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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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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尋找失落的愛情]容華似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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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20:41: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章  毒計(一)

威寧侯府。

紀澤坐在書房里,神態悠閑地練著字。

一個身影悄然閃進了書房,低聲稟報:“世子,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武煉巔峰。如果順利的話,很快就能聽到好消息了。”

紀澤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眼中閃過冷厲的光芒。

這一個多月來,他一直隱忍不發,安分守己地待在侯府里,就是為了降低威寧侯的戒心,靜待最佳時機。

今天晚上,顯然就是最好的機會。

威寧侯進宮探望紀賢妃,出宮的時候遇刺身亡。刺客沒留下活口,連屍體都帶走了。只在地上撿到一塊楚王府的腰牌

既能除掉威寧侯,又能將這盆臟水潑到楚王頭上,為秦王爭奪儲君掃除障礙,將京城這一潭水徹底攪渾。真是一石三鳥的妙計!

而他,什麼也不用做。只要坐等著威寧侯遇刺的噩耗,然后表現出一個兒子應有的悲愴和憤怒就行了。

想到枉死的小鄒氏和她肚中的孩子,紀澤的眼中閃出狠戾的寒光。

時間一點一滴的滑過。

子時過后,急促的馬蹄聲劃破了威寧侯府的寧靜。一個遍體凌傷滿身鮮血的親兵從馬上滑落,咚地一聲重重落在地上,聲音近乎慘厲:“快開門!”

門房管事被嚇的魂飛魄散,忙喊人將親兵扶進府里。

這個親兵是威寧侯身邊的親信,門房管事自然認識,此時見親兵凄慘可怖的樣子,心中一陣慌亂:“到底出什麼事了?”

那親兵咬緊牙關,眼中射出悲憤的光芒:“快些扶我去見世子。我有急事要稟報。”

門房管事立刻喊了兩個小廝來,扶著親兵去淺云居。

親兵身上不停地滴落著鮮血,走過的地方血跡斑駁,令人心驚。

親兵見了紀澤,撲通一聲跪下了,淚水在眼中打轉,哽咽道:“啟稟世子。侯爺侯爺出宮后遇到了刺客。小的們拼死護著侯爺突圍。可對方人手眾多,我們根本不是對手。所有人都死了,只剩小的逃出生天。回來給世子報信。”

紀澤霍然變色,猛地起身大步走過來:“父親呢,他現在怎麼樣?”

那親兵淚流滿面,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侯爺逃出了一段路。刺客們追了過去。現在生死不知,還請世子立刻帶人去救侯爺。遲了只怕...”

“這些人竟敢在天子腳下行刺,簡直是膽大包天!”紀澤面色鐵青,眼中閃著怒火:“你告訴我具體方位,我立刻領人去救父親。”

那親兵說出了大概方位后。便因失血過多昏厥了過去。

紀澤命人將親兵抬下去治傷,然后迅疾的領著一眾侍衛出府救人。

威寧侯遇刺的事,幾乎立刻就傳遍了闔府上下。眾人俱都驚駭不已。顧采蘋還算鎮定些,紀妤卻被嚇的面無人色。匆忙穿了衣服就去了依蘭院。

此時也顧不得和含玉是否對盤了,這麼要緊的事,總得讓含玉也知道。

含玉也聽說了這個噩耗,面色蒼白,不過,比起驚恐慌亂的紀妤來總要鎮定多了:“三小姐先別慌,世子已經領著人去救侯爺了。侯爺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紀妤哪里還有個主意,只知道哭鼻子抹眼淚。

親娘已經死了,萬一父親再出什麼意外,這威寧侯府的天也就塌了

含玉深呼吸一口氣,逼著自己平靜下來,命人給紀嬛紀妧送信戰神無敵。想了想,又打發人去鄒家老宅給許氏母子送個信。

做完這些之后,含玉又低聲寬慰起紀妤來。

這一夜對威寧侯府來說,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所有人都在焦急不安地等著紀澤安然救回威寧侯。

含玉卻越等越心涼,別人不知道紀澤和威寧侯之間的恩怨,她卻是心知肚明。

威寧侯遇刺一事來的太過突然,也太過蹊蹺。到底是誰和威寧侯有這樣的深仇大恨,竟然甘冒這麼大的風險刺殺威寧侯?

心中那個隱約的猜想實在太過驚世駭俗,含玉根本不敢訴之于口。

......

天蒙蒙亮之際,紀嬛和紀妧便趕回了侯府。不止是她們姐妹,兩人的夫婿也都跟著來了。紀嬛的眼睛紅通通的,紀妧已經快臨盆了,依然堅持趕了回來。一路上大概是動了胎氣,面色十分難看。

含玉看著一陣心驚,說了一堆好話寬慰紀妧:“世子已經領人去救侯爺了,說不定很快就回來。二小姐請勿著急。”

她怎麼可能不急?那可是她的父親!

紀妧紅著眼眶哽咽道:“要是父親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要怎麼辦?”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含玉眼中閃過水光。她嫁給威寧侯為妾后,威寧侯待她一直很好。人心都是肉長的,她漸漸對威寧侯生出了情意,也把他當成了今生的依靠。

如果威寧侯真的出了意外,紀妧姐妹三個縱然傷心一陣子,總會好好活下去。失了依靠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前途未卜

門房小廝飛奔著跑了進來。

含玉急急地上前一步問道:“是不是世子救了侯爺回來了?”

那小廝答道:“世子還沒回來,是許太太領著表小姐來了。”

很顯然,許瑾瑜也是收到口信就趕來了。含玉心中一暖,忙說道:“快請她們進來。”

很快,鄒氏和許瑾瑜便進了內堂。

鄒氏和威寧侯不算熟悉,對威寧侯遇刺的事雖然震驚,卻也沒什麼可著急的。事實上,如果不是許瑾瑜催促著趕到威寧侯府來,鄒氏壓根就沒打算這麼早來。

鄒氏心里嘀咕著,面上適時地流露出擔憂和關切。一一和眾人打了招呼。

紀妤見了許瑾瑜,眼圈一紅,哭著撲到許瑾瑜的懷里:“瑾表姐...”

許瑾瑜抱著紀妤,一邊低聲安慰,一邊看向含玉。

四目對視間,流淌過彼此心知肚明的焦慮。

這場刺殺來的太過蹊蹺了。這個暗中對威寧侯下毒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紀澤。紀澤領著人到底是去救威寧侯。還是想徹底要了威寧侯的性命?

深夜接到含玉送來的口信。許瑾瑜心中的震驚無人知曉。

前世這個時候,威寧侯已經死在邊關,根本就沒回過京城。自然也沒有遇刺這件事。

今生有了她的重生,許多事都悄然發生了變化。也令一向胸有成竹的她有了驚異不定的惶惑不安。所以,她收到消息后,立刻就起床穿衣。趕到了威寧侯府來。

安撫了哭哭啼啼的紀妤后,許瑾瑜走到含玉身側。低聲道:“玉姨娘請勿慌亂,吉人自有天相,侯爺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說起來,含玉的表現已經令人稱道了。

聽到這樣的噩耗。沒有慌了手腳,還能沉得住氣。

含玉苦笑一聲,打起精神應道:“但願如此。我也盼著世子能平安救侯爺回來。”

話是這麼說,可兩人心里都很清楚紀澤的心狠手辣。如果真的是紀澤暗中對威寧侯動手。威寧侯肯定是兇多吉少了。

就在此時,紀妧忽的痛呼一聲。

眾人都是一驚,忙圍攏了過去。李睿幾乎是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扶住紀妧。

許瑾瑜焦急地問道:“妧表姐,你怎麼了?”

紀妧雙手捂著肚子,目中流露出痛苦之色:“我肚子痛,大概是發作要生了”

紀妧本就應該這幾日臨盆,來的路上又動了胎氣,竟是提前發作了。

李睿慌了神:“阿妧,我這就帶你回府。”

“表姐夫,萬萬不可!”許瑾瑜皺眉道:“妧表姐肚子已經開始陣痛,很快就要生了,根本禁不起來回奔波。還是留在侯府里更穩妥些。正好表嫂身邊還有兩個產婆,讓她們兩個過來替妧表姐接生。”

李睿六神無主,連連點頭。

許瑾瑜看向含玉:“玉姨娘,時間緊急,請你立刻找個最近的院子,命人去布置產房燒熱水。再讓人給李府送個信。”

含玉也迅速回過神來,點點頭應下了。

離內堂最近的院子是小鄒氏生前住過的汀蘭院。

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十幾個丫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將屋子打掃的干干凈凈,燒熱水熬參湯準備毛巾等等,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

紀妧被抬進了臨時的產房里,那兩個產婆也被喊了過來。

一般而言,男子是不進產房的。李睿卻堅持要進來陪妻子,緊緊地握著紀妧的手,另一只手為紀妧擦汗。全神貫注,眼中除了紀妧,再無旁人。

許瑾瑜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為紀妧高興。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紀妧有這樣的良人相伴,實在是有福氣。

紀妧肚痛發作,一時半會兒孩子也生不出來。

許瑾瑜和含玉等人在產房外候著,想到生死未卜的威寧侯,眾人心里各自沉重。

許瑾瑜和威寧侯並不熟悉,可威寧侯若是死了,紀澤就再也沒了顧忌,日后不僅會對含玉下手,更不會放過她和許徵。

含玉也同樣心神不寧,目光時不時的看著門口。仿佛威寧侯隨時會出現在那里一般。

轉眼一個時辰過去了。

門口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門房管事匆匆地跑了進來。

“有什麼消息了?”含玉力持鎮定地問道。

門房管事答道:“世子命人回來送口信了。”

不等含玉說話,紀妤便搶著嚷道:“快些讓送口信的進來。”

送信回來的,是紀澤身邊的長隨。長隨正要行禮,紀嬛焦急的說道:“行了,不用行禮了。玉堂到底讓你送了什麼口信回來?父親救了回來沒有?”

那長隨不敢怠慢,忙應道:“世子領著侍衛找了一夜,也沒找到侯爺的人。今日一早親自去刑部報案,刑部接了案子,已經派了人去查線索了。世子沒回府,隨著刑部尚書一起上朝,將此事稟報給皇上定度。”

聽了這個消息,眾人心里都是一沉。

找了一夜,依然沒找到威寧侯這是不是說明,威寧侯已經兇多吉少了?

紀妤忽地放聲哭了起來。

雖說威寧侯對她冷冷淡淡,可畢竟是她親爹。想到威寧侯有可能已經一命嗚呼,紀妤頓時悲從中來。

紀嬛紅了眼眶。一旁的顧采蘋也用帕子擦拭起了眼角。

含玉的身子微微一晃。

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許瑾瑜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個好消息。雖說沒找到侯爺,可也沒見到侯爺的屍體。說不定侯爺只是受傷逃了出去。”

紀妤哽咽著反駁:“父親若是受傷逃了,為什麼不逃回府里來!”

許瑾瑜難得的被噎了一回。

含玉回過神來,深呼吸口氣說道:“三小姐先別急,我覺得瑾娘說得有道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只要沒親眼見到侯爺的屍體,就說明侯爺沒死。我們不能慌了手腳,要安心地等侯爺回來。”

紀妤還是抽抽噎噎地哭著,聲音倒是小了一些。

許瑾瑜贊許地看了含玉一眼。

在這樣的時候能臨危不亂維持冷靜,實屬不易。可惜陳元昭不在京城,無人能暗中調查此事。現在能做的,也只有等待消息了。

......

威寧侯半夜遇刺一事,不僅是令刑部震驚的大案,更令文武百官感同身受十分憤怒。

天子腳下,朝廷重臣竟在出宮后遇刺。足可見其囂張狠毒。必須查出幕后兇手,繩之于法。否則,日后豈不是人人自危?

紀澤跪在金鑾殿里,面色憔悴眼眶泛紅,情難自禁地哽咽出聲:“父親如今下落不明,肯定是落在匪徒的手中了。臣懇請皇上徹查此事,救回臣的父親。”

皇上難得有精力上朝,聽到如此聳人聽聞的事,頓時勃然大怒,氣的面色鐵青,在朝堂上大發雷霆:“好啊!先是刺殺太子,現在又是刺殺朕的臣子,下一步豈不是要進宮刺殺朕了?朗朗乾坤,竟由小人橫行!朕這個天子,簡直無顏面對群臣和天下百姓!”

文武百官們頓時跪了一片:“皇上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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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20:41: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一章 毒計(二)

皇上怎麼可能息怒?

于公,威寧侯是大燕軍中的中流砥柱,駐守邊關數年,戰功赫赫。有功之臣被刺殺,這簡直是生生的打皇上的臉。

于私,威寧侯是紀賢妃的兄長,是秦王嫡親的舅舅。將來立秦王為儲君,秦王也少不了威寧侯輔佐。

不管是哪一個身份,威寧侯都不容有失。

皇上責令刑部必須要在三天內破案,查出真兇,救回威寧侯。

偌大的汴梁城,誰知道這伙兇徒把威寧侯藏到哪里去了?短短三天,時間也太緊急了刑部王尚書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卻不敢有半點遲疑,朗聲應道:“臣領旨!臣一定竭盡全力,盡速破案!”

皇上怒氣未消,冷冷道:“竭盡全力若是還救不回威寧侯,你這個刑部尚書也就不用做了。”

王尚書唯唯諾諾地應了,一張老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跪在地上的紀澤張口道:“臣的父親遭此劫難,臣心中忐忑難安,懇請皇上恩準臣領著侍衛步軍搜索汴梁城。就算是上天入地,臣也一定要將父親救回來!”

說著,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

眾人看著紀澤的目光有了微妙的改變。

之前聽聞紀澤和威寧侯父子不和,現在看來,顯然是謠言!威寧侯出了意外,紀澤這個兒子分明比誰都著急。

皇上的目光也溫和了一些:“準奏!”

紀澤感激涕零的磕頭謝恩。垂下頭的那一剎那,眼中閃過一絲冷笑。

借著這個機會,終于可以解除軟禁,重新當職了。

謀劃了一個多月的這場刺殺,堪稱完美。那些死士死了大半。剩余的幾個也被他殺了,屍體處理的干干凈凈。刑部所能查到的,只有他故意命人留下的線索

唯一可慮的,是威寧侯不知去向。昨夜他領著侍衛整整搜尋了一夜,卻沒能找到威寧侯的人或屍體。

不過,根據死士臨死前吐露的話來看,威寧侯受了重傷。根本逃不出多遠。說不定已經掉進汴河里喂了魚了。

威寧侯遇刺不知所蹤。魏王和楚王面上關切,心中卻各自竊喜。

若是威寧侯就此死了,對秦王絕對是一個極為有力的打擊。秦王的勢力也會大大削弱。對他們來說自然是好消息。更妙的是,此事根本就沒用他們兩個出手。

楚王到延福宮,將這一好消息告訴葉皇后。

葉皇后聽了十分快意。

紀賢妃在宮中得寵,不止是因為美貌風情。更重要的是兄長威寧侯坐鎮邊關,戰功赫赫。現在威寧侯出了意外。紀賢妃不知是何等的驚慌難安。

紀賢妃得知兄長遇刺的消息,又驚又怒又傷心,跑到皇上的崇政殿里哭了許久:“皇上,臣妾的兄長這麼多年來一直鎮守邊關。為大燕朝立了汗馬功勞。如今竟遭歹人刺殺,不知下落。臣妾心中宛如刀割啊...”

紀賢妃哀哀哭泣,令人心酸。

皇上心中也不是滋味。好言寬慰了紀賢妃一番:“愛妃放寬心,威寧侯絕不是短命之相。肯定是躲在某一處養傷。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紀賢妃抽抽噎噎的哭聲還未停,趙公公便跑來稟報:“啟稟皇上,刑部尚書王大人求見!說是威寧侯被刺殺一事已經查出了線索,要向皇上稟報。”

皇上精神一振:“快宣!”

這才短短半日功夫,竟然就有了線索。

紀賢妃也不哭了,用帕子擦了眼淚,懇求道:“皇上,臣妾也想留下聽聽兄長的消息。”

按理來說,皇上處理政事的時候,后宮嬪妃應該避險,不宜在場。不過,事關威寧侯的安危,紀賢妃心中憂慮也是難免的。

皇上為了安撫紀賢妃,便應允了紀賢妃的請求:“也好,你就留下吧!”

紀賢妃也知道分寸,謝了恩之后,便乖乖的站到了一旁。

年過五旬的王尚書面色凝重的進了崇政殿,正要行禮,皇上揮揮手免了這些繁瑣的禮節:“王愛卿,才半天時間,你查探到了什麼線索?速速道來!”

王尚書看了紀賢妃一眼,神色有些遲疑,欲言又止。

紀賢妃心里一個咯噔。

難道是已經找到了兄長的屍首?

皇上顯然也有了同樣的猜測,面色一沉:“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話只管直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王尚書咬咬牙說道:“啟稟皇上,確實發現了一個重要的線索。那些死屍的屍首都被帶走了,沒留下任何痕跡。不過,在搜查威寧侯親兵的屍體時,發現其中一個親兵手中攥著一塊腰牌。看來是之前纏斗時留下的。”

皇上眼中閃過寒意:“是哪個府上的腰牌?”

王尚書低下頭,不敢看皇上的面色:“是楚王府的腰牌!”

崇政殿里靜默了剎那。

皇上的臉色陡然變的十分難看。

紀賢妃全身一震,猛地撲倒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皇上為臣妾的兄長做主啊!”凄厲的哭喊聲回蕩在崇政殿里,久久不息。

皇上沒心情安撫紀賢妃,干脆利落地下令:“來人,去請楚王到崇政殿來。”

立刻便有內侍領命退下了。

王尚書趁機將腰牌呈了上去,又恭敬地說道:“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威寧侯。臣先告退了!”

此事牽扯到了皇子身上,就變得復雜起來。很顯然,楚王有問鼎儲君之位的野心,所以才會對秦王一派的中堅力量下手。

這塊腰牌關乎著楚王的聲譽,放在手里就是一塊燙手山芋。油滑老道的王尚書絕不肯攙和皇儲之爭,呈上腰牌之后,便麻溜的退下了。

一盞茶過后。楚王來了。

時間倉促緊急,楚王一時也沒弄清是怎麼回事,還以為皇上特意召他前來是想垂詢鼓勵他幾句。揚著笑容踏進了崇政殿。

楚王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咣當”一聲,一塊熟悉的腰牌扔到了他面前,伴隨著皇上冷厲的詰問:“這塊腰牌是怎麼回事?”

楚王被問懵了:“這是楚王府的侍衛腰牌,父皇這里怎麼會有一塊?”

皇上怒極反笑:“你自己做的好事,虧你還有臉來問朕。好。朕現在就說個明白。看你如何分辨。”

“這塊腰牌,是在威寧侯的親兵屍首手中找到的。你向朕來解釋,為什麼楚王府的腰牌會出現在刺客身上?”

楚王既驚又怒。怎麼也沒想到這盆臟水竟生生地潑到了自己身上來。

此時不是震驚憤怒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先打消皇上的懷疑。

楚王撲通一聲跪下了:“父皇請息怒。兒臣對此事半點不知情,一定是有人暗中陷害兒臣。意圖刺殺威寧侯,嫁禍于兒臣。兒臣自幼讀聖賢書。學的是儒家之道,絕不會做這等殺人行兇的事。還請父皇明鑒!嚴令刑部徹查此事。還兒臣一個清白。”

說著,長跪不起。

皇上看著跪在面前的幼子,心頭震怒未消,卻冷靜了不少:“你是否清白。現在還不能下定論。從今日起,你就待在延福宮里,不準回楚王府。等此事查探明白了再說。”

這是變相的軟禁了。

楚王心中溢滿了不甘和憤恨。面上卻不敢流露出來:“兒臣領旨。”

葉皇后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這個驚人的消息震的驚魂失魄。

“阿昀!這是怎麼回事!”葉皇后慘白著一張臉。緊緊地攥住楚王的手:“為什麼你父皇要將你軟禁在宮里?到底出了什麼事?”

楚王面色陰郁,眼底閃著怒火:“刑部的人在查探時,發現了一塊楚王府的腰牌。父皇認定了是我暗中指使人刺殺威寧侯。”

葉皇后倒抽一口涼氣,身子晃了一晃:“這怎麼可能。那些刺客手里怎麼會有楚王府的腰牌。”

在外人看來,楚王確實有對威寧侯動手的理由。更何況,還有明晃晃的腰牌做證據。

這一盆污水潑過來,洗都洗不清了。

楚王恨的咬牙切齒:“也不知是哪個小人在暗中設計害我。母后,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盡快找出有利的證據來洗清我的名譽。父皇肯定會讓人盯著我們母子兩個,只能暗中命人行事。”

葉皇后知道事態緊急,深呼吸一口氣道:“放心,這麼多年經營,我手中還有些人手。這就悄悄吩咐下去。你什麼事也別做,老實安分地待在延福宮里。”

魏王在宮中有眼線,崇政殿內發生的一幕,很快就傳到了他的耳中。

這塊腰牌出現的太妙了!

魏王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驚喜不已。不管這件事到底是不是楚王命人動的手,抑或是他人栽贓陷害,總之,只要威寧侯死了,這個黑鍋楚王就背定了。

原本他還暗中籌謀著要對付楚王,沒想到,竟有人搶先出手了。

魏王略一思索,召來下屬,低聲吩咐:“將楚王暗中命人刺殺威寧侯的事傳出去,在一天之內,讓所有人都知曉此事。”

這麼好的機會,當然要好好利用。

楚王背負著這樣的名聲,還有何顏面爭奪儲君的位置?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威寧侯府的內宅里,終于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

紀妧熬了一天,終于生下了一個男嬰。這個男嬰十分健康,從震天響的哭聲就可見一斑。

紀妧用力過度昏厥了過去。李睿也沒好到哪兒去,手軟腳軟,幾乎連抱孩子的力氣也沒了。

眾人心思沉重,也無暇為嬰兒的出生歡喜。

李府的人早得了消息,派了幾個精明干練的管事婆子來接人回府。

含玉打起精神,應付走了李家人。

等了一整天,一直沒等來紀澤回府,也沒等來什麼好消息。眾人俱都十分疲倦。

鄒氏沖許瑾瑜使了個眼色,將許瑾瑜悄悄拉到一旁:“瑾娘,我們在這兒待了一天,也算仁至義盡了。現在也該回府了。”

小鄒氏一死,鄒氏也息了走動的心思。遇到這等大事,不來看看說不過去。可總不能一直留在威寧侯府吧!

許瑾瑜對威寧侯的生死關注,遠勝過鄒氏,其實是不太想走的。可鄒氏說的也有道理,威寧侯一直沒消息,她們待在這兒又有什麼用?

許瑾瑜去向含玉和紀妤等人道別。

紀妤斷斷續續哭了一天,嗓子早哭啞了,沒精打采地點了點頭。

含玉眼眶微微泛紅,眉眼間透出疲憊,面色還算鎮定:“瑾娘,今日多虧你一直在這兒陪著我。不然,我真是慌了手腳,不知該做什麼是好了。”

許瑾瑜輕嘆一聲:“我在這兒也幫不了什麼忙,若是有侯爺的消息,煩請玉姨娘打發人告訴我一聲。”

含玉點點頭應了,親自送了許瑾瑜母女出府。

許瑾瑜剛踏出侯府,就見一行人騎著馬過來了。

領先的男子面容英俊,一臉倦容和焦慮,正是紀澤。

含玉急急地迎了幾步:“世子,侯爺可有消息?”

許瑾瑜不動聲色的看了過去,密切地留意著紀澤的神色變化。只見紀澤皺著眉頭,沙啞著聲音應道:“我領著人將邊梁城搜索了一遍,還是沒找到父親。不過,那些刺客的背景倒是有了些眉目。”

含玉聽到威寧侯毫無音信,俏臉白了一白,聲音顫抖晦澀:“到底是誰派人刺殺侯爺?”

紀澤眸光一閃,臉上顯露出悲憤,沉聲道:“是楚王!”

短短三個字,令眾人都是一驚。

“刑部的人在搜查屍首的時候,發現了楚王府的腰牌。皇上見到腰牌后,勃然大怒,將楚王軟禁在了宮里。”紀澤一臉悲痛憤慨:“皇上聖明,一定會還威寧侯府一個公道。”

紀澤的表現無可挑剔指責,完全就是一個為父親被刺殺憤怒不平的兒子模樣。

許瑾瑜看在眼中,心中卻陣陣發涼。

以紀澤的刻薄寡恩冷血無情,絕不可能為威寧侯的生死如此焦急。這些分明都是故意表現出來給人看的。

正所謂欲蓋彌彰。這事顯然是紀澤暗中謀劃,然后嫁禍給了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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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亂象

“這個楚王真是心狠手辣,為了爭奪儲君的位置,竟然對威寧侯下手。”回程的馬車上,鄒氏一邊長籲短歎,一邊慶倖:“幸好這皇儲之爭和我們沒什麼關係。”

先是太子被刺殺,現在又輪到威寧侯,動輒流血殺人,實在令人心驚膽寒。

許瑾瑜滿腹心事,聽到鄒氏這樣的話,無奈的扯了扯唇角。

鄒氏一直被蒙在鼓裡,壓根不知道這奪儲一事和許家息息相關。

許徵很快也回了府。

許徵先問了許瑾瑜今日的侯府之行,然後才說起了自己聽說的消息:“威寧侯遇刺一事鬧的沸沸揚揚,傳聞是楚王暗中指使刺客下的手。皇上大怒之下,將楚王軟禁在了延福宮。刑部幾乎派了所有的人手,四處查找威寧侯的下落。”

也不知威寧侯到底是死是活。

許瑾瑜輕聲道:“大哥,你真的相信是楚王動的手麼?”

許徵心裡一動:“妹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證據都沒有,只是猜想罷了。”許瑾瑜眸光微閃:“楚王若是真的想刺殺威寧侯,怎麼會選那樣的機會下手?刺客的身上又怎麼會帶著楚王府的腰牌?”

許徵若有所思:“你說的沒錯。仔細一想,確實像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楚王。”

可如果不是楚王動的手,又會是誰?

許瑾瑜緩緩說道:“是紀澤!”語氣異常肯定。

許徵聽到這個答案,也沒特別意外。紀澤連私通繼母的事都做了,暗中謀殺親生父親也不是做不出來。

如果威寧侯真的死了,紀澤行事也就沒了顧忌。遲早會對付他們兄妹。

許徵和許瑾瑜對視一眼,兄妹兩個心有靈犀。立刻就領會了彼此心中的憂慮。

“大哥(妹妹),你近來要多加小心。”兩人不約而同的出言叮囑。

許瑾瑜搶著說道:“我待在府裡,極少出去走動。你每天要進出翰林院,一定要多帶些侍衛。”

紀澤在暗中不知搜羅了多少身手高強的死士。先刺殺太子,現在又是威寧侯,想起來都讓人不寒而慄。

許徵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這些日子,你也別再去威寧侯府了。姨母死了。我們和侯府的情分也少了許多。走動少些也不會惹人疑心。”

許瑾瑜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

......

短短幾天,京城裡流言鼎沸。

楚王意圖儲君之位,暗中命人刺殺威寧侯剪除秦王黨羽一事傳至街頭巷尾。傳的有鼻子有眼活靈活現,傳的家喻戶曉人盡皆知。

楚王辛苦維持了這麼多年的文弱溫雅孝順的形象毀之一旦。

楚王和葉皇后雖然身在延福宮,耳目卻遍及京城。知道此事後,鼻子都要氣歪了。

謠言傳的這麼猛烈。肯定有人暗中推波助瀾。再一細查,這背後的黑手竟是魏王。葉皇后深諳宮鬥之道。這樣的時候跳出來解釋辯白根本無人相信。最好的法子是禍水東引,用更聳人聽聞的流言徹底將水攪渾。

於是,街頭巷尾的流言迅速換了最新的版本。

據說有人暗中設局刺殺威寧侯,然後栽贓陷害楚王。那塊腰牌是有意落下。以便將髒水潑到楚王身上。還聽說,那個暗中陷害楚王的人就是野心勃勃的魏王。

至於證據,這種事情還要什麼證據?誰得了最多的好處,誰就是背後下黑手的人嘛!

不得不說。流言中其實包含了大部分真相。只是身在其中,反而看不分明罷了。

對紀澤來說。巴不得流言愈演愈烈才好。不管流言怎麼紛擾,也沒人能猜到他這個兒子身上來。

時間一天天過去,一直沒查到威寧侯的行蹤。

紀澤心裡的驚疑不定,也漸漸平息了。

看來,威寧侯是真的死了。不然,這麼多人這麼大張旗鼓的搜尋,早該找到威寧侯的下落了。

紀澤擺出了一番孝子的模樣,每天早出晚歸不眠不休的找人,整個人又瘦又憔悴。倒是迎來了一片讚譽聲。

侯府內宅裡,紀妤哭了幾天,含玉也是夜夜垂淚寢食難安。然而,不管怎麼哭,也沒等來威寧侯的消息。

......

這一日朝會上,皇上陰沉著臉詰問王尚書:“朕給了你三天時間,之後又寬限了五天。到今天已經整整八天了,威寧侯人呢?找回來沒有?”

王尚書苦著臉跪下了:“臣無能,沒能找到威寧侯。還請皇上責罰!”

皇上曾怒言,若是威寧侯沒找回來,就要摘了王尚書的烏紗帽。這當然只是氣話。威寧侯找不回來,總不能真的罷了王尚書的官職。

皇上心裡憋了一肚子火氣,不止是因為威寧侯的下落不明,更是為了楚王和魏王。

其實,皇上打從心底裡不相信善良純孝的楚王會做出這等事情來,十有八九是被人嫁禍陷害了。將楚王軟禁在宮裡,大半是為了給臣子們一個交代。還有一層隱晦的心思,想將此事壓下來。

誰能想到,短短幾天,流言就鋪天蓋地的傳遍了京城,還將魏王也牽扯了進去。皇上大失顏面,皇家大失顏面。

可這種事情能找誰算帳去?

憋了一肚子悶氣的皇上,在朝會上大發雷霆也是難免的。

皇上痛駡王尚書一通,又看向紀澤:“紀統領帶著侍衛找了幾天,可有收穫?”

紀澤既羞愧又自責地應道:“臣無能,一直沒能找到父親的下落。”

皇上心中一陣惻然。

這麼多人將京城幾乎翻了個遍,依然沒能找到威寧侯。看來,威寧侯是真的遭了不測。大燕朝失了一員猛將,秦王也失了一大助力。

就在此刻。負責傳話通稟的太監匆匆進了金鑾殿,臉上滿是驚喜,聲音興奮激動:“啟稟皇上,有威寧侯的消息了。”

什麼?威寧侯竟然沒死?

眾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上大喜過望,立刻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威寧侯人在哪裡?是誰找到了他?快些讓人進來細細稟報!”

一片歡騰驚喜中,無人發現,紀澤的表情有剎那的僵硬。然後。很快又化成了驚喜和激動。

報信的人是刑部郎中。

“說來慚愧。刑部所有人都出去尋找威寧侯的下落,一直遍尋不見。今天是威寧侯主動命人送信到了刑部來。說是那一日掉進汴河後,順著河流到了城外。後來又被一個農夫救起。之後一直在這戶農家養傷。前幾天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昨天才醒,這才命人到刑部來送了信。”

怪不得一直沒找到威寧侯的下落。原來他根本就不在汴梁內城,而是在一個僻靜的村落裡養傷。

皇上松了口氣。喜形於色:“好,果然是個好消息!”

紀澤立刻上前一步:“皇上。臣今天就去接父親回侯府養傷。”

皇上正要點頭,那個刑部郎中咳嗽了一聲:“皇上,臣還有一事啟奏。威寧侯還讓人送了一封信來,說是請皇上親啟。”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封信。

皇上嗯了一聲。立刻便有內侍上前接了信,呈到皇上面前。

信上只有一行字。

皇上拆了信,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

站在金鑾殿內的群臣們都在暗自揣測這封信上的內容。也不知信上到底寫了什麼,竟讓皇上也變了臉色。

莫非。楚王真的是刺殺威寧侯的主謀?抑或是近來頗得聖眷的魏王?

皇上緩緩地收起了信,目光深沉冷厲地掠過眾人的臉。臣子們無人敢和皇上對視,紛紛垂了眼。

那兩道冷冽的目光,終於停下了,落在紀澤的身上。

紀澤心裡一跳,忽然有種莫名的不妙預感。

“來人!”皇上冷冷地吩咐:“將紀統領拿下,關進天牢!”

......

今日朝會一波接著一波的意外,簡直令人眼花繚亂。眾人眼睜睜地看著幾個御前侍衛領命上前,將紀澤團團圍住。

紀澤的表情有些僵硬,勉強維持鎮定:“皇上何故要將臣押進天牢,臣心中實在費解。”

皇上挑了挑眉,淡淡說道:“朕心中也覺得費解。不過,這是威寧侯的意思,具體怎麼回事,等威寧侯回來,朕再親自問他也不遲。”

此言一出,眾人一陣譁然,看向紀澤的目光也變的微妙起來。

威寧侯受了重傷,剛醒來就迫不及待的命人送信,請求皇上將兒子關進天牢,此事實在太詭異了!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

紀澤聽了這番話,面色終於徹底變了。

這一切他做的十分隱蔽,自信無人能查出真相。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威寧侯竟逃出生天,而且疑心到了他的身上。甚至不惜在眾人面前袒露父子不和的真相。

現在該怎麼辦?

短短瞬間,紀澤的腦海中掠過一連串的念頭。不過,不管如何,他也不敢在金鑾殿上喧嘩鬧騰。更不敢違抗聖旨。皇上金口一開,他只剩一條路可走。

紀澤面色難看地隨著御前侍衛走了。

眾臣面面相覷,心中各自猜疑不定。

皇上的心情也未必好到哪兒去,說了聲“退朝”,便沉著臉拂袖而去。

......

紀澤被關進天牢一事帶來的震撼,絲毫不弱于威寧侯被刺殺的消息,迅疾地在京城傳開。

顧采蘋聽到此噩耗,尖叫一聲,當時就暈厥了過去。

紀妤淚水漣漣地去找含玉:“玉姨娘,父親安然無恙,應該是好事才對。為什麼大哥又被關進了天牢?”

含玉心情紛亂複雜,哪裡有閒心向紀妤解釋:“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等侯爺被接回府了,一切就什麼都明白了。”

威寧侯的藏身之處十分偏僻,而且身上的傷勢頗重,暫時不能挪動。聽聞皇上已經派了太醫前往去為威甯侯治傷,過些日子就該回來了。

紀妤還要再哭訴,含玉卻說道:“我要去鄒家老宅一趟,有什麼話等晚上回來再說。”

說完,便匆匆離開了。

含玉憋了一肚子的話,可這些話絕不能隨意說出口。也只能去找同樣知道內情的許瑾瑜了。

紀妤氣地直跺腳。

大哥被抓進天牢,含玉不想著怎麼救大哥回來,還有閒心去找許瑾瑜...真是沒良心的混帳!

......

一個時辰後,馬車在鄒家老宅門前停下了。

許瑾瑜得了消息,親自出來相迎:“玉姨娘,你今日怎麼來了?”

含玉歎了口氣:“我們進去再說。”

威寧侯府裡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許瑾瑜,周勇定期暗中傳遞消息來。不過,今日事情發生的倉促,含玉又是剛接到消息就來了鄒家,因此,許瑾瑜對事情的最新進展並不知情。

當含玉說起威寧侯有了音訊,紀澤又被關進了天牢時,許瑾瑜既驚又喜,脫口而出道:“太好了!侯爺肯定是猜到了幕後黑手就是紀澤,所以才會送信給皇上,懇請皇上將紀澤關進天牢。”

說起來,這對父子其實都是心狠手辣之輩。

紀澤狠得下心刺殺父親,威寧侯對兒子也沒多少舔犢之情。一旦察覺到紀澤是兇手,毫不留情地反擊回去。

屋裡只有兩人在說話,含玉也無需裝模作樣了,釋然地笑道:“是啊,我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心裡也覺得十分輕鬆快意。當著別人的面,總得裝出幾分憂慮焦急,其實我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

因為小鄒氏的死,紀澤對含玉恨之入骨。含玉毫不懷疑,只要威寧侯一死,紀澤絕不會容她活下去。

現在威寧侯下定決心對付紀澤,對含玉和許瑾瑜來說,自然是好消息。

含玉迫不及待地來見許瑾瑜,頗有點分享喜訊的意思。

籠罩在許瑾瑜心頭的陰影,此時盡數散去。

許瑾瑜舒展眉頭,低聲提醒:“其中內情,侯爺未必希望別人知道。在表嫂和妤表妹面前,你可別透了口風。”

不用許瑾瑜提醒,含玉也知道其中利害,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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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相殘

紀澤被關進了天牢!

楚王知道這一消息之後,皺著眉頭,久久沒有說話。

葉皇后揣度不透楚王的心思,索性張口問道:“阿昀,這件事實在蹊蹺。你是不是想出了什麼?”

楚王眸光一閃,扯了扯唇角:“我一時也沒想通這其中的緣故。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父皇應該很快就會准我出延福宮了。”

至於沸沸揚揚的流言,雖然令人氣悶,卻也沒什麼實際的危害。

葉皇后嗯了一聲,恨恨地說道:“此次倒是便宜魏王了。你在延福宮裏待了幾天,他趁機向你父皇獻媚,拉攏人心。”

楚王臉上閃過一絲陰霾,沉聲說道:“他也休想討什麼便宜。”

兄弟兩個首次交鋒,誰也沒能占上風,各自暗恨對方將自己拖在流言裏臭了名聲。

葉皇后見楚王面色不愉,安慰道:“罷了!不想這些令人不快的事了。對了,元昭去了山東這麼久,有沒有打發人送消息回來?”

楚王點點頭道:“有,前兩天剛接了消息。陳元昭正在全力追查刺客的線索和下落,只要一有消息,立刻就會命人送信到京城來。”

葉皇后舒展眉頭:“那就好。元昭做事果然犀利果斷,有他助你一臂之力,秦王魏王肯定不是你的對手。”

楚王扯了扯唇角,眼裏卻沒多少笑意:“母后放心的太早了。不止是我存著拉攏之意,魏王也在暗中拉攏結交陳元昭。”

陳元昭到底會站在哪一邊,還說不準。

葉皇后不以為意地說道:“我是元昭的親姨母,等他回京城來,我會親自和他說一回。元昭肯定會站在我們這一邊。”

母子兩個正低聲說著話。皇上身邊的內侍來宣皇上口諭:“皇上有旨,楚王殿下在宮中伺疾多日,勞心勞力十分辛苦,今天可以回府休息了。”

楚王忙領旨謝恩,一顆心終於踏踏實實地落了地。

父皇解除了他的軟禁,顯然是疑心去了大半。

刺殺的真相,等威寧侯回京之後。一切自然明朗。

......

“啟稟魏王殿下。皇上已經解除了楚王的禁足令。楚王此時已經回了楚王府了。”一個侍衛低聲稟報。

魏王嗯了一聲,揮揮手讓侍衛退下。然後,陷入沉思。

威寧侯懇請父皇將紀澤打入天牢。到底是何用意?

難道,指使刺客暗中刺殺威寧侯的不是別人,而是紀澤?

兒子要殺老子,老子也毫不客氣地對兒子動手,這一幕父子相殘的好戲。倒是十分精彩。只便宜了楚王,才軟禁了幾日就回了楚王府。

經過這件事。兄弟兩人間也不必假惺惺的假裝和睦了。為了儲君之位,各出奇謀,各自施展手段吧!

楚王暗中拉攏陳元昭的事,自然瞞不過魏王。

這個楚王。根本不知道陳元昭對他們母子身懷恨意的事,還打著利用陳元昭的主意,真是可笑之極。

想及此。魏王譏諷地扯了扯唇角。

不過,陳元昭心思深沉。也不得不防。

......

按著大燕朝的慣例,進了天牢的官員,都由皇上親自審問定罪。

簡單來說,只要進了天牢,基本都沒什麼好下場。不掉腦袋已經是皇恩浩蕩了。

顧采蘋弄不明白,之前還好好的,為什麼紀澤忽然就被抓進了天牢?

六神無主地哭了兩天之後,顧采蘋總算鎮定了一些,去找含玉,商量著怎麼救紀澤出天牢。

含玉卻百般推脫,不肯接這個話茬。

顧采蘋又氣又急,話語尖酸刻薄起來:“我看你是巴不得世子永遠出不來了吧!我告訴你,你就是個伺候人的丫鬟,就算做了侯爺的侍妾,也是個永遠上不了臺面的卑賤身份。哪怕你日後生了兒子,這侯府的爵位也輪不到你兒子的頭上。你趁早死了那份心吧!”

含玉不惱不怒,心平氣和地答道:“世子妃多慮了。我自知身份低微,從不敢有這等奢望。世子被抓進天牢,我心中也十分焦慮著急。可這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不管花多少銀子,也沒人敢放世子出天牢。這一點,你心裏也該清楚才是。”

頓了頓又道:“這種時候,我們能做的就是等侯爺回來。一切自有侯爺做主。你安心地照顧兩個孩子才是正理。”

顧采蘋被噎了一下,然後,眼淚嘩地湧了出來:“你說的倒是輕巧。世子在天牢裏受苦,我這心裏像被針紮似的難受。”

含玉同情地看了哭哭啼啼的顧采蘋一眼。

可憐的顧采蘋,直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紀澤這回進了天牢,只怕是永遠都不會再出來了。

顧采蘋又回了一趟顧府,對著父母一通哭訴,央求顧老爺救人。

顧老爺鐵青著臉怒叱:“皇上親自下旨,將紀澤下了天牢。這種時候,我們顧家撇清還來不及,萬萬不能往前湊,免得被連累。你也別鬧騰了,乖乖回紀家待著等消息。”

明眼人都能看出此事的不同尋常,以顧老爺的精明圓滑,豈肯擔這樣的風險。

當日真是失策,竟由著顧采蘋任性,嫁給紀澤做續弦。紀澤有個三長兩短,顧采蘋領著孩子要怎麼辦?

顧采蘋被罵的淚水漣漣,又哭著央求顧夫人:“娘,你替我向爹說說情,不能救世子回來,至少也幫著打探一下消息。”

顧夫人無奈的歎口氣:“采蘋,不是爹娘不肯幫你。可此事關係太大了。你爹是絕不肯沾邊的,娘也沒辦法。”

顧采蘋眼睛哭的又紅又腫,可顧老爺絲毫沒心軟,顧采蘋只得無奈地回了威寧侯府。

......

時間一晃就過了半個多月。

顧采蘋等人翹首期盼著威寧侯歸來,朝堂內外不知道有多少人密切關注此事。

威寧侯傷勢不輕。好在沒有致命的傷。再加上太醫院裏的太醫們醫術高超,各種名貴的補品源源不斷地送來,威寧侯終於能勉強坐馬車了。

太醫們一刻沒敢耽擱,立刻稟報給了皇上。皇上很快下了旨意,命人接威寧侯進宮。

皇上體恤威寧侯傷勢未愈,不便走動,特意恩准威寧侯坐轎輦進了宮。這份恩寵。絕對是勳貴武將裏的第一人。令人眼熱羨慕不已。

威寧侯右胳膊綁著繃帶,身上也纏的結結實實,整個人顯得僵硬可笑。這副模樣。就是想行跪禮也是不可能了。

“臣見過皇上。”威寧侯只能站著行了拱手禮,不小心牽扯到了傷口,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皇上歎了口氣:“罷了,你受了這麼多傷。不用顧慮這些繁瑣禮節了。”

接著,從桌上拿起了一張信紙。正是當日威寧侯請人送給皇上的那一份信:“朕准你所請,已經將紀澤抓進了天牢。不准任何人探視靠近。朕等了半個多月,你現在是不是該給朕一個解釋和交代了?”

威寧侯眼中閃過一絲晦澀和痛苦:“請皇上摒退左右,臣有要事要獨自稟報。”

皇上點點頭。揮揮手,一旁的太監和侍衛都退到了崇政殿外。

威寧侯深呼吸一口氣,低聲說道:“臣當日私自潛回京城。是因為有人給臣通風報信。臣的妻子和別的男子有染,還懷了身孕。臣聽聞此事。憤怒之極,安排好一切之後便匆匆趕回京城...”

威寧侯沒有隱瞞,將小鄒氏和紀澤之間的事情盡數道來。

對一個男人來說,最無法忍受的羞辱是什麼?當然是妻子紅杏出牆。

更讓人無法忍受的是,那個給自己戴了綠帽子的男人,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威寧侯身受這樣的奇恥大辱,還不能聲張,心裏不知多憋屈。此時又不得不向皇上稟明一切,一張老臉火辣辣的。

殊不知,皇上聽著也有幾分心虛。

身為天子,無人敢撬他的牆角。

不過,他一個衝動之餘,倒是給臣子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而且一戴就是數年,順便還讓臣子替他養著兒子。

一不小心有點走神。皇上很快回過神來,猶豫片刻才安慰道:“人已經死了,你也放寬心,不要總記著此事了。”

威寧侯苦笑一聲,笑容中夾雜著幾分難以言喻的苦澀和憤怒:“臣也想過,人死如燈滅,不必總耿耿於懷了。可沒想到,臣願意息事寧人,那個混賬東西卻記恨在心,暗中指使刺客行刺於我。”

想到那天夜裏的兇險之處,威寧侯心有餘悸,面色也沉了下來:“那些死士人數眾多,個個身手高強。幸好我擅長水性,跳進汴河裏才得以脫身。後來又被路過的農夫救了起來,否則,微臣早已命歸黃泉了。”

皇上早已料到這個事實,不過,在親耳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依然覺得心驚肉跳:“你怎麼敢確定,那些死士是紀澤派去刺殺你的?當時查探屍體的時候,找到的可是楚王府的腰牌。”

“這不過是嫁禍於人之計!”威寧侯斬釘截鐵地說道:“楚王生性善良,又和微臣無冤無仇,絕不可能對微臣下手。”

這話聽在皇上的耳中,自是十分順耳。不過,安撫的話還是要說的:“刑部找到了這塊腰牌,呈到朕的面前。朕當時勃然大怒,立刻將楚王軟禁在了宮裏,一邊命人加緊調查此事。直到你的音訊傳來,朕才放了楚王回府。”

威寧侯感激地謝了皇恩浩蕩。

沒有外人在場,皇上也放下了天子的架子,頗有些促膝談心的意味:“現在你的傷勢好了大半,人也回來了。接下來也該想想怎麼處置紀澤了。”

所謂處置,當然可以從嚴處理,也可以輕輕放過,端看威寧侯態度如何了。

威寧侯眼中寒光一閃,咬牙切齒地說道:“這樣大逆不道膽敢弒父的兒子,臣不要也罷!還請皇上秉公處理。”

行刺朝廷重臣,這可是砍頭的死罪!

皇上也沒料到威寧侯竟然狠得下心腸要兒子的性命,默然片刻才歎道:“也罷!就按著你的心意處理吧!不過,要給他定罪,總得有確切的證據。那些死士不見蹤影,又沒留下任何證據。”

“他既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肯定計劃周密,不會留下任何把柄。”威寧侯沉聲說道:“證據大概是找不到了。”

“所以,不用去找什麼證據。也無需將此事宣揚開來。私下在天牢裏處置了他就是了。”

皇上了然地點了點頭。

威寧侯不願宣揚此事,卻也不肯放過紀澤。這麼一來倒也容易,讓人送杯毒酒進天牢,對外宣傳是暴病身亡就行了。

此時的皇上,心中暗暗唏噓著威寧侯的心狠手辣,對自己的親兒子也下得了狠手。卻不知自己很快也將面臨同樣的憤怒。

......

天牢裏常年散發著難聞的氣味,令人氣短胸悶作嘔。

不過,待的久了,也就麻木了。

紀澤在天牢的最里間,每日有人送飯送水,還送來乾淨的衣物。不過,卻一直沒有人來審問。

威寧侯不但沒死,還送了一封信來,然後,皇上就命人將他押進了天牢。一關就是半個多月。

皇上的用意很明顯,要等威寧侯回來再審問定罪。

這些天,他細細地將事情從頭至尾想了幾遍,確定自己沒留下任何紕漏。就算威寧侯猜到是他動的手,也沒有確切的證據!

再者說了,他是紀家唯一的子嗣,威寧侯再憤怒,也不可能對他下毒手吧!

紀澤在心中反復安慰自己,表面還算鎮定。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心裏卻愈發焦慮難安。

天牢裏光線暗淡,幾乎分不清白天黑夜。每天只有獄卒送兩頓飯來。

紀澤聽到腳步聲時,心中一驚。

獄卒剛走了沒多久。是誰來了?

一張意想不到又熟悉的臉孔映入眼簾。

紀澤猝不及防之餘,瞳孔陡然收縮了一下。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擠出激動的表情:“父親,你總算平安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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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毒酒

來的果然是威寧侯。

威寧侯受傷未愈,身上纏了許多繃帶,走路時還要人攙扶。

身後的侍衛俱都佩戴著刀劍,一個個神色沉凝,透出肅殺之氣。

威寧侯面無表情地看著神色激動歡喜的紀澤,眼裡流露出濃濃的嘲諷,緩緩說道:“見到我平安回來,你真的高興嗎?”

紀澤心裡一沉,神色依然維持著鎮定:“父親平安無事,我心中當然慶倖高興。父親對我似乎有些誤會,請聽我解釋...”

威寧侯冷冷地打斷了紀澤:“有件事,我確實想聽聽你的解釋。一個月前,我接到邊關送來的密報,頂替我的那個替身在領兵上陣時,被一支毒箭射中,雖然不是要害之處,卻很快毒發身亡。細查之下,那支毒箭竟是從邊軍裡射來的。而且,毒箭上的毒十分罕見,絕非蠻夷所有。”

“我想問問你,到底是誰和我有這樣的深仇大恨,非要置我於死地?”

威寧侯目光銳利,透著冰冷的寒意。

紀澤的心幾乎沉到了谷底。

電光火石間,他忽然什麼都想通了。

威寧侯接到這封密報後,已經猜出了是他暗中設局動的手,心中早存了戒備之心。或許,那一天夜裡的刺殺也早在威寧侯預料中。

紀澤暗暗握緊了拳頭,神色有些僵硬:“邊關離京城萬里之遙,連父親都不知道的事情,我自然更不清楚。”

威寧侯譏諷地扯了扯唇角:“哦?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那一天晚上的刺客主謀,你總該知道吧!”

紀澤定定神答道:“刑部一直在追查此事,查到的線索和楚王殿下有關。此事人人皆知。父親不妨親自去刑部問一問。”

紀澤的辯解和否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不需要什麼證據,父子兩個都心知肚明。

威寧侯定定地看著紀澤,忽的揚起手,讓侍衛們全部退開幾米遠。父子兩個隔著結實的鐵柵欄對視。

“玉堂,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威寧侯沉聲道:“那一天夜裡的刺客,到底是誰派來的?”

這是威寧侯給紀澤的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紀澤坦然承認有了弒父的心思。或許威寧侯會饒他一命。

然而。看著威寧侯冰冷無情的眼睛,紀澤死死壓抑在心底的恨意全部湧上心頭,明知道示弱才是上策。口中說出的依然是:“父親,兒子真的不知情。”

好!好一個不知情!

威寧侯怒極反笑,心裡最後一絲猶豫也煙消雲散。

“來人!把酒端過來!”威寧侯揚聲怒喝。

一個侍衛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手中端著一個木盤。盤子上只放了一杯酒。放下毒酒後,侍衛立刻退開了。

那杯毒酒。就放在紀澤觸手可及之處。

紀澤死死地盯著那杯酒,眼裡閃過憤怒驚懼,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句話:“父親這是何意?無憑無據,就要定我的死罪。毒殺自己的親兒子,這種事情要是傳出去,父親還有何顏面見人?”

“你連弒父的名聲都不在意了。我還用在意殺子的名聲嗎?”威寧侯面無表情地看著紀澤,仿佛在看著一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目光殘酷而冰冷:“有些事你不承認也無妨,我心中清楚,皇上也明白。今天這杯酒,你自己喝下去,算是保全你最後的體面。”

紀澤的俊臉泛白,心裡一片冰冷。

威寧侯這是狠下了心腸,今天就要他的性命。

紀澤的臉色變了又變,心中滿是怨懟不甘:“我不服!沒有一點證據,憑什麼就要取走我的性命!我不服!”

他正值大好年華,他有滿腔的野心抱負,他不想死!

威寧侯聽著他的話,似是覺得好笑:“你不服?這個時候你來跟我說你不服,你不覺得太遲了嗎?你多年前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情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應該有這一刻的心理準備。”

“上一次在田莊裡,我放過你一回。如果你懊悔自責,至此安分老實,念在父子一場,我就當那些事沒發生過。可你又是怎麼做的?在邊關安插人手的事,是去年就安排好的吧!那一天夜裡的刺殺,沒留下半點證據,也花費了你不少心思吧!”

“你一心要置我於死地!已經是我的生死仇敵。我不殺了你,你遲早有一天會殺了我。你告訴我,你憑什麼不服?我憑什麼不能要你的命?”

他曾經給過紀澤機會。

可紀澤回報他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傷害。

這樣狠毒的兒子,不要也罷!

......

千古艱難唯一死!

紀澤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被逼著喝毒酒的這一天。

紀澤定定地看著威寧侯,忽的揚聲笑了起來。猶如一匹受了重傷即將咽氣的狼,笑聲慘厲而尖銳。聽著讓人背脊發涼。

幾米外的侍衛們面面相覷,下意識地上前幾步。

威寧侯頭也未回:“都給我退回去。”

侍衛們只得退了回去。

威寧侯看著紀澤失態狂笑,看著紀澤笑出了眼淚,看著紀澤由笑漸漸變成了哭,看著紀澤淚流滿面。

威寧侯心中在想什麼,無人得知。那張如刀鐫刻出的臉孔冷漠如冰雪,沒有絲毫動容。

紀澤不知何時跪到了地上,眼中滿是絕望,聲音也變的顫抖軟弱:“父親,我知道錯了。你就饒過我這一回。我今後一定誠心改過...父親...”

說著,從鐵欄中伸出了胳膊,他的臉上佈滿了哀求。淚水從眼角不停地滑落。

就算是鐵石心腸,看著這樣的畫面,也很難不動容吧!

威寧侯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裂紋,下意識地上前一步。

紀澤淚眼模糊的眼中閃過戾氣,猛地伸出手拉住威寧侯的胳膊。將威寧侯猛然拉到了鐵欄邊,然後兩隻手掐住了威寧侯的脖子,臉孔猙獰扭曲瘋狂:“你去死吧!”

威寧侯既驚又怒,想要掙脫開來,可他身體虛弱無力,根本敵不過紀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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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暴斃

侍衛們一驚,齊齊地搶上前來。

紀澤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緊緊的掐住了威寧侯的脖子。

威寧侯的臉憋的通紅。

侍衛們搶上前來,用力推開紀澤。然而,紀澤已經豁了出去,拼著要與威寧侯同歸於盡。任由侍衛們拉扯踢打,雙手愣是不肯鬆開。

眼看著威寧侯就快窒息,其中一個侍衛咬咬牙,拔出刀,深深地刺中紀澤的胳膊。鮮血頓時如泉湧。

紀澤像是沒察覺到疼痛一般,兀自獰笑著用力。

另一個侍衛也拔出刀,用力的刺中紀澤的另一隻胳膊。

這一刀幾乎砍斷了紀澤的胳膊。紀澤慘呼一聲,胳膊無力地垂了下去。整個人卻不肯退後,反而用力地撲到了鐵欄前,低下頭,一口咬住威寧侯的胳膊。

用力之大,幾乎生生的咬下一塊肉來。

威寧侯痛呼一聲,忍著疼痛,用力地踹開紀澤。

紀澤踉蹌著倒在地上,口中滿是鮮血,瘋狂地大笑起來。

威寧侯終於能大口地呼吸,臉孔因為憤怒湧起異樣的潮紅,怒道:“殺了他!”

眾侍衛略一遲疑,威寧侯已經搶過了侍衛手中的長刀。鋒利的刀刃穿過鐵欄,刺進紀澤的胸膛。

血花四濺!

紀澤的呼吸戛然而止,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那杯毒酒,依舊放在鐵欄前,卻已派不上用場了。

威寧侯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心情翻湧不息,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

......

已近子時。威寧侯府裏依然燈火通明。

顧采蘋和紀妤都待在依蘭院裏,隱隱期盼著威寧侯和紀澤歸來。

“侯爺今日已經被接進宮了,今日晚上肯定會領著世子回府吧!”顧采蘋滿懷希冀的問含玉。

含玉心知肚明事情絕不會像顧采蘋想的這般美好,口中卻道:“是啊,侯爺和世子今晚會回來。我們再等一等。”

顧采蘋聽了含玉的附和,頓時展顏笑了起來。仿佛紀澤隨時會出現在眼前一般。

含玉看在眼中,忍不住暗暗唏噓。

真不知紀澤有什麼魅力。

當年顧氏對他一往情深。背負著那樣的羞辱卻不肯透露半個字。一半是難以啟齒,另一半也是為了維護紀澤的顏面。小鄒氏就更不用說了,對紀澤死心塌地。直至臨死前的那一刻。眼前的顧采蘋,一顆芳心也全數系到了紀澤身上。

紀妤早就困了,一個哈欠連著一個哈欠。

含玉溫和地勸道:“天色已晚,我們在這兒等著就是了。三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我也要等父親和大哥回來。”紀妤不肯走。用力的揉了揉眼睛。

含玉拗不過紀妤,不再多說。

三個人身份關係都很微妙,今晚為了威寧侯紀澤湊到了一起,除了這些之外也沒什麼可聊的。

一片沉默中。終於等來了消息。

“侯爺回來了!”丫鬟匆匆跑來稟報。

含玉顧采蘋紀妤俱是精神一震,不約而同的起身迎了出去。

令顧采蘋失望的是,威寧侯是一個人回來的。而且。是在昏迷中被人抬回來的。她真想把為威寧侯喊醒,問問紀澤的消息。

含玉見威寧侯滿身的繃帶。有些隱隱的滲出血跡,心中一陣惻然。忙命人將威寧侯抬進屋裏,放到床榻上安頓。

顧采蘋忍不住問起了侍衛:“世子呢?怎麼沒跟著侯爺一起回來?”

那個侍衛,正是之前拔刀刺中紀澤胳膊的那一個。後來威寧侯殺紀澤的時候,用的正是他手中的刀。

侍衛的臉色頗有些複雜,低聲答道:“啟稟世子妃,世子爺...不幸在天牢裏暴斃身亡了。”

顧采蘋楞了一愣,然後板起臉孔:“胡說八道!世子年輕力壯,身子骨好的很,怎麼可能暴斃身亡。是不是侯爺今天還沒來得及去天牢?”

含玉和紀妤聽到暴斃身亡幾個字,面色都是一變。

只有顧采蘋在喋喋不休:“等侯爺醒了,明天再去天牢將世子救回來也不遲。這麼多天都熬過去了,多熬一夜也不算什麼...”

那個侍衛不忍見顧采蘋自言自語,撲通一聲跪下了:“世子妃,小的沒有胡說八道。今天小的隨侯爺去了天牢,親眼見到了世子的屍體。世子是真的暴斃身亡了!因為天黑不便抬回來,只能等明天再去天牢了。”

屍體!暴斃!

顧采蘋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

然後,直直地倒了下去。

含玉離的最近,不假思索地接住了顧采蘋:“快來人,將世子妃扶回院子裏好好歇著。”

朝霞和碧羅兩個丫鬟立刻上前,扶住了面色慘白的顧采蘋。

聽到紀澤暴斃的噩耗,朝霞的臉色比顧采蘋也好不到哪兒去,手軟腳軟,拼盡全力才扶住了顧采蘋。她還在做著世子爺通房的美夢,沒想到,美夢破碎的這麼快這麼徹底。

碧羅的心裏卻無比快意。

紀澤冷血無情狼心狗肺,辜負了一心待他的顧氏,和小鄒氏聯手逼死了顧氏。現在暴斃,也算是老天開眼了。

丫鬟們扶走了顧采蘋之後,含玉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大哥怎麼會忽然暴斃身亡,我不相信,一定是看錯了!”

含玉暗暗歎口氣,打起精神說道:“這等大事,侍衛豈敢說假話。看來,世子是真的出事了。還請三小姐節哀。”

這個結局,比她想像中的還要來的快。一直懸在半空的心,終於可以徹底放下了。

短短幾個月之內,先死了親娘,現在又是兄長。

紀妤嚎啕大哭。

含玉一邊安慰紀妤,一邊喊來府裏的管事,急急的命他們去各府送喪信。

對威寧侯府來說,這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管事們匆匆換上素服,然後出府送喪信。

含玉一邊命人照顧昏迷不醒的威寧侯和哭暈過去的紀妤,一邊迅速地佈置起了靈堂。幸好之前為小鄒氏辦喪事的時候,府裏置辦了許多的白布,正好派上了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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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20:42: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六章 喜訊

許瑾瑜忽然驚醒,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值夜的初夏被許瑾瑜驚醒了,揉著眼起身:“睡的好好的,怎麼忽然醒了?是不是做噩夢了?這還沒到四更天呢!”

許瑾瑜定定神,皺眉說道:“我沒做噩夢。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忽然就驚醒了。”

一顆心跳地飛快,仿佛忽然發生了什麼事情似的。

醒了之後,許瑾瑜睡意全無,怔怔的坐了片刻,然後喊了初夏一聲:“初夏,到我身邊來,我們說會兒話。”

初夏應了一聲,俐落地爬上來,掀開被褥湊到了許瑾瑜身邊。主僕兩個依偎在一起竊竊私語。

“小姐,姑爺已經走了兩個多月了。”初夏低聲道:“這麼久了,才送了兩封信回來。”

提起陳元昭,許瑾瑜的目光柔和了起來,輕聲道:“他去山東有要事在身,能抽出閒空來給我寫信已經算不錯了。”

而且,陳元昭也不是那種擅長風花雪月甜言蜜語的男人。寫來的信都是乾巴巴的幾句話,和交給兵部的公文相差無幾。

山東民亂四起,陳元昭一邊平定民亂,一邊追查刺殺太子的刺客,還要和秦王魏王楚王虛與委蛇,勞心勞力不說,還要時刻提防有人暗中放冷箭,壓力絕不會小。可這些,陳元昭在信中隻字不提,顯然是不想讓她憂心。

閒話了幾句,許瑾瑜忽地低聲問道:“初夏,你覺得周勇怎麼樣?”

初夏先是一怔,很快,臉頰如火燒一般滾燙:“小、小姐。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了。”一向伶牙俐齒的初夏,此時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許瑾瑜無聲地笑了笑,心中湧起濃濃的不舍,半晌才說道:“周勇相貌端正,性子伶俐,身手又好,也算配得上你了。初夏。我實在捨不得你。想將你多留在身邊幾年。等你到了二十歲。我再為你做主親事,為你準備嫁妝。”

初夏羞紅了臉,忸怩地應道:“一切都由小姐做主就是了。”

許瑾瑜啞然失笑。正要再說什麼,敲門聲忽的響了起來。

咚咚的急促聲音,在深夜裏驟然響起,令人心驚:“小姐。威寧侯府送了喪信來。威寧侯世子在天牢裏得了暴病身亡了。”

紀澤死了?

許瑾瑜頭腦空白了片刻。

其實,對這個結果她早有預料。

威寧侯逃過一劫。不但沒死,還命人送了信給皇上,讓紀澤下了天牢。只要威寧侯回了京城,絕不會放過紀澤。

可這個預料中的結果真正來到眼前時。她依然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前世耗費了八年的時間和心血,生命中幾乎只剩下報仇雪恨。這一世重生而回,她隱忍不發。謹慎仔細的慢慢佈局,令小鄒氏死在紀澤的刀下。紀澤死在威寧侯的手中。

咬牙切齒痛恨著的那個人,竟然就這麼死了。

大仇得報的感覺,原來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快意。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小姐,你怎麼哭了。”初夏心疼地為許瑾瑜擦拭眼淚:“你不是一直在盼著這一天麼?”

許瑾瑜雖然沒對初夏吐露太多實情,可初夏天天陪伴在許瑾瑜身邊,將很多事都看在眼底。心裏隱約地知道,許瑾瑜對紀澤懷著莫名的深切痛恨。

紀澤死了,小姐應該鬆口氣應該高興才對吧!

是啊,她不是一直在盼著這一天嗎?

許瑾瑜深呼吸一口氣,打起精神說道:“伺候我更衣,我要去找大哥。”

這樣的好消息,許徵知道了也一定很高興。

沒等許瑾瑜出屋子,許徵就來了。

“妹妹,侯府送喪信來,你應該知道了吧!”屋裏的光線並不明朗,許徵一臉欣喜激動,似能放出光來:“紀澤在天牢裏得了暴病死了。”

許瑾瑜看著許徵釋然輕鬆的笑容,心裏那一絲茫然頓時消失的乾乾淨淨,展顏笑道:“是啊,這實在是個好消息。大哥,你以後不用再憂心了,不會有人對你虎視眈眈,暗中害你了。”

許徵口中從來不提,其實這半年多來一直藏著這樁心事。明明不喜有人暗中跟著自己,也默許了暗衛隨行。

現在,紀澤終於死了!

籠罩在許徵頭上的陰影也煙消雲散了。

許徵語氣頗為輕快:“侯府明日辦喪事,我們一大早就過去。”

許瑾瑜笑著應了一聲:“好,現在還早,你也回屋子再睡兩個時辰。”

話是這麼說,可這一夜,兄妹兩個誰又能真正入眠?

......

第二天一大早,許瑾瑜早早起了床,許徵也已穿戴整齊。兄妹兩個一起去見鄒氏。

鄒氏半夜知道了侯府裏的喪信後,也是一夜難眠。

自從知道紀澤暗中設計許徵,鄒氏對紀澤全無半分好感。可聽到紀澤忽然暴斃的消息,心裏還是覺得不是滋味。

“威寧侯府真是多災多難。”鄒氏唏噓著歎道:“先是你姨母因為走火意外身亡,現在又是世子暴斃。”

侯府接二連三的死人,實在是不吉利。

許瑾瑜扯了扯唇角:“或許是姨母和世子前輩子做了什麼錯事,這輩子被老天爺提前取走了性命。”

此時信佛成風,因果之說深入人心。

鄒氏想了想,不由得點頭附和:“你這麼一說,倒也頗有些道理。不過,死者為大,這種話私下裏說說無妨,到了威寧侯府弔唁的時候,可萬萬不能亂說。”

許瑾瑜乖乖應下了。

母子三人坐上馬車,去了威寧侯府。

紀澤年紀輕輕,卻位高權重,是秦王心腹,平日交遊廣闊。忽然在天牢中暴斃,令人驚疑不定。前往威寧侯府弔唁的人絡繹不絕。尤其是秦王黨羽,幾乎全數都來了。

眾人也是不得不來。

秦王雖然遠在山東養傷,沒能及時回京。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聖心所歸。留在京城的秦王黨羽們,一邊為秦王造勢,一邊摩拳擦掌地等著秦王歸來。

誰能想到,這麼關鍵的時候,秦王黨的中堅力量竟“意外”死在了天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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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23:20: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七章 坦誠(一)

威寧侯天亮時倒是醒了,不過,昨天一路奔波,在天牢裏又被紀澤狠狠折騰了一通。身上的傷勢復發,根本下不了床。

紀澤的屍體被暗中處理過了,衣服遮掩住了所有的傷痕。臉上不知被塗抹了什麼,面色隱隱發青,一副急病暴斃的模樣。

顧采蘋強撐著到了靈堂裏,在看到紀澤屍體的那一剎那,整個人都崩潰了,撲在棺木邊慟哭不已,很快便哭得暈厥了過去。

紀妤也沒好到哪兒去,壓根指望不了她幫忙。

紀嬛姐妹兩個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壓垮了,紀嬛哭的眼睛紅腫,紀妧哭了一場之後,倒是不再哭了。呆呆地站在棺木邊,面容似悲痛又似憤怒。

於是,只剩下含玉獨自撐著大局。

含玉一個人指揮著管事們待人接物,雖然忙碌些,倒也沒出什麼亂子。

當鄒氏領著許瑾瑜兄妹露面時。含玉暗暗鬆口氣,低聲央求:“今日府中客人眾多,我出面招呼女眷已經是失禮了。男客那邊全仗著紀家的同族幫忙招呼,幸好你們都來了。煩請你們幫忙招呼客人。”

許瑾瑜和許徵二話不說便應下了。

許徵在翰林院裏磨練了幾個月,性情沉穩圓滑了不少,今日來弔唁的,大多是文武官員。許徵幫著出面招呼這些官員,倒也不是全無好處,能結識更多的人。

許瑾瑜則陪著含玉招呼女眷。

含玉畢竟是妾室身份,在這樣的場合面對著誥命夫人們,少了幾分底氣。許瑾瑜就不同了。葉皇后親自下旨賜婚,陳元昭的未婚妻,安國公府的准兒媳。這樣的身份。誰也不會輕視小瞧了去。

秦王妃來弔唁,魏王妃和楚王妃也來了!

幾位王妃一一亮相,沒待多久,弔唁過後便離開了。

楚王妃臨行前深深的看了許瑾瑜一眼,目光頗為複雜。仔細分辨的話,隱約流露出嫉恨不屑。

至於許瑾瑜,壓根沒把葉秋雲放在心上。

陳元昭性子冷厲。對女子從不假以辭色。葉秋雲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現在擺出這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嘴臉。未免可笑。

......

忙活了一整天,來來往往弔唁的客人終於散去。留下的只有紀家的親眷。誰也沒心情進食,各自草草吃了幾口。便停了筷子。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靈堂裏的哭聲也小了許多。

顧采蘋哭的嗓子都啞了,現在想哭也哭不出來了。就這麼愣愣地跪在棺木旁。兩個奶娘各自抱著孩子待在一旁,兩個只會哭鬧的孩子。還不知世間疾苦,就沒了親爹。

許瑾瑜心腸再硬。看到這一幕也有些不是滋味。

紀澤確實該死,可孩子總是無辜的。還有顧采蘋,年紀輕輕就要守寡了。

“瑾表妹,”一直沒吭聲的紀妧沙啞著聲音張口了:“你隨我來。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說。”

許瑾瑜點點頭,默默地隨著紀妧出了靈堂。

紀妧腳步遲緩,背影寂寥。一路未停,一直走到沉香閣。今日府裏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去了靈堂那邊。沉香閣除了守門的小丫鬟外再無旁人。

紀妧站在熟悉的回廊下,神色恍惚。

許瑾瑜敏銳的察覺到紀妧有些不對勁,輕聲道:“妧表姐,人死不能複生,還望你節哀...”

“瑾表妹,”紀妧忽地打斷了許瑾瑜:“短短兩個月,先是母親意外身亡,現在又是大哥。他們的死真的都是意外嗎?”

許瑾瑜張張嘴,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在聰慧過人的紀妧面前,再說什麼意外之類的話,未免有自欺欺人之嫌。

紀妧抬起頭,直直地看著許瑾瑜,那目光無比複雜:“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無需拐彎抹角。我有些事想問你,看在我們兩個相交一場的份上,希望你能直言相告,不再有隱瞞。”

許瑾瑜抿了抿嘴唇,點點頭:“想問什麼,你就問吧!”

“當日你和姨母表弟急著搬出侯府,到底是因為什麼?”紀妧第一個問題,便問的直接而尖銳。

許瑾瑜沉默片刻,才答道:“姨母想讓我嫁給世子做續弦,因為我不情願,她就暗中設了局,想讓我失了清白名節,不得不嫁給世子。我將計就計,引著顧采蘋替我前去,後來的事你也該知道了。”

“後來,世子又想將大哥獻給秦王...”

紀妧神色震驚,忍不住打斷了許瑾瑜:“什麼叫獻給秦王?”

許瑾瑜淡淡說道:“就是字面的意思,你這麼聰明,應該能聽懂。”

紀妧啞然無語。原本因為猜到了某些事實悲憤不已的心情,晃晃悠悠的沉了下去。

這些秘密,許瑾瑜一直守口如瓶,出了陳元昭之外,再無別人知曉。既然紀妧已經察覺到了什麼,她也不想再隱瞞了。

“秦王好男風,尤其喜歡眉目清秀斯文儒雅的少年。大哥很不巧地入了秦王的眼,世子為了討好秦王,便決定將大哥獻給秦王,以博得秦王歡心。”

許瑾瑜神色依舊淡然,語氣卻冷冽了幾分:“大哥考中瞭解元,秦王特意到府中來道賀。大哥無法拒絕,只得去淺雲居陪秦王和世子喝酒。他心中存著戒備,故意裝醉,這才躲過了一劫。”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母子三人就急急地搬出了侯府。”

這個意料不到的事實,令紀妧震驚不已。

許瑾瑜抬起眼眸:“妧表姐,你是不是還想問我,到底知不知道姨母和世子之間的事?”

紀妧身子一震,深呼吸一口氣:“你既是這麼說,看來是早就知情了。”

許瑾瑜直認不諱:“是,我早就猜到了。不過,我一直沒告訴你。一來我沒什麼證據,二來,世子是你嫡親的兄長。我們兩個感情再好,到底比不得你們兄妹情深。你若是知道了,肯定會去質問世子。我不想冒任何風險。”

紀妧沉默了許久,才問道:“含玉是你暗中命人救回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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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23:21: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八章 坦誠(二)

以小鄒氏的心狠手辣,既是暗中處置含玉,含玉又怎麼可能隻身逃脫?

必然是有人在暗中出力,悄悄救下了含玉。然後,含玉去邊關給威寧侯送信。威寧侯趕回京城,發現懷有身孕的小鄒氏,一怒之下殺了小鄒氏。再然後,又輪到了紀澤。

許瑾瑜看著紀妧,神色平靜:“是,含玉是我暗中命人救回來的。讓她去邊關送信的主意,也是我暗中指使的。”

紀妧蒼白的臉孔漸漸浮起憤怒的潮紅,那份憤怒中,還夾雜著失望傷心難過:“所以,這一天早在你預料之中了!你知道父親回京後,一定會殺了紅杏出牆懷有身孕的母親洩憤。你還知道父親會對大哥下手。如今一切都遂了你的心意,你心中是不是很快活?你登門來參加大哥的喪禮,打點幫忙瑣事,不露半點聲色,看著我們姐妹如此傷心難過,你心裏是不是很得意?”

說到最後幾句,紀妧情不自禁的揚高了音量,情緒十分激動。

許瑾瑜心中一陣苦澀。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從她決定報仇的那一天起,她和紀妧之間就註定了會反目。兩人感情再好,也敵不過血濃於水的親情。

紀妧沒在眾人面前質問她,而是選擇和她私下說清楚這些,顯然也是顧慮重重。小鄒氏和紀澤已經死了,威寧侯府飽受流言紛擾,絕不能再傳出更多的醜聞了。

“是,這一切都在我預料之中。”

許瑾瑜沒有否認,聲音還算平靜:“姨母和世子為了遮掩自己的私情,便聯手設局讓我跳進火坑。如果不是我機靈。被毀了一輩子的人就是我。還有大哥,如果沒躲過那一晚,就要屈辱的成為秦王的男寵。”

“他們這般設計我們兄妹,我憑什麼不能反抗?憑什麼不能反擊?他們的性命矜貴,難道別人的命就低賤嗎?”

“再者,姨母死後,侯爺已經饒過世子了。可惜世子心狠手辣。意圖弒父。竟派人暗中刺殺侯爺,又嫁禍給楚王。侯爺死裏逃生,這才痛下決心處置了世子。”

“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他們的路是自己選的,有今天這樣的結局,也怪不得別人。”

紀妧對紀澤弒父的事情似乎早有預料。聽到這些話竟沒有特別驚訝,淚水迅速地湧出眼角:“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可是,他畢竟是我嫡親的兄長,是我唯一的大哥。我看到他躺在棺木裏,心裏真的很難受很難受...”

所以。我不能原諒你!

今生今世,我都不會原諒。

許瑾瑜看著潸然淚下的紀妧,心裏像被什麼堵住似的。黯然歎了口氣:“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說什麼對不起。因為我從未因為做過的事後悔過。就算事情重來一遍,我還會做同樣的選擇。你心中恨我,也是應該的,我不會怪你。”

紀妧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忽然轉過身去,顫抖著說道:“你走吧!從此以後,不要再來威寧侯府了。”

許瑾瑜看著紀妧的背影,輕輕地說了句:“妧表姐珍重。”

說完,轉過身離開。

許瑾瑜腳步不疾不徐,神色也沒太大的變化,只有黯然的目光透露出她此刻的心情。

紀妧沒有回頭,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紀妧的淚水落的更急了。

一夕之間,她失去了嫡親的兄長,還失去了最知心的好友。

......

“瑾娘,你剛才去哪里了?”含玉眼尖地瞄到許瑾瑜的身影,不由得松了口氣,忙走了過來:“我正想讓人去找你呢!”

許瑾瑜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妧表姐心情不太好,我陪著她出去轉悠了一圈,聊了一會兒。”

許瑾瑜的神色異於平時,含玉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試探著問道:“她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許瑾瑜不欲多說,敷衍地應道:“她心情不好,想在沉香閣裏多待一會兒,我就先回來了。”頓了頓又道:“今日忙了一整天,我也累了。現在就告辭了。”

肯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含玉心中十分肯定。不過,許瑾瑜不肯說,她也就識趣的沒多問:“今日辛苦你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早些歇著。明天再過來。”

許瑾瑜卻說道:“大哥明天還要去翰林院當值,我和娘就不過來了。”

含玉又是一怔。

按著規矩,停喪至少要七天才能下葬。紀家的親眷們也會待足七日。許家母子是小鄒氏的親戚,來不來其實都不算失禮。不過,許瑾瑜之前一直幫著操持打點,怎麼忽然又變了口風?

許瑾瑜沒有多說什麼,和含玉道了別之後,便去找鄒氏和許徵。母子三人一起離開了威寧侯府。

......

一路上,許瑾瑜神色落寞,一言不發。

許徵看在眼裏,心中既心疼又不解:“妹妹,你怎麼了?”

鄒氏也察覺到許瑾瑜的不對勁了,關切地看了過來:“瑾娘,自從出了侯府,你連一句話都沒說過,是不是和誰鬧了不愉快?”

鬧了不愉快...也算是吧!

許瑾瑜扯了扯唇角,笑容裏滿是苦澀:“我和妧表姐因為一件事鬧的不太愉快,以後大概不會再有什麼來往了。”

鄒氏一怔:“怎麼會鬧到這一步。雖說妧姐兒傲氣一些,可她和你素來交好,就算鬧口角,也不至於不相往來吧!”

許瑾瑜哪里有解釋的心情,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許徵倒是隱約猜到了一些,不由得心疼起許瑾瑜來:“道不同則不相為謀。以前我們住在侯府,你和妧表姐來往的多,感情好些也是難免。現在她已經出嫁成了李家婦,我們搬出侯府,姨母也去世了。親戚間的情分難免就淡了。不來往就不來往吧,也沒什麼可惜的。”

許瑾瑜嗯了一聲。

然而,說的再輕鬆自若,心裏到底是晦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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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衣帶漸寬終不悔

第三百零九章 鴻雁

七天後,紀澤的屍體下了葬。

威寧侯的身體徹底傷了元氣,至少也要休養個一年半載才能痊癒。皇上特意下旨命威寧侯在京城安心靜養,另派了武將去邊關鎮守。

顧采蘋大病了一場,一直在淺雲居裏養病,無力照顧孩子。含玉既要照顧威寧侯,又要撐起府裏的瑣事,實在無暇分身,索性將照顧孩子的重任託付給了紀妤。

紀妤雖然不甚樂意,卻也不得不答應。一開始手忙腳亂,一個月過後才漸漸適應。

日子一晃,已近臘月。

後知後覺的紀妤,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玉姨娘,瑾表姐好久都沒登門做客了。我每次讓人去請她來,她總是託辭不肯來呢!”

許瑾瑜搬出侯府之後,時常來走動。可大哥去世後,許瑾瑜這幾個月一直沒再來過。

當然了,每次婉言謝絕都是有充足理由的。

譬如說忙著為陳元昭做幾身新衣,讓人帶去山東。譬如說許家新買的宅子收拾好了,要忙著搬家。再譬如,要忙著繡嫁妝等等。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連著推託了五六次,就是傻子也看出不對勁來了。

紀妤越想越不高興,忍不住撅起了嘴:“她是不是不想和我們來往了。”

含玉眸光一閃,意味難明地應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她既是不願意來,我們也不必再強求了。”

含玉何等聰慧伶俐,早已猜出了一些端倪來。

那一天晚上,許瑾瑜和紀妧獨自說了許久,之後離開侯府,再也沒登過門。紀妧時常回府。每次看到威寧侯的時候,表情都很複雜。一提起許瑾瑜,立刻就會將話題岔開。

種種跡象,都在表明一個事實。

紀妧已經知道了許瑾瑜暗中所做的一切。兩人已經徹底決裂。

也因此,許瑾瑜再也沒來過威寧侯府。

紀妤還想抱怨幾句發些牢騷,含玉已經扯開了話題:“對了,侯爺的傷勢已經好了。不僅能下床走動。今天還練了半個時辰的功夫。侯爺一定很想見見兩個孩子,我們帶著孩子過去吧!”

紀妤被轉移了注意力,高高興興地應下了。

沒心沒肺的人。總是活的開心一點。

含玉看著紀妤,心裏暗暗歎口氣。

人死如燈滅,小鄒氏和紀澤的一切過往,都隨著他們兩個的死一併埋到了地下。威寧侯不願再提起他們半個字。只是對紀妤頗為冷淡。

好在紀妤粗枝大葉,竟沒察覺到什麼不對勁。倒也活的自在。

威寧侯見了兩個孩子,久未展顏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

這一雙孩子,生的粉妝玉琢,一模一樣的小臉蛋。咿咿呀呀地甚是可愛。

威寧侯抱起男嬰,默默地看了片刻,虎目中射出複雜的光芒。紀澤走了。如今這府裏只剩下這一根獨苗了。

含玉似是猜到威寧侯想到了什麼,略有些羞澀地低聲道:“侯爺。婢妾的葵水遲了半個多月,想請大夫登門來瞧瞧。”

含玉有了身孕?

威寧侯又驚又喜,立刻笑道:“好,我立刻就讓人請大夫來。”

......

天氣漸冷,屋裏燃著炭盆,暖融融的。

許瑾瑜穿著家常半舊的絲襖,坐在炭盆邊做繡活。今日做的,是一對繡著鴛鴦的枕巾。

她之前婉拒紀妤的理由倒也不是說謊。

兩個月前搬進新宅子之後,她就開始繡起了嫁妝。被套枕巾衣服鞋襪等等,每一樣都要親自動手。好在時間充足,不必著急,可以放慢了速度做的精心些。

初夏坐在許瑾瑜身邊,手中也在做著繡活。時不時地看許瑾瑜一眼,笑著誇讚道:“小姐的女紅真是越做越好了。這鴛鴦像活過來似的。”

許瑾瑜輕笑一聲:“你時不時的看我這邊一眼,總這麼分心,你那個荷包針腳都亂了。”

初夏不以為意,笑嘻嘻地應道:“奴婢做荷包就是打發時間,又不是繡嫁妝,針腳亂些也無妨。”

許瑾瑜微微紅著臉,啐了初夏一口:“你這膽子越來越大了,竟來取笑我。還是你也想繡嫁妝了?”

初夏頓時羞紅了臉。

主僕兩個笑鬧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繡活,說起了閒話。

“小姐,姑爺去山東已經半年了。民亂應該已經平定地了吧!”初夏好奇地問道:“姑爺還不打算回來麼?”

提到陳元昭,許瑾瑜心中湧起濃濃的思念之情。

是啊,從炎炎夏日到寒冬臘月,不知不覺中,陳元昭已經走了半年了。期間,陳元昭命人送了幾封信回來。接到上一封信已經是半個多月之前的事情了。

“上一封信裏,他說已經平定了民亂。刺殺太子的刺客也有了線索。現在正全力緝拿刺客,”許瑾瑜輕歎一聲:“看這樣子,他在年前是不會回來了。”

話音剛落,芸香便邁著輕快的步伐進來了。

“小姐,將軍命人送信來了。”芸香笑著將信送了過來。

許瑾瑜心中一喜,眼中閃出熠熠光芒,迫不及待地接過了信。初夏和芸香對視一笑,識趣地退了下去。

許瑾瑜迅速地拆開信封,薄薄的信箋展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字如其人,陳元昭性子冷厲,字跡也淩厲如刀,看不出什麼溫情柔情。

阿瑜,我來山東已有半年。民亂已定,刺殺太子的刺客也已抓到了。我已暗中命人將刺客送往京城。秦王似有所察覺,催促我啟程回京城。你看到信的時候,大軍已經開拔,預計在年底前就能抵達京城。

阿瑜,我們很快就能重逢了。

最後一句話裏,透露出了濃濃的思念。

短短幾行字,許瑾瑜卻看了一遍又一遍,心裏溢滿了甜蜜歡喜。

陳元昭終於要回來了!

一別就是半年,心裏時時惦記著他的安危。這種牽腸掛肚的滋味實在難熬。

陳元昭和秦王一起歸來,也意味著奪儲的風波會愈演愈烈。如今又多了威寧侯這個變數。陳元昭身在漩渦中,不知是否能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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