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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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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鳳棲梧桐]一品農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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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37:51 |只看該作者
010 勸慰哥哥,加油

  一整晚,傅雲杉一家都守在傅思宗身邊,換了五回熱水,灌了三回柴胡湯,終於在天色泛白時,將傅思宗的燒退了下來。

  看著恢復正常體溫睡去的傅思宗,一家人喜極而泣。

  將楚氏和傅剪秋勸回去吃早飯休息,傅雲杉將迷瞪著眼的小八抱上床,輕輕拍他的背,“小八乖,哥沒事了,快睡吧。”小八瞇縫著眼咧嘴笑了笑,一手攥著傅雲杉的衣服,一手摟著傅思宗的胳膊,沉沉睡去。

  傅雲杉瞧了瞧被他攥緊的衣角,又瞅了瞅還未倒掉熱水的木桶,心裡計算了下,覺得自己一個人怎麼也沒可能把木桶拖出去將水倒了,索性趴在床沿也睡了。

  再醒來,人已平躺在鋪滿干草的床上,傅雲杉下意識側身去摸小腹,待發現不對時,猛地睜開眼,正對上一雙溫潤的黑眸,她一驚,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被丈夫和閨蜜合伙背叛殘害,現代的蘇子墨已死,如今活著的只是一抹渴望溫暖的靈魂。

  心中不免升起一抹悲涼。

  “杉兒,你醒啦?”略帶緊張的嘶啞嗓音在傅雲杉頭頂想起,是清醒的傅思宗。

  一襲破舊落滿補丁洗的發白的藍色粗布直綴,消瘦的臉頰,凹陷的雙目,挺直的鼻梁,病態的梨白色唇,依稀可以看出幾分清朗俊逸。只是傅思宗太瘦了,瘦的只剩皮包骨了,這兩年他是怎麼一次次熬過五石散癮犯的?想起昨晚傅思宗口吐白沫的場景傅雲杉仍忍不住心悸,傅思宗看她臉色不對,越發緊張,“臉色咋這麼難看?是不是……心口的傷疼?”

  傅雲杉搖頭,細眉俏皮的挑了挑,“餓的。”

  “額?”傅思宗呆了一下,看見傅雲杉眼中的笑,也笑了,小心翼翼的從一旁的馬凳上拿起一個布包,慢慢揭開露出裡面的兩個小窩窩頭,“快吃,娘和秋兒特意給你省下的。”

  傅雲杉分明瞧見他不自覺吞口水的動作,眼珠轉了轉,“哥,我不想吃窩窩頭,你吃吧。”

  傅思宗一怔,將窩窩頭往她面前遞了遞,“你昨天受了傷,又忙活了一晚上,不吃點東西咋能行?快吃,哥哥不餓……”話聲未落,一陣咕嚕聲傳來,兄妹倆齊齊看向對方的肚子,“噗嗤!”同時笑出聲。

  “咱倆一人一個。”傅雲杉一邊笑,一邊拿了個窩窩頭從床上跳下來往門外走,“哥,娘、姐和小八他們呢?”

  傅思宗盯著手中的窩窩頭道,“娘在家,秋兒這時候應該帶著小八去割豬草了,娘讓我守著你。”

  傅雲杉哦了一聲,腳步輕快的往山腳的方向走去,“那咱們去幫姐割豬草吧?”

  半響沒有聽到傅思宗的應答,他回頭看過去,瞧見傅思宗正咬了一口窩窩頭,咀嚼著,微瞇著眼,一臉滿足,傅雲杉的鼻頭驀然發酸,輕吸一口氣,故作生氣的嬌嗔,“哥,想什麼呢?”

  “啊?”傅思宗突然回神,看到妹妹佯怒的表情,來不及掩去雙眸中的濕潤,溫和一笑,“好久沒吃娘做的窩窩頭了,真好吃。”

  傅雲杉裝作沒有看到,猛點頭,“哥,你要是中了狀元,就買白面讓娘做,聽說白面的窩窩頭可好吃了。”

  “狀元?”傅思宗一愣,眸中現出懊悔絕望的神色,喃喃低語,“我哪還有機會……”

  傅雲杉瞧在眼裡,又笑嘻嘻道,“是啊!我翻了好多書,還偷偷跑去表少爺的書房偷了一本醫藥書札,終於發現了一個藥方可以治哥的五石散哦……”

  “啥?你偷了表少爺的書?”傅思宗驚叫,隨即壓住聲音急切道,“書在哪裡?快給我,我給表少爺還回去,就說是我借來看的。”

  第一時間不問藥方而是先把罪攬在他自己身上,傅雲杉心中一暖,搖頭嬉笑道,“我早還回去了。”

  傅思宗猛松一口氣,枯瘦的手拍她的頭,“這麼大膽,萬一被抓住了怎麼辦?以後可不能這麼樣了,哥已經這樣了,你要再被抓住了,爹和娘會心疼的……”眼中的黯然和擔憂清晰可見。

  “我這麼聰明,咋能被抓呢?”傅雲杉撒嬌似的搖著傅思宗的衣袖,“哥哥放心,我一定能治好你的!等哥的病治好,就跟著爹去讀書,跟爹一起考個狀元回來,到時候咱們也掙一個‘耕讀傳世’的牌匾!給娘請個誥命!”

  傅思宗笑,“傻丫頭,你以為考狀元那麼容易?再說狀元只有一個,我和爹咋能都考?”

  “啊?不能嗎?”傅雲杉腹誹,裝小孩真累!裝個一知半解的人更累!臉上卻表現出疑惑的表情,歪著腦袋好學求問的看著傅思宗,傅思宗的笑意抵達眼底,“自是不能,不過,爹今年上榜便是舉人了,等我考中舉人的時候,說不定爹已經是狀元了。”目光憧憬而炙熱!

  傅雲杉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心喜終於勸通了。忙使勁點頭,諂媚似的拉著傅思宗往外走,“是,是,是,我們未來的狀元爺,現在該去割豬草養豬賺路費了。”

  兩人有說有笑地往山腳走去。

  傅家是外來戶,早些年傅老爺子在楊莊做管事,後來在雙河鋪置了地,娶媳婦蓋房就落腳在雙河鋪了。雙河鋪因村西和村北有兩條河而得名。村南是一條山脈叫啟蒙山,東西向,越往東山勢越高,面積越廣。

  雙河鋪段的啟蒙山坡緩,背陰不適合莊稼,草被卻格外茂盛,因此,雙河鋪的人都習慣到山腳和山腰的地方挖野菜豬草。

  遠遠的,在去山腳的路上,兩人瞧見傅剪秋拉著小八被幾個婦人堵在半道,邊上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一個男孩兒還故意將小八推倒,大聲叫著,“野種!野種,你也是野種……”

  傅雲杉臉色一沉,傅思宗已怒喝著奔了過去,“張寶娃,你再敢胡說八道!”

  那婦人將男孩兒護在身後,張口就罵,“宗娃子,你嚷嚷啥?你娘能做那事兒還怕俺說?真是,把俺家寶娃嚇出好歹你賠啊?!”

  “我娘做什麼了?”傅思宗不知道傅家院內的事兒,卻從幾個婦人鄙夷不屑的目光中看出了什麼,雙手握拳高聲問道。

  小八雙眼通紅,看到傅思宗,委屈的喊了聲,“哥。”抱著他的大腿就哭了起來。“她們……壞人……娘……”

  “娘什麼也沒做!娘是清白的。”傅雲杉跑過來走進婦人的包圍圈,眸色冷然,唇邊卻勾著大大的笑,“幾位嬸娘伯娘聽了誰的混話,在這裡編排是非?”

  那婦人嗤了一聲,“杉丫頭,俺們可沒有胡說,這可是你三伯娘親口跟俺們說的,當時你李嬸子、王嬸子、張奶奶都在。”

  三伯娘崔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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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38:04 |只看該作者
011 長舌多言,嚇唬

  傅雲杉不動聲色繼續道,“哦。我前段時間跟舅舅去鎮上也聽說了一件事。張嬸兒肯定也知道,那事兒好像是發生在張嬸兒娘家鄰村的。”

  姓張的婦人護著兒子,聞言驚恐的抬頭,“你說的是那個秀才小姐被沉湖的事兒?”

  “是啊。”傅雲杉笑著道,“聽說那秀才家的小姐未婚與人私通,被族裡的嬸子傳的沸沸揚揚,族長征求了全族人的同意後要將秀才家的小姐沉湖……”

  一圈的人早從張嬸口中知道楚氏的事兒,乍一聽這劇情有些類似,都饒有興趣的配合著靜了下來。

  傅雲杉朝傅思宗三人使了個顏色,繼續道,“誰知,秀才娘子認定自家女兒是清白的,一張狀紙將同意沉湖的全族人告上了公堂!”

  眾人駭然,都覺得這秀才娘子瘋了,她這樣大張旗鼓的,她女兒以後還怎麼嫁人?還怎麼見人?

  傅雲杉搖頭,命都要沒有了,哪裡還顧得了名聲!

  “後來呢?”人群中有婦人問道。

  “後來,大老爺查出是那嬸子嫉妒秀才娘子有一個文采人品出眾的女兒,才會趁秀才娘子娘家侄子和表妹說話的空檔冤枉了他們。”傅雲杉瞧著一圈仍是不贊同秀才娘子做法的婦人,淡然一笑,“幸好秀才女兒的夫家飽讀詩書通曉事理並未取消婚約,秀才女兒嫁過去後夫妻恩愛。而秀才的族人……”頓了一頓,傅雲杉臉上綻放一抹大大的笑容,“族長退位,六十歲以下的族人全下了獄。”

  “啊!”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有幾個臉色當場嚇的煞白,哆嗦著,“咋……咋就下了獄啊?”

  傅雲杉好脾氣的解惑,“因為他們要淹死秀才家女兒,犯了謀殺罪!”

  幾個婦人不相信的去看張嬸,張嬸驚悚點頭,“俺聽俺娘說了,整整坐了三個月的牢,回來的時候那人都去了半條命……”

  “嘶!”

  空氣中同時響起幾道抽氣聲。

  外圈一個剛趕到的婦人擠不進來,在外面嘀咕了句,“那麼遠誰知道是真是假?俺覺得明忠家的不會說瞎話。”

  傅雲杉雙眸驀冷,唇角的笑卻沒變,“啊?對了,張嬸兒,我前兩天聽我三伯娘說你偷了王嬸兒家的雞蛋,是真的嗎?”

  “胡說啥,誰偷她家雞蛋了?”婦人立刻罵出聲,聲音尖細猛提高了幾個分貝。

  傅雲杉笑了,“我當時就說咋也不能是張嬸兒,張嬸這麼爽利的人咋會做那種丟人的事。是不是?”

  與婦人交好的幾個婦人當即就表示,張嬸子不是那樣的人,卻也有與婦人不和的,對著頭嘲諷著邊笑邊低聲嘀咕,“俺說俺家的雞最近咋不下蛋,原來是被人偷了……”

  張嬸如炸毛的母雞,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低頭與人嘀咕的婦人,“誰偷你家的蛋了!俺家三間大瓦房,二十畝地,俺孩他爹又能掙錢,啥好吃的少了俺的……”

  “你沒偷?那明忠家的為啥說是你偷的?人家為啥誰都不說就說你一個?”婦人瞟了張嬸子一眼,哼了一聲。

  “崔氏那張嘴就知道胡說八道,看俺不撕爛她那張嘴不可,讓她還敢敗壞俺的名聲!”張家嬸子怒氣沖沖,擼起袖子,拎著兒子就朝傅家奔去。

  借著張氏擠出人群的空隙,外圈低聲嘀咕的婦人終於擠了進來,一抬頭對上傅雲杉冷冷的目光,嘴一撇,“你這小丫頭,看人咋那眼神兒?俺又沒欠你啥!”說罷,還輕輕哼了聲。

  傅雲杉懶得理她,站在中間,淺笑妍妍,“諸位嬸娘伯娘都知道三伯娘啥脾氣,杉兒就不多說了。杉兒娘啥樣的人大家也都知道,更不用杉兒多說。咱們鄉裡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我也不想傷了和氣。不過……”她話聲一轉,清寒冷厲,“如果有人像秀才家女兒的嬸娘一樣四處嚼是非,顛倒黑白,那我也不介意學一學秀才娘子,去大堂求大老爺做主。到時候,哪些人下獄受罪或者熬不住三個月死了可千萬不要怪杉兒!”

  “呵!”

  眾人驚駭的看著路中間笑顏綻放的傅雲杉,不自覺後退一步、二步……

  “俺啥都不知道,俺也不會跟別人說……”擠進來的婦人以比來時還快的速度麻溜的跑了。

  “俺也是……”

  “六郎他娘是個老實的,咋也不會干出這種事,都是那崔氏胡說八道。杉丫頭,你放心,嬸子替你看著,誰亂說話咱就告她去,讓她去坐牢……”王嬸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輕摟了傅雲杉的肩膀,安慰道。

  傅雲杉笑,眸子裡也多了幾分暖意。

  剩下的人左右看看,有的表示是聽了崔氏的話,自己也是不相信的;有的表示絕對會站在楚氏這邊,幫她看著不讓人亂說話的;還有的,當下就告誡自己的孩子不許亂說話……

  唯恐傅雲杉一個不如意真去告了她們,讓她們去坐牢。

  傅剪秋本來挽了籃子帶小八回家,被這群婦人一鬧,又被傅雲杉拉著到山裡去挖柴胡,“杉兒,三伯娘啥時候說張嬸兒偷王嬸兒家的雞蛋了?”

  傅雲杉輕笑,“我也不知道,我只記得有次三伯娘冤枉娘偷藏了雞蛋給哥吃,罵人的話裡有一句,‘你以為你是村東的張氏啊,想吃啥就吃啥,沒雞蛋還能拿別人的來吃’。”

  “啊?”傅思宗與傅剪秋面面相覷,好半響,傅思宗才搖頭笑,“算了。到時候要是三伯娘問起你,你就說是我告訴你的。記住了?”

  傅剪秋搖頭,“哥這兩年都沒在家裡,杉兒這麼說三伯娘肯定不信,不如說是我說的。”

  傅雲杉瞅著二人爭搶誰當罪魁禍首,眨了眨眼,拉著小八嘻嘻笑,“放心好了,我還巴不得三伯娘來問我呢。”

  二人無語,詢問了半天,傅雲杉也不松口,只說到時候會有場好戲看。

  又跑去山上挖了幾十株柴胡,傅雲杉還在昨晚救人的地方意外發現了幾株野生花椒樹,圍著轉了幾圈,花椒樹上布滿密密麻麻的青色小圓殼,聞著有一股說不出的清香。她隨手摘了一些放進籃子裡。

  眼看太陽當空,到了吃飯的時間,兄妹幾人開始往山下走。還沒到半山腰,傅思宗就已經臉色慘白步履蹣跚,直揮手讓幾人回去吃飯不用管他。

  看到他說吃飯兩個字時不自覺的吞咽動作,傅剪秋的黯然,傅雲杉心疼,拉了他,“哥和我們一起回去吃飯。”

  傅思宗搖頭,“你們快回去吧,晚了就沒飯了,我歇一會兒再慢慢走回去。”

  見他堅持,傅剪秋拉了傅雲杉和小八一邊往回走,一邊道,“哥,我們給你留點。”

  傅雲杉不想走,傅剪秋索性抱了小八,對她道,“快走,再晚了,別說幫哥留一點,就是咱們也得餓肚子了。”

  等三人緊趕慢趕到了家,堪堪趕上饃筐裡最後三個窩窩頭,傅雲杉眼疾手快將三個窩窩頭都撈到自己碗裡,給小八和傅剪秋一人分了一個,惹的楊氏拍桌大罵,“餓鬼投胎啊,沒一點規矩!三歲看終生,瞧這搶東西架勢,以後有出息才怪!”

  三伯娘狠狠的剜了傅雲杉一眼,一副‘等會兒給你好看’的可怕模樣。

  楚氏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朝自家孩子投去安慰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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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38:17 |只看該作者
012 雞蛋風波,惡俗

  傅家的午飯很簡單,一大盆浸過冷水的面條,一大盆蒜泥茄子,一大盆精菜(學名荊芥)拌黃瓜,還有一小筐窩窩頭。

  傅雲杉回了三伯娘崔氏一個大大的笑容,瞧見傅剪秋麻利的將窩窩掰了一半藏到袖子裡,怔了怔,再去看小八,竟然也使勁掰了一半偷偷塞到自己懷裡,這……

  想起回來時傅剪秋說給傅思宗留飯的話,傅雲杉了然一笑。

  低頭將拳頭大小的窩窩頭一掰為二,就想將其中一半揣到懷裡,坐她對面的傅迎春開口道,“杉兒,你不餓把那一半給我。我還沒吃飽呢。”

  傅雲杉頓住手,抬起頭咧了咧嘴,伸出舌頭將窩窩頭舔了一遍,做出一副不捨的模樣,遞給傅迎春,“春兒姐,給你。”

  傅迎春惡心的搖頭,“拿走!誰要吃你的口水,惡心死了。”

  “哦。”傅雲杉笑嘻嘻的收回手,幫小八夾了點菜,又往自己碗裡夾了幾筷子,看到楊氏瞪過來的目光,忙做膽小狀垂了頭,捏了捏手裡硬邦邦的窩窩頭,端著碗跑去灶屋在菜裡兌了點白開水,將半個窩窩頭撕碎了丟在裡面,一碗菜湯泡饃出世了。

  “你去灶屋翻騰啥了?是不是倒了我的油?真當自己是秀才閨女想吃香喝辣的啊?”楊氏看著她碗裡飄浮的幾滴油星,厲聲道。

  傅雲杉無語,楊氏將油、肉之類的都鎖在櫃子裡,她哪裡拿的出來。

  “娘,油在櫃子裡,您上了鎖的。”不等傅雲杉出聲,楚氏已開口道。

  楊氏瞇眼,恨恨的剜了楚氏一眼,“吃完了就去喂豬,坐這兒當秀才娘子等人伺候你吶?”

  “是。”楚氏應了聲,三兩口將碗裡的面條和菜湯吃完喝光,扶著桌子站起身,傅雲杉和傅剪秋姐妹忙丟了碗筷去扶她,楚氏笑了笑,“娘沒事。”

  楊氏白了三人一眼,夾了筷黃瓜到傅琥珀碗裡。

  傅雲杉幾口將菜湯泡饃吃完,又如法炮制喂了小八半個窩窩頭,和傅剪秋一起去追楚氏。

  “你倆跑啥,碗筷還沒收拾呢……”三伯娘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老三媳婦,今天不是輪到你做飯嗎?”楊氏將怒火轉移到三伯娘崔氏身上,“看你懶成什麼樣?給我好好收拾。”

  傅家輪流做飯洗刷,今天輪到三伯娘,可從飯菜的味道看,做飯的還是楚氏,傅雲杉可沒那麼傻吃完了還留下幫她刷碗。再說,三伯娘剛在張嬸子那吃了虧,想找她出氣,她才不會留下任她罵。

  “我留了半個窩窩頭……”

  “我也留了……”

  “我的……”

  豬圈前,三人看著三個半塊窩窩頭,都笑嘻嘻的,“這下哥哥有吃的了。”

  楚氏也笑,掏了一個窩窩頭出來,“我吃了面條,這個窩窩頭也拿給你哥吃。”

  傅雲杉搖頭,“娘,你懷著弟弟不能餓的,這個窩窩頭留著給你餓了吃。”

  無論楚氏怎麼說她不餓,傅雲杉姐妹都不接她的窩窩頭,楚氏無奈又欣慰。

  留了傅剪秋幫楚氏干活,傅雲杉帶著小八給傅思宗送窩窩頭,還趁楊氏不注意,偷摘了一個後院的黃瓜塞到袖子裡,一並給了傅思宗。

  吃過午飯,喂了雞鴨,給後院的菜澆了水,期間,崔氏各種想近身都被傅雲杉巧妙的躲開了,只氣的崔氏時不時拿眼剜傅雲杉。

  傅雲杉不在意的忙完院裡的事,挎著籃子和傅剪秋帶著小八去山腰挖野菜,順道拉了傅思宗一起去,美其名曰幫他鍛煉身體好戒除五石散。傅思宗咬著牙半歇半挪到山腰時已是一身汗。

  兄妹幾人嬉鬧著挖了半籃野菜半籃豬草,就聽到山腳有人叫六郎,傅剪秋笑,搖著手跟山下的人打招呼。“是四伯他們回來了。”

  不一會兒,四伯家的鳶尾和桔梗就跑上山,姐妹倆長的很相似,都是圓圓的臉蛋,小眼睛小嘴,唇邊還有兩顆一笑就陷進去的酒窩,很是討人喜歡。

  鳶尾13歲,桔梗與小八同歲,身子骨卻比小八好很多。

  “六郎哥,秋兒姐,杉兒,快回家去……”未站穩,鳶尾就氣喘著道,“我外婆送了條臘肉還有一籃子雞蛋,咱們晚上有好吃的了。”

  兄妹幾人立即高興的收拾東西回家。

  不知道是真顧念血脈親情還是為做給別人看,傅老爺子允許傅思宗每天回去吃晚飯,比起那些染了五石散就被扔到荒郊野外不管不問的人家好了很多,村裡人提起這個對傅老爺子的為人就推崇幾分。

  傅雲杉不予置評。

  到家時,大約下午五六點的樣子,太陽還散著余熱,傅雲杉將半籃豬草放進豬棚陰涼處的一個木柵筐裡,挎了剩下的半籃野菜去灶屋,屋內,楊氏正在切臘肉,看到她籃子裡的野菜,命令道,“野菜都摘了,一會兒做涼拌野菜。”

  傅雲杉將籃子遞給一旁削土豆的三伯娘崔氏,“三伯娘,奶讓你摘野菜。”

  楊氏“啪”一聲將刀拍在木案上,傅剪秋忙扯過籃子,笑道,“奶,杉兒心口疼還沒好,我來摘。”

  “什麼樣的娘生什麼樣的閨女,就使勁兒作吧。”楊氏橫了傅雲杉一眼,繼續切臘肉,切了十幾片的樣子,將剩下的臘肉收進櫃子裡,又從裡面拿了六個雞蛋,鎖了櫃子。

  太陽還未落下,晚飯就上了桌,同午飯不同,晚飯是在院子裡樹蔭下吃的,兩個方桌,女人一桌,男人一桌。

  一筐雜面窩窩頭,一大盆土豆絲炒青椒,一大盆洋蔥炒雞蛋,一盆涼拌野菜,一大盆黃瓜片兒湯,邊兒上還放了一碟鹹菜。男人桌比女人桌多了一盤蒜薹炒臘肉,傅雲杉無語。

  小八扁著嘴,看著七郎嘴裡吃一塊肉,碗裡放一塊肉,筷子上還夾著一塊肉,無限委屈。

  傅雲杉摸摸他的頭,手下意識拿了筷子去夾雞蛋。

  “杉兒你干啥?”楊氏“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厲聲道。

  一桌的人都停了下來,看著楊氏和傅雲杉,還沒等杉兒說話,楊氏已轉向楚氏。

  “這就是你家的閨女,大人還沒動筷子,她就先吃上了!有沒有一點規矩?!”楊氏破有些咬牙切齒。

  額,不過一筷子雞蛋,眼見要被她夾完了,自己只是夾了一點給小八,怎麼就惹到她了?!傅雲杉無言。

  楚氏臉上一陣白,心裡明白是這兩天她家的事讓傅家在村裡人面前丟臉了,婆婆這是借機發難他們娘幾個呢,如果這時候她低頭認錯,甚至打罵幾聲傅雲杉,楊氏就不會繼續追究了。

  可她怎麼忍心,她是做娘的人啊!想到傅雲杉為了自己,被她大伯一腳踹的死過去,半天沒有氣息,一直到現在臉色都發白,她就什麼都不想說了。

  “娘,杉兒身子弱,昨天還吐了血……”楚氏試著解釋,讓楊氏放過傅雲杉。

  “弱?她哪裡弱了,拿鋤頭要砍她大伯時可一點沒看出來!看看,現在還能吃雞蛋呢!”楊氏惡狠狠道。

  果然是!

  楚氏在心裡歎了口氣,態度更加謙卑,示意傅雲杉將雞蛋放回盆裡,“娘,杉兒只是個孩子,她知道錯了,兒媳一定好好教她……”

  “你教?這就是你教出來要殺親大伯的畜牲……”楊氏打落傅雲杉的筷子,雞蛋畫了一個弧度,掉到小八身邊的地上。

  “奶,你把我送官吧。”傅雲杉放下筷子突然張口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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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38:27 |只看該作者
013 誰都別吃,正好!

  傅老爺子那一桌也都停了下來,側目傅雲杉和楊氏。

  “要不是我拆穿楊康表叔污蔑我娘的事,大伯就不會為了保傅家的名聲想殺了我娘,楊康表叔也不會被爺打了兩巴掌!都是我的錯,奶,您把雞蛋都給了琥珀姑姑,小八,桔梗還都沒吃,只要您留點給他們,您綁了我去送官我也願意,我會跟大老爺說一切都是那楊康的錯,跟我們傅家半點干系都沒有……”

  “你,你……”楊氏氣的直哆嗦,手指著傅雲杉好半響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看上去著實氣的不輕。

  楊氏與傅老爺子少年夫妻,雖做過幾年丫頭,但嫁進傅家就做了當家太太,上面沒有婆婆管束。兒子個個是親生的,她想怎麼罵就怎麼罵,兒媳們都是看她臉色行事,孫子孫女從不敢忤逆她,她自覺過的風生水起,破有些自得。

  不想這幾日,接連被老五家的二丫頭攪合,她還沒怎麼著她,她居然就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威脅她?!簡直不知死活!

  “娘,您別生氣,杉兒還小,她不懂事……”楚氏眼中有些驚慌,她以為傅雲杉是被這幾日的事嚇到,說話沒了分寸,忙替傅雲杉開脫。

  “五弟妹這話錯了,梗丫頭比杉丫頭還小,四弟妹可沒像你一樣教梗丫頭去搶咱娘筷子底下的雞蛋。”二伯娘蔣氏在一旁煽風點火道。

  三伯娘崔氏撇嘴,雙眼如刀一樣狠狠刮著傅雲杉,“就是,這丫頭心眼兒都長歪了。”

  楊氏惡狠狠的瞪了楚氏一眼,“有啥娘生啥閨女,一群下賤胚子。毛都沒長齊就會威脅自家親奶了,以後還不定能做出啥大逆不道的事!”

  “不,不,杉兒她……”楚氏的臉有些蒼白,有些無力,嘴唇蠕動著,卻知道說什麼都沒用,說什麼都是錯,不如不說不解釋,等她發完了火,慢慢就好了。只是委屈了自己女兒,楚氏安慰的拍了拍傅雲杉。

  “我哥生病那天,我親耳聽到夏兒姐騙琥珀姑姑,說現在不流行她身上的百褶裙,慫恿姑姑找我爹要錢買新衣服,把身上的衣服給她。姑姑那身衣服明明很流行……”傅雲杉用衣袖的粗布使勁揉了揉雙眼,一雙眸子瞬間紅腫不堪,“這些事也是二伯娘教夏兒姐的嗎?”

  楊氏一記飛刀眼甩到蔣氏身上,蔣氏忙陪了笑,“娘,您別聽杉丫頭胡說,是夏丫頭前幾日跟我說,琥珀的衣服顏色有些舊了,要我陪她去買新布給琥珀做新衣服,說讓琥珀穿新的,她穿舊的,肯定是杉丫頭聽差了。”說著還給自己女兒使了個眼色。

  “是啊,奶,我娘早上還跟我說,家裡忙完了,她明天就帶小姑去買新料子做衣裳呢。”傅半夏聰明的接口。

  楊氏的臉色慢慢緩和下來,“買了布料拿給我,我給她做。”

  蔣氏臉上的笑有些牽強,“是,娘。”給了楊氏,布料衣裳都別想了。

  琥珀高興的挑了兩塊大的雞蛋夾給傅半夏。

  “小八是狗,趴到地上吃飯,哈哈……”七郎嘴裡塞著肉,含糊不清道。

  傅雲杉一低頭,看到小八瞇起的笑眼,還有嘴角臉上的土,再瞧地上,被楊氏打落的雞蛋沒了蹤影。

  她頓時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心口堵的跟什麼似的,也不出聲,捏著自己的衣袖將小八臉上和嘴角的土慢慢擦拭干淨,“小八乖,雞蛋好不好吃?”

  小八猛點頭,“好吃。”

  傅雲杉別過頭,手快的將盆裡剩下的雞蛋撿了幾個給桔梗,剩下的都撿進小八碗裡,“吃吧。”

  兩桌人都被她大逆不道的動作驚住了,好半響都寂靜無聲。

  “混賬!她這是想造反嗎?長輩還沒發話,她就敢這麼造次?”傅明孝冷哼一聲,“啪”的一聲拍桌而起。

  楊氏氣的臉色發青,三步兩步走到小八身後,抓起他的碗就往門外扔,“我讓你吃,讓你吃!”回頭抬手就朝傅雲杉扇過來,傅雲杉抱著小八站了起來,楊氏一個趔趄,身子趴到飯桌上,幾盆湯水瞬間潑灑,染濕她的暗紫色繡花褙子。

  楚氏忙上前攙扶,“娘……”楊氏一把揮開她,楚氏身子瞬間後仰,傅思宗兄妹驚叫一聲,“娘。”最終沒接住楚氏,楚氏猛的撞到身後的樹上,雙手抱著肚子慢慢滑落地上,臉色蒼白,額頭已滿是汗珠。

  楊氏“呸”了一聲,罵道,“你再給我作,作死你!”

  “哇……我不吃雞蛋,我不吃肉了,不要打我娘……”小八撲在地上爬到楚氏身邊,小手小心翼翼的去擦楚氏額頭的汗。

  傅老爺子蹙著眉看著發生的一切,什麼也沒說。

  傅雲杉的心一瞬間冷若冰霜。

  “不就幾塊雞蛋嗎?吵什麼吵?至於嗎?”三郎口裡吞了塊肉,又趁機夾了兩塊到碗裡,站起身邊吃邊嚷。

  傅雲杉眸光一閃,抬腳踢出一顆石子,三郎膝蓋一軟,驚的扔了碗去抓桌角,只一眨眼的功夫,桌子上的飯連同那盆還剩不少肉的菜都被掀翻在地,埋入土中。

  傅雲杉冷笑,既然他們吃不了那誰都別想吃!

  “啊!五嬸出血了……”鳶尾驚呼一聲,“六郎哥,快去請大夫啊。”

  傅思宗愣愣的,拔腿就往門外沖,卻正好撞上推門而入的一個清瘦男人。

  “六郎,你跑什麼?”溫潤的嗓音聽著有些沙啞,男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身子不好,慢點。”

  傅思宗聲音帶著哭腔,仿佛看到了救世主,“爹,快,娘,娘被奶推到樹上動了胎氣,出血了……”

  正是去參加科舉而歸的傅家老五,傅思宗兄妹的父親,傅雲杉這一世的父親——傅明禮。

  傅明禮身後走出一個人,比傅思宗大不了幾歲的樣子,急吼吼的將肩上的包塞到傅思宗懷裡,“你跟你爹先回去,我去請李大夫。”

  李大夫開了藥,笑著安撫楚氏,“這兩個月臥床靜養安胎,孩子不會有事的。”

  “多謝大夫。”傅明禮躬身作揖,將李大夫送出院門,李大夫臉色凝重,“連著幾天動了兩次胎,脈象虛浮,有滑胎之像,這兩個月千萬不能再讓她下床干活,否則,大羅神仙也救不回這個孩子了。”

  傅明禮笑著點頭應下,轉過身,臉色黯然而無奈。

  內院,楊氏正指揮崔氏蔣氏收拾晚飯的爛攤子,口中不時罵道,“吃個飯都不安生,一樁樁一件件的,哪件不是她做的,那是我傅家的孫女嗎?那就是來討債的!”

  傅明禮站在內院門口,歎了口氣推門進去,喚了聲,“娘,我回來了。”

  楊氏抬手就將手中的饃筐砸到傅明禮身上,高聲大罵,“誰是你娘?不說一聲就偷了家裡的銀子去考科舉,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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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38:41 |只看該作者
014 孝之一字,無奈

  傅明禮五官清晰,眉目清朗,面容明顯菜色,一看就是長久營養不良造成的。身形頎長卻是比傅家男人至少高出一個頭,一身質地極好的淺藍繡壁紋直綴,空蕩蕩地穿在身上,非常不合身,活像一個瘦人偷穿了胖人的衣服,極為可笑。

  衣服是成親時楚氏做好送來的,雖得了尺寸,但楚氏擔心他吃胖稍微放大了一點,不成想,傅明禮越發清瘦,衣服料子又貴,他捨不得常穿,只在重要的時日穿一次。

  後來,傅明禮中了秀才到鎮上領了教書的活,楚氏變賣了幾件首飾,幫他做了一件灰藍色白交領直綴,一件月牙白繡藕荷青色交領直綴。他便讓楚氏將這件衣服收了起來,說等將來兒子中秀才時給兒子穿,也因此,哪怕後來那兩件衣服被楚氏巧手補了很多補丁,他也捨不得再將箱底的這件衣服拿出來。

  記得二哥剛去鎮上拉活時曾想借穿,他立時拒絕,被楊氏狠狠罵了一通。

  這次科舉考試,他本不想參加,因為沒盤纏。

  他雖每月有四兩銀子的束脩錢和一兩銀子的廩膳錢,卻都被楊氏收著,而進了楊氏的手,任何人都別想再要出來。而家裡除了楚氏陪嫁的三十兩銀子,便無分文。

  楚氏知道他多年苦讀,一心想光耀傅家門楣,便和他商量,取了自己的陪嫁銀子給他參加科考,待他中舉後再告訴傅老爺子和楊氏,他一方面不想用妻子的陪嫁銀子一方面又覺得瞞著父母是為大不孝,可終抵不過想要光耀傅家門楣的決心。

  臨行前收拾行李,妻子將衣服拿出,說,“相公雖不介意別人的眼光,表面功夫卻還是要做一做,免叫一些捧高踩低的小人鑽了空子。”

  他思量許久,決定穿著這件衣服進考場,兒子染了五石散已成廢人,既不能陪著兒子中秀才,那就陪著他一起中舉吧,也不枉妻子一針一線的縫制。

  誰知,他坐進考場不過寫了一個名字,就被外面一陣喧嘩打斷,他清清楚楚的聽到小弟喊著他的名字說,“五哥,娘得了重病,你快出來,再晚就來不及了。”

  他整個人都懵了,以為是自己擅自離家讓娘氣出了病,不顧監考官的勸說,疾奔出場,收拾了東西就往家裡奔。

  誰知,回到家看到的卻是娘將妻子推撞到樹上,孩子差點保不住,而在此之前,還動過一次胎氣,原因是什麼,他不得而知。

  此刻,他明知躲一下,衣服就得救了,可他卻只能無言的站著一動不動,任那被菜湯浸過沾滿泥土的饃筐狠狠砸在身上,他胸口的位置瞬間就染上一片髒污。

  看他一聲不吭,楊氏的火氣更大,“說話!你啞巴了?”

  “娘,您別生氣,五弟或許是花光了錢還沒吃飯,沒有力氣說話。”蔣氏看著他身上的直綴,眉眼閃過譏笑,“怎麼?五弟當了舉人老爺就瞧不上咱們這些白板親戚了?”

  傅明禮微抬頭,唇角扯出一抹無奈而自嘲的笑,對蔣氏道,“二嫂,我沒有這個意思。”

  又轉向楊氏,態度恭謙,“娘,您別生氣,是兒子不對。”

  楊氏卻理也不理他的道歉,揮開蔣氏的胳膊上前一步,緊緊盯著他,怒聲道,“我的銀子呢?你是不是都花光了?說,你是不是把我的銀子都花光了。”

  傅明禮低頭,眼神黯然,“娘,我沒有偷您的銀子……”我花的是妻子的陪嫁銀子。

  “呸!你沒偷我的銀子會憑空消失?”她剛丟了錢,楚氏就告訴她傅明禮因東家所托要去府城一段時間,哪裡有這麼巧的事,她的銀子肯定是他們夫妻偷的!

  灶屋內突然傳來碗被打碎的聲音,崔氏訕訕探出頭,“娘,俺這想洗碗呢,手一滑……”

  楊氏立時飛眼瞪崔氏,“你怎麼不把你自己給摔了!明天不許吃早飯。”

  崔氏眼中閃過一抹心虛,撇了撇嘴,奇異的縮回了透沒有開口反駁不滿。

  二伯傅明悌聽到動靜從廳堂走了出來,看到傅明禮笑著招呼,“五弟,怎麼樣?有沒有把握中舉?”

  “二哥。”傅明禮朝傅明悌點頭,“聽六弟說娘染了重病,我來不及考試結束就急忙趕回來了……”

  楊氏的臉色微微一變,隨機昂起頭,瞪了一眼傅明悌,冷眼去看傅明禮,“我是生了病。是被你媳婦和你閨女氣病的!”指著一地的菜渣,怒道,“瞅瞅,我不過是說了她一句,就受不過氣砸了這一桌子的飯菜,真是你生的好閨女,一點教養都沒有!”

  “娘,杉兒是個懂事的孩子……”

  楊氏怒,“她懂事?她懂事會舉著鋤頭去殺親大伯?她懂事敢跟我大小聲?我看她就是啥樣的娘生下的啥樣下賤胚子!”

  傅明禮明顯不能接受楊氏的說辭,神情有些激動,“娘,六郎他娘為人和善,對您和爹更是孝順有加,您怎麼能這麼說她?”

  “孝順?我呸!偷藏著那麼好的銀簪,我不過是說給你妹妹琥珀,她就對著我大聲嚷嚷,還想從我手裡搶回去!我真是三生有幸,娶了個這麼孝順的好兒媳婦!”楊氏冷哼,眼神狠狠掃過一牆之隔的外院,“一身狐媚樣,有臉做下那下賤事,還怕別人說?!”

  “娘!”傅明禮菜色的臉氣的發紅,一雙黑眸受傷極深,“娘子她嫁來傅家十七年,奉養公婆,親和妯娌,善待侄子侄女,家務農活都沒落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您怎麼能這麼詆毀她?”

  聽到詆毀二字,楊氏的雙眸閃了閃,接著一聲大喝,“你給我跪下!有你這麼跟娘說話的嗎?我一把屎一把尿養大你,你就是這樣孝順我的嗎?”

  傅明禮臉色淒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傅老爺子在廳堂內輕歎了口氣。

  蔣氏和傅明悌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個上前扶住楊氏,一個上前走到傅明禮身邊勸,“五弟,快跟娘認個錯。”接著又歎息一聲道,“這不能怪娘,你這幾天不在家是不知道你媳婦兒和你家那個杉丫頭做下的事……”

  傅明禮低垂著頭,“二哥,你不用多說,我媳婦和我閨女是什麼樣的人我清楚,他們斷不會做出丟傅家顏面的事!”話一頓,又接著道,“如果她們真做了什麼,那也肯定是逼不得已而為之。”

  傅明悌一怔,一直掛在臉上的笑也隨之僵住,嘴角抽了抽,瞟了眼正從走廊裡走過來的傅雲杉,拍了拍傅明禮的肩頭,不再吭聲。

  傅雲杉的唇角勾起笑,因為最需要傅明禮的時候他卻不在的一點惱怒,也被他的幾句話打散。

  “爹,娘喊我找你。”傅雲杉慢慢走到楊氏面前,輕笑著,“奶,您的身體真好,我娘被您一推就差點掉了孩子一屍兩命,要不是知道您當時心情不好,我差點就以為您是因為表叔的事在跟我生氣呢?”

  話落,故作無限委屈的仰頭看楊氏,“奶,您要是不解氣,咱們就去衙門好不?”

  她敢用孝字壓她親爹,她也不怕將她老楊家的獨子送進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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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38:54 |只看該作者
015 跪地請罪,溫暖

  “杉兒,不許這樣跟你奶奶說話。”傅明禮膝行兩步,明著指責,手卻極快地將傅雲杉拉到自己身後,拍著她的手安撫。

  傅雲杉眸色蘊起暖意,略垂了頭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消瘦身形,雙唇微開合,極盡無聲的低喃,“爹……爹……”傅明禮輕聲應著,回頭給她一個‘不怕,有爹在’的眼神。

  那麼輕的聲音,她自己都沒有聽到,他是怎麼聽到的?

  這是所謂的父女愛,血脈親情嗎?

  她不得而知,眸中的暖意卻慢慢蔓延開,滿滿的肆意著如枯木逢春,生機無限。

  “你聽聽,這就是你懂事的好閨女。大人說話哪有她插嘴的規矩?”楊氏叉腰怒罵,很像一把茶壺,傅雲杉抿唇,躲在傅明禮身後輕笑。

  “一個屁大點兒的娃動不動就拿上公堂跟我吆喝。哪一點像我傅家人?”不知想到了什麼,楊氏的臉色猛地猙獰起來,“你一個秀才連女兒都教不好,還考什麼舉人?!”

  傅明禮的臉色唰地慘白。

  “娘,您咋回事?”傅家老六傅明義卷著衣袖走過來,濃眉大眼,長相有幾分著急,小嘴像了楊氏十足十,見自己的兒開口,楊氏臉色稍緩,擺了擺手,“這裡沒你的事。我讓老三媳婦給你燒了熱水,你去洗個澡早點睡覺,跑了這十幾天的。”

  傅雲杉收笑挑眉,敏感的察覺到楊氏的態度很奇怪。

  傅明義不動,蹙眉糾結,“我不去。娘,五哥一聽到你有病考試都不管就跑回來,你都不知道五哥那先生都說寫考卷花不了多少時間,寫完再回來也不遲,還說以五哥的文采必能中舉!五哥理都沒理,就為了回家來看你!你……你怎麼……”

  楊氏瞪了傅明義一眼,這瞪的程度跟瞪傅雲杉父女不一樣,楊氏瞪傅明義帶了點嗔怒,仿佛在看不懂事的孩子。“你知道啥就瞎嚷嚷,去問你大哥去。”

  傅明義不理,“我都聽說了!娘,表哥是啥人你還不知道,咋能怪五嫂呢?”

  楊氏抬手拍了傅明義一巴掌,“你表哥咋了?!還不是楚氏那個小娼婦看上我們楊家良田家產想勾引康兒,好嫁去楊家享福,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她那副模樣。”

  傅明禮的臉由慘白轉為死白,不敢置信的看著楊氏,聲音猛高了八斗,“娘!棲雲不是那樣的人!”

  “你吼啥?我是你娘!你吼那麼大聲干啥?嚇唬誰呢?一家人都看到的事我還能冤枉她?!”楊氏被傅明禮的高聲驚退一步,隨機又氣勢洶洶的指著傅雲杉罵道,“還有你這個好閨女,忤逆長輩,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娘啊!你別說了。二嫂,二哥,你們快勸勸娘。”傅明義著急的拽了拽楊氏的胳膊,被楊氏啪一聲打掉,“叫啥叫?娘說的都是實話。”

  蔣氏微笑,目光又掃了眼傅明禮身上的衣服,道,“六弟,出事那天我們都親眼看到了,這……可讓嫂子怎麼說?”

  “唉,五弟啊,咱家現在不是挺好的嗎?你為什麼非要去考科舉呢?看把娘氣的……”傅明悌眼中一絲為難飛逝,歎了口氣。

  傅明禮消瘦的身子渾身顫抖,頭撲到地上,“彭彭彭!”磕了三個響頭,“娘,都是兒子的錯,兒子在家好好奉養娘和爹,教子養女。兒子再也不去考舉人了。可是……”傅明禮抬起頭,額頭因用力過猛,已鼓起一個大包,襯著青白的臉色看著格外恐怖,“棲雲絕不會做那樣的事!杉兒是兒子的孩子,養不教父之過,兒子這就去給大哥請罪……”

  奇異的,楊氏居然沒有繼續糾纏,只惡狠狠的瞪了眼傅雲杉,冷哼了聲,“記住你自己說的話,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偷偷跑去考什麼科舉,你就永遠也別想進家門!”

  “是。兒子記下了。”傅明禮道。

  這樣就算了?傅雲杉望著楊氏,若有所思。

  “行了,起來吧。”楊氏志得意滿的扯著傅明義走了,傅雲杉剛扶傅明禮起身,楊氏走到後院門口又回頭,命令道,“明天把偷我的那二十兩銀子給我送過來!”

  傅明禮張嘴,“娘,我真的沒偷……”

  楊氏卻已轉身進了後院,關了院門。

  忽明忽暗的廳堂內,傅老爺子抽了幾口旱煙,也起身出了廳堂。

  父子倆打了聲招呼,傅老爺子轉身准備回後院。

  傅雲杉眉頭一挑,彎腰去拍傅明禮膝蓋的土,“爹,你沒有拿奶的二十兩銀子,奶的銀子卻丟了,我看是家裡出了內賊。你一個月才五兩銀子,要攢四個月才能還上奶的銀子,咱家肯定沒銀子吃飯了。不如……”她抬頭輕笑,眼睛掃了一眼正走到後院門口的傅老爺子,聲音略提高,一字一字道,“咱們去報官吧!雖然會被別人知道咱傅家出了內賊,名聲不好,可奶的銀子不能就這麼丟了啊……”

  傅老爺子咳了咳,傅雲杉笑了,“爺,你咋了?”

  傅老爺子看了傅雲杉一眼,對傅明禮道,“老五啊,你娘就那脾氣,過了就沒事了,你別放心上。銀子的事我跟你娘說,你就別管了。”

  “是,爹。”

  這意思是……傅明禮不用出這二十兩銀子了?

  傅雲杉詢問的看著傅明禮,傅明禮笑著點頭,牽了她的手回到外院的屋子。

  傅思宗正抱了柴禾往屋子的廈簷下放,看到二人回來,忙放下柴禾,開了門,擔心的問道,“爹……”

  “哥,一點事兒都沒有,奶啥事都不講了。”傅雲杉笑著進了屋,笑嘻嘻的將消息告訴擔憂的楚氏和傅剪秋。

  講的意思通追究,是洛邊城的方言。

  片刻,屋內就傳出娘幾個輕輕的笑聲,傅明禮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走,去看看你娘。”

  掀開簾子,楚氏半躺在床上,臉色慘白,這兩次動胎尤其是這次流了血,傷了不少元氣,慶幸的是孩子命大,沒有事。

  楚氏揚起笑,卻在看到傅明禮胸前的污澤時僵住,慘白的臉色更白上三分,雙眸瞬時蓄滿淚水,聲音哽咽道,“相公,我……”

  “我知道。這麼些年,我都知道。”傅明禮笑著看妻子,“大夫說你不宜傷神,孩子調皮你需要好好靜養。明天我去跟娘說,讓你多休息幾天。”

  傅剪秋忙點頭,“奶要娘干啥我都能做,做飯、喂豬、澆菜、割草我都會。”

  “我也會。”小八也跟著點頭。

  “那我去山上找枯木,存了冬天取暖。”傅思宗的臉上也洋溢著笑。

  楚氏到口的拒絕被傅明禮的眼神安撫,夫妻倆笑著,一臉欣慰。

  微微閃動的煤油燈將幾人的身影投射到牆上,一個緊挨一個,那麼緊密,那麼……溫暖!

  傅雲杉也跟著笑了,從傅思宗和傅明禮中間擠過去,叉著腰站在中間,朗聲道,“你們干活,我想辦法賺錢養家。”

  一家人同時怔住,互相瞅了瞅,又不約而同一起大笑。

  傅雲杉往身後偷瞄,她站的位置巧妙的堵住了幾人的缺口,牆上的影子圍成了一個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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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39:06 |只看該作者
016 戲耍楊氏,想法

  翌日,楊氏果然絕口不提銀子的事,只是看傅雲杉姐妹的眼神添了幾分怨恨,在得知楚氏需要靜養兩個月不能做家務時,眼神更是如刀子一般嗖嗖直射向外院,口中還不時高聲罵兩句,“當自己是老母雞抱窩呢,還想要人伺候著,要臉不要臉?”

  吩咐二人干活,更是可著勁兒的使喚,二伯娘三伯娘落的清閒,不一會兒便回了自家屋,不出門。

  傅剪秋氣的眼圈泛紅,傅雲杉想了想,湊到傅剪秋耳邊低語了兩句,姐妹倆鬼兮兮的笑了,接著一上午,不管楊氏怎麼發怒,怎麼罵,兩人都笑嘻嘻地接了活去干,邊做邊問楊氏這樣做行不行,直到吃過午飯,實在無活可做,楊氏累的捂著胸口直喘氣,看著眼前笑著等活的二人,心頭的火氣如遇順風,‘呼啦’一下燃的更旺!

  可偏二人做事都是照著她的吩咐,一點差錯都沒有,她那股火氣想發都找不到地方。

  “滾!哪遠滾哪去,別讓我看見你們!”

  憤憤的吐了口氣,楊氏惱怒的轉身回了後院。

  姐妹倆繃著臉,回了外院,一進屋,就忍不住大笑起來。

  楚氏被二人笑的莫名,“怎麼了?”隨機想到什麼,一臉擔憂之色急問道,“是不是你奶她……”

  傅雲杉擺了擺手,“沒有沒有……”話未完,想到楊氏憋屈氣惱的模樣,又忍不住笑出聲。

  “你這孩子,小心嗆著……”像是印證楚氏的話,她話音剛落,傅雲杉就猛地咳嗽起來,楚氏忙拍她的後背,看著女兒漲的通紅的笑臉,眉眼也不由染上笑意。

  傅雲杉在楚氏懷裡拱了拱,抬頭笑道,“娘,你放心,奶今天一點都沒為難我們。”

  傅剪秋跟著點頭,眉梢眼角都帶著笑,“娘,你不知道杉兒多機靈,奶讓做啥我們就做啥,還喊奶在旁邊盯著,做一件讓奶看一遍,奶一點錯處都挑不出來,我們把所有活都忙完了,奶親口放我們回來的。”

  楚氏有些怔,楊氏的脾氣她知道,但凡有一點不滿意,就會數落的你抬不起頭,大半天的活計這麼快就做完放了剪秋她們回來,說不得這會兒在後院怎麼生氣呢?

  可想到女兒是替自己在婆婆面前挨罵,楚氏不由歎了口氣,想說什麼,卻又不好在孩子面前議論長輩,只笑著道,“好了,去歇著吧,再幾個時辰你們還要做晚飯呢。”

  “娘,我不累,杉兒年紀小,讓她在家陪你吧。”傅剪秋搖了搖頭,“我去山上挖點野菜好換錢給娘買好吃的。”

  “姐,我也去。”傅雲杉想到傅思宗的五石散癮,又扭頭問楚氏,“娘,爹一個月有多少工錢啊?”

  “爹一個月有五兩銀子呢。”傅剪秋笑著接了話。

  傅雲杉不解了,她不知道這個朝代的銀錢怎麼換算,但從傅剪秋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五兩銀子不少了。那為什麼一家人過的這麼緊巴,傅思宗連飯都吃不上?

  似是看明白傅雲杉的困惑,傅剪秋眼神一黯,斂了笑容,“家裡除了大伯,所有人的工錢都要交給咱奶,要不然哥……”

  原來如此。

  這樣一來,她想戒除傅思宗的五石散毒癮怕要更費功夫了,首先藥錢要解決啊。

  “那咱們要花錢的時候咋辦?”她可不認為進了楊氏手中的錢還能要回來。

  傅剪秋眸中的黯然更深,唇角卻強扯了一抹笑,罵道,“小丫頭,你哪這麼多問題?趕緊挎了籃子出門,再晚就只能留家做飯了。娘,我們很快就回來。”

  話落,拉著傅雲杉出了門,楚氏笑著應了,只是二人剛出門,楚氏的笑就收了,輕歎一聲,拿過一旁的衣服縫補起來。

  小八瞇著眼,在被窩裡翻了個身,嘴撅的老高。

  直到出了門,離家遠遠的,傅剪秋才松開傅雲杉的手,“杉兒,以後不要在娘面前問這樣的問題了,娘會傷心的。”

  傅雲杉微怔,想到傅思宗五石散癮發作那天,楚氏拿出的銀簪,心下有些明白了,“姐,娘的陪嫁是不是都……”賣了。

  “嗯。”傅剪秋垂著頭,神色傷痛,“小八早產小時候老是生病,奶捏著銀子怎麼求都不給,娘就賣了陪嫁的手鐲簪子給小八買藥看病,後來哥染上五石散,每次犯病娘都要花錢……”

  “那……家裡其他人有病奶也不給錢嗎?”

  “咱家和四伯家要錢是從來不給的。”姐妹倆一問一答,很快到了山上,傅雲杉也隱約知道了楊氏這麼對傅明義的原因。

  “爹只上過幾年私塾,文章卻寫的極好,先生要保爹去參加科考,奶要爹把機會讓給大伯,爹讓了,先生覺得可惜就去求了人情,又給爹要了一個名額,結果,爹中了秀才,大伯落了榜。奶說是爹搶了大伯的秀才,越發不待見爹和娘……”

  “奶不讓爹坐館教書,爹就一直在家做農活,先生來請了幾次奶都沒有點頭,爺也不管。後來,大伯接了爺的差事去楊莊當了管事,奶才松口讓爹去鎮上教書。”

  “哥的書也是跟著爹的先生讀的嗎?”

  “不是,哥是跟著爹讀的書,你不是也跟著爹讀了幾天書嗎?爹還說你的字清秀有余,力道不夠呢。你都不記得了?”提到讀書,傅剪秋多了兩分笑意。

  傅雲杉也笑,“那麼遙遠的事,我咋能記得住。”

  姐妹倆笑鬧著,手下快速的挖著野菜,不多久就挖滿了一籃子,擔心著楚氏在家沒人照顧,二人收拾了就准備回家,耳邊卻傳來“彭”一聲響,竟是一只兔子撞到了樹上,暈了過去。

  姐妹倆面面相覷,傅剪秋提著兔子笑,“晚上有好吃的了。”

  傅雲杉眼睛一亮,“姐,把兔子給我吧。”隨機將她有辦法治好傅思宗的事說了一遍。“只是要花很多錢……”

  傅剪秋聽著驚喜不已,抓著她的手連聲道,“真的嗎?真的嗎?”

  得到傅雲杉肯定的回答,她又急切道,“只要能治好哥的病,就算是傾家蕩產咱也願意。”

  傅雲杉搖頭,五石散是毒癮,雖可以治愈卻需要方法配合藥物才能戒除,再加上傅思宗已染上兩年之久,並不是短期就可以看到效果的,要支撐這麼龐大的藥費,即使他們傾家蕩產怕也只是杯水車薪,遠遠不夠!

  傅剪秋默然,口中低喃了句,“要是爹的錢不用給奶就好了。”絲毫不提讓傅老爺子和楊氏出錢的話,怕是明知道不可能吧。

  傅雲杉在心中歎了聲,面上卻漾開一抹笑,拎著兔子晃悠道,“姐,看,這是什麼?”

  傅剪秋微愣,“兔子啊。”

  傅雲杉笑,“錯,這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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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10:08:19 |只看該作者
017 試探分家,籌錢

    “啊!你是說……”傅剪秋一怔,隨即了然,姐妹倆心照不宣地找藤捆了兔子壓到野菜下面,急忙奔下山。

    回到家,正碰上傅明義出門,楊氏在外院門口站著和他說話,看到二人回來,楊氏臉上立時染了一層怒氣,傅雲杉機警的喊了聲“奶,六叔。”挎著籃子和傅剪秋跑進了自家屋裡。

    楊氏氣哼哼的罵了句,“晚上蒸野菜團子,還不趕緊把野菜洗了。等著誰伺候你們吶。”

    傅剪秋笑著應了楊氏,抓了一半野菜抱著出了門,楊氏又跟傅明義嘀咕了兩句才轉身回了後院。

    吃過晚飯,傅剪秋和傅雲杉手腳俐落的收拾好了灶屋,在楊氏不得不放行的氣惱眼神中,笑嘻嘻的跑回了外院,鎖了院門,進了屋。

    傅老爺子年輕時攢了不少錢,娶楊氏時在雙河鋪建的院子是個三進院,大門進來看到的是一大塊浮屠影壁,影壁左右各有一道拱門,左側拱門進去是外院,有三間房,據傅迎春說這三間房叫倒座房,是大戶人家奴僕看門時歇腳的地方。右側拱門進去是一條九十度的走廊,直通內院。影壁和左側拱門間留有二米的方距,是進入內院的垂花門,內院分東西兩個廂房,傅明孝和傅明悌住了東側的六間房,傅明忠住了左側的三間,另外三間是楊氏留給老六傅明義的婚房。

    內院過去是跨院,左右跨院中間是通內院和後院的廳堂,四伯傅明信一家住在左跨院,右跨院放了雜物。跨院往後是後院和菜園,傅老爺子和楊氏帶著傅琥珀、傅明禮住在後院。

    傅明禮一直住在外院的倒座房,成親後,楊氏找了泥瓦匠改了拱門,做了一扇門出來,還吩咐傅明禮,平時必須關著,關起門,外院自獨成一戶。

    傅思宗得了傅剪秋的信兒,早早就守在了屋裡,一聽到院門落鎖,不由疑惑的開門迎了二人,“忙完了?這麼快?”

    傅雲杉得意昂頭,傅剪秋在一旁看著笑,“哥,你不知道,奶今天可氣了,臉一直黑著……”

    “你奶罵你們了?”傅明禮一聽,忙起身擔心道。

    “沒有。”傅剪秋憋笑,將傅雲杉上午的事說了一遍,“爹,杉兒這法子好,奶剛開始還罵我們,後來看我們一直笑,做事又快又好就不吭聲了。就是奶一天沒罵人,我看她憋的怪難受……”說到最後,有些歉意的看著傅明禮。

    “你們沒做錯事,你奶為啥要罵你們?”傅明禮有些哭笑不得,“好了,杉兒不是說有事要跟我們說嗎?說吧。”

    傅雲杉笑著爬上床,坐到楚氏身邊,正色道,“爹,娘,我有法子治好哥的五石散毒癮!”

    楚氏和傅明禮同時一怔,片刻,兩人臉上都揚起驚喜的笑,傅明禮從椅子上猛起身,楚氏則一把抓住傅雲杉,“杉兒,你說的是真的?”

    傅思宗更是喜的臉上從凳子上蹦了起來,雙眼灼灼的看著傅雲杉。

    “嗯。”傅雲杉點頭,“只要哥有這個毅力,再配上藥物,就一定能治好!不過……”看了一眼傅剪秋,又道,“哥染上時間太久,光藥物這一塊兒就需要龐大的藥費,咱家……”

    傅明禮和楚氏臉上的笑僵住了,屋內一時沉寂無聲,屋外秋風簌簌,吹進一陣涼意。

    傅思宗頹然的坐下,臉上扯著一抹絕望的笑,“沒事,這兩年我也活過來……”

    “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治好六郎。”傅明禮雙目堅定,頎長的身影在燈光下投射到牆上,很高大。

    傅思宗立時哭出聲,“爹……都是我,我要是不跟大郎哥去回春館就不會染上五石散,爹,妹妹馬上要嫁人了,娘也要生產了,您別管我了,就讓兒子這樣吧……”

    傅雲杉敏銳的聽到了大郎的名字,垂頭思考。

    “六郎……你是娘的兒子,娘情願不要命也要救你啊……你怎麼能說這話來挖娘的心啊……”楚氏一聽,也不由哭了出來。

    傅明禮紅著眼,拍兒子的肩膀,“說什麼傻話,你和你妹妹、你弟弟都是爹娘的心頭肉,以前是沒法子,現在有法子了,爹娘怎麼也要試上一試,從明天起,我就去接一些外面的抄寫活,多掙一份出來……”話音一頓,傅明禮想到每個月都要上繳的五兩銀子,要是有這五兩銀子,要是有這五兩銀子……

    傅明禮黯然,娘怎麼會願意?!

    “要是分家就好了,爹的錢就可以給哥看病買藥了……”傅雲杉心裡一動,低聲半試探地嘀咕了一句。

    傅明禮忙呵斥,“杉兒!”言語間多了幾分嚴厲,“上有高堂不分家,這話以後千萬不要讓你爺奶聽見。知道嗎?”

    傅雲杉無奈地點了點頭,眸子不經意看到楚氏聽到分家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希冀,想到楊氏的刁鑽刻薄,不由歎氣。

    “我這裡還有十兩銀子……”楚氏開口道。

    “不行!那是岳母留給你最後的錢,怎麼能用?”傅明禮打斷楚氏的話,嚴詞拒絕。

    楚氏不依,“既是錢就是花的,真留著那錢買棺材我還不如救了我兒子,到時候死了裹草席我也含笑……”

    “娘!”

    兄妹二人齊喚,楚氏眸中含淚,伸手招了傅思宗到身邊,半摟著他道,“只要我兒子能堂堂正正的做人,我還有什麼捨不得放不下的!”

    傅雲杉突然反應過來,那十兩銀子是什麼錢了。

    古時女出嫁,陪嫁時陪田陪房陪銀子就是為了讓婆家敬女兒三分,最高的規格莫過於連死後的棺木也陪送了。

    那十兩銀子極有可能是楚氏出嫁前,楚家陪送給她的棺材錢!難怪能一直留在手中沒有被楊氏找藉口要去了。

    屋內的氣氛一時十分傷感,傅雲杉捅了捅傅剪秋,傅剪秋會意的擦了眼淚,跑去將兔子拎了進來。

    “爹,娘,你們看,這是我和姐今天在山上抓的兔子,還是活的。”傅雲杉逗了逗被綁成一團的兔子,抬頭對傅明禮道,“爹,你看這一隻兔子能賣多少錢?”

    傅明禮一怔,“皮和肉分開能賣個四五百文錢。”

    傅雲杉眼睛忽閃,“一個四五百文,那十個呢?二十個呢……”

    傅剪秋噗嗤笑了,“你以為天天有兔子往樹上撞嗎?”

    “我們可以設計陷阱啊,一天抓個兩三隻,一個月就有八九十個四五百文,哥的藥錢就可以慢慢湊起來了。”傅雲杉雙眼睜的大大的,極其興奮的看著眾人,“到時候哥去挖坑做陷阱,剛好可以鍛煉身體,強身健體才能更好的抵抗毒癮復發。”

    傅思宗首先點頭同意,嘴唇激動的一直在顫抖,“好。”

    傅明禮和楚氏欣慰的笑,傅明禮道,“我來殺兔子剝皮。”

    一家人興奮的聊了半夜,傅雲杉不忘跟傅思宗約好第二天一起去鎮上賣兔子,才任由傅剪秋拉了回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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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發表於 2016-2-19 10:08:34 |只看該作者
018 清河鎮上,商機

  天色稍放亮,傅雲杉就醒了,穿衣服洗漱的空檔,傅剪秋已將籃子收拾好,兔子放下面野菜放上面,過了一夜野菜明顯沒有剛挖出來的時候新鮮,傅雲杉端了臉盆裡的洗臉水,以手兜著淋了一些上去,菜色立刻好看起來。

  傅剪秋驚喜,“真聰明!你這丫頭咋想到這種鬼主意的?”

  傅雲杉仰頭笑,“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妹妹?”

  “哎呀,這是誰家的閨女臉皮咋這麼厚?羞羞羞。”傅剪秋捏著傅雲杉的臉頰,笑罵。

  “是我傅家的……”小八瞪大眼睛,撲倒在傅雲杉的懷裡,搖晃著腦袋朗聲道。

  姐妹倆頓時笑成一團,傅明禮和楚氏好笑的看著姐弟幾人嬉鬧。

  傅明禮每半個月有一次沐休,一次沐休有兩天休息時間,這次參加科舉是請了半月的假,今日恰是要回鎮上書塾的時間,收拾好了傅明禮去後院請了安就帶著傅雲杉出了門。

  這樣的早,自然是沒有早飯吃的,傅雲杉走的時候,傅剪秋塞了兩個窩窩頭給她,“是我和小八偷偷藏的,你帶去和爹、哥分著吃吧。”

  連小八都知道傅明禮早起去鎮上書塾是吃不到早飯的,還特意將晚飯省出來。

  傅雲杉回頭看著傅家氣派的院子,想著傅家一眾人,一時無言。

  雙河鋪的人雖愛看別家笑話,但心地不壞,再加上傅明禮為人謙和善厚,又是村中唯一的秀才,在村中人緣極好。

  一路走一路有人打招呼,連長舌頭的張嬸兒都笑著問了句,雖然看傅雲杉的眼神依舊不好。傅雲杉不在意的笑著喊了聲張嬸早,那婦人竟扭捏的應了還塞給她一個窩窩頭。傅雲杉很是驚奇,傅明禮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離雙河鋪村最近的小鎮名叫清河鎮,原先只是個小村落,有一年洪水成災,清河鎮因地勢凸出,沒有被洪水淹沒,救了很多來此避難的外鄉人,後來洪水退去,許多外鄉人選擇留在小村落,種田經商築橋修路,慢慢就有了現在的清河鎮。

  路上,父女三人一人啃了一個窩窩頭,喝了點帶的熱水,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的路,才遙遙看見清河鎮的南門。

  傅雲杉粗略估計了下,從雙河鋪到清河鎮走了差不多大半個時辰。

  清河鎮分東西南北四個門,每個門開門時間都不同,東門是卯時(早五點),依次東西南北,每個門錯開半個時辰。夏秋卯時開始開門,冬春晚一個時辰開始開門。

  雙河鋪地處清河鎮的西南方,父女三人到的是南門,鎮門剛開,一堆等候在門外的菜農生意人外來人有條不絮的開始進鎮。

  傅雲杉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一行人的穿著打扮和他們要賣的物品,傅思宗在旁邊笑,“清河鎮是洛邊城最大的城鎮,水路陸路都很廣,其他鎮上的商人都會來這裡做生意。看,那邊還有幾個少數民族的人來販賣香料。”

  交通網發達無疑是一個城鎮發展迅速的最重要因素!

  傅雲杉了然點頭,脖子突然一僵,扭頭扯了傅思宗的袖子,“香料?他們賣什麼香料?”

  傅思宗一怔,“自然是一些熏香……”

  “沒有放食物裡的調味香嗎?”傅雲杉雙眸閃亮,一臉急切。

  “有,胡椒、辣面子啊。”傅思宗瞧著自家妹紙亮的驚人的眸子笑,“怎麼了?”

  “嘿嘿。”傅雲杉詭異的笑,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可以賺錢的方法。

  胡椒面只是最簡單的調味料,她前世雖崇尚原生態的食物,但一些簡單的食物配料還是記得的,如果有了這調味料的生意……不僅給哥哥治病買藥的錢不用愁,還能攢錢給姐姐准備一份豐厚的嫁妝,買有營養的東西給娘補身子,爹也有錢買早飯吃了。

  當然,這個前提是傅家其他人不知道!

  抬頭看了眼傅明禮,傅雲杉臉上的笑微微收斂,這個爹,她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從記憶和這兩天發生的事可以得出結論,傅明禮是個孝子!守禮知進退,懂的父母恩,可就是太孝順了,有點盲目!

  算了,先不告訴他,等配好了方子確定能賺錢的時候再糾結這事兒吧。

  “杉兒,想啥呢?快走,輪到咱們了。”傅思宗看著臉上表情變化豐富的妹妹,無奈的推了推。

  傅雲杉嘻嘻一笑,任傅思宗牽著進了鎮。

  清河鎮很繁華!

  這是傅雲杉進鎮的第一反應。

  南門進鎮後的街叫雲華路,據傅思宗說,雲華路是清河鎮的第一條青石路,由清河鎮豐華樓的老板許雲華出資鋪建而成。

  街道兩旁皆是清一色青磚紅瓦的商鋪,各商鋪門前均有著色不同短衣的活計在招攬生意,迎客入門,商鋪二樓從第一家商鋪開始到末尾一家都高高懸掛著迎中秋的大紅燈籠破有壯觀。

  往裡走,雖不如雲華路都是青石路,地面卻很干淨,即使路邊的小街攤擺放也很整潔,傅雲杉連連點頭,哪個商人都喜歡這樣的環境。難怪清河鎮發展迅速成為洛邊城最大的城鎮。

  傅明禮帶著兄妹二人繞繞彎彎的找到賣肉的攤子,言明要賣兔子。

  老板斜了眼三人帶來的籃子,撇嘴,“二百文。”

  傅雲杉拎起籃子就走,傅明禮和傅思宗忙跟上,“杉兒,二百文是肉的價格,野兔子的皮也很值錢的。”

  “爹,你去書塾吧,我和哥哥去找地方賣兔子。”傅雲杉不語的走了一條街,在一條三岔路口停下,還給自家哥哥使了個眼色。

  傅思宗抬頭看了時辰,才接話道,“爹,我陪杉兒去賣兔子,現在時辰不早了,你趕緊回書塾吧。”

  傅明禮也抬頭看了看天,歎息道,“也好,你們賣了兔子就家去,若是賣不掉就去書塾找我。”

  傅雲杉忙點頭,“爹,你放心我們一准兒賣掉。”

  傅明禮笑著拍了拍她的頭,轉身朝其中一條道走去。

  待傅明禮走出兩人視線,傅雲杉重重吐出一口氣,“哥,豐華樓在哪?”

  “啊?”傅思宗微愣,看了看籃子,“杉兒,你不會想把兔子賣給豐華樓吧?”

  傅雲杉點頭隨即搖頭,傅思宗看的不明所以,“不賣?”

  “賣!我要和豐華樓談一樁生意。”傅雲杉推著他,“哥哥快帶路,生意談成的話咱們就可以農奴翻身把歌唱了。”

  “賣只兔子就叫談生意……”傅思宗笑的一臉無奈,拎過傅雲杉胳膊上的籃子,朝其中一條街走去,“還農奴翻身?你這小腦瓜子在想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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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10:08:53 |只看該作者
019 無蛋之雞,碰瓷

  豐華樓在東門府衙街,聽名字就知道這條街是清河鎮府衙所處的街道。府衙街兩旁多是二層樓商鋪,偶有的幾個路邊街攤小販比鎮內其他地方更顯規矩整潔,街道上不時有身著衙役服飾的人走過,各商鋪門前的伙計均笑著招呼。

  “杉兒,拐過去前面那座三層半的小樓就是豐華樓。”傅思宗一路念,想讓自己妹妹改變主意,誰知走到了府衙街,她依舊對他的勸說搖頭不語。

  傅思宗無奈的在前面帶路,走過三個衙役時,籃子不小心蹭到了其中一個衙役的衣服,深藍色的衙役服瞬間染上野菜的顏色,“喂,你這小子,走路不長眼嗎?”

  “對不起……”傅思宗大驚,忙低頭道歉,一臉不安。

  被碰到的衙役臉色不好,明顯不想放過傅思宗,“狗屁對不起,爺的衣服被你弄髒了你說咋辦?”

  傅思宗的額頭滲出汗珠,對那衙役鞠躬作揖,“學生真不是故意的,學生沒錢,您看……”

  “喲,真沒看出來,這還是個讀書人,咋地,撞了人想賴賬。”那衙役一臉不屑的對身邊的兩個衙役道,“瞧,這就是所謂的斯文敗類,哈哈,是這麼個用法吧?”

  旁邊的衙役也跟著笑出聲,眉色間竟沒一點顧忌。

  “這位爺您想怎麼辦?”傅雲杉臉色也不好,她心知,歷朝都是民不與官斗,能不惹最好,但他們真欺人太甚,就別怪她小懲大誡了!

  “咋辦?”那衙役大聲笑,“自然是給爺道歉,賠爺的衣服……”

  傅思宗嚇的忙上前擋住傅雲杉,“小妹不懂事,幾位爺見諒。”

  “哥,幾位爺是官府之人,懂的可比咱們多。幾位官爺想要多少銀子?”傅雲杉淡然冷笑。

  “五兩。看在你們年紀小,爺就收個衣服錢……”那衙役眉間閃過一抹喜色,倒是沒想到倆孩子如此好騙。

  傅雲杉臉上忽地綻放出大大的笑容,“怎麼能讓官爺吃虧,不如咱們去縣衙讓大老爺做主,該賠多少民女和哥哥一分不少的給官爺。”又扭頭對傅思宗道,“哥,你真是太不小心了,一會兒到了縣衙我可不會幫你開罪,一定會老老實實的將事情經過如實稟報給大老爺!”

  刻意咬重了如實稟報三個字。

  那衙役臉色一變,目光有些陰沉,清河鎮的知縣是個清官,平日最看不慣他們這般行事,若是給他知道,打板子是小,差事丟了就壞了。

  早知道這倆孩子這般難纏,他就當沒發生過多好,可眼下讓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收回剛才的話,那他官爺的臉面往哪裡擺!

  一時間,周遭氣氛冷寂。

  街道兩旁店鋪的伙計無不暗自叫好,這幫衙役平時沒少哄騙訛詐他們的銀子,今天竟栽倒兩個孩子手裡,嘖嘖。

  “周官爺,這是怎麼了?”街道轉角處,緩緩走來一個少年。

  一襲繡君子蘭的綢緞直綴,腰系乳白玉佩,頭戴學生巾。細眉單眼皮,鼻梁微微凸起,有些小的嘴巴,不是很突出的五官搭配在一起竟格外的清新爽目。

  那衙役一看來人,忙笑著招呼,“許公子。”

  許氏少年略點頭回禮,目光掃了傅雲杉兄妹一眼,笑道,“周官爺認得我鄉下的遠方表妹?”

  周姓衙役一愣,順著許氏少年的視線看向傅雲杉,只一瞬,笑的更甚,“原來是許公子的表妹,剛才真是失禮了,最近差事勞碌,說話有什麼得罪的地方,表姑娘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最後這話自然是對傅雲杉說的了,傅雲杉亦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曲身福禮,“周官爺言重了。”

  看著衙役走遠,傅思宗躬身,“多謝許公子。”

  許氏少年搖頭,“舉手之勞。”說完,瞇眼瞧了傅雲杉一眼,“姑娘今日有些莽撞了,若到縣衙你或許能勝,卻會留下隱患。這些衙役關系錯綜,能不惹最好不惹。”

  傅雲杉一愣,知道少年說的是實話,笑著屈膝謝道,“公子說的是。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算事兒,只不過……”他們沒錢!

  許氏少年聞言一怔,“姑娘妙語。”

  話落,轉身朝前方走去。

  傅思宗拉著傅雲杉跟在後面,直到三人同時停在豐華樓門前。

  許氏少年進了樓,傅雲杉兄妹被擋在外面,“為什麼?”

  “你們有錢嗎?我們這裡可不招待……”伙計嘴角撇著,眼神勢力瞅著二人的穿著,搖頭道。

  “原來豐華樓也是徒有其表!哥,我們走……”傅雲杉唇角冷笑,轉身即走,她手裡的方子一旦問世,多的是人搶著要,到時候豐華樓的老板千萬別回頭求她就是!

  “阿福,不得無禮。”走進店的許氏少年聞聲回頭呵斥,待看到門口的兄妹倆,細眉微蹙,仍上前有禮問道,“二位這是……”

  “少東家。”那伙計眼見許氏少年生氣,有些惶恐的喚了聲。

  許氏少年擺了擺手,伙計忙彎腰跑進了大堂。

  “杉兒,豐華樓的少東家是剛才幫咱們的許公子。”傅思宗有些好笑的看著妹妹氣鼓鼓的臉頰,對許氏少年道,“許公子,捨妹年紀小不懂事,您別介意。”

  “哥,你看他的眉頭,皺的能夾死一只蚊子,肯定以為咱們跟著他沒安好心!我才不要把我辛苦記下的調味方賣給他……”傅雲杉掃了眼許氏少年,拉了傅思宗就要走。

  “調味方?什麼調味方?”許氏少年眼睛一亮,三步並做兩步上前攔住二人,“小姑娘,你要賣什麼調味方子?”

  他家酒樓這兩年的菜色雖時有創新卻總壓不過雲華路上的一品閣,據說一品閣在菜裡放了什麼辛香料,他多方打探都無果,眼見豐華樓客流越來越少,他和爹都急的很,卻苦於無法無門路。

  如果這小姑娘說的方子有用,那酒樓說不定能……

  想到此,許氏少年再顧不得其他,作揖笑道,“失禮了,姑娘莫怪。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還請裡面談?”

  “杉兒……”傅思宗無奈的朝許氏少年抱歉一笑,“豐華樓的老板是個好人,不會騙咱們的。”

  傅雲杉眉眼抬了抬,輕哼了聲,越過許氏少年走了進去。

  “沒有單獨的房間嗎?”坐在大堂,看著不遠處的幾個交頭接耳的伙計,傅雲杉很無語。

  許氏少年輕笑,“姑娘樓上請。”

  豐華樓一樓是大堂,二樓是雅間,布置極雅,許氏少年安排人送了茶點、茶水,雙方落座,“我姓許名長清,是豐華樓的少東家,不知二位?”

  “我姓傅,名思宗,她是我妹妹,在家排行第二。”傅思宗笑著接話。

  “傅公子。傅二姑娘,敢問你剛才說的調味方是?”許長清有些迫不及待。

  傅雲杉還在念叨許長清的名字覺得有趣,聽他問話,沉了沉心,道,“是一種可以放在菜中輔助提升菜的味道更鮮美的調味料。”

  “真、真的?”許長清細長的眼睛陡然一亮,“調味料何在?”話落,眼睛已自覺的瞄向二人帶來的籃子。

  “我們兄妹今天是有其他事要忙,所以並未帶調味料來。”傅雲杉有些心虛的答道。

  “啊?”許長清有些失望,片刻,又笑著道,“那只有等明日……”

  “接下來一段時間要忙家姐的定親事宜,怕是不能來鎮上,許少東家若真心想要,我十日後會再來,不知少東家出價幾何?”

  “姑娘的調味料若真好,我豐華樓願意出二百兩買……”

  “不,方子不賣!我會每隔一段時間送調味料過來,少東家怎麼出價?”一只兔子可以買四五百文,二百兩有多少只兔子?傅雲杉腦海裡一點概念都沒有,她想做長遠生意,收長期利益,怎麼能賣斷呢?

  “這個……”許長清為難道,“怕是要試過姑娘的方子才能給價。”

  “一斤十兩!”傅雲杉笑著壓下哥哥傅思宗,示意他不要出聲,“我保證許公子絕對物超所值!而且,我的調味料只賣給豐華樓!怎麼樣?過時不候哦。”

  許長清神色一凝,眼中多了幾分不符年齡的沉思,從小姑娘的表情態度看,她對自己的方子顯然是極有自信,若方子真的可用,只賣給豐華樓這個條件就太有誘惑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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