未抬眸看她,自顧哄著瑤姐兒,低聲勸她離開;

  瑤姐兒蹭在她懷裡,不情願的嘟著嘴撒嬌,陸思瓊沖她耳語了幾句,後者終是點頭跟了邱媽媽離去。

  炕上一片狼藉,陸思瓊親自收拾瑤姐兒留下的攤子,耐心十足。

  陸思瑾主動上前幫忙,柔著聲說道:「姐姐好生厲害,七妹妹的拗脾氣,這闔府上下也就肯聽你的。」

  「沒什麼厲害的,我真心待阿瑤,哪怕她年幼,也是能感覺出來的。」

  繼而,她抬眸睨了眼對方,添道:「這人與人相處,不是光靠嘴皮子說的。」

  陸思瑾整理的動作一滯,接著才應道:「姐姐說的是。」

  陸思瓊再開口:「時辰不早,我也就不虛留你了,晚些時候還要去給祖母請安呢。」

  後者似還有什麼要說,可欲言又止,等離開了也沒道出來。

  聽雪跟在陸思瑾身後,只覺得跟不上主子步伐,小跑過去了匆匆問道:「姑娘,您剛怎麼不說?」

  「說什麼,怎麼說?」

  陸思瑾愁惱無奈:「姨娘在父親跟前本就不得寵,如今被發現當年偷拿了先夫人的首飾,還是父親發現的,我剛就是開口,你覺得她能幫我?

  我原想著二姐定親在即,心情大悅會好說話些。可是聽雪,我這位妹妹在她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你瞧她待七妹妹多好?

  父親嫡出的就是不一樣,哪怕二姐與母親感情不好,可她們姐妹倆親密無間,你瞧她對瑤姐兒的袒護與心疼。我也是爹爹的女兒,但二姐從來不多看我一眼,因為什麼?還不是看不起我是姨娘爬床生下來的!」

  「唉,我的姑娘,您怎麼又說出這種話?」

  聽雪急急勸道:「姨娘也真是,就算過了這麼多年,可先夫人的首飾多麼名貴不凡,她竟然當著侯爺的面簪戴,也難怪侯爺要動怒。

  姨娘本就不得寵,如今出了這事,往後就更沒指望了。侯爺若不是顧著姑娘您,也不會網開一面,如今這事沒驚動老夫人,二姑娘也不知情,不如就真的算了?」

  陸思瑾聞言,瞪了眼對方,斥道:「給我出主意讓我來二姐這求情的是你,現在又勸我不去管姨娘,你到底讓我怎麼做?」

  「奴婢也是為了姑娘好,姨娘早早傳信讓你去夫人處撇清關係,就是不想連累你。」

  聽雪嘆息,關切道:「姑娘您置身事外,總比和姨娘一起受處罰要好。

  奴婢瞅著二姑娘性子,怕也不是會輕易原諒的。當初大夫說先夫人病逝的原因,一是由於生二姑娘後元氣大傷,另一方面不就是說她積鬱於心,終日心神不寧導致的嗎?」

  陸思瑾的姨娘王氏本是陸周氏身邊最為得寵的丫鬟,但趁主子有孕勾引了德安侯,等到有了身子才說,對當時的陸周氏來說無疑是個打擊。

  可陸周氏顧全丈夫血脈,愣是壓下那份怒火留下了她,只是王姨娘做出這種事,也怨不得旁人不待見她們母女。

  陸思瑾亦是個通透的人,表情沉重著沉默許久,最後卻仍是未替自己姨娘返身回嬌園求情。

  她聽從了聽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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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轉變

  暮色藹藹,偏巷幽長深暗,石青色的角門外,停了輛半舊不新的平頭馬車,幾個身著灰麻衣裳的婆子正搬著行囊上去。

  同行的丫環低聲抱怨,有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喝聲催促:「可都麻利些,趕緊搬,磨蹭什麼呢?我說這又不是去遊玩,帶這麼多東西幹嘛,等到了那種地方還用得著這些?」

  姍姍來遲的是一身素衣的王姨娘,兩眼紅腫,面色頹敗。她低首抹著淚水,走到車前回望了眼,滿是期盼。

  其身旁的宋媽媽即道:「姨娘別看了,四姑娘不會來的。你犯下這般大錯,只將你送到城外的莊子上已是夫人仁慈。

  你若不想連累四姑娘,使得府裡上下皆知這件醜事,便不要再鬧了,趕緊上車啟程吧。再晚,城門就關了。」

  王姨娘點頭,啞著聲泣求道:「媽媽,你讓我再見四姑娘一面,求求你了,我這回離開怕是再難有機會回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先夫人待你不薄,你卻這樣恩將仇報,又是在侯爺跟前闖的禍,沒連累四姑娘已是萬幸,你就莫要糾纏了。」

  宋媽媽不為所動,話落對旁邊人吩咐道:「還不快送王姨娘上車。」

  有婆子上前,王姨娘還要攀著宋媽媽胳膊央求,被強行架了上去。

  德安侯府的下人返身回院,角門被重重關上,只有檐下的兩盞紙籠發出昏暗的燭光,隨著晚風搖擺,若這個時代女子漂浮的命運。

  王姨娘坐在蕭冷的馬車裡,除了她往日慣用的一個侍女,如今還著臉滿是不願,便只有外面駕車的車夫。

  她掀起布簾,戀戀不捨的望向陸府高牆,心有不甘。

  坐下一動,車駛向前。

  王姨娘的心瞬間就沉到了低谷,悔不當初又掛念親女的她淚如雨下,可還沒緩過神,只覺馬車驟停,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是聽雪早早侯在巷子深處,使了銀子與車夫買個方便。

  車簾掀起,聽雪彎著身進來,喚道:「姨娘。」

  王姨娘目露驚喜,立馬擦乾淚水,眼神放光的盯向她身後。

  聽雪開口:「姑娘擔心被夫人發現所以沒來,讓奴婢來送您。」

  她說完,又遞了個荷包給車內的另一侍女,請她下車。

  王姨娘聞言失望,然仍是點了頭道:「瑾姐兒這麼做是對的,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她若是能有出息,往後總還有見面的機會。」

  聽雪是陸思瑾最得力的婢子,自然是向著她們母女,當下安慰道:「姑娘讓姨娘忍耐幾年,您的擔憂她一直放在心上,待他日謀得好歸宿,定會接您回來。」

  又從懷裡掏出錢袋遞過去,言道:「這是姑娘讓奴婢交給姨娘的,莊子上日子不好過,那些人又多勢力,指不定要給姨娘委屈受。

  您身邊多放點銀子,總不會吃太多苦。如今府裡二姑娘就快定親了,咱們姑娘想來也快了,姨娘您且等著姑娘。」

  王姨娘是昨晚侍奉德安侯的時候簪戴了陸周氏的首飾,從事發到現在一直被關著,除了託人給女兒送了個要自保的口信,其他的府中之事一概不知。

  現如今聽到這個,不由奇道:「二姑娘要定親了?什麼時候的事兒,說的是哪家人家?」

  「是傍晚沐恩郡主親自登門做的媒,說的是永昭伯府的二爺。」

  「永昭伯府?龔家的二爺,那豈不是蕙寧公主與建元侯的獨子?」

  王姨娘驚嘆:「竟然是這樣的好人家,周家果然厲害,二姑娘有這樣顯赫的外祖家,這輩子都不用愁。

  唉,我的瑾姐兒若也能有這樣的姻緣,該有多好。」

  她羨慕之後,將錢袋塞還給聽雪,反而從身後的包袱裡取出一匣子,吩咐道:「我人在莊子上,哪花的上什麼銀子,倒是瑾姐兒,府裡上下多要打點,比我更需要這些。」

  她握上聽雪的手,並未將對方當下人看,語重深長道:「瑾姐兒畢竟年輕,往後我不在府裡,你要多幫襯她。

  二姑娘畢竟是她嫡姐,哪怕再厭惡我,可她們姐妹的血親關係卻抹滅不了。你讓瑾姐兒多花心思在二姑娘身上,得了她的歡喜,還擔心老夫人、夫人不喜歡她?

  還有,你將這個交給她,若是有困難,就拿著它去找二夫人。」

  將一物事交到聽雪手中,王姨娘似終安了心。

  聽雪一一應下。

  「聽雪姑娘,小人得送姨娘出城了,否則今兒就出不了城,大夫人處沒法交代。」外頭車夫出言催促。

  王姨娘再三叮囑:「讓瑾姐兒千萬照顧好自己,該爭的就要爭,好日子自己不努力是不會有的。

  我走了也好,走了別人想不起我,瑾姐兒許是就能抬頭做人了。」

  話至最後,儘是心酸。

  不過也聽的出,她並未後悔。事實上,這一直是王姨娘的信仰,當初自己若不把握機會,就一輩子都是奴才,她的子子孫孫也都難脫奴籍。

  哪裡會像現在,她的閨女是侯府正正經經的姑娘,將來做人正妻,生下的子女也都是主子。

  聽雪將這些話帶回去後,陸思瑾沉默了許久,最後將注意力放在王姨娘給她的匣子上。

  打開,儘是金銀珠寶。

  她兩眼驚詫,不解的問聽雪:「姨娘怎會有這些?」

  王姨娘平時就總偷偷拿首飾或銀錢給她,總以為是她省出來接濟自己,可這一匣子錢財,怎麼可能省得出來?

  姨娘並不得寵,就算父親逢年過節的賞她幾樣,也不可能會這麼多。

  聞者也是搖頭。

  「對了,姨娘還讓奴婢把這個給您,說是姑娘遇著困難,就去找二夫人。」聽雪將一直握在掌心的東西拿出來。

  陸思瑾接過細細看了,發現是枚印章。

  她這方覺得,自己的生母有那般多的秘密。

  不過,雖然疑惑,但能得到這麼多錢財,對她以後的生活無疑是個幫助。

  陸思瑾低笑了出來。

  聽雪提醒她好生收著,接著再道:「姨娘讓您多花心思在二姑娘身上,她若成功嫁進龔家,往後所認識的達官貴人自是更多。

  就在是現在,二姑娘往來的也都是世家名門,聽說她今兒還去了甄府,見了秦相呢。

  姑娘多跟她交好,以後要有好事,她也能記著您。」

  「好事?」

  不過幾個時辰,陸思瑾的心態便變了,不以為然的回道:「聽雪,姨娘被送走,我也想明白了許多。我不能總指望著別人給我好處,姨娘有句話說的對,該爭的就要爭。

  我是侯府千金,身份不差,做什麼要活的那麼卑微?我就不信沒有二姐,就不能出人頭地。府中誰都把著二姐,我偏不!」

  「姑娘,您可別衝動。」

  聽雪驚呼,連忙勸道:「您若是得了二姑娘的關係,短則一兩年,長則三五載,姨娘便能回來了。

  二姑娘不是個硬心腸的人,您努力幾年,不說換個好前程,到時候只要二姑娘開口說兩句,還怕夫人不接姨娘回府?」

  「不求她,就沒有辦法了嗎?」

  陸思瑾突然有了好勝心,語氣堅定:「姨娘有今日,不都是跟二姐姐有關?先夫人都死了那麼多年,不就是幾樣首飾嗎,偏得讓我們母女分離。

  敢情她自己沒有親娘,就也要把姨娘從我身邊趕走。」

  聽到主子這偏執的語氣,聽雪緊張的看了眼屋外,生怕被旁人聽了去。

  見外頭無動靜,她才嘆息:「好姑娘,這事跟二姑娘有什麼關係?送走姨娘是夫人的主意。」

  「母親還不是為了討好二姐?」

  陸思瑾眸眶一紅,難受道:「為什麼都是爹爹的女兒,差別就這麼大?我往日那般盡心侍奉祖母和母親,她們正眼都不瞧我;我哄七妹妹,她也不受用;而父親心裡,怕是更沒我這個人了。怎麼什麼好事就都讓二姐一人佔了,到底憑什麼?」

  因為心態變了,陸思瑾對陸思瓊的態度也與過去大相徑庭。

  晚間在靜安堂請安,幾位嬸母堂妹都齊聚一堂,本以為會說起今兒沐恩郡主登門提親的事,然而沒有。

  待得散去,祖母亦沒有將她留下說話。因為一直記掛著這個,等到院門口碰到,陸思瓊方察覺到四妹妹的異常。

  若是過去,滿屋子姐妹一起時,她總是站在自己身旁,時不時的尋話題交談。可今日,只等到現在,她才留意到對方。

  嬌園與蘭閣相近,往常她們總一直回去,哪怕路上無話。

  然此刻,陸思瓊望著已然走遠的庶妹,不由問身邊人道:「蘭閣裡今兒可發生了什麼?四妹妹看著好似心情不好,我之前去錦華堂的時候瞧見她便覺有異,只是當時尋母親有事沒有過問。」

  她記得在嬌園的時候,起初四妹妹還滿開心的,說著往日客套的祝賀言語,只是走的時候像是有話沒說完。

  那時離現在,也不過幾個時辰吧?

  身後竹昔回道:「姑娘,剛在院子裡聽人說,王姨娘被送到莊子上去了。」

  陸思瓊側首,「發生了何事?」

  竹昔搖頭,「具體不知,只聽說本來昨晚是她服侍侯爺的日子,可侯府去了沒盞茶的功夫就走了,然後今兒夫人就將王姨娘送出了府,許是冒犯了侯爺。」

  陸思瓊頷首,她不是愛打聽父親私事的人。

  可等回到嬌園,看到宋媽媽送來的那些首飾,說是當年先夫人留下的,前不久收拾時發現了,夫人讓人送來給姑娘,她便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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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0:12: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父愛

  陸周氏過世之後,其嫁妝體己一應全交到了女兒手中,並未經宋氏之手。

  是以,突然多出來的這些首飾,道是早前遺落的,著實牽強。

  家醜不外揚,父親非苛刻之人,王姨娘這些年小錯亦不少,可正兒八經如此處置的還真是頭一遭。

  畢竟,莊子上不比其他地方,送去了多半就不可能再接回來,等同侯府裡今後就不再有這個人。

  陸思瓊雖然不齒她的行徑,但不可否認其慈母之心。平日四妹妹的諸多做法,均是王姨娘在背後點撥,如今沒了王姨娘,四妹妹在這府裡就猶如失了帆的船,頓時沒了方向。

  怪不得剛會那般反常……

  送走了宋媽媽,陸思瓊低頭望著這些首飾,大都是多年前的樣式,但因做工精細且如明珠寶玉等物,哪怕時至今日亦不掉價。

  王姨娘倒是挺有眼見。

  其實,若這等手腳不乾淨的人,以往便是拖出去打死都不為過。只不過憐她是四妹妹生母,法外開恩罷了,這件事上,宋氏做的並不過分。

  喚來書繪讓她將東西收下去,便坐在桌前凝思,心道這王姨娘不在也好,省得將四妹妹教壞。這攀附之心是可以有,但取代了人與人相處間基本的真心,也不怪做不了親近姐妹。

  陸思瓊終歸是心軟的,她自己有過喪母之痛,心知四妹妹此時的感受。對方這往常總來自己院子來,見著了嫌煩亦是因想到了她姨娘的事,但偏見是一回事,彼此間終究是親人。

  陸思瓊的心裡,有她陸思瑾這位庶妹的分量,只是輕重問題罷了。

  可自己作為長姐,寬容些也無妨,抬頭招來竹昔,吩咐道:「等明兒你去小庫房挑兩匹湖綠色的上好綢緞親自給四姑娘送去,便說是給她做夏裳的,對了,將我妝匣台上那支白玉金蝶步搖也一併拿去。」

  竹昔並不遲鈍,王姨娘的事也能想出個大概,但正因為了解,便有些替主子不平。

  她不是個忍得住話的性子,聞言即道:「姑娘,這本是王姨娘的錯,當年就是她對不住夫人,您怎的還給四姑娘送東西?」

  「她是爹爹的女兒,是我的妹妹。」陸思瓊敘述著這一事實。

  周媽媽剛進屋就聽到這話,請了安見女兒還杵在原地,忙催道:「姑娘怎麼吩咐,你就怎麼做,何時這麼多話了,快下去。」

  竹昔倒也不怕訓,不過依舊聽話了退離開屋。

  「媽媽來了?」

  對於身邊人的到來,陸思瓊並不意外。祖母等人或許可以暫先不提龔家提親的事,可身為親近之人,周媽媽是不可能忍到明日的。

  周媽媽眉眼笑著,倒也不急,慢條斯理的誇道:「姑娘好心腸,王姨娘這一離府,哪怕侯爺與夫人將事瞞了下來,但府中閒言碎語總少不了。

  您讓竹昔送東西給四姑娘,可不就是告訴那些個勢力奴才,王姨娘無論犯了何錯都牽連不到四姑娘嗎?」

  陸思瓊淡笑,嘆道:「王姨娘當年背主做下那等事畢竟是她個人之行,我因著情緒往日對四妹妹也多有疏冷,可說到底那回事與她又有何干?

  現如今王姨娘出了府,她隻身在府裡,又不得父親寵愛,若再傳出些碎言碎語,日子怕是更難過了。」

  「姑娘心善,這四姑娘哪回來嬌園不是心存目的而來?她總想著攀上周家幾位表姑娘,您現在還待她這般好。」

  「終歸是爹爹的女兒,又不是說她過得不暢快我就能得好的,沒那個計較的必要。」

  說完,陸思瓊便昂首問她:「媽媽過來,是想說大舅母傍晚來府裡的事兒?」

  周媽媽卻是搖頭,「國公府裡給姑娘籌謀的,定然是好的。何況周老夫人素來疼您,姑娘若不同意,想來也不會勉強,如今既然已提親到府中,自然是說妥了的。」

  她語氣頓了頓,目光柔和關愛的望著身前少女,繼續道:「奴婢就是突然想瞧瞧姑娘,如今你已這般大了,夫人若是還在,也定然要欣慰的。」

  陸思瓊捕捉著她說話時臉上的表情,突然問:「媽媽似乎對這門親事一點都不意外?」

  家中很多人都能猜到自己的親事多半會是外祖家籌謀,但現在來得如此突然,祖母等人聽聞時都有驚詫,對方卻處之如常。

  「意外是沒有,老奴更多的是驚喜。」

  周媽媽含笑接話,「蕙寧公主中意姑娘不是近兩年的事了,您樣樣皆好,她想你做她兒媳婦也是正常。」

  陸思瓊眨了眨眼,並未繼續追問。

  周媽媽卻突然嘆氣,語氣裡帶了幾分愁苦:「只是那龔家二爺,聽說從小就是個主見性極強的人,不知這終身大事會不會聽任公主安排,奴婢擔心姑娘您受委屈。」

  「隨緣吧,定親也不是成親,他日不同意再解了便是,我也不是那等死纏爛打之人。」

  陸思瓊故帶任性的隨口道了句,「左右過了這陣子便好。」

  周媽媽大驚,「姑娘何出此言?婚姻大事怎容兒戲,您這是不中意龔二爺呢還是怎樣,如何存了這往後要退親的念頭?」

  「這本就是權宜之計,不是嗎?」

  陸思瓊說得認真無奈,盯著對方又道:「媽媽,最近發生了不少事情,且都毫無徵兆的,您以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情?外祖家的那位韓公子,是突厥來的。」

  周媽媽啞口無言,征征的發呆在原地。

  陸思瓊瞅她神色,心道果然。按理說若有秘密事關自己,那娘親當年肯定也是知情,周媽媽乃她近侍,雖說這些年身在陸家,但心裡認的主子怕也就自己和外祖母。

  何況,能留在自己身邊,必然是信得過的。

  是以,她故作失落的又道:「蕙寧公主與外祖母急急的給我定親,也是生怕變數,想我留在京城的意思。

  媽媽,那位韓公子的來意何其明顯?」

  這前後細想之後,她突然覺得那日韓邪拿著蕙寧公主玉佩對自己說的那些荒唐話,也未必不能當真。

  「老夫人,都告訴您了?」

  周媽媽的容色,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她根本就手足無措起來。

  問出之後,還使勁搖頭,只覺得難以置信:「這事怎麼會說?那姑娘您以後在侯府,該怎麼立足?」

  她這話說的讓陸思瓊費解,正尋味著,外頭突然傳來寶笙的聲音:「姑娘,侯爺來了。」

  爹爹,這麼晚?

  陸思瓊表情一喜,對於父親的到來總是開心的,忙起身往門口去迎。

  周媽媽看著她急切的身影,突然想明白了什麼,可恍然之後,卻是替她心酸。

  姑娘對侯爺的父愛,如此期待呢……

  德安侯穿著尋常的家居直袍,腰間空無一物,頭髮束得整齊,一如他往日嚴謹的作風,單手負在身後走了進來。

  陸思瓊請安之後,上前奉了茶,啟唇道:「父親怎麼親自過來了?您有吩咐,使人傳個話給女兒就成。」

  細辯之後,便能聽出向來自信無比的她,

  這話裡透著小心翼翼。

  屋內燭光映射,明亮如晝,德安侯端著望著女兒遞過來的茶,送至嘴邊飲了兩口,只覺得滿口茶香。

  他看著少女精緻的容頰,腦海裡回想起昔日與原配新婚燕爾時的日子,表情鬆緩了幾分,露出鮮有的笑意,與她道:「瓊姐兒坐吧,為父平日少在內院走動,對你不免疏忽了。」

  「父親嚴重了,女兒一切安好。」

  她開懷答話,似有汩汩暖流淌進心裡,遍襲全身。

  德安侯微微頷首,繼而揮退了左右。

  周媽媽臨至屋檻前,回身望了眼,父慈女孝,顯得格外溫馨。尤其是姑娘臉上的笑意,由衷的笑顏,比往日更加燦爛。

  德安侯就這樣凝望了女兒好一會,接著才放下茶盞開口:「沐恩郡主今兒來府里的事,你母親與我說了。」

  陸思瓊呼吸微促,她擔心父親生氣自己婚事又讓外祖家過問,而府中到現兒才知曉。

  「這門親事是好,你祖母的意思也是應了。」

  德安侯話至此,語氣悠長:「只是,瓊姐兒,你自己可願意?有時候親事再顯赫,你若不中意,也無意思。」

  竟是在問她的意願!

  沒有人比德安侯更在意陸家的前程,但府裡除了陸思瓊,還有哪個姑娘可能和龔家這等門第的人家結親?

  這個認知,不只是陸家眾人,連陸思瓊心中都明白。

  可父親居然親自來問她的看法,陸思瓊心中動容,開口就道:「女兒聽父親的。」

  「你這孩子,」德安侯欣慰的語調裡加了幾分心疼:「這關係到你的一輩子。瓊姐兒,你莫要因為旁人說好便應下,我陸文青雖無本事,卻也不屑用女兒做去換所謂的前程,你也不必在這方面受委屈。」

  他話落起身,走過去輕拍了拍對方肩膀,低頭看著她清聲再道:「你母親親只有你一個女兒,要知道你若嫁得不稱心,也是要怪我的。

  這事,你自己再好好想想,若是不願這麼早定親也無關係,為父總不見得連個女兒都養不起。」

  直等德安侯離開嬌園,陸思瓊仍久久未曾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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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0:12: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刺殺

  蕙寧公主向陸氏女提親,當是十分了不得的大事。然接連幾日,侯府內平靜如常,除去底下人的竊竊私論,毫無漣漪。

  祖母更沒尋她談過話,陸思瓊那日聽了父親的話,近來心情大霽。

  只是,雖說讓她自己選擇,但以她一閨閣之女,婚事自然是聽從長者。何況這門親事顯然不簡單,既是關心在意她的人撮合期盼著的,她亦不會拒絕。

  陸老夫人讓宋氏往榮國公府遞了拜貼,想她早日將應允的回信給沐恩郡主。然而,那次匆匆過府提親的沐恩郡主卻沒有立即安排接見,反而以府中近來事忙不便接客為由,拒絕了會面。

  侯府眾人費解不明。

  如此又過了幾日,周家仍是沒有動作,陸老夫人終是坐不住,喚了陸思瓊到靜安堂問道:「瓊姐兒,你大舅母是怎麼回事?

  那日急著登門說親的是她,現在避而不見的又是她,難道還要我們直接跑公主府去不成?」

  陸思瓊亦不明緣由,她已經有陣子沒同周家聯繫,著實不知大舅母的想法。

  陸老夫人沒得到回話,惱著又道:「這門親事難道不是你外祖母給你安排的嗎?

  若沒有確定,怎麼就來咱們府裡提親了?這提了又沒有後續,莫不是拿我們德安侯府開玩笑呢?」

  祖母鮮少對她厲色,陸思瓊欠身應道:「事兒自不會是玩笑,大舅母不是那等草率之人,她既然登門,便肯定是得了蕙寧公主吩咐的。

  祖母您請別動氣,或是國公府裡真出了狀況,我大舅母抽不得身才如此。」

  她心中愁惱,想起那日離開周家前碰到的韓邪,那般鄭重其事的神色,顯得非比尋常。

  有這麼個人住在周家,還真指不定就會出什麼意外。

  陸老夫人見孫女口口聲聲都在替周家和沐恩郡主說話,不由愈發鬱悶,下拉了臉再道:「什麼狀況有比這親事還重要的?這可馬上就月末了,事不定下,你生辰宴上便無法公布,豈不麻煩?」

  她早早吩咐下去,準備好了京中諸多名門的請柬。若是以往,許多貴婦看著陸家沒落定然不會出席,可今歲瓊姐兒再過生辰,便可以用蕙寧公主未來兒媳的名義,想必眾世家不會再拒絕。

  在陸老夫人眼中,這是個廣交人脈的大好時機。陸家已經許多年不曾風光過,她如今儼然是盼著這門婚事定下,省得夜長夢多生意外。

  她比那日的沐恩郡主還要著急。

  陸思瓊本不知曉祖母想在她芳誕上公布自己婚事,聞言即訝道:「祖母,您何必這麼急?」

  因那日陸文雅拂袖而去,母女感情受挫,陸老夫人近來心情本來低落。

  此刻聽到這話,她怒笑反問道:「我這是替誰急的?周家先幫你想好了親,沐恩郡主來府那日你剛到家,你敢說你不知情?」

  卻是如此重聲,滿是質問。

  陸思瓊坦然回道:「祖母,不論你信是不信,那日大舅母來府裡,我確實是事先不知的。

  當日我與舅母去了甄府,午後才離開舅母道有事往公主府去,我便隻身回了周府。之後等到我隨江媽媽回府,都沒再見過舅母,我如何能得知她要來府裡提親?」

  她最受不得冤枉,清晰解釋與對方聽。

  聞者似乎也意識到了語氣,緩了聲咳道:「瓊姐兒,我不是疑你的意思,只是想著國公府此次閉門謝客有些異常。

  周家往日待你不薄,若有什麼事,我們侯府能幫襯的也自是要幫的。這樣,你往國公府去走一趟,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麼。」

  由原本的不滿,變成了對周府的擔憂。

  她這樣說,陸思瓊便不好再拒絕了。

  事實上,她也擔心外祖家,畢竟周府素來不將自己當外人,若真有事,必不會瞞她。

  她頷首應好,陸老夫人便忙吩咐下人備車。

  送走孫女,她方憂心的與身邊人道:「你說是不是蕙寧公主不肯要瓊姐兒當兒媳婦了,不然怎麼沐恩郡主不見我們?

  唉,公主該不是因為那日我說考慮,便動氣反悔?」

  俞媽媽請她寬心,「兩姓之好這等事怎會因為您的一句考慮便收回?老夫人盡請放心,凡事等二姑娘從周家回來再說,指不定沒咱們想得這麼複雜,就真的如姑娘所言,國公府裡有事沐恩郡主不能抽身呢。」

  「你說的有理。」陸老夫人也覺得是自己浮躁了,閉了閉眼想起一事又道:「對了,四丫頭最近怎麼樣?」

  「四姑娘一如往常,該去大夫人處服侍的時候從沒疏怠,作息也與往日無異。」

  聞者即訝,片刻沉吟道:「王姨娘被送走了,她還能這樣,倒是個心思沉的。」

  俞媽媽彎著腰就道:「不然能怎樣,她難道還能去求侯爺?

  四姑娘已是個聰明的,老早置身事外,還主動把平日王姨娘給她的接濟交給了大夫人,在錦華堂裡聲聲母親喊得人都要心軟。

  只是奴婢想著,四姑娘表面無所謂,私心裡怕是要有怨氣。」

  陸老夫人點頭表示認可,卻還是忍不住道:「瑾姐兒年紀還小,能做到這樣已是了不得了。」

  說著轉開話題,添道:「只是苦了青哥兒,這些年除了宋氏就只有一個王氏,現在王氏被送走,身邊連個貼心人都沒有。

  這事你且上上心,他在外不容易,別回了家也不稱心,有合適的叫過來給我過個目。」

  俞媽媽連連應好,卻又遲疑:「這事,要不要先尋大夫人過來商議下?」

  「她能有什麼主意?這些年老大待她也是全了意的,如果連添個可心人都不同意,也就真失去她主母的風度了。」陸老夫人直接擺手否定。

  陸思瓊奉祖母之命去榮國公府,坐在車上總覺得不自然,這般趕上門去找大舅母,倒顯得她著急嫁人似的。

  周家大門處守著的是福管家,瞧見來人迎上前就道:「表姑娘您來了。」

  她有些意外,沒成想福管家會親自侯在門口,便問:「府里可是不見客?」

  否則,怎麼安排了他守門?

  福管家面色泛苦,側了身請道:「表姑娘還是先進去再說吧,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她們都在三少爺院裡。」

  既是都在外院,陸思瓊便直接下車自正門而進,心想著周府裡果然發生了大事。

  她邊走邊問:「三表哥怎麼了?」

  福管家垂著腦袋搖頭,嘆息道:「三爺他,不太好。」

  陸思瓊聞言心裡便是一滯,三表哥周希禮待她素來照顧有加,自己更是將他當親大哥看的。

  就是前不久,她還在大舅母屋裡見過表哥,怎麼這不過十來日,便不大好了?

  福管家點到為止,沒有多說;陸思瓊想著事兒重大,便想著等見了外祖母再說。

  有小廝先一步報信,故而陸思瓊隨福管家過去時,四表姐周嘉靈已侯在了門外。

  她望見陸思瓊,快步就跑過來,拉了她的手就道:「瓊妹妹,三哥他……」沒說完就拿帕子捂了嘴。

  周嘉靈最是樂觀的,可剛走近了陸思瓊便瞧出了她的消瘦,忙喚了句姐姐。

  福管家給四姑娘請了安,見狀便退了下去。

  陸思瓊這方追問發生了何事。

  周嘉靈紅著眼眶,斷斷續續的說道:「你回府沒幾日,那晚家裡遭了刺客,打傷了府中好些護衛,直衝廂院去。

  我三哥那時候不知為了何事去尋韓公子,被來人刺傷了胸口。

  那刺客下的是殺手,三哥……三哥他至今都昏迷不醒,已有五六日了。」

  刺殺!

  陸思瓊腳下不穩,差點跌倒。這天子腳下,國公府裡,居然會發生這種事。

  可此刻不是納悶這個的時候,她接著問:「刺客抓住了嗎,可知曉原因?」

  周嘉靈搖頭,「那人身手太好,給跑了。我隱約聽我母親說,那人是針對韓公子來的,沒成想讓我三哥遭了罪。」

  韓邪?

  怪不得那日他神色那般匆忙,原來是他連累了三表哥……這般想著,陸思瓊對韓邪就生了幾分反感。

  「三哥現在還渾身發熱,姜太醫止了血又開了藥,但總不見醒來。我母親這兩日徹夜守著,瓊妹妹,我好擔心三哥醒不過來了。」

  周嘉靈說著說著,淚水就又流了下來,直接前傾了身子靠在對方肩上。

  陸思瓊忙摟住她安慰:「姐姐別急,三表哥吉人天相,肯定不會有事的。」

  她雖然有些失望周府裡發生這種大事沒有告知她,但自己畢竟是個外人,也沒有這個義務。

  何況,如今亦不是鬧情緒的時刻,她拍了拍對方,柔聲道:「我先去瞧瞧表哥。」

  說著轉身就要進院,周嘉靈卻伸手拽住了她。

  陸思瓊轉身不解,周嘉靈支吾著開口:「妹妹,我母親這幾日擔憂我三哥,所以心情不好,待會你進去後你別在意她的態度。」

  聞者點頭,表示明白。

  表哥重傷,大舅母身為人母,怎麼可能還會有好脾氣?

  可等她進屋後,才意識到表姐所說的沐恩郡主態度不好,並非是針對所有人,而僅僅是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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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0:13: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袒護

  屋子裡聚了不少人,均圍在周希禮床前。

  見她進來,表嫂顧氏率先迎道:「瓊妹妹怎的過府了?」

  陸思瓊微微福身,抬眸唇啟輕言:「在家無事,想著許久未曾給外祖母請安,便過來叨擾走動。」

  若是往日,她自不會說這等客套話,著實是從剛踏進屋開始,便留意到了大舅母看她的目光。

  那種帶著不滿、雜著怨意的陌生視線直射向她,凌厲鋒銳,讓她避無可避。

  她心中茫恐,三表哥重傷明明是因為韓邪,為何如此看她?

  硬著頭皮走過去,同外祖母與舅母請了安,便轉向另邊的那抹紫色身影,垂眸喃語道:「見過九王爺。」

  「不必多禮。」

  九賢王坐在旁側的梨花靠椅上,身邊兩名御醫正相對低聲討論著,想是請人來斷診的。

  她謝恩抬首,二人視線交錯,對面人在對上她容顏時眸光微凝。

  又露出這種失征的模樣……

  陸思瓊不露神色的側身,走到床榻前歉道:「我不知三表哥身負重傷,若是早知曉,定不會不聞不顧。表哥的傷勢,怎麼樣了?」

  「你早知曉了又能如何?國公府上的事本就不必弄得人盡皆知。再說,你要是又聞又顧了,」

  沐恩郡主語氣不善,本就疲倦的臉上還露出難得的不耐,正要說下去時接收到婆婆眼神,語氣不由就緩上幾分:「左右不過是多個人著急,還能如何?」

  竟似是透著股敵意。

  大舅母平日不是這樣的,陸思瓊不明白如何惹怒了她。

  適時,周老夫人開口:「禮兒和瓊姐兒兄妹感情要好,他如今是昏睡不醒,等醒來聽到你專程來看他,必會高興的。」

  她替外孫女說話,將陸思瓊的來意說成特地探視周希禮。

  「外祖母,表哥這事可報官了?那刺客可有尋著?」

  周家顯赫多年,榮國公父子在朝堂上總有與人意見相左的時候。

  這在朝為官,得罪人實難避免。

  可對方若是因尋仇而對周家子孫下手尚還說得過去,偏生那刺客要下殺手的是從異地而來的韓邪,而周希禮只是陰差陽錯代受了那劍。

  如此,便沒這麼簡單了。

  韓邪是突厥貴族,這點陸思瓊已然推斷確定了的。而除去榮國公府主事的人,外人對他的身份怕是無從得知。

  刺殺難道是一路尾隨韓邪到了京城,然後才尋思時機動手?

  可這也說不過去,陸思瓊雖對韓邪並無多少好感,但對方著實不像是個會在大事上莽撞的人,該不會將禍引到周家來。

  而若是京中之人,誰又會關注周家府裡突然來的一位客人,且還下如此殺手?

  陸思瓊思維敏捷,突然聯想到韓邪在突厥必定身居高位,驀然就有了個大膽揣測。

  韓邪若是不幸身亡在大夏,勢必會影響兩國關係,保不準就又要起戰事。

  突厥已臣服天朝數十年,哈薩陌單于剛剛續簽署和平協議,隆昌公主尚是他的大閼氏,該不會是突厥故意挑事。

  這一深想,陸思敲愈發可怕,不知那派刺殺前來殺韓邪的人究竟是何目的。

  思及韓邪,她環顧四周,方覺未見其人。

  連累了三表哥,竟然置身事外?

  陸老夫人沒有應她的問話,仍是沐恩郡主接的口:「報官又有何用?我們周家便是國公府,歹人敢闖進府裡來行兇,焉知這背後無人?

  再說,當務之急是你表哥的身子要緊,瓊姐兒怎還關注那些?」

  她精神不濟,雖有怨憤卻也不會當著眾人做出有失身份之事,覺得礙眼不去瞧了便是。

  走到九賢王身旁,改問起兩位御醫兒子的傷況。

  大舅母對她如此冷淡,陸思瓊心生難受。

  走在她身後的周嘉靈便拽了拽她衣袖,壓了聲安慰道:「妹妹別在意,我娘心情不好,這兩日大夫都被罵走了幾個,好在今兒表舅領了御醫過來,否則她還要躁怒。」

  聽了這話,陸思瓊更是詫異:「怎麼之前沒請御醫嗎?」

  周家嫡出的少爺命在旦夕,這消息傳到宮裡去,無論是周太后還是周太子妃,誰可能坐視不管?國公府發生這麼大的事,不報官不說,連宮裡都不驚動?

  周嘉靈搖頭,「沒有,只請了蕙寧公主府上的姜御醫來瞧過,我勸過母親的,可祖母也是這個意思。」

  她語氣悶悶,很是匪夷。

  陸思瓊剛至周府,自更不得知。

  周大奶奶見老夫人神色不好,過去勸道:「祖母您守了三叔一早上,不如回靜頤堂歇會吧?三叔這邊,有孫媳跟母親在。」

  後者點頭,由顧氏扶著起身,卻沒立即離開,反望向九賢王開口:「王爺來了這般久也未好好招待,真是失禮。」

  「老夫人您還同我客套?」

  九賢王自詡晚輩,從不在周家端架子,過去扶了老夫人另一邊準備離開

  周嘉靈卻突然出聲:「祖母,三哥哥的傷勢,要不要讓瓊妹妹瞧瞧?她醫術一向了得。」

  「不必!」

  老夫人尚沒接話,沐恩郡主已出言否決:「有御醫在,煩勞瓊姐兒做什麼?靈姐兒你莫要亂出主意。」

  大舅母這顯然是針對了她。

  「郡主擔憂親兒,可也不必殃及無辜。」

  素來溫和的九王皺眉,突然說道:「表侄的傷本王亦是心急,可瓊姐兒過府關切乃好意,堂姐如何能這樣?」

  竟然直接下了沐恩郡主的顏面。

  陸思瓊本心中堵滯,聞言低首,不看他亦沒去瞧舅母。

  何必?

  這點委屈,比起往日大舅母待她的恩澤著實不算什麼。何況,這等場景,計較這些作甚?

  再且,他的袒護……

  周嘉靈似乎愣住了,左顧右看了好一會,端的是對九賢王之言感到震驚。

  沐恩郡主亦感微詫,氣氛瞬時僵硬。

  「瓊姐兒隨我同去靜安堂吧。」最終,還是周老夫人出言打破寧靜。

  她走到沐恩郡主身邊時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她,交代幾句方率人離去。

  本以為事兒如此便罷了,陸思瓊想著待三表哥好轉後再去尋大舅母,若有什麼誤會解開就是。

  誰知到了外邊,九賢王續道:「老夫人,瓊姐兒是您外孫女,過去些年寄居在府裡自不比家中自在。

  當年是您同德安侯府提出要將她接過來撫養的,她這自小離家哪怕長大後歸去,與家人情分終歸與尋常不同。身居二府時難免會尷尬拘謹,她面上淡然可心中怕也有委屈。

  您既是疼她,便該多照顧著些,剛剛那種情況……」他欲言暫止,卻意思明了。

  幾句話讓聞者止步,半晌後才接道:「王爺如此關心瓊姐兒,倒是我以前疏忽了。」

  九賢王笑而不語,目光溫柔的望向未語的人兒。

  周老夫人端量二人,寬袖下的手掌微微收緊,沉聲又道:「先過去靜頤堂吧。」

  「說實在,本王同希祈、希禮一般,幼年慣是來府上,與瓊姐兒也算多年相識。」

  九賢王雖是太后幼子,然年幼時宮中動蕩,剛知事便親眼目睹兩位兄長因奪儲之位而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場,心性早熟,對凡事皆極看淡。

  這樣性子的他突然站出來替一人說話,是周老夫人從未見過的。

  哪怕是當年賢王妃過世,外界均傳九王爺痛不欲生,但實際上卻言過其實。

  九王對王妃的重視,並沒有那麼深。

  眼下用祈哥兒與禮哥兒說事,是真將自個看成了瓊姐兒的同輩?

  本就掛心著孫兒傷勢,這突來的思緒湧進腦海,令她煩惱不已,生怕某些不該發生的發生。

  陸思瓊已經抬起頭,看向眼前人的目中滿是不懂。

  九賢王竟然還衝她一笑,毫無遮掩那份柔情,甚至還往前兩步,清聲道:「老夫人,本王許久未見她,有些話想說,可能行個方便?」對周老夫人說話,看的卻是陸思瓊。

  他用「本王」自稱,雖仍是溫文爾雅的表情,渾身已顯了皇族威嚴。

  周老夫人自然只能道好,卻很是失望的回看了眼外孫女才離開。

  待外祖母稍遠,陸思瓊張口就道:「王爺您失態了。」

  聞者自嘲的笑了笑,笑容苦澀,「你上回說謊,原來你過得不好。」

  他在計較沐恩郡主待她的態度。

  其實大舅母對她,也就今兒這一回。

  陸思瓊著實不是為了應付對方而故意稱自己過得好,方才的狀況也有前提,再說以她對舅母的了解,其中肯定另有原因。

  然而,她此刻再強調,落在身前人眼中,怕又想要想成是委曲求全了。

  她覺得今兒九王的情緒不太對。

  果然,說者的那句話只似感慨,接著又開口:「聽說,我大皇姐已經提親,想景凡娶你?」

  他聽說了婚事。

  「嗯。」陸思瓊應聲。

  九王聞言,忍不住再道:「你年紀還小,婚事何必急於一時?這事是老夫人和郡主給你安排的,非出自你本意,對嗎?」

  陸思瓊突然就有些看不透他了,想到對方剛當著外祖母還那般說,頗惱了回道:「婚事是外祖母為我安排,不過亦是得了我同意的。思瓊感謝王爺關心,只是終歸身份有別,還請您莫要……」

  「莫要如何?」

  他搶言打斷,又往前一步,別有深意了言道:「瓊姐兒,我突然悔了。你說,還來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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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2:47: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替身

  九王常年帶笑,說話素來溫潤儒雅,本是陸思瓊覺得最悅耳動聽的。

  他此時眸帶情意,綿綿細語若似低喃,偏這認真的神色緊凝著她,有種迫人的壓力。

  有些事彼此之間心照不宣最為恰當,他竟挑明?

  上回見面時相談亦不曾有何逾矩,現兒卻又突然提起,甚至不帶絲毫遮掩,居然還當著外祖母的面表露出來。

  「王爺說的,思瓊不明白。」

  她語氣淡然,抬眸直視:「您與大表哥、三表哥在我心中一般,親如兄長,小時候對思瓊的愛護不敢有忘。」

  她話落福身,便不想再繼續下去,「外祖母還在等我,恕思瓊先行告退。」

  方側身,左腕便被人握住。

  九王面色微變,隱隱透出焦急,哪怕是被眼前人側眼瞪著,亦沒有將手放開,直說道:「你不是愛逃避的性子,你明白我的意思。」

  停頓了片刻,接著又問:「你難道真的要嫁給景凡?」

  「王爺,請您自重。」

  陸思瓊只得再轉身,輕掙了掙沒掙開,便望向左右,妥協道:「你鬆開,我與你好好說。」

  見她肯留下,九王鬆手收回,訕訕的解釋:「我怕有些話再不說就晚了。」

  「我已經長大了,孩童時的想法當不得真,也請王爺忘了過去的事。」

  陸思瓊靜靜的注視著,她確實不愛逃避,但對方想說什麼她亦大致明了,是以方更覺得聽不如不聽。

  他與母親是表姐弟,是自己的長輩。

  年幼無知不懂事時曾為一時私心偏執而枉想獨佔犯過錯,可如今怎還能不知其中利害?

  且他貴為親王,剛說出那些話已有違身份。

  「忘了?」

  九王遙望遠處,語氣低沉:「你上回便是這個意思。」

  轉過身來,繼續說道:「我從未對一人如此上心,哪怕幼年與我皇姐,也未曾有過這樣。

  你牙牙學語時我就識了你,雖長你九載,但以前總想著那層道不盡的親戚關係,提醒自己同希祈希禮不同,待你只是晚輩。

  可是瓊兒,你心知我待你有多特別,是與所有人都不同的。」

  「王爺是思瓊長輩,思瓊時刻記在心上。」

  「你這是在怨我?」

  他嘆息,想起多年前眼前人對他的依戀,感慨道:「或許那時候,我真不該娶王妃。」

  「王爺王妃琴瑟和鳴,怎的現在後起悔來?」

  陸思瓊皺眉,輕冷道:「您娶了王妃,此乃事實。她如今若泉下有知,聽到生前最愛的夫君說出這等之言,該如何自處?

  王爺是頂天立地的丈夫,男兒有所為有所不為,今日這話思瓊且當沒聽過,也請王爺回去之後好好想想,往後莫要再做衝動之行。」

  「你現在,如何聽我幾句都沒了耐心?」

  九王傷感,「正是有了王妃這事,方讓我明白不該遷就而活,否則對她對我均不公平。有些感情,只能給該給之人。」話尾處,又恢復了柔調。

  既然應了他要好好交談,陸思瓊便不願在閃躲,言辭坦然的反問:「王爺話中之情,是對思瓊?」

  她亦不知這直白的性子是承了誰的,不過家中爹爹處事多有含蓄,娘親早逝,便自想成了是隨母。

  「是。」聞者無驚無訝。

  陸思瓊泰然,「王爺懂情,而思瓊不懂,只當這是長者待我的關懷,未曾想過其他。」

  「你還是在怨我。」

  她這話似在使性子,然九王聞後卻笑了,淡淡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接道:「我多年前一句話,卻成了你今兒的回絕之言?瓊兒,你我都是一樣的人。」

  「王爺指的是?」

  一樣的人?

  陸思瓊還真沒想過自身與他有哪處是相像的。

  九王卻不再糾纏這一話題,只重複著先前問話:「你真的要嫁給景凡?你不是會委屈自己的性子,但嫁給景凡,真是你心中所願?」

  「女大當嫁,總是要說親的。」

  陸思瓊低了聲,足下輕挪,立在了花壇旁處。

  沿邊植了些重瓣牡丹,開得繁艷芬馥,同邊角未凋的白玉蘭相映,彩蝶蹁躚。

  她只是不想對方洞察自己情緒。

  她曾任性過,那時的他理智守禮,如今怎又表現出一副罔顧一切的模樣來?

  陸思瓊心中犯愁。

  「與沒有感情的人說親,又有什麼好?」九王心有感觸,「日久生情之說,也是要對人的。」

  話落跟著繞道對方身前,細凝了再道:「你長大後,顧忌得多了,過去不會說這種話。你的性子我了解,其實不是寡斷之人,諸多說辭終究是對我的心態變了,其實上次見面,我就知曉。

  只是,不親口說一次,沒親耳聽你的回話,難以說服自個罷了。」

  見她不接話,無奈又道:「這幾年母后總讓我選妃,京中世家小姐亦不是沒說過,我總以時機不到而推辭。

  瓊兒,終是我的錯,總覺得等上一等並無大礙,實則卻已物是人非,你早不是當年的那個你了。」

  「人總是要變的。」

  陸思瓊受他感染,心煩意亂了道:「以前王爺也不是這樣想的,過幾年說不定就會有新看法了。」

  「原來你是信不過我。」

  九王理解之後,若承諾的開口:「這幾年在外,身自漂浮,京中惦念的。除了母后,便也只一個你。」

  「王爺誤會了,思瓊不是信不過你。」

  陸思瓊解釋:「只是想告訴王爺,您現在聽聞思瓊定親,許是同當年思瓊聽到您要娶妃時的心情一般,並非是……」

  非是男女之情。

  她抿了抿唇,續道:「周府裡這麼多姑娘,從小王爺便對思瓊好,難道是事出無因?」

  說著福身,身姿交錯時,她又添道:「思瓊不做旁人的替身。」

  九王滯在原地。

  他這回沒有阻攔,陸思瓊拐入灌叢旁的小徑,剛抬頭便撞上一人。

  三姑娘周嘉樂正雙眼發愣的看著她,許是過度震驚,雙方都沒有喊出來,反倒是相對無言了。

  陸思瓊暗道糟糕,心責自己疏忽,居然在三表哥院外就同九王說起那些話。

  見三表姐似仍未回神,不由餘光回望留意了下那抹高大身影,繼而方眼神示意了眼前表姐同自己前去。

  九王便站在牡丹壇處,望遠方凝思。

  自是未留意到,不遠處的一叢枝杈,無風自動……

  周嘉樂本是來外院探視堂兄的,沒成想會在門口碰上眼前人與九王。

  聽了對話,她等走遠些拉了對方就問:「瓊表妹,你與九王爺是怎麼回事?你倆竟然、」或許尋不到合適的言辭,最後只皺眉道:「他可是長輩!」

  強調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但說完之後,卻又不等陸思瓊接話,復開口:「既是如此,你同景凡表哥說親作甚?如此,待他亦不公平,何況你心有所屬,不如去祖母那坦白,把親事推去?」

  周嘉樂心思轉得極快,這什麼人倫常理她並非是最為關心。

  表妹與龔二爺親事不成,才是她喜而樂見的。

  她拽著陸思瓊的手就要往靜頤堂去。

  後者揮了揮胳膊,抽出自己的手,不慌不躁的說道:「三表姐,您是故意站那偷聽的。」

  其身後沒有婢僕,想來早被打發了下去,如此便表明,這場竊聽實乃有意。

  陸思瓊不知對方聽見了多少,不過這種事關係不小,又牽扯親王,想必她再衝動亦不會往外道。

  「我是想去瞧三堂兄,怎知你倆竟在光天之下談情說愛?這外院裡人來人往,表妹也不多注意些,這若是有客來訪,聽著了豈非連累我周家名聲,你可是在國公府裡長大的。」

  周嘉樂私心不掩,厲色說完繼續追問:「你莫不是既要同景凡表哥定親,又想同九王爺牽扯不清?」

  這話,說得便嚴重了。

  陸思瓊不答反問:「表姐何來此言?我剛的哪句話,讓你想成了同九王牽扯不明?還是說,姐姐是這般想王爺的?」

  她亦不是愚蠢之人,大舅母積怨在心與她發洩,自己顧著對方長輩又恐有因方不言不語。

  然三表姐,她的目的昭然若揭。

  可雖明白她對龔景凡之意,但長輩替他做主的婚事,無必要緣由,為何要輕易更改決定?

  何況,今兒若是真退讓了,眼前人怕是自以為手持了她之把柄,往後會更得寸進尺。

  「你還狡辯?」

  周嘉樂自上次聽說了那門親事,總想找機會勸眼前人放棄,這好不容易等到她過府,又被自己瞧見了剛剛那一幕,如何都覺得她會聽話就範,誰知如此頑固。

  「祖母這般疼你,你卻背著她與九王交往,被我撞上了還不見絲毫悔意。」

  說者容色嚴肅,添道:「表妹,你可莫要不知羞。府中雖然寵你,卻也不會縱容你這等大逆不道的行徑。你要想若是祖父知曉,對你該有多失望,又會怎麼罰你?」

  「外祖父外祖母那邊,我會自己交代,不勞表姐費心。」

  陸思瓊心知三表姐的轉變是因為龔景凡,但原則問題,她不受不該得的,亦不會將屬於自己的拱手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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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2:47: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私心

  因為九王,陸思瓊本已心亂如麻,如今便更沒心思同三表姐周旋。

  她表明立場後,直接離開。

  周嘉靈不甘受挫,無奈跺腳,瞪著其遠去的背影言道:「表妹,你莫要太猖狂放肆!」

  前邊的人身姿未停。

  她只得絞繡帕咬唇,秀麗的容上皆是怨憤。

  如此不顧倫常之人,怎配有資格嫁給龔二爺?

  她腦中哪還有病危在榻的堂兄,急急的跑回去,尋了親娘就將自個所聽到的道了出來。

  周二夫人張氏沉默半晌,不顧女兒激動的情緒,鄭重詢問:「阿樂,你真肯定九王爺與瓊姐兒有私情?」

  「女兒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怎會有差?」

  見其不信,周嘉樂不平之心更烈,「以前九王就對表妹諸多照拂,待她比大伯母生的大堂姐和四堂妹還要好,我總覺得蹊蹺。今兒讓我撞上了,她還不承認。」

  「瓊姐兒是你祖母一手帶大的,詩書禮儀無一不精,怎會這般不知分寸?」

  張氏非輕率之人,沒敢盡信,只思量了回道:「阿樂你太衝動,竟然直接給瓊姐兒撞破,若是還拿這事做文章,她必然疑你。

  否則,這便是沒有什麼,亦可有些什麼。我就不信蕙寧公主是誠心想瓊姐兒當媳婦,龔家二爺那般出色,娶她為妻豈不委屈了?

  陸家門第衰敗,除了你祖父祖母的疼愛,瓊姐兒還有什麼?」

  「所以娘您也覺得是祖母給表妹籌謀的婚事,對嗎?」

  周嘉樂眼眶一紅,怨道:「祖母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可是周家的姑娘、是她的孫女,她不想著自家人總偏著外人作甚?」

  「這有什麼法子?」

  張氏長嘆一聲,無力道:「瓊姐兒的娘是老夫人唯一閨女,哪怕是去了那麼多年都難忘懷。你那姑姑又只得瓊姐兒一女,老夫人是千般愛萬般寵都給了她。」

  見女兒喪氣,心疼得拉過她愛惜道:「阿樂莫急,瓊姐兒不是說要自個去跟老夫人交代嗎?咱們且看看她要怎麼解釋。

  況且,府裡最近不太平,你父親又總與你大伯父處在一塊,這兩日都歇在了外院,娘是什麼事都不知道。

  禮哥兒又在昏迷中,你若跑去說這種事實在不合時宜。去侯府提親的是你大伯母,但眼下她哪還有心思再顧這事?」

  周嘉樂聽了這話,心中好受不少。

  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又道:「娘,女兒聽說瓊表妹的姑父安然無恙,爹爹為何要放過他,不是都已經有證據了嗎?」

  乍聞這話,張氏面色一沉,「你竟偷聽我與你父親說話,阿樂,你真是越發大膽了。」

  後者忙解釋:「女兒不是誠心偷聽的,就那回湊巧。」

  她根本不懼對方,湊上前拽了其胳膊撒嬌道:「娘,貪污受賄的罪名不是很大嗎?爹爹怎麼不辦那位胡大人,難道是祖父顧著瓊妹妹特地交代的?」

  「胡說,這種事你祖父怎可能讓你父親徇私?」

  張氏不願同女兒說這些,卻又架不住對方糾纏,最後模稜兩可了道:「胡家另外找了人,這事上面有人疏通,好好的鐵證也能變成證據不足。

  所以,阿樂,娘總跟你說權勢的好。有了權,沒什麼事是過不去的。咱們女人這輩子,嫁個顯赫夫君,以他為榮,下半輩子還愁過不好?」

  「就跟秦夫人那樣嗎?」周嘉樂歪著腦袋詢問。

  甄家本也只是普通世家,當年甄氏女得幸選為皇子妃,炎豐帝陰差陽錯被立為儲君。

  新帝登基,甄氏入主中宮,又重用伴讀秦沐誠,甄家這方顯赫起來。

  提起宰相夫人,張氏亦露出羨慕。

  甄秦氏當年已是太子妃胞妹,卻獨獨鍾情秦相,甚至不顧家族之命非他不嫁,有今日榮華亦是她該得。

  只是性情無常,猖狂了些……

  但以她如今之尊,有恃而驕,又有何過?

  張氏感慨:「秦相當年只是一個小小的皇子伴讀,誰能料到他今日權傾朝野,門生遍地?

  甄家當年覺得秦家門第不足匹配,現如今卻反巴著秦家,真是世事無常。」

  「秦相確實厲害。」

  周嘉樂似懂非懂的附和,隨即又道:「不過女兒聽說秦相慣是風流,身邊新人一個個的添,還有說不只是良家女,甚至連勾欄裡的女子都接進府去呢。」

  「這等事是誰在你跟前嚼舌根的?」

  張氏鬆開手,當即厲聲呵斥:「我瞧你身邊的人是越來越放肆了,什麼話都在你面前說!外頭的街巷流言,你個姑娘家聽了作甚?」

  「女兒知錯了,娘您別生氣。」周嘉樂察覺失言,忙起身認錯。

  張氏面色稍緩,繼續道:「知曉內外大事是好,可也該有所聞有所不聞。

  你如今年紀不小,怎麼連什麼話能不能說都分辨不出,風流、勾欄這等字眼,也好掛在嘴上?」

  「我也就在您跟前說說,其他地方都絕口不提的。」

  「在這也不能說。」

  張氏惱瞪了她眼,教訓道:「再說,秦相的私事有何好議論的,咱們跟他們家也就逢年過節走動走動,往日你瞧什麼宴會可有互請的?

  也就是你跟靈姐兒,會隨你們五姑姑去去宰相府。其他的,便是瓊姐兒,何時見你祖母、大伯母往秦家裡帶的?」

  「哦,女兒以後不說這話就是了。」

  突然覺得甚了瓊表妹一籌,周嘉樂憨笑應了,抬眸則又問:「娘,秦相這麼神通廣大,又得聖上喜歡,咱們家幹嘛不和他們經常走動?

  說來也奇怪,秦相的妹妹秦大小姐那般喜歡九王,等做賢王妃都等了好些年,秦相也不給她求道聖旨。」

  「你以為聖旨那麼好求?秦大姑娘是宰相親妹不假,可九王更是天子胞弟,他若是不願,太后娘娘豈會勉強?」

  說來說去,倒是又轉回了之前的話題。

  想到瓊姐兒同九王的私話,張氏沉吟道:「九王過府,老夫人該是親自相陪,怎的那時辰會兩人獨處?還在禮哥兒的院前?」

  她話剛落,之前派出去打聽的玉芍便回來了。

  來人進屋行禮後,回稟道:「夫人,奴婢去三少爺院裡問過了,說是今兒表姑娘來府後,世子夫人待她的態度較以往疏遠冷淡不少。

  適逢九王在那,當著眾人便開口替表姑娘說話,暗責世子夫人的不是。

  後來老夫人請王爺去靜頤堂接待,一併喚上了表姑娘。但最後也不知為何,老夫人會先行離去。」

  「瞧,我就說她倆不正常。」

  周嘉樂激動而言,「九王爺平時雖說溫和,待誰都好,但也不曾會這般。他那時看瓊妹妹的眼神就不對,她還狡辯,簡直是……」

  「好了,你激動什麼?」

  張氏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望過去,揮手打發走婢女,說道:「就算他們真有些什麼,又如何?

  瓊姐兒雖然姓陸,可自小卻是咱們周府教養出來的,她若是德行失當,旁人會怎麼想你們姐妹?這事不準對外嚷嚷。」

  「女兒當然不會對外說,怎麼著她也是表妹。」

  周嘉樂只是心存嫉妒,有些女兒家的私心,又無深仇大恨的,當然不可能對外宣傳,讓旁人看自己表妹的笑話。

  她只是有著自我的私心算計,低聲了說道:「娘,我就是想著,她若是跟九王一起,那同景凡表哥的婚事……」

  停了半晌,見對方無回應,嬌嗔了添道:「她總不能朝秦暮楚,有了九王,還佔著親事。再說,咱們周家又不是沒有姑娘,祖母何必非要給瓊妹妹?」

  這方是她的深意。

  張氏自然是了解閨女的,心雖如此盼著,卻知實並無多少希望,搖首道:「你若能許給蕙寧公主之子自然是好,只是咱們母女在府裡人微言輕,這等好事你祖母能惦記著你?

  沒有瓊姐兒,還有靈姐兒,她雖是你堂妹,但你兩年紀相近。何況有你大伯母那層緣故,蕙寧公主多半會考慮長房嫡女。」

  「娘,女兒就是想嫁給景凡表哥,您幫我想法子。」

  張氏只得點頭,拍了她的胳膊應道:「好好好,娘給你想法子。」

  有些事,總要籌謀一番方會斷了念想。

  站在靜頤堂院口,陸思瓊抿緊下唇,她在三表姐面前還能保持鎮定,但外祖母這邊……

  眼前似又浮現出她臨走時看自己的眼神,滿滿的都是失望。

  她定是誤會了。

  可誤會了什麼呢?

  幼年時,自己確實依賴貪戀著那人的柔情與關懷。只是對方成親之後,那些本不該有的情愫已然斬去。

  然如此解釋,外祖母會相信她嗎?

  大舅母今兒那般待她的原因還未可知,可在三表哥屋裡外祖母仍是護著自己,陸思瓊著實不想失了外祖母的疼愛。

  「表姑娘回來了?」

  還在迷茫時,侍婢瑞珠自內走了出來,看見她欠身說道:「老夫人剛吩咐奴婢去花園找您呢。表姑娘既然回了院子,怎的不進去?」

  聞者淡淡莞爾,「剛到,這就進去。」

  靜安堂裡,壽字鏡屏旁,周老夫人正襟危坐,左右皆退。瞧外孫女進來,沉著嗓音喝道:「瓊姐兒,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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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4 22:48: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身份

  地上已安好了蒲團,陸思瓊依言跪下,蒲絮下傾,膝蓋處並無意料中的冰冷與疼意。

  她望向外祖母的眸光,於歉意中和著幾分感激。

  周老夫人面龐緊繃,目光銳利,冷著聲道:「你自己說,同九王是怎麼回事?瓊姐兒,你竟然瞞了我們所有人。」

  「外祖母,不是您想的那樣。」

  陸思瓊連忙接話:「我與九王之間並無私情,思瓊從小受您教導,是斷不敢做有違常倫之事。

  九王的性子您亦知曉,他年少時經常來府裡,外孫女同幾位表姐常受他照拂。他對我,亦不過是長輩待晚輩的……」

  話沒說完,坐上的人卻拍案而起,俯視著嬌小的人兒怒道:「滿口謊言!瓊姐兒,這些年當真是我太過縱容你了,當著我的面都敢說謊,枉我這般信你。

  你往日素是乖巧聽話,是從何時起變的?你可知曉,九王按輩分是你的表舅,你們是舅甥關係,如何能動私情?」

  周老夫人苦口婆心,長嘆了又道:「我剛問話,你竟然還騙我。你這樣,讓我怎麼對得起你故去的母親,又如何同陸家交代?」

  「我真的沒有,外祖母,您相信瓊兒,我對九王爺當真只是敬重。」

  見親近之人傷懷,陸思瓊愈發難受,坦白細說道:「思瓊自小離家,周家待我是萬般恩情,但幼年瞧著幾位舅舅舅母疼愛表哥表姐們,時而亦有羨慕。

  我總想著,若是娘親還在,若父親在思瓊身邊,許是也會那般抱我哄我。

  九王是長輩,這一點自思瓊明理後就總牢記於心。只是確不敢期滿外祖母,幼年時他對我的眷顧之恩,是思瓊期盼已久的。」

  抬頭,對上眼前人憫惜的目光,不由添道:「小時候思瓊不懂,是有對九王生過依賴的心理,但我如今明白,人的感情分為多種,我不會混淆,亦不敢混淆。」

  「你的意思是,你對九王只是晚輩對長輩的依賴之情?」

  聽了這席話,陸老夫人情緒緩和,本懸著的心終放了下去,平和道:「你起來吧。是我的疏忽,這些年對你關心不夠,讓你在周家受委屈了。

  九王今天的話說的對,你本是陸家女,我接你到府中卻不能給你在家的自在。待你再回到陸府,卻總覺得主不似主,客亦非客。」

  陸思瓊起身,走上前接道:「外祖母別這麼說,您的關愛,思瓊一直記著。」

  二人對視,周老夫人執起外孫女的手,柔了聲詢問:「瓊姐兒,你是這般心思,我信你,可九王呢?」

  她察覺到掌中小手倏得一縮,目光緊然。

  「九王他……」陸思瓊辨得清自己想法,可九賢王,對方剛剛在三表哥院口的話,算是表明了他的心意。

  她不敢欺瞞眼前人。

  「九王的脾性你我都了解,最是和善不過,雖為親王,但對我、母素來敬重有加,從不拿身份說話。」

  提起這個,周老夫人又皺眉,「可今日,他當眾指責你舅母,更隱晦的說我對你照顧不周。他能站出來替你說話,想來你在他心中分量不輕。」

  陸思瓊張了張口,卻沒發聲。

  她亦是今兒才知曉的。

  「瓊姐兒你知道他對你……是不是?」

  說者表情漸肅,「九王非無輕重之人,既然已到了承認這事的地步,想來對你用情至深。

  這件事,是我疏忽了。那時禁宮動亂,太后娘娘分身無暇,九王便常來府上,你又在家裡,還記得他第一眼瞧見你時就說你與他有緣。

  當初只當是童言碎語沒有多想,亦不曾注意防範,如今竟成了這般。」

  說完,她握緊對方,鄭重其事道:「瓊姐兒,你若沒那份心思自是最好;若是有,也定要答應外祖母,不能荒唐下去。」

  「外祖母,我不會的。」

  陸思瓊內心驕傲,如果終身之事由長輩做主,那往後只求做對相敬如賓的夫妻,她不會要求太多;

  可如果牽扯到感情,且不論九王與自己的輩分,只他感情曾有歸屬這一點,便不能接受。

  要麼守心而活,要麼付出就必得有所回報。

  她承認,自己從來就很自私,容不得瑕疵。

  她不會輕易動情,然後這一輩子就圍了那人打轉,無私奉獻的這種情況,不可能發生。

  對於九王,若說孩童時期果真是因為內心渴望父親疼愛而有所迷亂,但那份感情,亦早在他娶妃之時便消失殆盡。

  陸思瓊清楚自個身份。

  周老夫人見其應允乾脆,又知其不是反覆無常之人,溫聲讓她坐下,言道:「不是外祖母待你苛刻,著實是那人為九王。若是旁人,或還可以考慮再議。

  瓊姐兒,你是我親手帶大的,說句私心話,我疼你之心不比家中其他姑娘少,甚至更多。

  不過好在你是個明事理的,那日提出與龔家二爺定親之事你沒反對,便料想與九王之間是真沒什麼。我剛雖那般問你,可心底其實也是不信的,然而九王那邊,得讓他斷了這份念想才是。」

  話及此,面色為難。

  九王是長情固執之人,動了情想他改變意願,怕不容易。

  可陸思瓊卻已開口,接道:「外祖母,其實九王對我可能並非是那種感情。小的時候,他都未及冠便總伴著我,絲毫少年心性都不曾表露,好似對我的好便是無緣由的。

  後來想想,總覺得奇怪,等到大些,便更覺得他與我一起時,更像是在想一個人。」

  她道出對九王的疑惑:「外祖母,他望我時,看的似不是我。」

  周老夫人神色微凝,頃刻有所領會,眉眼舒展了喃道:「原來是這樣。」語調釋懷,倒像是真的放心。

  陸思瓊目露好奇。

  周老夫人解了心事,安心道:「這個事,之後我會同王爺談的。只是,男女有別,如今不是幼年,瓊姐兒你還是少與他往來,省得招人閒話。」

  「思瓊明白。」

  見其不欲再深問下去,她方得空詢問:「對了,三表哥的傷,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四表姐道是有刺客闖進韓公子的院子,後來如何了?」

  「這事,是我與你祖父沒安排妥當。」

  周老夫人話落,憂心忡忡的接道:「刺客身手不凡,非尋常人。韓公子的身份,怕已經洩露,他如今被你祖父安排出府,暫時不會再露面。」

  陸思瓊早前心中有過揣測,聞言即問:「那韓公子若是出事,是否會影響兩國和平?」

  「這是自然。」

  周老夫人這回卻沒瞞她,直言道:「韓公子,實則是突厥的左谷蠡王呼韓邪。」

  「左谷蠡王?」

  她對突厥的等級稱謂並不熟悉,迷茫的望向外祖母,低問道:「那他是哈薩陌單于之子,還是手足?」

  「是手足,最幼的一位胞弟。」

  周老夫人索性坦言:「左右谷蠡王與左右賢王乃突厥「四角」,分居部族東西兩方。不過如今的突厥四角之位未全,呼韓邪為眾王之首,亦是哈薩陌單于最重視的一人。」

  「他的年紀,不是隆昌公主所出吧?」

  「自然不是,隆昌公主嫁去不過十三載,左谷蠡王是先大閼氏的幼子,只不過自小喪母,卻是隆昌公主撫養長大。」

  陸思瓊興緻盎然,聽完解釋,恍然道:「怪不得府中如此禮待他,原來是這般身份之人。外祖母,那他當日見您時所持的信物,是隆昌公主的信物吧?」

  「對。」

  早知韓邪,不、呼韓邪乃突厥貴族,卻沒想到竟然是左谷蠡王。

  他是隆昌公主撫養長大,怪不得說得一口京腔。

  既然確定了他受公主之命而來,那便不怪周家如此放心他。

  可提到這位隆昌公主,陸思瓊便覺得極其怪異,一和親公主身處異鄉,該是最思念故土的,可數十年來她卻從不給太后娘娘帶回隻言片語。

  突然有所動作,卻是遣了繼子來榮國公府。

  能派了如此身份的呼韓邪親自前來,想必事關重大。

  她莫名緩了口氣,覺得之前呼韓邪所言要帶她離開的那話,失了可信度。

  這人本就難以捉摸,或許只是掩人耳目,刻意為之。

  她緩了口氣。

  繼而想起外祖母的憂慮,遲疑問道:「他既是左谷蠡王,大可表明身份來朝,這悄無聲息的來到京城,是為何?」

  陸思瓊神色凝重,思量了仍然添話:「這般私下往來,會不會連累外祖父?何況,他如今身份暴露,都引來了刺客,府中是否會受牽連?」

  「瓊姐兒不必憂心,這事我們自有安排。」

  周老夫人亦是聰明之人,鎮定自若的回道:「這京城尚無人知曉突厥的左谷蠡王來到京城,那殺手的主人若是要以此為由向咱們國公府發難,勢必就要暴露身份。

  我們周家這回疏於防範讓他險些得逞,卻不代表就真是刀俎魚肉。但凡他再有動作,光這刺殺他國重臣,蓄意挑起兩國禍端的罪名,便不是那人能擔得起的。

  何況,太后娘娘與聖上,不看其他,也會給隆昌公主幾分薄面。現在我們唯有以靜制動,不然恐受制於人。」

  陸思瓊見外祖母早有打算,微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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