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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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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鳳棲梧桐]一品農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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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1:40:09 |只看該作者
080 富貴權謀,買地

  傅雲杉無限惆悵的離開了三間房村,在糾結著她老爹居然真的是傅老爺子和楊氏親生兒子的漩渦中到了家,到了後院,楚氏見她回來,笑著去端了晚飯,“怎麼這麼半天才回來?我已經安排樓公子住進了司命的院子,讓陳忠媳婦做了幾樣小菜送了過去。你也快來吃……”

  “娘,我爹真的是爺奶的孩子。”傅雲杉緊繃著小臉歎了口氣,抬頭看楚氏,“你說好竹出歹筍常見,我真是第一次見歹竹出好筍……”

  楚氏怔了怔,似是被傅雲杉的話驚住了,好一會兒才扯了抹笑,“什麼歹竹好筍的,淨瞎說!”說著,手裡盛了一碗米飯放到女兒手邊,突然頓住,“怎麼突然說起這個?”說完,擔心的看著傅雲杉,“你告訴娘,你是不是去傅家院子找你爺……”

  “我又沒傻怎麼可能去找爺問!”傅雲杉拿起筷子扒了一口米,戳著盤裡的菜,“我是去問了當年替爹接生的婆婆,她親口告訴我的。”

  楚氏哦了一聲,強扯了一個笑容,替女兒夾了一筷子菜,“傻孩子!你爹是不是你爺奶親生的都一樣,左右咱們現在分了家,每年的年禮和四季衣服也不短他們的,平時有什麼小事能幫就幫,不能幫不該幫的……”她無聲的歎息一聲,“爹娘都有分寸。”

  有分寸?

  傅雲杉搖頭,有分寸跟感情用事是兩碼事!

  她可沒忘記她爹老是被傅老爺子和楊氏激著行事,上一次還差點被傅老爺子逼著出面去做救傅大郎的活,傅老爺子可真會利用親兒子喲!

  她這對爹娘說好聽點是孝順父母,說不好聽那就是軟弱愚蠢!

  “娘,大伯和奶他們要把你沉塘,爺連句公道話都不說,你一點都不恨他們嗎?”傅雲杉低頭扒著米飯。

  楚氏一愣,笑著給女兒夾了一筷子辣白菜,歎息道,“恨,怎麼不恨!娘又不是聖人,活生生被他們冤枉成那樣,還要連累肚子裡的紫菀,你又被你大伯踹的昏死過去,娘說不恨那是假的!可事情過了就是過了,娘還有你爹和你們幾個要照顧,如果時間都花在恨你爺奶和你大伯他們身上,娘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我替娘和爹不值!爹上次差點被大伯害死,爺讓爹出面去為傅大郎說情,要不是我攔著……爹還差點答應!”傅雲杉撅著嘴,抬頭看楚氏。

  楚氏又伸手夾了兩片紅燒肉放進女兒的碗裡,摸了摸她的頭,“你爹中了秀才,你大伯差了一個名次與秀才失之交臂,從此再也沒考過再好的名次,他也是自那以後對咱們家就沒好臉色,你爺奶向來看重你大伯,你爹自然就受了冷落……”想到傅明禮為替老大老三頂罪險些丟了性命的事,楚氏還是一陣後怕,眸子驚悸似的掃了眼傅家院子的方向,深深歎了口氣,“你們也別怪你爹,他雖然有些愚孝,但愛護你們的心一點也不少,為了你們,他已經改了很多,你爹不止一次私下跟我說以後要為了你們多努力,放下以前的執念,以後只為這個家……”

  “娘……”

  楚氏笑著去盛湯,“好了,你們只要記住爹娘永遠是站在你們這邊的。來,趁熱喝,娘知道你喜歡喝,特意從下午就開始燉的。”

  “好。”傅雲杉嘻嘻笑著去接了,咕咚咕咚的喝著。

  楚氏滿臉慈愛的看著女兒的笑臉,突然想到那個泛著微涼秋風的下午,女兒為救小八被傅三郎推下河,高燒不止,邪氣入體,眼看命不保,她往女兒嘴裡灌參湯,聽著她不停的叫爹娘,心中甚至想著女兒要真沒了,她也不活了!

  真好,女兒不僅醒了過來,還越來越聰明能干,甚至想他們不敢想,能做他們不能做的事!

  楚氏沒有發覺,她把自己心中想的事說了出來。

  傅雲杉突然拿碗擋住了臉,眼中有淚珠滾落在湯碗裡,為自家娘最後那深沉的愛意再一次感動。

  是了,娘如此,爹何嘗不是如此,為了救她不惜賣掉家裡的所有東西只為保她性命!

  是她太貪心了!

  從最初只想得到被父母疼愛的溫暖,到希望父母站在她這一邊,現在父母站到她這一邊了,她又覺得父母太軟弱,應該與她同仇敵愾一起蔑視打擊甚至報復傅家的人!

  卻忘了,那裡畢竟是爹長大生活的家,那裡每個人都是他如同對待她一般對待過的爹娘兄弟,他們做了對不起爹的事,爹也沒原諒他們,正慢慢疏離他們,傅老爺子說讓爹出面的時候,爹的掙扎她看在眼裡,正如娘說的,爹正在為他們改變,為了這個家過的更好而努力,她有什麼資格去指責一直在前進的爹呢?!

  陰謀算計的事,本來就骯髒不堪,她不是早就做好一個人承擔的准備了嗎?這時候又矯情什麼……

  楚氏看到女兒將臉都埋入了碗裡,不由收了深思,笑著去奪女兒的碗,“哪有這樣喝湯的,小心你臉上沾上湯汁……”

  “哎呀,娘,我眼裡好像進東西了!”傅雲杉驚呼一聲,舉著胳膊擋住楚氏的視線,拿開碗趴到桌子上用衣袖將眼中的淚擦了,楚氏已走到她身邊,擔心的撥了她的手,“讓娘看看,進了什麼東西?”

  “不知道,好像被我揉出來了……”

  傅雲杉抬頭,一張笑臉上盯著兩只紅通通的兔子眼兒,楚氏噗嗤笑出聲,點了女兒額頭一下,“讓你用衣服揉,瞧把眼睛揉成兔子眼兒了!”

  “兔子眼兒也是娘的閨女……”傅雲杉笑嘻嘻的埋頭往楚氏身上蹭,楚氏笑著擋住她的頭,“瞧你一臉的湯汁還想往哪鑽,快去洗了回院子吧,你爹一會兒也該回來了,我再去做兩個菜等你爹回來給他吃。”

  傅雲杉笑著應了,一溜煙跑出了楚氏和傅明禮的院子,回了自己屋,一進屋就把門關上了。

  墨色中,她無聲的落著淚,臉上卻掛著笑,臉微微偏向楚氏和傅明禮的院子。

  雖然知道爹是傅老爺子的親生兒子有些失望,但就像娘說的左右他們分了家,年禮和四季衣物也不少給,他們要為難爹和他們家也是在其他方面,大不了以後爹被傅老爺子和楊氏召見的時候,她都跟著去!有什麼事也能幫爹拿個主意!

  想通了,傅雲杉總算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突然想起樓重給自己的銀子,還沒跟爹娘說,她抬頭看了看外面已經出現在樹梢的月牙,想了想,還是覺得等明天一早再和他們說罷,萬一爹娘一興奮睡不著了怎麼辦?

  嘿嘿,他們肯定會很高興有這麼多錢的!

  “一個人站在門後傻笑什麼呢?”一道戲謔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傅雲杉扭頭看去,差點沒抽了門上的門栓一把砸過去。

  朦朧的月色下,一身暗橙衣袍的樓重抬腳誇坐在她房間的窗欞上,一雙好看的眸子如黑色曜石奪人心魄,右手做托腮狀微微摩挲著泛著銀光的下巴,削薄的唇微勾著笑,月光傾斜而下,整個人如鍍上一層朦朧的紗,飄渺虛幻美的仿佛一副畫。

  如果忽略他那句戲虐的話!

  “你剛才是在哭?”樓重挑了挑眉,月色下,他的臉有些模糊,傅雲杉卻清晰的看見了他挑眉,朝他翻了個白眼。

  “我為什麼哭?”

  樓重換了左手托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搖頭,“女人心海底針,誰知道你為什麼哭?”

  “……”

  “你有事?”

  “沒事……”樓重剛閒閒的說了兩句,就被一旁跳出來的常寺打斷,“三姑娘,我家爺是特意來跟您告別的,京……”

  “今天本來打算住一晚,明天再回去的。可是,剛收到外公飛鴿傳書說有人看我生意好出了歪招,險些鬧出了人命,讓我速度回去處理,我是專程來向你道別的。”樓重瞥了眼常寺,轉頭看傅雲杉。

  歪招?人命?藥膳!

  傅雲杉看了他一眼,“有人把一品閣的藥膳做手腳了?!”

  “聰明。”樓重慵懶的往後靠了靠,“回去說不定有場血戰,到時候出了事,你的銀子……”

  “這個時候還顧什麼銀子!”傅雲杉蹙眉,白了樓重一眼。

  接著建議道,“藥膳能養身同樣能殺人,你回去可以從藥材和經手人兩方面去查,同一天所定藥膳肯定有數,所用藥材自然會提前備下,當天經過了多少人手也定有人知道,只要這兩個查清了,事情自然能水落石出!”

  樓重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笑了,“小丫頭想的不錯,那就這麼說,我走了,替我跟你爹娘道別一聲,我就不過去叨擾了。”

  所以,就過來叨擾她?!

  傅雲杉應了聲,樓重轉身從窗欞上下來,走了幾步從懷裡掏了塊玉牌反手扔到屋裡,傅雲杉驚慌的伸手接住,“這是什麼?”

  “府城一品閣的掌事玉牌,如果我三個月還沒來找你的話,一品閣就送你了。”

  話落,人已出了傅雲杉的院子,等傅雲杉追出大門,兩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

  傅雲杉莫名的翻看著手中的玉牌,月光下,玉牌上晶瑩剔透,周圍是一圈花,中間是一個篆體樓字,那花的模樣,傅雲杉好像在哪裡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搖搖頭轉身回了院子。

  第二日,一大早,傅雲杉懷揣著巨額銀票興沖沖地去傅明禮和楚氏的院子吃早飯,除了白昕玥因為記賬留在了鎮上,家裡其他人都到齊了,傅剪秋招呼妹妹坐下,盛了一碗百合蓮子粥遞給她。

  傅雲杉一邊吃一邊笑,臉上興奮的泛著潮紅,夫妻倆有些莫名,傅明禮抬手放到女兒額頭,蹙眉,“沒發燒啊。”

  傅雲杉被包子噎住了,忙喝了幾口粥,將飯咽下去吐了口氣,“爹,我沒事,你們快吃,吃完了我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訴你們。對了,娘,樓公子說他家裡有急事來不及和你們打招呼就走了,讓我跟你們陪個不是。”

  楚氏笑,“這事陳忠媳婦一大早就告訴我了。”

  “杉兒,你要告訴我們什麼大喜事?”傅剪秋喝完了最後一口粥,抱過小紫菀讓楚氏好吃飯。

  傅雲杉嘿嘿笑了兩聲,吞著包子含糊不清道,“你們一定會開心的事……”

  “三姐三姐,我也吃完了!”小八抹了一把嘴上的粥,笑嘻嘻的往傅雲杉身邊蹭,傅雲杉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他的嘴,“吃完飯記得用濕帕擦嘴,不要用手,瞧你的手多髒,快去洗洗。”

  “哦。”小八撅著嘴去洗手。

  好不容易等一家人吃完了飯,撤了飯碗,收拾了桌子,傅雲杉才從懷中掏了一個紙包出來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笑著看了一圈,對傅明禮道,“爹,你還記得上次在府城我以藥膳謝樓公子的事吧?”

  傅明禮點了點頭,“記得。這裡面是……”

  “大年那天,樓公子來咱們家又跟我要了幾個藥膳方子,說好賺了銀子從純收益裡面分我三成,這就是這五個月來的藥膳分成,一共……”她咧著嘴笑了,“二十一萬四千兩!”

  “什麼?!”一家人異口同聲從凳子跳了起來,傅剪秋驚喜的差點把小紫菀給扔出去。

  “這麼多?”傅明禮看著桌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紙包,伸出去的手都有點顫抖。

  他這一輩子見過最多的就是每個月發束脩的時候,一個月五兩銀子……

  “這、這……”

  傅雲杉笑著打開紙包,將裡面的銀票放到傅明禮手裡,“爹,你看,這銀票還是受天啟皇家保護的國通票,全國任何一個錢莊見到都必須無條件兌換!”

  “杉兒,這……這銀子都是咱們家的?”傅思宗有些不敢相信,先前妹妹提出跟豐華樓做火鍋生意時,他以為是小打小鬧,卻不想那火鍋生意為他們家賺了四五萬兩的銀子,他當時已經很震驚了,沒想到……

  妹妹不吭不聲的又靠別的生意賺了這麼多銀子!

  傅雲杉得意的笑,“那是當然,有了這些銀子,咱們以後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再也不用擔心每天吃不飽飯餓肚子,冬天穿不暖晚上還沒有被子蓋!”

  傅剪秋與有榮焉的連連點頭,她懷中的小紫菀也啊啊叫著小手使勁朝傅明禮手中撈。

  楚氏笑著接過小女兒,“瞧這一個兩個的都是小財迷!”

  “三姐三姐,這些錢是不是可以買下很多地?”小八扯著傅雲杉的衣角樂呵呵的問。

  傅明禮抬頭看了傅雲杉一眼,傅雲杉拍著小八的腦袋,“可以買很多很多……”

  “能比爺奶他們家還要多嗎?”

  “能比爺奶他們家多好多好多!”

  “真的?”小八驚喜的笑開了臉,“三姐三姐,咱們都買地吧!七郎哥說,咱們家的地又少又荒,以後肯定還要挨餓,我不想讓大家挨餓……”

  “杉兒,我和你娘也是這個意思,咱們能不能拿出一部分銀子來買地?”傅明禮帶著商量的口氣問傅雲杉,傅雲杉挑眉笑,“爹,我也正想跟你們商量這事呢!”

  “火鍋這半年為咱們家賺了不少錢,但不少客人吃的時候都遺憾只有冬季的菜,吃不到夏秋的蔬菜,我在書上知道有一種種植方式可以改變溫度,只要掌握的好,想吃什麼季節的蔬菜就能種出什麼季節的蔬菜!”

  傅明禮瞪大了眼睛,“還、還有這種種植方法?”

  “嗯,不過前期需要花很多銀子。”傅雲杉干干笑了兩聲,指著傅明禮手中的銀票,“我還有點擔心這些銀子夠不夠用呢!”

  “啊?!”

  “能花這麼多銀子?”

  傅雲杉呵呵再呵呵,蔬菜大棚就是用錢堆出來的啊!

  這個朝代沒有膜,只能用玻璃,單就蓋大棚需要的玻璃,以現在天啟還需要從別國進口的情況,一座大棚蓋下來沒有四五萬兩怕買不了那麼多玻璃!

  傅雲杉簡單的講了大棚的原理,則重說了玻璃的重要性,“保暖透光,能讓陽光直接照到棚裡的蔬菜上……”她想說能促進光合作用,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麼貴的大棚,能賺回來嗎?”傅剪秋有些心疼的看著銀票。

  傅雲杉肯定的點頭,雙眼放著金光,“等咱們冬天種出夏天的菜,那些有錢的人肯定會買,我算過,一個大棚按三畝地算,投資五萬兩的話,咱們最多兩三年就能回本了!”

  傅明禮和楚氏目光交接,都笑了,傅明禮將手中的銀票放到桌上,“行!我閨女既然說能做咱們就做!說說,爹能幫上什麼忙!”

  傅雲杉沒有想到傅明禮這麼快就答應了下來,有些愣怔的去看楚氏,楚氏笑著朝女兒點了點頭,她突然想起昨天娘跟自己說過的話,“你爹不止一次私下跟我說以後要為了你們多努力,放下以前的執念,以後只為這個家……”

  傅雲杉突然笑了,一把挽住了傅明禮的胳膊,“有!爹這段時間要去鎮上找那些手裡有地的牙子問問,哪裡有大片的地賣,最好是一百畝以內的!最好能離咱們家近一些……”

  “不。”傅明禮臉上泛出一抹苦笑,“買咱們附近的地,肯定會節外生枝……要買地的話買離你外公家近的地吧。到時候就說是你兩個舅舅的地,他們也沒話說……”

  “爹……”傅雲杉兄妹幾個齊齊看著他。

  傅明禮笑了笑,“上次楚記的事爹都清楚,這種事情有一就會有二,什麼時候也沒個完!聽爹的,這事就這麼定了。”

  兄妹幾個互相看了看,笑著點了點頭。

  傅明禮去鎮上找王叔參謀買地看地的事兒,傅雲杉和楚氏也一同坐車去了鎮上楚記,傅思宗和小八跟著司命在院子裡練武,傅剪秋哄著小紫菀在後院繡雙面繡。

  陳忠送了傅雲杉一行人出門,回來就關了門對陳忠媳婦道,“紗卡,你可看清楚了?”

  “是他,絕對沒錯!”陳忠媳婦、不,紗卡微瞇了眼,臉色冰冷,掃了眼司命的院子,低聲道,“我昨晚送飯菜時被‘他’身邊的那個隨從攔了,我記得那個隨從叫常寺,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五年前,他們一起去過……”

  “你們在說誰?”一道稚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門應聲而開,陳忠左右看了看,將陳庭帶進屋子。

  二人雙膝跪地,紗卡看了一眼陳忠,陳忠朝她點了點頭,紗卡道,“小主子,屬下見到那個跟主子交好的人了,他肯定能幫您的!”

  “誰?!”

  紗卡與陳忠視線交接,深吸了口氣,“天啟皇朝六殿下元重樓!”

  ……

  時間回轉到昨天晚上,傅雲杉走後從三間房村又駛出一輛馬車,上了官道朝清河趕去,險險在鎮門關上之前進了鎮,停在一家住宅的後門。

  門口的婆子聽到動靜,忙開口,瞧見婦人的模樣,笑著上前,“張媽,您可回來了,夫人那裡都過來問了三四回了。”

  “好,我知道了。”張媽整了整衣服,抬腳進了門,一路疾走直到進了夫人的院子才稍稍放慢了腳步,門口的丫頭看到她回來,笑著福身,“張媽媽,您總算回來了,夫人在等著您呢,您快進去吧。”

  張媽腳步不停進了屋,一會兒,屋裡伺候的人全部被遣了出來,被打發到院門口守著,不許任何人來。

  “問清楚了嗎?”一個婦人坐在銅鏡前,卸著頭上的珠釵,正是與傅明孝有親的方夫人!

  張媽上前接過方夫人手裡的珠釵,幫她卸著頭上其余的簪子耳墜,悄聲道,“怕是跟周氏說的有些出入,那婆子告訴老奴那個時間段在傅家出生的孩子排行老五,她記得很清楚,因為她接生時遇到楊氏難產,孩子生下來時臉色烏黑發紫,看著就是活不長的,而且她還聽到傅家後院那牆後面有孩子的哭聲!她當時還啐了口丟孩子的人家……”

  “牆後面有棄嬰?那生下來的孩子沒有哭?”方夫人蹙眉看了鏡子裡的張媽一眼。

  張媽想了一下,“是,那孩子沒有哭,婆子說她覺得晦氣,接生完孩子就走了,連孩子的洗禮都沒有參加,後來聽說楊氏抱著孩子去廟裡跪了三天三夜,還曾昏死過去,後來,那孩子就莫名其妙的好了!”

  “這裡面有貓膩!”

  “老奴也是這麼想的。夫人,你說如果這婆子的話是真的,她接生的那孩子多半是死了,那傅家五老爺就是被丟掉的棄嬰,那……”張媽為自己心中的想法嚇住,張著嘴不敢往下說。

  方夫人臉色微微下沉,看了張媽一眼,“那傅家五老爺才是帝師府被換掉的大少爺!”

  “那、那周氏說的全是謊話?!那傅大老爺他是想……”張媽再一次被得知的消息駭住。

  “取代傅明禮去當帝師府的大少爺!”方夫人額頭也是一陣冷汗!

  “天……”張媽身子不穩,晃了一晃,“他比傅家五老爺大上好幾歲,帝師府的人會看不出來嗎?”

  “換個說法就是了。”方夫人抬手拭去額間的汗,吐了口氣,歎道,“早知道,老爺安排行兒的婚事我就不應該阻止,行兒也不會行差就錯被傅迎春迷的做下錯事!”

  “三少夫人也是個性情好的,再說,三少夫人的爹也是府城……”

  “唉,府城老爺的女婿跟帝師府的重孫女婿哪有可比性啊?!”方夫人一臉的惋惜,如果兒子娶了傅剪秋,她一定不遺余力的將事情真相捅出去,到時候他們一家自然憑媳一步登天!可現在,娶了一個府城官家小姐,軟弱不能持家不說,一個多月了,還沒傳出喜訊,納了一個妾,整天想著法子往兒子房裡鑽,偏兒子越發不待見她,拒之門外是好的,心情不好時說打就打……

  “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家姨娘……”

  門外有小丫頭的哭聲,方夫人臉色一沉,聽出是傅迎春院子裡的丫頭荷香,皺著眉頭對張媽道,“去看看怎麼回事?”說完,頓住,又想了想,“幫我梳頭,咱們過去瞧瞧。”

  張媽應了,幫方夫人將取下的頭飾重新一一戴上去。

  出了房間,那小丫頭看到方夫人,哭叫著爬了過來,“夫人,三少爺在打姨娘,快要把姨娘打死了,您快去救救……”

  “混賬!”方夫人嚇出一身冷汗,腳下走的飛快,朝兒子的院子而去。

  傅老爺子寵愛看重傅明孝,從他將傅家莊園管事的位置傳給傅明孝就能看出,周氏來說的事雖不是真的,但難保傅老爺子為了大兒子的前途犧牲傅明禮,如果周氏說的事真成了,那到時候,傅迎春……就是帝師府的重孫女,她要是在他們家出了事,他們方家有多少人都不夠陪葬的!

  這個混小子,不喜歡可以不理,怎麼還動起手了!真是……

  方夫人腦中千回百轉,將傅家和他們家的關系都理了清楚,腳下走到越發快!

  剛進兒子院子,聽到傅迎春淒厲的慘叫,她忍不住腳下一個趔趄,大喊出聲,“方之行,住手!”

  屋內瞬時一靜,一會兒,方之行衣衫不整的出來,臉色十分難看,“娘,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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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皆為名利,看地

  方夫人瞪了兒子一眼,“還不把你的衣服穿好!”

  一旁丫頭忙過來幫他穿衣,方之行不耐煩的揮開,自己將衣服裹了系上腰帶,看到方夫人身後那個伺候傅迎春的小丫頭,眸子一冷,“來人,將這個亂嚼舌根的給我亂棍打死!”

  “三少爺饒命……”丫頭噗通跪倒在地,哀求著去看方夫人,“夫人救命!”

  “夫人……”傅迎春從屋內爬出來,一張臉已腫的看不出原來的模樣,身上衣衫被撕的七零八落,手臂和脖子處清晰可見幾處掐痕,方夫人吸了一口氣,朝身邊的張媽使了個眼色,張媽心領神會,幾步走過去,笑著將傅迎春拽進了屋。

  “哎呦,傅姨娘,您這是怎麼了?”

  方夫人瞪了兒子一眼,方之行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娘,我、我們鬧著玩兒的。”

  “跟我進屋。”方夫人甩開丫頭的手,擺了擺手,“都去院門口守著。”

  一群奴僕齊齊應了,退到院子外,小丫頭跑的比誰都快,方之行狠狠瞪了她一眼,轉身跟著方夫人進了屋。

  屋內西間屏風後,傅迎春正被張媽伺候著換衣服,看到傅迎春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兒的,張媽在心裡唏噓一番,面上卻故作什麼都沒有看見,將肚兜褻衣一件件幫她穿在身上。

  “瞧傅姨娘這一裝扮,真是漂亮。”張媽誇了句。

  傅迎春心裡恨的要死,卻知道張媽是方夫人身邊的老人得罪不得,只得忍著臉上的疼,擠出一個笑,“謝謝張媽。”

  “姨娘是主子,說這話可是打老奴的臉了。”

  屏風外,方夫人進了屋,開口,“張媽,傅姨娘沒有大礙吧?”

  張媽看了傅迎春一眼,傅迎春忙從屏風後走出來,忍痛行禮,“多謝夫人關心,迎春沒事。”

  這個福身的禮,她剛進門時怎麼都行不好,是方夫人說不能讓別人笑話自己家姨娘禮數不周,找了人看著她足足練了半個月天,她的雙腿麻木,腰都沒有知覺了,方夫人也沒有松開,一直達到她的要求才算過關放了她。

  “你這孩子,說你幾句你還叫上真兒了!都嫁給行兒了,怎麼還叫我夫人,應該換個稱呼了!”方夫人親熱的上前扶起傅迎春,拉著她坐到圓凳上。

  傅迎春不明所以,一時不敢動彈,張媽在旁邊笑著幫腔,“瞧傅姨娘高興的,都忘記了媳婦喊婆婆是應該叫娘的吧?”

  “娘!”傅迎春驚喜的看方夫人,方夫人笑著應了聲,摸了摸她臉上的傷,傅迎春疼的嘶了一聲,方夫人立時心疼的紅了眼圈,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是娘不好,這段時間只顧生意忽略了你,你可千萬不要怪娘。”

  “不!娘能來救……”傅迎春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方之行輕聲咳嗽,她驚慌搖頭,“看、看迎春,迎春很開心!”

  方夫人欣慰的點了點頭,“乖!娘讓人煮了壓驚湯,你先回房去歇息,娘一會兒讓張媽給你送過去。”

  “是。謝謝娘。”傅迎春起身福了一禮,垂著頭小踏步卻極速的從方之行身邊掠過去,出了房間,隔斷了方之行和方夫人的視線,她雙眸猛地放出毒光,轉頭狠狠瞪了身後的房間一眼!

  曾經心心念念想要嫁的良人,進了門才發現是個活生生的畜生!

  最初的甜言蜜語變成非打即罵,床上再無往日的溫馨寵溺,生生就是個只知道拿她發洩欲望的畜生!

  還有方氏,一進門就開始刁難她,不僅找人看著她學規矩還暗示下面的人不給她飯吃,要不是身邊的小丫頭向著她,每天把自己的口糧省出一點給她,她怕是沒被規矩折磨死也被餓死了!

  傅迎春握緊拳頭,咬著唇往院子外面走,方氏為什麼突然改變態度她不想糾結,她只想知道娘今日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

  傅迎春又回頭看了一眼燈壁輝煌的房間,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漂亮的雙眸如淬了毒一般……

  行到院門口,服侍她的小丫頭驚喜的撲過來,“姨娘!您……”待看到傅迎春腫起的雙頰,眼珠落了,“姨娘,您的臉……”

  “沒事,咱們回去。”傅迎春拉著小丫頭的手出了院子。

  方之行院子裡伺候的丫頭和方夫人帶來的幾個大丫頭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才有人低聲說,“三少爺又打傅姨娘了?”

  “好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們是沒瞧見傅姨娘剛來那會兒整天往三少爺房裡鑽,爬床那個黏糊勁兒喲……”

  “就是說啊!真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皮的姨娘!比我們丫頭還不如……”

  “我聽說傅姨娘爬床的事是三少夫人默許的……”

  “三少夫人說好聽了是個好人,說不好聽那就是個沒心眼兒的,平白讓人欺負到頭上了還不吭一聲的……”

  “……”

  一群人熱火朝天的議論著,不時有人張望著往屋裡看兩眼。

  屋內,方氏板著臉朝兒子怒喝了一聲,“你這個混不吝的小畜生,納她進門的時候娘怎麼跟你說的?不喜歡就當養個閒人,不想看見她就別讓她進你的院子,你說說,你都做了什麼?!”

  “她去跟娘告狀?”方之行惱怒的捶了下桌子,“這個小賤人,看我不剝了她的皮……”

  “你還閒事情鬧的不夠大是不是?”方夫人瞪了兒子一眼,“娘有眼睛有耳朵能看會聽,你瞧瞧她那張臉要是被傅家的人看到,你知道有什麼後果嗎?”

  “什麼後果?就憑她那個被帝師府忘記幾百年的奴才爺還敢把咱們家怎麼樣?大不了兒子休了她出……”方之行滿不在乎的說著,方夫人忙攔住兒子的話,“我的小祖宗,你小聲點,想讓外面的家僕都聽見你的話嗎?快坐下,娘有重要的事跟你說……”

  “聽見又如何?他們的賣身契都在咱們手裡,還能反了天不成!”方之行沉著臉被方夫人拉坐在凳子上,“敢設計陷害我,她活該!”

  張媽在旁邊也出聲勸道,“三少爺,您稍安勿操,傅家今非昔比,您聽夫人把話說完。”

  “唉。”方夫人歎了口氣,“都是娘不好,早先就不該反對你和傅剪秋的婚事,讓你心生厭惡才導致事情發展到現在不可控制的局面!要是早知道……”

  “夫人,您都是為了三少爺好,他會明白您的。”張媽在旁邊勸慰,悄悄遞了個眼神給方之行,方之行看了他一眼,拎了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送到方夫人手邊,“娘,發生什麼事了?”

  方夫人接了水放到桌上,看著面容俊逸像極了自己的兒子,歎了口氣,擺了擺手,“張媽,你去門邊看著點,別讓不聽話的丫頭進來聽了我們的話。”

  “是,夫人。”張媽應了一聲,退到門邊,看到院內空無一人,轉頭朝方夫人點了點頭。

  方夫人喝了口水,謹慎的對兒子道,“行兒,娘說的這件事,你千萬不能告訴第三個人,就是你爹也不能說!知道嗎?”

  “娘,到底什麼事惹您這麼慎重?”方之行擔心的看著母親。

  方夫人臉上盈著笑意放下杯子替兒子整了整衣服的交領,“今天傅迎春的娘周氏來咱們家了……”

  “她來咱們家干什麼?”方之行微微蹙眉。

  方夫人拍了拍兒子的手,“聽娘把話說完。她說是來看傅迎春,實際上是來告訴娘一件事……”

  “什麼事?”

  “京城帝師府的長孫少爺被一個妾室偷換了,真正的長孫少爺被她送到了清河,恰好被傅老爺子收養了,就是……”方夫人看著兒子一字一字的說著,方之行的眼睛慢慢瞪大,聯想到剛才方夫人對傅迎春的態度,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方夫人,“娘是說,傅迎春的爹是帝師府的長孫少爺?這怎麼可能?!”

  “娘也不相信,可年初傅大老爺去京城送年禮被帝師府的傅老太爺召見了半個時辰,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怎麼會說這麼久的話?”方夫人歎息,“是娘的錯,只想到傅大老爺可能入了傅老太爺的眼,讓你娶了傅迎春以後也好搭上帝師府這艘船,卻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麼大的秘密。娘找人去打聽了當年接生的婆子,已經證實消息是真的了!”

  “娘……”方之行後怕了,驚駭的從凳子上起身,不安道,“我最近打了好幾次傅迎春,她會不會跟她爹告狀?!”

  “這會兒知道害怕了!”方夫人瞪了兒子一眼,“早就告訴你不喜歡就別搭理她,現在只能亡羊補牢了,希望為時未晚。”

  方之行一怔,立時明白了母親的意思,思躊了一會兒點頭,“兒子懂了,我這就過去向她陪不是……”

  “好。”方夫人欣慰的笑了,幫兒子重新把衣服整理好了,又提點道,“她要是能懷上咱們方家的孩子,就更好了。”

  方之行尷尬的咳了兩聲,“娘。”

  “好了,快去吧,今晚就歇她那吧。娘也回去了。”方夫人笑了笑,朝張媽點了點頭,張媽忙把門打開,方之行扶著方夫人將她送回了房間,才轉身去傅迎春的院子,一路上,想到傅明孝以後若真成了帝師府的孫少爺,他就是曾孫女婿,身份地位富貴權利豈是現在一個小小秀才能相比的?!

  他越想越興奮,覺得說幾句好話哄哄傅迎春就能得到這麼豐厚的回報,真是太劃算了!

  想到母親那句關於孩子的話,他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傅迎春嬌柔的身體,喘息著在床上吟叫的模樣,說起來,傅迎春也算個美人兒,他倒是有幾分想念她的味道了……

  方夫人回了院子,張媽幫她卸首飾,小聲將傅雲杉也去打聽傅五老爺的事給說了,還講自己威脅李婆子的事講了,方夫人蹙眉想了想,道,“這事你辦的對,把李婆子的兒子媳婦安排妥當一點,找人看著他們,這事沒到確定下來,咱們都不能輕舉妄動。”

  “是,老奴省的。”張媽笑著拿起木梳替方夫人梳頭發。

  ……

  傅明禮與妻子女兒分道揚鑣,去找王叔問田地的事,王叔的精品房坐落在清河鎮東南方向,在東南兩個門之前,位置稍有些偏,傅明禮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地方,大門口有認識的木匠在給門上顏色,看到傅明禮來,忙走過來招呼,“傅東家過來了,快請裡面去,王大哥在院子裡看房呢。”

  “好。”傅明禮笑著跟他進了院子。

  “王大哥,傅東家老了。”

  院子裡,王叔正在和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說話,看到傅明禮朝身旁的人笑了笑,低聲說了句話,走了過來,“怎麼樣?我這精品屋還行吧?”

  “好,很好!”傅明禮看著眼前精致的紅磚青瓦房,由衷贊歎了一句。

  王叔看了那管事一眼,低聲道,“這人是縣太爺府中的管事,看中了我做的精品房要按照這個府衙也蓋一座,讓我給便宜一點,我一直沒答應,你看……”

  “縣太爺的人?”傅明禮吃了一驚,因上次的事,讓他現在對縣衙有種莫名的恐懼,聽到王叔的問話,只扯了一抹笑,勉強道,“這是你的生意,你自己做主就好。”

  王叔看了他一眼,了然的哈哈大笑兩聲,抬手招了一個人,“讓這小子給你倒杯茶喝,我先把他給打發了。咱們再好好聊!”

  傅明禮點頭,看他走過去與那管事笑著說話,身旁被喊來招呼他的人是王叔新找的專門伺候來看房客人茶水的,為人很是機靈,從王叔和傅明禮的對話中就聽出了兩人關系不錯,笑著倒了杯茶遞給傅明禮,“客人請用茶。”

  又慢慢聊了幾句房子的話,看傅明禮的注意力都放在王叔和縣衙管事的身上,笑了笑,“這管事姓錢,聽說不僅是縣太爺家的管事,還替縣太爺掌管著咱們清河的來往支出,很是厲害。”

  “哦。”傅明禮應了句,沒再吭聲,移了視線專心看眼前的房子。

  房子構造跟他們家有些類似,不同的是這裡的房子都上了大紅的朱漆,房簷和柱子都用筆勾勒了或花草或白雲的圖樣,畫工精細,圖畫喜人。

  那人看傅明禮臉色不很好看,乖巧的閉上了嘴,笑著推了推備下的茶點給傅明禮。

  不多會兒,王叔就走了過來,拍了那小子一巴掌,“去忙你的吧。”

  王叔坐下替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聽說楚記忙的很,每天算賬都要小半天,你怎麼有時間來我這裡?”

  “我們打算買幾畝地,想讓你幫忙介紹個賣地的牙子。”傅明禮笑著又替他倒了杯水,“你這裡生意也很好……”

  “都是來看的,一問價錢個個都搖頭,我正想找杉兒商量商量咋辦呢?!”王叔又喝了口水,瞟了大門一眼,“如果能把縣太爺家的馬桶和地暖拿下來,事情就好辦了!可惜那錢管事太精了,把價錢壓的死死的,真要去給縣太爺蓋了,不賺錢反而會賠錢!”

  王叔將杯中的茶灌下去,抹了把嘴,換了話題,“街上的人牙子我認識不多,說到賣地的中介……”他嘿嘿笑了兩聲,拍了拍胸脯,“我就是跟土地東家和短工打交道的人,這方面再熟悉不過了!你家准備買多少地?如果少的話咱們就去找郭胖子,如果多的話就去鎮南找陳爺……”

  “杉兒想要弄個蔬菜大棚,需要的地不是很多。但我們一家都想置辦點土地,以後思宗和小八入科考,也免得讓人說他們是商人出身。”想到兒子立誓要考科舉和傅老爺子楊氏一心反對他出士的事,傅明禮無奈又心酸的歎了口氣。

  王叔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好事兒啊!說實話,我真是羨慕你和棲雲姐,你看你家那幾個孩子,個個聰明懂事又能干,你們啊,就等著享福吧。”

  傅明禮收了感傷,欣慰的露出笑容,“是啊,幸好還有他們。”

  兩人相視大笑,半響,傅明禮道,“我們准備先買一百畝的地,你看……”

  “一百畝也算是多的了,走,咱們這就去找陳爺,前幾天碰到他,聽他說手裡好幾塊地就是面積太大沒人吃的下,咱們先過去看看地,說不定有合適的!”王叔當即拍板,起身帶著傅明禮去找陳爺。

  陳爺名叫陳燁,大高個,雙眼精明,一看就是個精於算計的人。

  一見王叔帶著穿戴都不錯的傅明禮過來,忙笑著迎了上去,王叔做了介紹,將傅明禮的要求講了,“陳爺,你手裡可有合適的地方?”

  “倒是有幾塊連片的,可都是近兩百畝的地,最小的一塊也有一百三十畝,因為是連著莊子一起賣,賣的人家特意囑咐了不讓分開賣。再少的就是五六十畝的,有一個九十多畝的,不過靠近山上,荒地較多……”陳爺蹙眉思索,給了幾個差不多的地方。

  傅明禮一愣,也有些發愁,“那一百三十畝的地離石佛堂多遠?”

  “那塊地就是石佛堂一個姓周的地主賣的,聽說是舉家遷往京城,只留了祖產,田地莊子都賣了。”陳爺笑著道。

  “總價是……”傅明禮問了句。

  王叔看了陳爺一眼,笑著拍傅明禮,“咱們還是先去看看地和莊子如何吧?”

  “這是自然,兩位請……”陳爺拿起桌上的賬本,面帶微笑請二人出門。

  上了停在外面的馬車,三人一路往石佛堂而去,馬車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停下,陳爺指著前面一大片已清理出來的地,對傅明禮道,“這一片就是周地主家的地,莊子在那邊……”他往地中間指了指,遠遠的能看見一座紅牆宅院,高高的牆將院子圍了個水洩不通。

  陳爺揮手讓車夫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看到一個寬約兩輛馬車的小路,馬車轉方向朝小路駛去,陳爺指著剛才那條路,道。“從這往前再有一刻鍾就是石佛堂了。我帶二位去看看莊子,說實話,這座莊子周老爺修建的時候花了足有四百兩,現在折了一半的銀子……”

  從小路到莊園也差不多近一刻鍾的路,三人下了車,陳爺拿鑰匙開了門,一進門是一個汩汩冒著泉水的水池,水池裡游戲著幾條魚,兩邊各有一個院子,正前方是個大廳,大廳左側有個小門樓,陳爺開了小門指著後面有些綻放的花笑,“這後面是女眷的住所。這座宅院是周家老爺請了京城的人特意設計的,怎麼樣?是不是跟咱們住的地方不太一樣?”

  倒是與他們家的院子有幾分相似,傅明禮驚異的看了王叔一眼,王叔也是一臉驚異,傅家的房屋可都是杉兒一手設計出來的,一直聽杉兒說她是從余少爺書房的書裡看到的,他還有點不信,現在倒是信了!

  “哈哈,好院子啊!”王叔哈哈笑了聲,掃視了一圈這座莊園,朝傅明禮微不可察的點頭。

  二百兩,可真是便宜了!

  傅明禮也笑了,“敢問陳爺,這田產加院子一共是?”

  陳爺掏出賬本,翻到某頁,指著上面某處記錄道,“傅爺請看,這是周老爺賣地時記錄下來的,他們的地都是良田,一畝地八兩,一百三十畝是一千四十兩,莊子算二百兩,一共是一千二百四十兩……”說著,他抬頭看了一樣王叔,“咱們這一行一向是抽百分之五的,這樣算下來就是一千三百零二兩,這二兩咱們就抹了,算一千三百兩,您看如何?”

  王叔朝傅明禮點了點頭。

  抽成百分之五,這是行規,至於那個二兩……王叔撇了撇嘴,知道陳燁沒把自己放在眼裡,給自己的面子也沒多大,卻沒有多計較,因為他確實沒什麼面子可以讓人家給,能讓二兩說不定也是看在傅明禮衣著不錯。

  恐怕,他這會兒正在心裡犯嘀咕,他口中的傅爺能不能吃下這麼大一片地呢?!

  傅明禮聽了陳燁的話,低頭想了想,一百多畝地,即使不帶莊子,到時候肯定也要自己蓋房,二百兩買一個莊子也不算很貴,要知道他家那個院子花了可是近千兩的!

  多出三十畝,大概是二百四十兩,算下來也是很劃算的。

  傅明禮抬頭笑了笑,“我再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

  聽杉兒說,大棚對土質有要求,他不懂這東西,還是帶女兒來看一遍再決定吧。

  陳爺笑笑,頗有些了然的點頭,以為這樁生意算是黃了,回去的路上和二人的說話倒也放開了,聽說王叔在鎮上買了一個舊宅子,蓋了個所謂精品屋的幫人裝馬桶和地暖,很是好奇,還約了過幾日去看看。

  王叔自然樂意,他可是見識過馬桶和地暖好處的人,看過的人哪個都想要,說不定他能做了陳爺這樁生意呢!

  陳爺笑,“你小子最近混的不錯啊!”

  “哪能跟陳爺比,陳爺那幾個小子可是個個都能干的很啊!”王叔眼睛裡滿是得意的笑,臉卻謙虛的拱手。

  鎮上跟陳爺打交道的人都知道,陳爺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子承父業跑府城做起了田地中介,二兒子在府城開了醫館,賺的更多;三兒子最是讓他驕傲,才十四歲就已經是童生,准備參加來年的鄉試。

  陳爺哈哈大笑,“那倆小子都鑽進錢眼兒去了!就是老三還有點出息……”說著,話聲一頓,“對了,聽說下個月皇帝大壽,明年鄉試,不知道今年會不會增開恩科啊?”

  他就這麼一提,隨後就將話題說到了地上,這時候倒說出幾分真心話,“周老爺這地放在我手裡已經大半年了,傅老弟若是真心想要,我去跟周老爺商議,價錢方面咱們再合計合計……”

  傅明禮笑,“畢竟多出三十畝地和一個莊子的價錢,陳爺容我考慮兩天,如何?”

  陳爺的臉色有幾分陰沉,不再多說,馬車行過楚記,王叔和傅明禮下車,陳爺看了眼楚記的招牌,臉上又揚起笑,朝二人揮手告別。

  二人一起進了後院,王叔自去廚房找王嬸,傅明禮去找傅雲杉,將地的事情跟她說了,她略沉思了一會兒就道,“這兩日店裡太忙,過兩日我和爹爹再一起過去看看,既然是良田,每隔幾畝地還有水井,澆水什麼的極是方便,八兩銀子一畝的價格還算公道。”

  “嗯,爹也是這麼想的,那個莊園的設計跟咱們家和老宅都很像,就是咱們現在一家都住進去也能住下……”傅明禮笑著接過楚氏遞來的熱毛巾。

  傅雲杉心中一喜,那莊園真能住下他們一家人的話,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兩邊住,一個月住石佛堂,沒事就能去看外公和幾個表兄表姐,肯定比在雙河鋪要自由的多。

  左右從鎮上到雙河鋪和石佛堂的所消耗的時間都差不多!

  傅雲杉高興的對楚氏笑,“娘,想不想以後一刻鍾就到我外婆家?”

  “從咱們家到你外婆家最快也要半時辰,怎麼可能一刻鍾就到?”楚氏說的一個時辰還是馬車的速度,走路最少也要一個時辰。

  傅明禮卻明白了女兒的意思,笑著道,“怎麼沒有可能?咱們如果買下那個莊園,到岳父家坐馬車就只需要一刻鍾!”

  “真的?”楚氏驚喜的看著丈夫,隨即收了笑容,瞪了女兒一眼,“哪有女兒回娘家住的,你讓別人怎麼看你爹?!”

  “哎呀,娘,咱們是住在莊園裡,離我外公家還有一段距離呢,誰說啊?”傅雲杉笑嘻嘻的上去挽住楚氏,看傅明禮,“爹,咱們明兒個就去找那個陳爺看地,要是土地真的是良田,這地咱們就買了!”

  “……這麼多銀子,會不會影響你蓋大棚?”傅明禮有些擔心的問。

  傅雲杉笑,“也就一千兩銀子,咱們砂鍋店兩三天就掙出來了,再多的地咱們也買的起!如今啊……”她一手挽住一個,嘿嘿得意的笑,“咱們家不缺銀子!”

  夫妻倆相視一笑,楚氏點著女兒的額頭,“難怪你姐老說你耍貧,真是越大越會撒嬌了。”

  傅雲杉挑眉,她跟爹娘撒嬌,天經地義的,誰敢說,說也她也要撒!

  白昕玥敲門而入,笑著看傅雲杉,“許公子走到門口發現青蘿姑娘尾隨,讓我轉告你和娘一聲,說下午他和許夫人一道來拜訪娘。”

  “額?拜訪?”傅雲杉皺眉,想起大年時遇到的那個處處護著青蘿的許夫人,撇了撇嘴,要不是許長清這人還可以,她還真是不想待見許夫人!

  楚氏一眼就看出了女兒的想法,拍了拍她的頭,“說不定換了娘,娘也會那麼做。”

  “娘……”傅雲杉撅嘴。

  楚氏笑,轉頭去看白昕玥,“昕玥,你這幾天太累了,快去休息一會兒吧。”

  “我不累,前面還在忙,我先過去了。”白昕玥擺了擺手,轉身出了房間。

  楚氏歎口氣,看著被關上的門,“這孩子,總拿自己當外人。”

  ……

  許長清真是沒想到,青蘿居然會接二連三的做出這樣的事!

  他只要一出門,她就帶人在後面跟著,第一次被發現是他進了豐華樓,門口的小廝笑著招呼,“喲,表小姐是跟少東家一起過來的吧?是吃飯還是喝茶?”

  他當時就生氣了,讓青蘿回家去,青蘿當時聽話的回去了,他還以為青蘿聽了訓誡,誰知道,她跟上了癮似的,沒發現就繼續跟,一被發現就轉身回家,下次繼續跟……

  他真是無語了!她到底想干什麼?!

  一到家,許長清就去了母親的院子,許母正在安排家裡的瑣事,看到兒子怒氣沖沖的進來,擺手讓幾個婆子退下,剛想開口問兒子怎麼了,就看到自己的侄女雙眸含淚,委委屈屈的也走了進來,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青蘿,姑媽不是告訴過你,清兒在做正事,你不能跟嗎?”

  “姑媽,是您說幸福要靠自己爭取的!我要看著表哥讓他沒有時間去找外面那些狐狸精……”青蘿紅著眼,淚如滾珠。

  “娘,我去核賬。”

  許長清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青蘿剛想抬腳去跟,許母抬手拍了下桌子,“青蘿!”

  青蘿身子一個踉蹌,噗通跪在許母腳下,“姑媽,表哥最聽您的話,您讓他娶我,他一定會聽的……要不然,咱們先生米煮成熟飯……”

  “青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許母眉頭一皺,不敢置信的瞪著腳下的侄女,“說,這話是誰告訴你的?!”說罷,又狠狠拍了下桌子,“跟蹤清兒的事是誰教你的?說!”

  青蘿身後的丫頭扶香暗暗往後退了兩步,許母一記冷眼飛了過去,“扶香!”

  “夫人,奴婢、奴婢……”扶香額頭冒出冷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青蘿起身擋在扶香身前,流著淚的俏臉帶著怨氣,恨聲道,“姑媽也不想青蘿嫁給表哥,對吧?因為青蘿沒了父母,沒錢沒勢,幫不了表哥任何忙……”

  “小姐,快別說了……”扶香扯青蘿的衣服。

  “這些都是她告訴你的?”許母一聲怒喝,拍桌而起,“我養了你十幾年,還不如一個伺候你的丫頭的話中聽了?!”

  “夫人息怒,小姐只是一時氣憤……”扶香忙從青蘿背後挪出來磕頭求饒。

  許母瞪了她一眼,看著青蘿冷笑,“氣憤?你有什麼好氣憤的?我養你護你愛你,把你當親生女兒一般疼著,不過是沒有點頭答應讓你嫁給清兒,你就恨上我了?!好,可真是我欒家的好女兒!”

  許母氣喘著,旁邊的丫頭忙倒了杯水遞過去,“夫人消消氣,表小姐還小……”

  “她還小?她只比清兒小幾個月,清兒整天在干什麼,她整天在想什麼?!”許母惱怒的奪過丫頭手中的杯子砸在地上,“啪”一聲,茶盞茶杯跌的粉碎!

  青蘿執拗的看著許母,臉色淒然,“姑媽那天和表哥的對話我都聽到了,侄女不傻……姑媽問表哥那些話不就是在探傅家的底,想衡量娶了傅剪秋能給許家帶來什麼好處嗎?我跟在姑媽身邊十幾年,這點都想不到還怎麼算是您教出來的……”

  “你……”許母震驚的看著青蘿,沒想到第一個看穿自己心思的人居然是這個侄女。

  她歎了一口氣,擺手讓身邊的丫頭清理碎片,自己轉身去了內室,拿出早上接到的方老爺的信,又看了一遍,方老爺的意思是,方家幾代單傳,難保清兒和老大兩人也只會有一個孩子,到時候青蘿嫁給清兒反而會斷了欒家香火。

  不如讓青蘿招贅到欒家,這樣生的孩子都姓欒!

  許母才突然反應過來,她只想到讓侄女嫁給女兒生了兒子給欒家傳後,卻忽略了方家幾代單傳的事,真要像自家老爺說的這樣,青蘿嫁給清兒,反而不好!

  她揉了揉突突冒的太陽穴,無奈的看了眼執拗的跪在外間的侄女,一籌莫展。

  都怪她,不該從小就給侄女灌輸長大要嫁給清兒給她做兒媳婦的話。

  想到早早去世的弟弟和弟媳,再過一個月就是祭日了,許母一陣感傷,突然,神色一怔,低頭算了算日子,又抬頭看了眼侄女,心裡重重歎了口氣。“青蘿,別怪姑媽狠心,姑媽是為了整個欒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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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2-19 21:44:15
082 惡僕欺主,勸說

  她心裡這麼念著,人重新站起來到外間,扶起侄女,“好了,這事是姑媽不對,你既然難過就出去散散心,順道回家去給你爹娘上注香。”

  “姑媽……”青蘿淚眼朦朧。

  許母安撫的替侄女整了整衣服,“我讓李媽陪著你去,姑媽保證,等你回來依舊是姑媽最心愛的侄女。”

  說完,不等青蘿再開口,就揚聲道,“來人,幫表小姐收拾行裝,明日返鄉祭拜父母。扶香身上的傷還沒好,就讓她留在家裡養傷吧,扶蓉,你跟李媽一起陪著表小姐回鄉祭祖,不准讓表小姐有什麼閃失,懂了嗎?”

  兩人立刻低頭應是。

  青蘿心情確實不好,看了眼扶香扭頭出了屋,扶蓉和李媽忙跟上。

  許母看了眼地上惶惶然的扶香,冷笑一聲,“來人,拿了她的賣身契,等表小姐馬車出了門,立刻給我發賣到人牙子那裡去,我們許家容不下這種挑撥是非的奴才!”

  “夫人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扶香嚇傻了,不要命的磕頭求饒。

  許母看也不看她,對一屋子的丫頭冷聲道,“要是再被我發現哪個奴才私下嚼主子是非,定打死不饒!堵了她的嘴,拖出去!”

  “是。”幾個面面相視,眼中都有著害怕,有人拿了一塊抹布堵了扶香的嘴。扶香嗚嗚咽咽叫了兩聲,面如死灰,慢慢放棄了掙扎,被幾個丫頭如拖破布一般拖了出去。

  許夫人揉了揉突突直疼的太陽穴,坐在凳子上,思忖著去拜訪楚氏的事和要說的話,好一會兒,才抬了頭,安排人准備要帶的禮物。

  楚記內,王叔跟王嬸說了幾句家常就來找傅雲杉,說有事要單獨跟她談一下,楚氏和傅明禮笑著讓出了地方,傅雲杉有些好奇,看著王叔關了門,問,“王叔,什麼事連我爹娘都不能知道的?”

  “你爹去找我的時候,正好遇上縣太爺家的錢管事來看地暖和馬桶……”王叔皺著眉,歎氣,“那錢管事已經來第二次了,我有心答應下來,可錢管事給的價錢太低,如果接了那就是不賺反賠的買賣!所以……”

  “王叔想聽聽我的意見?”傅雲杉聽明白了。

  王叔點頭,“嗯。接了縣太爺家的生意,名聲肯定能打出去,可錢管事出的價錢實在太低了,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他出的價錢,以後再接活……這價錢就不好定,實在是愁人!”

  “……”王叔說的沒錯,如果別人知道他們給縣太爺的價錢很低,肯定也不願出高價,那他們費盡心思蓋成的精品屋展示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傅雲杉蹙眉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揚眉笑了。

  “王叔,咱們這樣……”她湊到王叔身邊,低聲的說了幾句。

  王叔驚異的聽著,一會兒點頭一會兒皺眉,等傅雲杉說完,他的眉頭已深鎖,“這樣是個好辦法,可是縣太爺想蓋一座夠他全家人過冬的院子,怕是要花費不少銀子……”

  “銀子倒是小事。王叔,你看,這縣太爺前年來咱們清河,以他這兩年的政績來看,是沒有希望在五年內做出成績的,那就有可能在這裡呆滿十年。我哥今年還要參加院試考試,明年要參加鄉試,這些都要過縣太爺的手。”傅雲杉慢慢分析,“如果縣太爺還記著我大伯和三伯的事,我哥科考勢必會受阻,與其到時候上去巴結他,不如現在賣他一個人情,王叔覺得呢?”

  王叔恍然醒悟,拍了下額頭,“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是王叔愚鈍了,只考慮到自己的生意,真是太自私了,這銀子咱們平分!不過……”他干干一笑,“眼下你王叔還沒開始賺銀子,你先墊著,等王叔賺了銀子,立即還你……”

  “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家事,哪能讓王叔掏銀子,這事就這麼定了!”傅雲杉笑嘻嘻的搖搖頭,“王叔什麼時候去縣衙,我和我爹跟你一起去……”

  “我先回去做個價錢估算,最遲明天咱們過去。正好接了這單生意,也好給一直沒事干的那些家伙找點事做。”王叔哈哈笑了聲,“走!我跟你一起去好你爹,我怕你爹那書生腦袋想不通這行賄的事啊!”

  傅雲杉嘿嘿笑了笑,她正有點發愁怎麼跟她爹說呢,有王叔一起,更好,“好。”

  不出二人所料,傅明禮未聽二人說完就出聲反對,行賄受賄之事與他從小受到的教學恰好相反,他學的是“有能者居之……”之類的聖人之言!

  “這怎麼可以?!我得罪縣太爺是我的事,六郎科考是六郎的事,縣太爺不會把這兩件事混為一灘……”

  她爹天真了,“爹,如果縣太爺就是要把這兩件事混為一灘呢?”傅雲杉一臉嚴肅的看著傅明禮,問道,“銀子沒了,咱們可以再賺,我哥的前途如果因此沒了,咱們要怎麼補償?”

  傅明禮的臉色大變,張了張嘴,傅雲杉又加了句,“就算縣太爺五年後升職或調任走了,他只要留給再來的縣令一句不讓我哥參加科考的話,爹,咱們一介平民怎麼奈何他們官官相護?”

  怎麼奈何?

  無可奈何!

  傅明禮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爹,哥考試要有保舉人,如果咱們家跟縣太爺的結不解開,你鎮上有哪個人敢替哥做保,跟縣太爺反著干?”

  傅明禮臉色發白,坐在椅子上,心裡明白,女兒說的沒錯!

  因為他前兩日去找過幾個關系不錯的老師,那些人都提到他丟功名的事,言詞間雖然有對他不能參加鄉試的可惜,卻直到最後,也沒有明確表示答應替六郎做保。

  傅明禮驚出一身冷汗,忙將這些事跟女兒說了,傅雲杉笑了,分析道,“爹,你瞧,這些人都看著縣太爺的臉色呢,怕是縣太爺不松口,他們也不會點頭答應替哥哥做保,到時候事情可就不是花一些銀子就能解決的了!”

  “那、那……”傅明禮那了半天,才終於深歎了口氣,“也罷,為了六郎,爹就暫時扔了那些之乎則也當一回俗人吧!”

  “爹,哥哥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傅雲杉噓了口氣,幸好,她爹還能聽進去勸……

  王叔笑著看了拍胸脯的小丫頭一眼,搖了搖頭,這丫頭,真是個聰明的,想問題比他們這些大人還要透徹,如果她沒想到這件事,而縣太爺真拿傅秀才那件事開刀了,六郎的科考還真有可能被攔,到時候可就不是後悔莫及和一些銀子能解決的問題了!

  說起來,這一連串事情的罪魁禍首是傅家老大傅明孝,可……

  唉!

  王叔歎口氣,現在也好,傅秀才一家分了出來,小日子越來越好,等他們家六郎再中了秀才,日子就更有盼頭了!

  吃過午飯,幾人分開忙活,傅雲杉因為自己要忙活的腦力活核算賬冊的事已經被白昕玥做完了,左右無事便拉著傅明禮去找中間商陳燁看地,陳燁一見傅明禮,臉上的笑格外親切,老遠就喚了聲,“哈哈,傅老弟來了,快請進……”

  他上午看到楚記的招牌回來就打聽了,知道楚記是新開的砂鍋店,生意奇好,想來傅明禮這次來是買地的了!心情自然愉悅。

  傅明禮也笑著喚了聲,“陳爺。”

  近前,才拉著女兒的手對陳爺道,“這是我三女兒雲杉,杉兒,快叫人。”

  “陳爺好。”傅雲杉乖巧的站在傅明禮身旁。

  陳爺生了三個兒子卻空無女兒,一見到一身粉嫩嬌俏可愛的傅雲杉,臉上的笑更深了,一雙精明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小姑娘好。”

  傅明禮將來意說了,陳爺驚奇的看了眼傅雲杉,著實想不到那百來畝地是這小丫頭買來做什麼試驗用的,不由對傅明禮身後的背景多了幾分好奇,不過做他們這一行都知道,什麼是該打聽的什麼是不該打聽的,當下也沒多問,就讓下人套了馬車,三人再次往石佛堂那塊地而去。

  這次比上午還要迅速,傅雲杉到了地頭,就讓馬車放慢了腳步,隨即看了幾塊地,檢查了地中間的水井,確認是有水的。又驅車進了院子轉了一圈,一看到那個園子,傅雲杉就在心裡點頭決定買下來了,她朝自己爹點了點頭,傅明禮笑了。

  從園子出來,坐上車,傅明禮對陳爺道,“陳爺,這地和莊子我們要了。”

  “哈哈,傅爺爽快啊!”陳爺大笑了兩聲,“那咱們等會兒就去過戶造冊,不知道,這紅契咱們可要去縣衙更換?”

  傅明禮看了女兒一眼,傅雲杉笑了笑,“陳爺,如果不換官府的紅契,那紅契是不是一直顯示那塊地是周家的?”

  “那是自然。”陳爺點頭。

  傅雲杉也點頭,“那就換!我和我爹明天去縣衙打聲招呼,到時候換紅契的事就麻煩陳爺了。”

  他們還能跟縣太爺說上話?

  陳爺心中的驚異越發深了,面上卻絲毫不露,只是微笑著帶二人回了家,先換過了白契,傅明禮套了一千四百兩銀子遞給他,他忙推拒,“這太多了,已經抽了成,哪還能再多要……”

  “陳爺,明天還要麻煩你去縣衙換紅契,這些錢是給你打點的,總不能讓您吃了虧啊。”這是傅雲杉在來找陳爺之前就與自家爹商量好的,他們家有錢了以後肯定還要買地,先跟陳爺打好關系,不求以後能讓他便宜多少銀子,只求以後買地能買到良田就成了!

  傅明禮這次倒沒有出聲反對,爽快的就答應了,讓傅雲杉好一陣奇怪。

  其實,她這種想法在前世現代是非常普遍常見的事。

  比如醫院,手術前後,生產前後……

  陳爺瞧了傅雲杉一眼,小姑娘正瞪大了眼,以一副了然的目光看著他,他一怔,哈哈大笑起來,大手拍上傅明禮的肩,“傅老爹,你可是生了個好閨女啊!”

  傅明禮摸著女兒的頭,與有榮焉的點頭。

  父女倆興沖沖地的回了楚記後院,想將好消息告訴楚氏時,被白昕玥告知,許夫人帶許長清到訪,楚氏在房間陪許夫人說話,許長清在大廳。

  “爹,許公子一人在廳裡喝茶好一會兒了,您快過去吧。”白昕玥指了指大廳。

  “好。”傅明禮忙抬腳朝大廳走去。

  傅雲杉湊近白昕玥,“二姐,許夫人在跟娘說什麼?”

  白昕玥搖頭,“我剛送茶進去的時候,聽到許夫人說過年買布的事,好像在跟娘陪不是,後來我就出來了……”

  傅雲杉轉了轉眼珠,嘿嘿笑了兩聲,一溜煙跑去廚房端了三四樣果品,對白昕玥挑了挑眉,“瞧我去打聽一番。”

  “杉兒,別鬧……”白昕玥一瞧她這架勢,忙去拉她,誰知這丫頭跟滑不溜秋的泥鰍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溜到了門口,還朝她眨了眨眼,白昕玥啐了她一口,看到門前的兩個丫頭,臉色有些不好看,朝傅雲杉笑了笑,轉身朝店鋪走去。

  許夫人帶來的兩個丫頭正在門口小聲嘀咕著什麼,見傅雲杉過來,忙帶了笑屈膝行禮,“傅二姑娘安。”

  傅雲杉蹙眉,瞟了眼屋內正笑著說話的許夫人,“許夫人帶你們來我家,卻沒有告訴你們,我上面還有兩個姐姐,我在家排行第三?”

  兩個丫頭互相看了一眼,面露惶恐,“奴婢知錯。”

  知錯?!知錯了眼裡還敢露出不屑的目光?!

  傅雲杉的臉徹底沉了下來,看著已經走遠的白昕玥,又回頭看兩個有恃無恐的丫頭,生氣了!

  姑娘生氣,後果很嚴重!

  傅雲杉抬頭,瞧了眼自己手裡的托盤,又垂眸估算了下門檻的高度,嘴角露出一抹詭笑,抬腳就往屋裡走。

  兩個丫頭齊齊松了口氣,卻不料下一刻……

  “娘,我給你和許夫人送……啊!”傅雲杉一腳踹上門檻,身子前傾,手中的托盤飛身而出,托盤內的果品乒乒乓乓全都滾落在地,而傅雲杉還在朝前撲著,楚氏回頭,大驚,忙跑過去扶住快要跌倒的女兒。

  “杉兒,有沒有摔到?”楚氏拉著女兒轉了一圈,確認女兒沒有傷才松了口氣,“怎麼這麼不小心?要是摔傷了怎麼辦?”

  “杉兒沒事吧?”許夫人一臉擔心的走過來,關切問道。

  “娘……”傅雲杉窩在楚氏懷裡,露了個頭,委屈的看著門口的兩個丫頭道,“是她們用腳絆我,我才跌倒的……”

  兩個丫頭瞬間瞪大了眼珠。

  許夫人神色一頓,看了傅雲杉一眼,簡直不敢相信這丫頭居然當著她的面冤枉她的丫頭,她自己的丫頭她清楚,再給她們幾個膽子,她們也不敢伸腳絆人!

  “這、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楚氏低頭看壞裡的女兒。

  兩個丫頭一聽自家夫人出言替她們說話,瞬間有了底氣,忙舉手發誓,“楚夫人,我們真的沒有絆二姑娘……”

  二姑娘?

  楚氏眉頭一蹙。

  “娘,我剛才問她們,來咱們家許夫人沒有告訴她們我上面還有兩個姐姐嗎?她們說不知道。”傅雲杉悶悶的低聲道。

  許夫人眼神一冷,瞪著兩個丫頭,兩個丫頭噗通跪在地,“二姑娘、不,三姑娘,奴婢說的是知錯……”

  “昕玥雖是我們收養的,卻也得了我們全家人的認可,我兒子女兒都喚一聲姐姐妹妹的!我倒不知,我們傅家的事輪到別人家的丫頭指手畫腳了!”楚氏的臉也冷了下來,想起剛才昕玥送茶過來時蒼白的臉色,此刻想來定是受這兩個丫頭言語刁難了!

  昕玥說只是沒休息好,她還信了?!

  為人父母,若不能護著自己的孩子,她還有何顏面再面對他們?!

  楚氏牽著女兒,看也不看跪在地上面色倉皇的丫頭,對許夫人淡聲道,“許夫人請回吧,恕不遠送!”

  許夫人臉色難看卻明白了徹底,怕自己的兩個丫頭絆傅雲杉是假,傅雲杉要為她名義上的二姐討公道是真!

  看到楚氏牽著傅雲杉要走,許夫人忙上前一步,“楚夫人請留步。是我許家家教不嚴,讓底下人做了這等錯事,我這裡給你賠不是了。”

  許夫人知道楚氏和傅雲杉要的是她的一個態度,今日她若不說這話,出了這楚記,與傅家的婚事吹了事小,影響了兩家合作關系才是大事!

  “兩個混賬東西,我在家是怎麼叮囑你們的?白姑娘雖是後入傅家的,卻也是傅家正經的小姐,豈容你們這麼糟蹋,還不去找二姑娘賠罪!二姑娘若不原諒你們,你們也不用回許家了!拿了你們的賣身契走吧,我們家留不得你們這樣欺主的人!”

  “夫人,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兩個丫頭磕頭求饒,一個機靈的抱住楚氏的腿,“楚夫人,我們錯了,我們這就去給二姑娘賠罪,求求您替我們說句好好,我們再也不敢了!求求夫人不要把我們再賣掉……”

  楚氏站在原地有心為兩個丫頭求情,又覺得昕玥太委屈,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傅雲杉仰頭看楚氏,知道她心裡糾結,握了握她的手,看了兩個人一眼,“你們應該去求我二姐,她若不原諒你們,我們一家人都不會原諒你們……”

  傅雲杉的話很輕,說著最後幾個字,目光從兩個丫頭身上掠到了許夫人身上!

  許夫人干笑了聲,瞪著兩個丫頭,“還不快去。”

  兩個丫頭看了許夫人一眼,忙從地上爬起來,往前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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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許母計量,賄賂

  這件事的最後,以白昕玥笑著說沒關系而許母執意當著傅雲杉一家人的面打了兩個丫頭各十板子,並於隔日送了傅家四個女兒每人一朵京城時下最流行的大朵掐金絲菊花簪花和一串粉色珍珠手串為賠罪禮,以示賠罪的誠意,白昕玥的那串顏色格外粉嫩。

  據送禮物過來的丫頭說那簪花每一朵菊花都是用金絲掐制而成,精雕細琢、費工費時,一朵花在京城能賣上五六十兩銀子。

  六十兩?傅雲杉看著那金絲簪花,想起去年她曾買下的那堆絲綢碎布,眼睛亮了亮。

  粉色珍珠稀罕難尋是大家都知道,許夫人一下子送來四串,倒叫楚氏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若是知道許母離開楚記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兩個丫頭回屋,詢問當時傅雲杉的反應時,就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了。

  “夫人,奴婢們看的很清楚,傅三姑娘的臉當時就黑了,看奴婢的目光都泛著寒氣兒……”兩個丫頭相護攙扶著,忍著屁股的疼答道。

  許母看了眼另一個丫頭,那丫頭也忙點頭,“奴婢只是稍微露出一個看不起白姑娘的眼神,三姑娘就似奴婢犯了天大的錯不可饒恕一般,那目光好是嚇人!”

  許母垂眸想了想,終是深深歎氣,看了兩個丫頭一眼,“行了,你們下去休息吧,這次的事做的很好,每人多加五兩銀子,允你們回家一趟。”

  “是,謝謝夫人。”兩個丫頭歡天喜地的跪下謝恩,牽扯到身上的傷,一臉的笑瞬間變得有些扭曲。

  許母擺了擺手,兩個丫頭相攜著起身往門外走,忽聽許母在她們身後冷冷加了句,“這件事不許跟第四個人提起,否則……”

  “奴婢不敢!”兩個丫頭惶恐回頭撲倒在地。

  “嗯,去吧。”

  兩個丫頭小心翼翼的起身,離開,出了許母的院子才狠狠吐了口氣,互相笑著,哪怕身上疼的呲牙咧嘴也覺得十板子換來五兩銀子還能回家一趟,實在太好了!

  許母身邊伺候的另一個受許母待見的婆子羅媽見兩個丫頭離開,進了屋,看到許母盯著窗邊的紗幔蹙眉,就准備悄悄再退出去,許母卻突然回頭,問,“表小姐和李媽走了嗎?”

  “耽誤了一些時間,眼下應該已經出了城。”羅媽笑著上前試了茶壺的溫度,拎起幫許母倒了杯水,“表小姐不想走,李媽勸了幾句,夫人,是要把表小姐他們喚回來嗎?”

  “不用,讓她去吧,有李媽照看著我也放心。”許母搖了搖頭,眉眼間有抹慈祥有抹無奈,“這孩子被我慣壞了,又這麼容易受身邊的人影響,讓她回去反省反省也好……”

  羅媽慎了慎,將手中的水杯遞給許母,“表小姐年紀還小,再過兩年應該會明白夫人的苦心。”

  許母卻歎息著不再說話,青蘿知道自己遣送她回祖宅的真相一定會恨自己吧?兒子侄女,她只能選一個,只能對不起青蘿了。希望她會明白……

  今天她安排下這樁戲看的不過是傅雲杉的一個反應,她算准了白昕玥不會吭聲,卻沒想到傅雲杉竟以身犯險也要為白昕玥討個公道,如果不是她反應快,今天這事兒怕是要將傅家得罪個徹底了。

  想到傅雲杉一個十一歲的丫頭就有那樣冷厲算計的眼神,許母不由心驚,想到兒子說過傅思宗文采出眾的話,思躊良久,抬頭看了眼侄女院子的方向,歎了一歎,“你去把前幾日大少爺送回來的掐金絲簪花和手串拿四件,包好了找個伶俐的丫頭送過去楚記,就說是賠罪的禮物。”

  “夫人,那簪花大少爺統共也就送回來六朵,形態各異,是大少夫人特意挑了留給表小姐……”羅媽一怔,覺得不過是兩個丫頭嘴碎說了不該說的話,打過罰過就算了,“那粉色珍珠聽說能養顏安神又極其難尋,是大少爺和大少夫人孝敬夫人的,這會兒都送……”

  “身外之物,沒了再尋就是。”

  羅媽有些奇怪許母對傅家人的禮遇,卻也知道身份,不敢再問,應了一聲,出門去安排。

  許母一人坐在屋內,視線落在窗邊紗幔上大片的蜀葵花上,腦中思索著剛才兩個丫頭的話,傅雲杉既能對一個外來的丫頭都如此維護,若他許家真與傅家結了親,受益定不少,最主要的是她兒子也恰好看上了人家姑娘,許母想到兒子一臉癡情的模樣,又是好笑又是歎息,跟他爹當年真是一個樣!

  許父沒有娶許母之前只是許家一個店鋪的伙計,一次偶然見到了許母,對她一見鍾情癡心不已!許父允諾三年內必成一番事業,求他將女兒嫁給他!

  欒父自然不同意,她卻覺得許父膽識過人聰明能干,良人難尋執意嫁了許父,許父果然沒讓她失望,不到三年就在北方打下一片基業!

  她那些閨房好友成親前都勸她回頭,現在哪一個不羨慕她眼光毒辣?!

  許母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手指輕輕撫摸過桌布上突出的花紋,沉吟片刻,起身去書房寫了信,將自己想促成小兒子和傅剪秋婚事的事同許父講了,又分析了一番利弊,把傅剪秋先前與人有婚約且退過婚的事一並說了,讓他早日給個信兒。

  翌日巳時正,王叔就帶了圖紙過來,跟傅雲杉詳細說了縣太爺家改造馬桶和蓋地暖房需要的花費,前前後後差不多要一千兩左右。

  傅雲杉松了口氣,她預備了一萬兩等著呢,沒想到一半都沒用到。

  “這麼多?”傅明禮吃了一驚,看著女兒,“杉兒,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爹,你拿兩張千兩的銀票,咱們這就過去。”傅雲杉開口。

  王叔蹙眉,“一個縣令蓋個房子居然要花這麼多銀子,真是……”

  傅雲杉笑了笑,這些銀子對於一個拿俸祿的縣令來說是有點多,但對一個收受賄賂的縣令來說可就算不上什麼了,畢竟清河鎮也算是周圍幾個城鎮發展最好的,街上酒樓飯館林立,沒給他塞過銀子的怕是沒幾個吧,他們是剛開業還沒送,若再等一段時間還不送,恐怕就有麻煩了……

  傅雲杉嘿嘿笑了兩聲,其實這件事還真是一箭幾雕的事,左右兩千兩銀子既買了生意順暢,又了解了自家爹與縣令家的恩怨讓哥哥能順利進學參加科考,說不定縣太爺一高興她爹的秀才功名還能回來……

  一舉四得啊!

  傅雲杉此時並不知道傅明孝拿帝師府長孫少爺的事找過縣太爺的恩師,而縣太爺第一時間就被恩師告知,以後對傅家人客氣一點!

  是以,傅雲杉一行人到縣衙時,縣衙的人都表現出了十二分的熱情,錢管事更是親自帶著他們進了縣衙後院,如接待貴客一般讓進了縣太爺的正廳。

  縣太爺一臉和藹的讓座喚人上茶,在得知傅明禮一行人的來意後,大度的揮了揮手,“上次的事是鄙人的小舅子無狀,連累傅老弟受累實是鄙人的不是,鄙人給傅老弟陪……”

  帝師府和小舅子,根本就不用考慮,縣太爺就選了前者。

  “草民惶恐,大人快請起……”傅明禮忙扶起縣太爺,“這本是我攔上身的錯,大人是秉公辦理何錯之有啊?”

  兩人謙讓道歉又是一番折騰,才落座,傅明禮將地暖和馬桶的事說了,縣太爺哈哈一笑,“不怕傅老爹笑話,我是北方人,實在受不了這裡的濕冷,一聽說這位王先生弄了地暖和那什麼……馬桶就想自己也弄一個,無奈俸祿有限,價錢一直沒談攏,傅老弟的意思……”

  “這地暖和馬桶本是草民這小女兒無心想出來的玩意兒,沒想到入了大人的眼。”傅明禮起初說這些話有些尷尬,到後面卻越說越順,“昨日得了信兒草民就想到了這事,只是大人一貫清廉,若說幫大人建房分文不收一怕大人介懷,二怕別人說草民等巴結奉迎大人影響大人官譽,是以,今日特意過來拜訪大人……”

  傅明禮將手中的錦盒往前推了推,縣太爺看了錦盒一眼,緩緩伸手打開,看了眼,眉眼瞬間瞇成了一條縫,一臉正氣道,“傅老爹真是客氣,蓋房的事就有勞這位王老板了,價錢自然該多少還是多少!”

  “大人放心,草民一定親自監工,保證兩個月內完工!”王柱忙垂頭應聲。

  傅明禮與傅雲杉目光交接,傅雲杉眼中光芒大盛,挑了挑眉。

  傅明禮拍了拍她的頭,寵溺的笑了笑。

  三人一出門,縣太爺就將手裡的錦盒遞給錢管事,“明日再去,那姓王的說多少銀子就給他多少,剩下的入私賬。”

  “這、這是……”錢管事瞧著錦盒中的兩張千兩匯通號銀票,驚異的看了縣太爺一眼,“這傅明禮先前覺得是個木實的,為了替兄長頂罪,甘願丟了功名受打,沒想到還是個通透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吶!”縣太爺坐在椅子上端杯飲茶,“恩師說的有些含糊,傅家不日有變動?不知究竟是何變動能讓恩師如此上心?”

  “既能賣先生一個人情又不得罪傅家還能拿了銀子,老爺靜觀其變就是。”錢管事合上錦盒,笑瞇瞇道。

  縣太爺看了他一眼,笑,“說的是,靜觀其變。”

  三人出了縣衙,回楚記的路上一直好奇縣太爺的態度為何會如此,王叔籌措半響,皺眉對二人道,“昨日聽錢管事說起一件事……”

  “跟縣太爺的態度有關?”傅雲杉開口問。

  王叔點頭又搖頭,“錢管事說傅大郎的案子因為證據不足押後審理,那何姑娘的雙親哭跪了兩日都被縣太爺趕走了。”說到這,王叔湊近了二人低語,“我昨天去打聽了,說是傅老大找了縣太爺的恩師說項,方家那邊也有人來了縣衙兩趟……”

  “迎春嫁進了方家,大郎怎麼說也是方之行的大舅子,出面說個項也正常。大哥能跟縣太爺的恩師說上好倒是……”傅明禮苦笑一聲,大哥既然有這等的人脈,當初為什麼要讓自己替他和三哥頂罪……

  傅雲杉皺眉想了想,怎麼也想不到傅明孝動的心思,只以為是傅明孝因傅老爺子與縣太爺恩師的交情才說動縣太爺延後審理案件,至於方家,以方夫人的精明,估計是發現什麼好處了吧?反正與他們家無關,傅雲杉隨即就拋在了腦後。

  第二日,傅明禮帶傅思宗入鎮上書塾進學,特意拜訪了前幾日拜訪的幾位老師,並將與縣太爺和解的事說了,幾人半信半疑,未兩日,聽聞縣太爺夫人鍾愛楚記的砂鍋菜,每日必吃,方放了寬心特意派人送信給傅明禮,答應作保的事。

  傅明禮高興之余歎息不止,這次賄賂事件讓他看清了不少事。不得不說,女兒看的比他遠比他深,只是,這種被女兒比下去的感覺還真是挫敗啊!

  ……

  不幾日,許母收到許父的信,開頭就答應了兩家的親事,說既然兒子喜歡傅家姑娘,傅家又是個上進的,是樁難得好的親事,讓她著手安排便是,缺什麼再捎信給他,他讓大兒子從京城置辦回去。末尾寫著,皇帝六十大壽,聽說有可能增開恩科,讓她提前透個信兒給未來親家。

  許母得了許父的信,如吃了定心丸。又聽說楚家二女兒在楚記後院養傷,尋了家裡一些貴重的藥品送了過來,讓楚氏很是感動,一來二往的,先前的隔閡倒慢慢減了,許母三次來能有一次見到傅剪秋了。

  見過幾面後,許母難得在心裡稱贊,這個未來兒媳好啊,長相漂亮,待人溫和,會識字能持家,更難得的是懂大體,通身的氣派哪裡像是生長在鄉下的孩子,比起鎮上一些有錢人家的小姐還要好上幾番。

  她心裡對這份親事的滿意度又升高了幾重,特意跟楚氏提起侄女青蘿的事,“唉,希望她在她爹娘墳前能好好反省,早日明白有些事強求不得的,也不枉我一片苦心。”

  楚氏心裡一驚,面上卻戚戚安慰許母。

  許長清看在眼裡喜在心裡,沒事往楚記跑的更勤快,雖然四五次才能見一次心上人,卻甘之如飴,倒惹的傅剪秋整日羞紅著臉,躲他也不是,不躲又遭兩個妹妹笑虐。

  楚氏和傅明禮眼看兩個孩子感情越來越好,開始背著傅剪秋商量陪送的嫁妝,楚氏和白昕玥覺得布料衣服首飾之類的陪嫁不能少,傅明禮和傅思宗覺得拔步床和家具一應用什不能少,小八則笑嘻嘻的說銀子也不能少,傅雲杉的意思是再陪送一些土地,將和許家合作的火鍋生意也作為姐姐的嫁妝也陪送過去,另外再在鎮上買一兩處店鋪,讓姐姐或自己再開個店鋪做生意或租賃出去收房租都行。

  楚氏和傅明禮一聽就搖頭了,“杉兒,那些是你的,怎麼能……”

  “爹、娘,許家那麼大的家業,如果姐姐的嫁妝少了,以後也不好在許家為人啊。”傅雲杉笑著勸爹娘,“再說,爹娘既然說了生意是我的,那就算是我和大哥二姐小八紫菀送給姐姐大婚的禮物,嘻嘻……”

  楚氏和傅明禮無奈又欣慰的笑了。

  傅剪秋知道後更是極力反對,有爹娘說的那些東西她已經很滿足了,怎麼能再要杉兒那些東西……結果,自然是反抗無效。

  五月底,許母手腳利落的請了鎮上的官媒來說親,讓楚氏和傅明禮很是高興兩三次後便應了親事,隔三日許母派人送了聘禮單子過來,一家人看著聘禮單上粗略估計超過五千兩的東西,覺得女兒頗受許家重視。

  傅雲杉卻撇了撇嘴,按禮,再三日,傅家送陪嫁單子去許家,傅雲杉悄悄將陪嫁單上的一百畝地改成了三百畝,許母一看單子上那麼多的陪送土地和火鍋生意外加兩處店鋪,頓時覺得自家給的聘禮少了,忙去信給京城的許父,讓他再添一些東西。

  許父二話沒說讓大兒子在京城尋覓一些東西回來,生生將聘禮提高到一萬兩。

  傅雲杉這才算勉強點頭。

  然後是一連串的下定,確認婚期,商量了許久才將親事定在來年的三月。

  沒幾日,京城快馬來張貼皇榜,皇帝六十大壽,恩賜天下,加開恩科,分別在六月開院試,七月鄉試,十月中旬進京參加會試和殿試。

  皇榜張貼那天,傅思宗正經歷第二次童生考試,一下考場得知恩科之事,喜悅之情難以言表。

  一家人更是開心不已,傅雲杉更是笑著同傅明禮說,“爹,培養咱們家第一個狀元的艱巨任務就交給你了!”

  惹的楚氏一陣笑罵。

  六月初,京城來人,幾輛馬車浩浩蕩蕩從清河鎮經過,馬車上鮮紅的傅字引得眾人圍觀駐足,更是驚動了縣太爺和偷得余生半日閒的段少府,前者猜疑帝師府這次來是不是跟傅老爺子有關,後者蹙眉派人去打探是不是召見了什麼人。

  當日晚,莊園內傳出消息,召傅老爺子和傅明孝前去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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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一無所獲,挑釁

  整個傅家都沸騰了!

  傅明孝和周氏是喜悅興奮和緊張忐忑的,兩人時不時互相看一眼,視線最後總會落在傅老爺子身上。傅明悌和蔣氏因早就計算好怎麼行事,臉上的表情倒沒有什麼不正常,只是看向傅老爺子身上的目光多了幾分探討。

  傅老爺子的心情有些復雜,他知道帝師府這次來所謂何事,但他還沒有想清楚要不要說出真相?!他雖然收留養大了傅明禮,對他卻從未付出過真正的關注和關心!

  因為他的存在只是為了救當時難產命懸一線的妻子!

  後來,妻子楊氏發現傅明禮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對他們一家諸刁難,更是在得知大兒子落榜他居然高中秀才後,變本加厲,態度越發的惡劣!

  而後,楊氏數次干擾傅明孝科舉考試甚至以孝的名義逼傅明禮放棄科考,大兒子排擠他,大孫子看不慣傅思宗學習好設計陷害讓他染上五石散的毒癮,他都沒有出聲,因為他覺得傅明禮的命是他給的,他不能奪了他們傅家人該有的榮耀和名聲!

  所以,他聽之任之從未約束過楊氏對他們一家的吵罵,甚至為了維護傅家顏面聽了大兒子和楊氏的話想將楚氏沉塘,想把傅思宗拋到山上任其自生自滅!

  甚至在傅明禮為了替大兒子和三兒子頂罪丟了功名生死未卜時果斷放棄了他!

  如果不是傅雲杉不願意放棄最後一線生機,傅明禮怕早成了雙河鋪某一旮旯裡的一柸黃土,草都長滿了墳頭……

  想到此,傅老爺子的身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樣的待遇這樣的結果,如果他真說出了真相,傅明禮真成了帝師府的長孫少爺,會放過他們一家嗎?能放過這麼對待他們的傅家人嗎?

  他不敢賭啊!

  “爹……”傅明孝見傅老爺子立在原地盯著廳外的柱子發怔,上前喚了聲,扶住傅老爺子的胳膊,“爹,帝師府的人還在院子外面等著呢,咱們快過去吧?”

  臉上帶著祈求的神情。

  傅老爺子看著眉目有幾分像自己的兒子,神情極其復雜。

  重回帝師府是他幾十年的心願,他多少次夢裡懊悔不該收姨娘那十兩銀子,多少次幻想若有機會重返帝師府,他將如何如何好好做事……

  可錯就是錯了!他再懊悔也改變不了被趕出帝師府的事實!再多的幻想也終是幻想!

  他想說出真相,可是他怕傅明禮成了帝師府長孫會對他們一家懷恨在心,他不敢拿一家人的生命去賭!

  他想成全兒子也成全自己重返帝師府,可是他又覺得對不起大公子當年的救命之恩!

  若早知今日,他一定會對傅明禮好上千倍百倍……

  若早知今日,他情願老五死後從未收養過傅明禮……

  可若真能早知,他一定不會收那十兩銀子,不被趕出帝師府……

  “爹!”傅明孝晃了晃傅老爺子的胳膊,伸手在他眼前搖了搖,“爹,你在想什麼?帝師府的人又過來催了!”

  傅老爺子回神,看了眼立在廳外的帝師府家僕,心裡重重一歎,打定了注意,微微彎了腰,笑道,“勞小哥帶路,老奴這就帶兒子過去。”

  “傅老管事,傅管事,請!”一身藍色家僕裝的家僕絲毫不敢怠慢,還了一禮,帶頭朝外走去。

  傅明悌和蔣氏互相看了一眼,蔣氏微微撇了撇嘴,倒了杯水遞給傅明悌,又給自己倒了杯,坐在椅子上,楊氏瞪了蔣氏一眼,蔣氏回了個不鹹不淡的眼神,楊氏眉毛一怒,要發火,突然又似想到什麼,生生忍了口氣,自己給自己和女兒琥珀倒了杯喝了!

  出了院子,看到馬車上熟悉的傅家標志,傅老爺子又是一陣恍惚,傅明孝用了力好不容易才把傅老爺子扶上車,那家僕坐在前面揚起馬鞭,夜色中,吊在馬車前面的車燈晃悠悠的朝楊莊飄去。

  傅家莊園位於楊莊,離雙河鋪坐馬車也就不到半個時辰的路程,占地不多,周圍用牆高高圈了,裡面景色卻很是精致,亭台小閣,流水小溪,鳥語花香。

  傅家莊園周圍是租給佃戶的田地,不多,只有二百多畝,楊莊有四分之一的人家種的是傅家的地,也因此楊氏的娘家在楊莊很是受村民巴結,楊氏唯一的侄子更是橫行霸道,沒人敢管!

  馬車到傅家莊園的時候,楊莊好多種了傅家田地的佃戶都圍著想見傅家人一眼,被幾個家僕好聲好語的勸散著。

  一見到從馬車中下來的傅老爺子和傅明孝,楊莊好多人都低聲嘀咕,楊康嬉笑著上前打招呼,“姑父,表哥……”

  傅明孝皺了皺眉,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傅老爺子頭都沒抬,跟著領路的家僕直直進了莊園。

  莊園待客正廳,正中左首位坐著一位中年男人,右邊坐著一位星眸閃亮的少年,而左下手坐著一位上了年紀的灰袍老年人,傅老爺子一見那灰袍老年人神情就有些激動,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老奴傅元給表公子,表少爺請安……”身子膝行幾步到灰袍老年人腳下,顫巍巍叫了聲,“給楊、楊管家請安……”

  “傅元啊,許多年不見了。你還好嗎?”楊管事摸著下巴的胡須微微一笑,抬手將他扶起來,“你也是上了年紀的人,這裡不是帝師府,不用這樣的虛禮!”

  傅老爺子濕著眼睛起來,招過一旁給上座兩位請過安的傅明孝,“這是我的大兒子,取名明孝。”

  “明孝給楊管事請安。”傅明孝有些懊惱傅老爺子不該這麼介紹自己,卻也不得不做出乖順的模樣彎腰行禮。

  星眸少年托著腮看傅老爺子,“傅元,小雲杉怎麼沒有一起過來?”

  傅老爺子抹去眼角的淚,側身面對少年,彎腰道,“回表少爺,杉兒今日住在鎮上,並未在家,是以沒有帶她過來見表少爺。”

  “哦,這丫頭,整天瞎忙活什麼呢?本少爺一年才來一次,你去……”少年蹙眉,圓鼓鼓的臉蛋皺巴在一起,明顯是不高興的神情,看上去卻極其可愛。

  坐在左首位的中年男人看了少年一眼,淡聲道,“桐安,不許胡鬧,咱們這次來是有正事要辦的!”說著,抬頭看了傅老爺子一眼,“傅元,傅明孝說你曾在四十年前收養過一個男嬰,可有此事?”

  “爹……”余桐安嘟嘴喚了聲,倒是老實的坐在一邊不再吭聲。

  楊管事的神情也在這一瞬間緊張嚴肅起來,直直的看著傅老爺子。

  “回表公子,確有此事。”傅老爺子彎腰恭謙道,傅明孝一陣狂喜,他喜悅的目光還未到眼底,就聽傅老爺子接著道,“但老奴並未將孩子抱回家,而是交給了一個走街串巷的賣貨郎,那賣貨郎三十歲才討到媳婦還是個不能生的,所以……”

  這就是他打定的注意,既不說出傅明禮是真正的帝師府長孫,也不說自己的兒子是帝師府長孫,這個秘密就讓他從此消失罷!

  傅明孝瞪大了眼睛,低聲叫,“爹……”

  傅老爺子垂眸斜瞪了他一眼,傅明孝頓時明白他爹想干什麼了,額頭的汗一下子就下來了!

  “賣貨郎?”中年男人愣了愣,急急問道,“那賣貨郎姓甚名誰?如今家居何處?”

  “賣貨郎姓陳,他本是走街串巷的,居無定所,老奴已許多年不曾見過他了……”傅老爺子不卑不亢的說著,後背心卻早已被汗浸濕!傅明孝背後扯了扯傅老爺子的衣服,傅老爺子抬手拽落,給了兒子一記老實點的眼神!

  中年男人臉色一怔,掩不住的失望,“連個居所都沒有,怎麼去尋啊?”一邊說一邊無奈的搖頭,突然,他猛地抬頭,定定看著傅老爺子,“傅元,你撿到孩子的時候,那孩子是用什麼包裹著,包裹什麼顏色,繡的什麼花紋,孩子身上可有什麼胎記?”

  傅元一愣,臉色有些發白,忙垂下頭做沉思狀,“老奴是在家門後撿到的孩子,當時孩子身上用葵色的小棉被包裹著,繡的圖案……”他猶豫了半響,搖了搖頭,“時間太久了,請恕老奴實在記不得了!”

  “葵色的!”余桐安神色一肅,轉頭對中年男人道,“爹,顏色是對的,說不定那個孩子就是表大伯……”

  傅明孝眼珠轉了幾轉,收回拉扯傅老爺子衣服的手,正想跪倒在地說出他就是當年那個孩子時,被傅老爺子一把抓住了手,動彈不得!

  “伺墨!”中年男人一聲喚,一身天藍衣袍的人走進來,“傅元,你將那人的長相仔細說出來,讓伺墨畫出來!”

  “這……”傅老爺子的臉色越發難看,頭垂的更低,“余表公子,時間太久,老奴……老奴實在……”

  “想起多少畫多少吧。”中年男人有些頹然,卻又不想放棄,明明是一個希望,表姑病在床上還等著他證實消息帶著表哥回去,他怎麼能讓她失望傷心……

  傅老爺子應了聲是,拉著兒子出了正廳,跟著伺墨往一旁的空房走去。

  “爹!”傅明孝掙扎了幾下,傅老爺子的手越抓越緊,手指甲深深掐進傅明孝的肉裡,傅明孝疼出了汗,“爹,疼……”

  傅老爺子看了眼前面的伺墨,故意落後幾步,對兒子低聲喝,“老大,一步錯萬劫不復!你想讓傅家所有人都給你陪葬嗎?!你給我打消了這個念頭!再不許動歪腦筋……”

  “爹,往前一步就是富貴榮華啊!你不是一直想回帝師府嗎?我成了長孫,你就是第一功臣,帝師府那些人還不供著敬著你?!再說,大郎還在牢裡啊,他犯的是死罪啊,沒有傅家重長孫的身份,他必死無疑啊……”傅明孝哀戚著臉,眼中卻閃著對金錢權勢的渴望,“爹,他也是你的長孫啊,你忍心看他……”

  “傅元!”伺墨開口,喚了他一聲,傅老爺子父子慌忙抬頭,看到伺墨正站在一個房間門口。

  傅老爺子收了神色,微微一笑,“就來。”

  說罷,給了兒子一個不必多言的眼神。

  傅明孝恨的咬牙!

  這麼好的機會,爹居然要放棄,唾手可得的富貴權勢啊……

  傅明孝想撇開傅老爺子自己去說,卻也知道,如果逼急了傅老爺子,他到時候直接來一句他是我親生兒子,一切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一張人像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傅老爺子口述,伺墨執筆,塗塗改改終算完成了,拿到中年男人手裡時,墨跡還未干。

  “就是這個人?”

  “是。”傅老爺子躬身。

  中年男人眸間燃著一抹希望,看了傅老爺子一眼,擺了擺手,“你退下吧。”

  “是,老奴告退!”傅老爺子轉身帶著傅明孝出了院門。

  楊管事一陣歎息,“茫茫人海,到哪裡找個四十年前的賣貨郎,或許……”他臉色一正,將自己未完的話吞了,神情有些悲傷。

  中年男人也是一陣歎息,看著畫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臉,遞給伺墨,“照著這幅圖畫幾千份往各地派發,重金懸賞找人!一定要找到這個人……”

  伺墨點頭,接過畫轉身出了廳。

  門口,有傅家車等著,見他們出來,笑道,“公子讓我送傅老管事和傅管事一程。”

  “有勞。”

  到家,馬車返回,傅明悌和蔣氏迎了出來,一看到傅明孝的臉色,目光互相撞了一下,都明白這是傅明孝失敗了,傅老爺子沒有說出他是帝師府長孫!

  傅明孝心裡惱火,臉色自然不好看,一抬頭看到傅明悌和蔣氏擠眉弄眼的模樣,一陣煩躁,伸手撥開兩人朝院子裡走去,“我累了,我先回屋休息。”

  傅老爺子看著兒子的背影,歎了口氣,神色疲憊的挪著腳步往裡走,楊氏忙扶著他,擔心的道,“怎麼了?是不是帝師府的人為難你了……”

  傅老爺子搖了搖頭,不說話,楊氏張了張嘴沒敢再問,夫妻倆回了後院。

  傅明悌和蔣氏跟著回了自己屋,傅明忠和崔氏有些莫名其妙,崔氏皺眉看了眼大房和二房的屋子,覺得這兩家肯定有什麼事瞞著他們三房,當下低聲罵罵咧咧的拉著傅明忠回了自己家。

  傅明悌和蔣氏回了屋,蔣氏就笑了,“看老大那臉色,肯定是老爺子沒有說實話!”

  “你還笑?”傅明悌蹙眉看了妻子一眼,神情煩躁,“老大沒上位,老五肯定也沒上位,咱們的富貴榮華全泡湯了……”

  蔣氏一愣,反應過來歎了一口氣,“你說老爺子是怎麼想的?滔天的富貴啊!他就這麼輕易放手了?他不是一直想回帝師府嗎?”

  “爹這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傅明悌看著窗欞上的窗紙,“爹娘可從沒對老五一家好過,還曾害了楚氏六郎和老五的命,你想老五如果懷恨在心,恢復身份第一件事還不得將咱們一家誅滅九族啊!”

  “啊……”蔣氏縮了縮脖子,有些發杵,言語間充滿了不確定,“老五他……不是這樣的人吧?”

  “說房子是借錢蓋的還有可能,可那麼大一家店鋪……沒個千兩銀子是拿不下的,老五不照樣瞞著咱們開起來了?”傅明悌的目光有些冷厲,神情有些惋惜,歎了口氣,“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方家

  因得到京城傅家來人的消息,傅迎春格外開心高興,似看到了未來的錦繡榮華,一整個下午都處在興奮狀態,晚飯時更是擺足了架勢拒絕去飯廳用飯,要過來請她去吃飯的方氏身邊一個一等丫頭將飯端到自己屋,丫頭將事回給了方氏,方氏蹙眉,臉色雖然不好看,卻還是讓丫頭將飯送了過去。

  她又要丫頭伺候她吃飯,一會兒說這個菜味道不好,一會兒挑剔丫頭夾菜太少故意不讓她吃飯,丫頭忍著委屈伺候她吃完飯,才被放行。

  入了夜,方之行照例去了她房裡,兩人直折騰到後半夜才歇下,第二日,傅迎春一覺睡到午時。

  吃過午飯去花園遇到柳氏帶著小如小意在花園喂魚,她笑意盈盈的走了過去。

  “姐姐午安。”膚如凝脂,人如美玉,一身綠衣粉紗春裝,腰間系著粉色腰帶,盈盈下拜,很是一道風景。

  柳月眉回眸看了她一眼,淡聲讓她起身。傅迎春走到柳月眉身邊,嗤笑一聲,“姐姐真是悠閒,不像妹妹我老是被少爺纏著,睡都睡不好,哎喲,我的腰啊……”

  這是赤果果的挑釁了!

  小意臉色一沉,“傅姨娘,少夫人是主子,不是你的姐姐!還請傅姨娘認清自己的身份!”

  “來人,給我掌嘴!”傅迎春看了柳月眉一眼,目光輕蔑,“主子們說話,哪裡容得你一個丫頭撒野?!姐姐,你說是嗎?”

  傅迎春身後的丫頭因方夫人和三少爺對傅迎春的寵愛,膽子越發的大,聽到主子的話,擼起袖子,啪啪給了小意兩個巴掌,片刻,小意兩個臉頰都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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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1:45:14 |只看該作者
085 么蛾連出,高中

    柳月眉看著被欺負的小意,眉眼間閃過一抹心疼,神色瞬間就冷了下來,“我的丫頭自然有我管教,何時輪到一個當姨娘的動手了?”

    “啊?我剛才說掌嘴的時候,姐姐沒反對,這會儿說這話可是要委屈死妾身了!”傅迎春抬頭看見迎面走來的人,唇角勾起一抹笑,眸子里卻立時含了淚,扑倒在來人懷里,“相公,你看姐姐……”

    方之行將她摟緊,厭惡的撇了眼柳月眉,臉色有些不好看,什麼官家小姐,除了身子軟一些,長的還不如她身邊的一個婢女。方之行的目光斜過去看到臉紅的小意,舔了舔唇,這丫頭長的可比她那個主子好看太多了,早晚要把她弄上他的床……

    傅迎春自然沒有忽略方之行看向小意的目光,眉頭皺了皺,窩在方之行懷中的身子更像是沒了骨頭一般,出言挑逗,“相公真壞,昨晚折騰的好厲害,奴家的腰到現在都在疼……”

    方之行的心一癢,頓時想起昨晚這女人的風騷妖嬈,身子立時又熱了,不管柳月眉在場,攔腰抱起傅迎春,“小妖精,回屋相公幫你揉揉去……”

    邊說邊走,手已不老實的襲上揉捏,低頭封住了她的嘴。

    柳月眉看都未看一眼,眉眼間的擔心只給了自己的貼身丫頭,“小意,疼不疼?”

    小意搖了搖頭,看著方之行和傅迎春走遠的背影,替自家小姐委屈的不行,除了洞房那天,姑爺就再也沒進過小姐的房間,即使是來了也是睡在外間,更是言明了,不想看到小姐那張普通的臉。

    這樣的姑爺,這樣的相公,她替小姐委屈不值!

    “小姐,姑爺他怎麼能這樣?”小如氣呼呼的鼓著臉瞪著兩人離開的方向,明顯是對方之行的不滿,柳月眉看了小如一眼,淺笑安撫,“好了,咱們快回去給小意上藥,我記得娘給我備了兩盒傷藥放在……”

    “在妝奩箱里,奴婢去取!”小如回頭看著小意臉上的傷,“小意姐姐,是不是很疼?”

    “好疼,再不上藥留了疤我可怎麼見人……”小意故意垂了臉做哀傷狀,小如一下跳起來,“我這就去拿!”話落,人已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柳月眉抿唇一笑,“慢點,小心摔倒。”

    小意側眸,看著小姐秀美的眉眼間那抹輕愁,如煙似霧,明眸暗淡卻也掩飾不住的美好……

    方之行那個混蛋,為什麼就看不到小姐的好呢?!

    “小姐……”

    柳月眉抬頭,“嗯?”

    小意搖搖頭,柳月眉起身,笑了笑,“走吧,先去弄點冰塊給你消消腫。”

    小意跟著露出一個微笑,漂亮的容顏絲毫沒有因臉頰微紅腫起受影響,反而多了一分嬌弱的美。

    “我們小意漂亮的臉蛋若是因此留下疤痕我和小如可要哭死了……”她柔柔一笑,迎上芒光四射的朝陽,牽著小丫頭的手朝房間走去。

    六月初八,童生試張榜。

    一大早吃過早飯,傅云杉興衝衝地和白昕玥帶著小八跟傅明禮和傅思宗一起去縣衙等貼榜,縣衙外面早圍滿了密密麻麻的人,很多學子一大早就趕了過來,急巴巴的看著大門敞開的縣衙,盼著下一刻就有衙役拿著榜單出來!

    直等到快午時,縣衙才有人拿了寫好的榜單出來,身邊跟著衙役驅趕擁擠過來的學子,“讓一讓,讓一讓,小心擠壞了榜單……”

    三人好不容易擠到了公示欄前,貼好榜單。

    “有我有我,中了中了!”

    “也有我,哈哈……”

    “楊稟賦……少爺,你中了中了,是第七名啊!”一個小廝興高采烈的往外擠,搖著手衝傅云杉一家不遠處的一個少年招呼,那少年看上去表情淡淡的,只嗯了一聲,就轉身走了。

    傅云杉和小八羨慕的看著那小廝追上他家少爺,傅云杉推了推傅思宗,又緊張又期待的道,“哥,快看看,你第几名……”

    傅思宗也有些緊張,他已經三年沒摸過書本,只這半年的時間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傅賢弟!”身后有人過來喚傅明禮,傅明禮回頭看去,方老爺正帶著方之行和兩個書童小廝模樣的人走過來,他忙回禮,“方老爺。”

    聽到他的稱呼,方老爺的神色一頓,隨即又揚起笑,“你們來看榜,是……”

    “我家六郎也參加了今年的童生試。”傅明禮微微一笑,有禮且淡聲道。

    方老爺子哦了一聲,抬眼看了傅思宗一眼,抬手招過身后的書童,“過去幫傅公子看……”

    “不敢勞煩方老爺,我們稍等一會儿就好。”傅思宗撇了一眼方之行,目光冷淡,彎腰朝方老爺子行了禮,婉拒。

    方老爺一怔,自是知道兩家現在關系不同以前,嘆了口氣,躬身道,“傅老弟,之行年輕不懂事,是我沒教好,委屈了秋丫頭……”

    “方老爺多慮了。”傅明禮忙伸手扶起方老爺,“都是為了孩子好,明禮明白。”

    方老爺子一梗,干笑了聲,“我找縣太爺有些事,先告辭。”

    “請。”

    兩人往前走了一段路,方老爺子忍不住瞪了儿子一眼,方之行不在乎的撇了撇嘴,甚是看不起傅思宗對他爹說話的態度,悄聲嘀咕了句,“就這樣還想中童生考秀才,真是白日做夢……”

    “你給我住嘴!”方老爺駐足眉眼帶著難掩的怒氣,“傅六郎十歲進學,十三歲第一次參加童生考試就得了第三名!你几歲參加的?考了几次才中?”

    “爹!”方之行眉頭擰起,“不就是沒娶傅剪秋讓你在傅明禮面前失了面子嗎?您至于這樣說我嗎?我可是你親儿子……”

    方老爺搖搖頭,還要說什麼,就聽傅明禮那邊傳來大聲的對話,“爹,哥考上了,中了,是第六名!”

    傅思宗護著妹妹從人群里擠出來,兄妹倆都漲紅了臉,顯然是很高興,“爹,哥是第六名第六名啊……”

    “哈哈,好!走,咱們回家把好消息告訴你娘和你姐姐,也讓他們高興高興!”傅明禮眉眼都笑彎了,唇角的笑怎麼也掩飾不住。

    小八拍著手,“爹,還要告訴長清哥哥一聲,他肯定也會替哥哥高興的……”

    “對,許家現在也是咱們家正經的姻親,應該通知一聲,應該的!”傅明禮摸著小八的腦袋,哈哈大笑,“走,先回店里,再派人去送消息。”

    “嗷嗷……哥哥又考上童生了……”小八笑嘻嘻的邊走邊嚷,路上的行人都羨慕的笑著看一家人,小八得意的拉著傅思宗的手叫著歡喜著。

    方老爺看著一家人慢慢走遠,又瞥了儿子一眼,“聽到了嗎?傅六郎三年前考童生是第三名,今年是第六名,他中間有三年沒碰過書本,只這半年的成績就能考這麼好!你能嗎?你不能!”方老爺唉了一聲,“今年加開恩科,說不定他能一路考到殿試……”

    “爹,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只讀了半年書就想考殿試,我看他連鄉試都過不了……”方之行眼神陰鷙的盯著几人的背影,心中對自家爹誇獎別人卻把自己貶低的行為很是不滿!

    “傅家大姑娘品貌端庄能文斷字哪一點配不上你?!啊?你非要白白糟蹋了這好姻緣!以后有你后悔的!”方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儿子一眼,搖搖頭走開。

    方之行眉頭緊蹙,看著爹走進縣衙,拽過身邊的書童,低聲道,“給我找人好好盯著傅家。”

    書童點頭應是。

    得到傅思宗考中童生的消息,楚氏和玉氏都很高興,連忙派人送了消息給許家和鎮上二媳婦的娘家鏢局,還有石佛堂的楚爹。

    几家人先后派人送來賀禮,恭喜。

    一家人又忙著准備回禮,因只是童生,傅明禮思躊再三,沒有告訴傅家老宅的那些人。

    其實,他是覺得,傅家老宅那些人可能並不在乎六郎能不能考上!沒必要說的事何必去說!

    晚上,楚記來了個貴客。

    一身寶石藍銀色交領長袍的余桐安帶著書童走進楚記,看到几近滿員的大堂,對身后的書童擠眉弄眼道,“怎麼樣?我起的名字就是能干吧?”

    書童撇嘴,“明明是那天公子剛看了關于樹的書,恰好教了公子兩個字,傅元家恰好生孫女……”

    “那也是本少爺起的!”余桐安揉了揉鼻子,敲了敲書童的頭,走到櫃台前,“小姑娘,杉儿呢?”

    白昕玥正在算賬,聽人這麼親昵的叫傅云杉的名字,不由抬頭看,卻是一位面生的公子,便笑著道,“公子是?”

    “我是她家少東家,你快去找……”

    “余桐安!”傅云杉恰好出來,看到寶石藍的少年,叫了聲,“你怎麼來了?”

    “小杉儿……”余桐安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點了點頭,“嗯,長高了人也精神了!不愧我給你起了個樹的名儿,瞧瞧多欣欣向榮……”

    最后一句話顯然是朝鼻孔看人的書童說的,書童翻了個白眼,不搭理他。

    傅云杉笑了笑,跟白昕玥打了招呼,將二人引上二樓雅間,叫了几個砂鍋菜和拌飯讓他嘗,她自然淪為了陪客!

    “我們初三就來了,那天晚上還見你爺和你大伯了,他還說你在鎮上……”余桐安挖了勺拌飯塞到嘴里,“好奇怪的味道,真是好吃!”

    傅云杉笑,“你往年不是八月末才會來這里嗎?今年怎麼提前這麼多……”

    “是我家表大伯失蹤多年,前些日子得了你大伯的信,所以我陪我爹一起來看看。”余桐安嚼著嘴里的飯,含糊不清道。

    書童在對面給他使眼色,他卻低著頭看也不看。

    傅云杉點了點頭,看到書童神色不好,知道大家都有些隱私,就不再多問,專心夾菜給余桐安吃。

    余桐安大呼好吃,還言,有空就過來吃,傅云杉笑,“你喜歡可以每天讓人過來取,砂鍋保暖,由馬車運送,到庄子上肯定還是熱的。”

    余桐安大喜,說自己還要在這里呆上兩個月,以后想吃的時候就讓人來取,讓傅云杉換著花樣給他做。

    傅云杉自然滿口答應。

    六月二十,朝廷加派學政官員到清河,六月二十二,院試開考。

    來自各村庄的學子童生都聚集在清河參加考試,傅思宗在一家人的目送下走進了考場。

    看到題目的那一刻,他先驚后喜,拿起筆毫不猶豫一鼓作氣寫了下去。

    監考的學政看到他的標題,微微一怔,待看到他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文章,驚喜的多看了好几眼,還抬頭示意一起監考的另外一個學政來看,兩人齊齊點頭。

    傅思宗沒有負擔的出了考場,看到守在外面的一家人,三步並兩步跑過去,湊到傅明禮身邊低聲說了句,“爹,試題被您猜中了!”

    傅明禮心中大喜,“真的?可有按我告訴你的寫?”

    “一字沒落!”傅思宗笑,比了比貼榜單的公示欄,“手到擒來!”

    傅明禮不贊同的看了儿子一眼,“成績還沒公布出來,不要高興的太早!”

    他自己眼中的笑意卻怎麼也掩飾不住,惹的傅云杉姐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拉著哥哥問究竟,傅思宗挑了挑眉,做了妹妹最愛的一個表情,得意一笑,賣了個關子,“爹不讓說,還是等几天成績公布了你們自己看吧。”

    他對自己爹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秀才,他必中!

    而這,只是第一步,他還要考舉人,參加會試,直到殿試得皇上欽點!

    傅思宗握了握拳頭,看撅嘴揪著他衣服耍賴的妹妹,會心一笑……

    妹妹那麼小就知道努力掙錢養家護家,他也要努力學習考個狀元回來支撐門庭!讓所有欺負過他們、看他們笑話的人都睜大眼睛瞧一瞧!

    他們家再不容人欺!

    ……

    六月,除了受大家關注的童生試成績公布和院試,還有最受老百姓關注的生存大事——養稻苗插秧。

    天啟國歷年來的規矩都是由朝廷育苗,老百姓則以糧換秧!

    洛邊府氣候濕潤,冬季極冷,據說因為凍土太多,不適合種糧食。是以,洛邊府下的各鎮每年只種一季糧食,或水稻或玉米,這也是傅云杉五月底聽楚氏和玉氏談論今年要種什麼的時候才知道的。

    她想起前世的小麥,問了楚氏,楚氏卻嘆氣說,“聽說好些年以前咱們這是種過小麥的,只是有一年冬天太冷,來年小麥全凍死在雪地了,不僅顆粒無收還鬧了災荒,餓死了不少人,后來,朝廷派人來查看了土地,說咱們這不適合種小麥,所以……”

    傅云杉蹙了蹙眉,在她的記憶中,小麥有冬小麥和春小麥之分,冬小麥生長在嚴寒的冬季,雪越大來年才有好豐收,所謂瑞雪兆豐年指的不就是這個嗎?怎麼到了這里就不行了?難道說是因為土質的問題?

    楚氏和傅明禮商量著家里分出來的地都種玉米,靠近石佛堂的那些地除去女儿蓋大棚留出三十畝,剩下的一半種水稻,一半種玉米

    中間再空出一些地種一些時令蔬菜,免得店里所有的材料都得出錢外買!

    他們覺得女儿賺錢辛苦,想省一點,可有人不想幫他們省!

    傅家除去給傅明禮的五畝良田,三畝荒田,還有六十多畝,那五畝良田也被楊氏偷偷換去兩畝,實際上良田還剩三十七畝,荒田十五畝。

    這麼多土地要種水稻,需要的稻苗自然不是小數,往年沒人操這個心,因為有功名的人家可以免費領取稻苗,但今年,傅明禮的功名丟了,傅家想免費領稻苗自然行不通了!

    傅明孝因為老爺子不肯說他是帝師府長孫的事耿耿于懷,竟是連傅老爺子都恨上了,聽到傅老爺子問他這事怎麼辦,他冷哼一聲頭都沒抬,“爹問我做什麼?傅明禮本事大,您找他去!”

    傅老爺子看著他搖頭,明白帝師府一日不放棄尋人,儿子一天不會有好臉色了!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崔氏捅了捅傅明忠,傅明忠笑呵呵的開口,“爹,老五現在可有錢了,你讓他幫咱們家把稻苗給買了唄!”

    “三哥!”傅明義從椅子上站起身,臉色有些不好看,“五哥已經分家出去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想著占他們家便宜?!”

    “哎,咋說話呢?”崔氏不干了,叉腰看著傅明義,“咋就占他們家便宜了?往年這苗不都是老五張羅的,今年咋就不能讓他張羅了……”

    “往年五哥有秀才功名是不要銀子的,今年五哥沒了功名,是要掏銀子的!”傅明義一臉氣憤的辯駁,“五哥已經分了家出去,為啥還要出銀子給咱們買稻苗啊?!”

    “為啥不能?他傅明禮是不姓傅還是不是咱爹的儿子啊?”崔氏還嘴,“他就不能當出錢買苗是孝順爹娘……”

    傅老爺子、傅明孝和傅明悌三人的臉色同時一變!

    楊氏一拍桌子,“崔氏你給我閉嘴!”

    崔氏撅嘴,看了一圈毫無反應的傅老爺子和老大老二,站回傅明忠身邊。

    蔣氏不屑的斜了崔氏夫妻一眼,下一刻卻揚起一抹笑,接著道,“三弟妹說的是,爹、娘,老五一向是個孝順的,雖然最近跟咱們有些小摩擦,但如果爹娘說家里銀錢緊張,他肯定願意出這個銀子幫咱們家買稻苗……”

    “你給我閉嘴!”楊氏一聽蔣氏也開口說這件事,臉上有些惱怒,狠狠瞪了她一眼。

    傅老爺子卻被崔氏那几句無心的話說的走了神……

    他雖然前些天在傅家庄園拿定了主意要將事情埋葬,可瞧這一個月來大儿子對他的態度,真是讓他又心疼又生氣又無奈!儿子一直被自己捧著長大,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苦沒受過一分罪,有些事他沒在真正的大家府邸見識過,看不清是可以理解的,可一看到儿子那眼神他還是忍不住嘆氣。

    如果傅明禮能像從前那樣對他畢恭畢敬,他說什麼他聽什麼信什麼做什麼……

    傅老爺子露出一抹苦笑,看了眼寵到大的大儿子,緩緩開口,“老四,你去請老五過來,就說我有事找他。”

    “爹……”傅明義有些急,“五哥他已經分家了……”

    “爹心里有數。”說完,看了傅明信一眼,擺擺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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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傅爹算賬,拒絕

  傅明信看著傅老爺子,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終是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出了大廳。

  傅明義氣的哎了一聲,跑出了大廳。

  傅老爺子看著大兒子隱晦的臉,搖頭歎氣,孽緣啊孽緣!

  彼時,傅明禮正在兒子的院子指導傅思宗功課。傅思宗雖在鎮上的書塾掛了名,卻因書塾進程較慢,留在了家裡潛心研讀。不懂的再問傅明禮,父子倆都是極聰明的人,一個教一個學,融會貫通、舉一反三,父子二人倒是都有收獲!

  陳忠將傅明信和傅明義引進待客大廳,去請了傅明禮來。

  “四哥,六弟,你們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吃過晚飯沒有?我去讓棲雲再做……”整個傅家,與傅明禮一家關系好的也就是他這兩位兄弟了,傅明禮未進大廳,就遠遠招呼著。

  傅明義忙攔住,“五哥,別麻煩五嫂了,我們是吃過晚飯過來的。是、是……”他是了幾聲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最後氣惱的跺跺腳,看了傅明信一眼,“我說不出口,四哥,還是你說吧。”

  “我……”傅明信憨實的臉上表情極不自然,好一會兒才開口道,“老五,是這樣的。”

  他將家裡發生的事詳細慢慢的一字一字跟傅明禮重復了一遍,提到老大傅明孝陰陽怪氣和腔調和老二傅明悌不鹹不淡的眼神,還有老三一家無攪蠻纏的態度時,頗無奈的搖了搖頭,“老五,爹最近怪怪的,大哥二哥三哥他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看你還是不要過去了,免得到時候說不清……”

  “我能不去嗎?”傅明禮苦笑了一聲,“四哥,六弟,你們在這裡等一下,我回後面換身衣服,晚上天冷,我這衣服太單薄了。”

  “五哥!”傅明義喊住傅明禮,“你不用去,我和四哥就和爹說你住在鎮上沒有回……”

  傅明禮搖搖頭,這種事躲的過初一哪能躲的過十五?!他們既然有了讓他掏銀子的念頭,怎麼會輕易放過自己一家呢!

  後院,傅雲杉三姐妹正窩在楚氏和傅明禮的房間跟著楚氏學雙面繡,傅剪秋因自小就開始跟楚氏學雙面繡,現在繡的是自己的嫁妝。白昕玥已經能掌握一些簡單的陣法,繡一些普通簡單的小花草。而傅雲杉則還在糾結針法,什麼繞針、挑針、勾針把她一談生意就精明的小腦瓜繞的暈暈沉沉的。

  “啊,好痛……”被針扎到了!

  一顆小血珠在指尖凝成,楚氏心疼的摟過女兒的手,放入口裡將血吸了,看著一臉委屈模樣的女兒,哭笑不得,“你二姐都能自己繡手帕了,你連針法還學不會,這到底像誰啊?”

  “二姐聰明,我才不跟她比!明明娘把學雙面繡的腦袋都生給大姐了,一點沒剩給我,我一碰這針腦袋就打結,手也變笨了……”傅雲杉不依的裝作苦瓜臉靠在楚氏肩頭撒嬌。

  傅剪秋和白昕玥噗嗤笑出了聲,傅剪秋抬手拍了妹妹的頭一巴掌,“你就渾說吧!你那生意經一套一套的,怎麼沒見你腦袋打結?算賬打算盤時怎麼沒見你手變笨!”

  “二姐,大姐冤枉我!打算盤時我可沒有你算的快……”傅雲杉嬉笑著躲開傅剪秋的手,抓了白昕玥叫屈。

  白昕玥雙眸含笑,身子微微後仰,“可是我不會做生意……”

  門嘎吱一聲被傅明禮推開,看到屋內正嬉鬧的幾人,傅明禮臉上露出微笑,“在說什麼,這麼開心?”

  “爹,大姐二姐欺負我……”

  “哦?”傅明禮抬頭看了眼含笑的楚氏和兩個笑嘻嘻的女兒,又垂眸看了眼傅雲杉手中被針線蹂躪的看不出模樣的圖案,笑著猜測道,“難不成是她們嘲笑你學不會雙面繡,以後嫁人時繡不出嫁妝?”

  傅雲杉一怔,神色有些恍惚。

  嫁人啊?好遙遠的話題,前世在現代那場慘痛的戀愛嫁人,她自以為的甜蜜幸福卻是一場陰謀算計,一計十年,最後還不惜以毒藥害她腹中骨肉,將她對那個世界的最後一絲留戀也毀滅殆盡……

  來到這裡,她貌似從未想過嫁人的事,一心只想守著爹娘和家人,平淡平安健康快樂的過著簡簡單單的日子。

  瞧,她的願望多渺小!

  傅雲杉抬頭看著笑顏如花的兩個姐姐,看著楚氏和傅明禮逗趣調侃的寵溺笑臉,心裡暖的舒服的像小貓抓到了手心,癢癢的卻怎麼也不願意停止!

  她瞅著手中框架中亂糟糟的百合花,也笑出了聲,索性將框架扔了,豪氣道,“怕什麼,我們家已經有三個人會雙面繡了,等紫菀長大也讓她學,我坐享其成不是更好?!”

  傅明禮和楚氏面面相覷,無奈的寵溺一笑,歎了一句,“這丫頭……”

  “爹,你不是在給哥和小八上課嗎?他們休息了?”白昕玥倒了一杯茶遞給傅明禮。

  傅明禮的臉色微微沉了沉,露出一個笑,“是老宅那邊有事讓我過去一趟,我回來換件厚點的衣服。”

  “老宅?”傅雲杉三姐妹同時蹙眉,傅雲杉開口,“爹,是誰過來請你的?什麼事這麼晚還要喊你過去?”

  楚氏也擔心的看著傅明禮,傅明禮苦笑道,“往年家裡種田的稻苗都是我去領的,因為有功名在身,稻苗是不收銀子的。所以今年……”

  他沒有再說下去,一家人都聽出了其中的意思。

  “他們想讓爹出銀子給他們的田地買稻苗?”傅雲杉一句道出真相。

  傅明禮點了點頭。

  傅剪秋出聲道,“他們怎麼能這樣?咱們已經分家了,他們還想著占咱們家便宜,是不是還想象以前那樣將咱們家搜刮干淨?!爹,這件事你可千萬不能答應!”

  傅雲杉和白昕玥連連點頭,楚氏歎了口氣,起身去給丈夫找衣服。

  傅明禮有些躊躇,“五六十畝地應該用不了多少銀子……”

  “爹,這不是能用多少銀子的問題!而是……”傅雲杉凝著臉,“如果爹答應了這一次,以後這樣的事就會沒完沒了!他們說要稻苗你立刻就答應出銀子幫他們買,那他們說家裡沒銀子買米下鍋,沒銀子買布料做衣服,沒銀子想翻修房子或者讓你出銀子給他們買店鋪做生意……”

  傅雲杉擰著眉頭,看傅明禮,“爹,咱們是不是要把辛苦賺來的錢都拿出來去填他們沒完沒了的無底洞?!”

  “那怎麼能?”傅明禮神色一凜,搖頭起身,拍了拍女兒的頭,笑著道,“杉兒,爹明白你的意思,爹剛才也只是那麼一說。放心,爹知道該怎麼做。”

  聽傅明禮這麼一說,傅雲杉緊繃的心微微松了松,臉色總算好看了點,可還是有點不放心,“爹,我跟你一塊兒過去。”

  “不用了。晚上天冷,你在家跟你娘和你大姐二姐學刺繡吧,免得以後出嫁時連一塊手帕都不會繡!”傅明禮恢復了笑臉,接過楚氏遞過來的衣服到隔壁房間換了衣服出了門。

  傅剪秋有點擔心,“杉兒,你說爹他會不會經不住爺奶的激,答應……”

  “應該……不會。”傅雲杉不甚確定的回答。

  白昕玥也是一臉擔憂。

  楚氏卻笑著看了三個女兒一眼,“放心吧,杉兒把話說的那麼透,你爹說知道怎麼做說明他已經心裡有數了。”

  “可是,娘……”傅雲杉蹙眉,“大郎哥都進牢這麼久了,一直沒有聽到有公開審理這件案子,我覺得一定是大伯和爺走了關系,或者送了銀子給縣太爺,你說他們要是確定楚記是咱們自己家開的,會放過咱們家嗎?”

  楚氏臉上的笑瞬間僵住,露出幾分忐忑,“應、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傅剪秋和白昕玥面面相視,又一同看向傅雲杉,生意方面,他們家已經習慣聽傅雲杉的安排了。

  傅雲杉垂眸思索著,柔嫩的小手無意識的敲著屋內的圓桌,良久,她雙眸迸出火光,抬頭亮晶晶的看著楚氏,“娘,我想到一個好辦法!”

  娘三個齊齊看向她,“快說。”

  “咱們把大舅和二舅都拉過來一起做楚記!”傅雲杉嘿嘿一笑,看著三個人臉上的困惑,解釋道,“哥哥對這次院試十拿九穩,如果高中接下來就會去府城參加鄉試,爹要專心教哥哥功課,店裡的賬不如交給大舅來管!”

  楚氏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主意,你大舅雖然在那店鋪拿的月錢不少,可總歸不是自己家的生意,做的再好也要看別人的臉色行事……”

  “是啊!咱們店勢頭發展這麼好,以後也會越來越好,與其到時候請不認識的人做賬房先生,不如現在開始培養自己人!”傅雲杉笑嘻嘻的道,“大舅如果願意過來,咱們就出兩倍、不三倍的月錢!”

  傅剪秋和白昕玥已經聽明白了傅雲杉的話,都拍手叫好。

  楚氏一臉的激動喜悅和欣慰,看著女兒笑,“好,我去跟你們舅舅說!”

  “二舅是咱們楚記的名義東家,大舅舅是楚記的賬房先生,我看他們還怎麼鬧?!”傅雲杉得意的揚眉,隨即又想到什麼,蹙眉道,“咱們在縣衙備案寫的名字是我爹啊,他們……會不會洩密啊?”

  “還有咱們在石佛堂買的地和莊子……”白昕玥補了一句。

  一家人面面相覷。

  會嗎?

  不會吧?

  不會嗎?

  真是說不好。

  一家人的心又忐忑起來,傅雲杉歎了口氣,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傅家老宅

  傅明禮三兄弟一前兩後進了廳,傅明禮恭敬躬身行禮,“爹、娘,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

  楊氏瞪了他一眼,狠狠別開頭。

  傅老爺子瞟了他身後的傅明信和傅明義一眼,眸子有點深,“老四和老六沒有跟你說?”

  順著傅老爺子的目光,傅明禮也看了傅明信和傅明義兩眼,“沒有。他們只說爹找我有事。”

  這是三人在路上就商量好的,別讓傅老爺子以為他是有備而來。

  傅老爺子的眼睛一下就冷了,有些失望在湧動,他自是不信一心向著老五的老四和老六沒有跟他講稻苗的事,只是傅明禮瞞著他不想說罷了!

  他從小就沒說過謊,今天,居然開始瞞著他了!

  “老五,是這麼一回事。”傅明忠笑著湊過來,“咱家裡的稻苗不是一直是你去領的嗎?爹的意思是今年的稻苗還是由你去領!”

  說的那叫一個理直氣壯,臉不紅氣不喘很是理所當然!

  傅明禮看了傅明忠一眼,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三哥這話是爹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當然是爹的意思!”傅明忠笑。

  傅明義瞪了傅明忠一眼,“三哥,你敢不敢不要睜眼說瞎話?!這注意明明是你先說的!”

  “那、那爹不是也同意了嗎?”傅明忠嘿嘿笑了兩聲,看向傅老爺子,“爹,是吧?”

  傅老爺子看了他一眼,輕輕嗯了一聲,“老五啊,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們最近一直在忙大郎的事。沒多少時間管家裡,這稻苗的事既然往年都是由你操辦的,今年還是由你去領。你意下如何?”

  傅老爺子覺得他這番話說的很是懇切,很有些委屈求他低頭的意思。

  因為大郎的事花了家裡的銀子,所以家裡沒銀子買稻苗;因為這事以前是你負責的,所以今年理所應當還是該由你來辦;以前你有功名不花銀子就能領,現在沒了功名要花銀子領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要自己解決!

  “爹,五六十畝的稻苗得多少銀子啊?你咋提都不提?”傅明義急的臉都漲紅了,出聲替傅明禮叫屈。

  楊氏瞪了傅明義一眼,“小六,你給我過來,你站在哪一邊呢?!”

  站在哪一邊?

  傅明禮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側眸掃了眼這個大廳,一眼將廳內眾人的臉色表情都看了個清楚。

  大哥大嫂面帶怨恨,二哥二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三哥三嫂隨時想占便宜的模樣,四哥四嫂表情捉急卻無能為力,唯一敢說兩句話的六弟說的話時常被當成耳邊風。

  寬闊的大廳內,傅明禮一個人站在正中間,淡淡一笑,“爹,您和娘的意思是要我出銀子買稻苗?”

  傅老爺子皺了皺眉,看了他一眼,臉上雖有些不滿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卻覺得他似乎想答應,便點了點頭。

  “好。”

  他這話一出口,傅明孝夫妻臉上明顯露出不屑輕蔑的眼神,傅明悌夫婦則一副繼續看戲的表情,傅明忠夫妻倆卻高興的笑出了聲,“爹,我就說老五有錢了,爹一說他准答應,誰讓老五從小到大都是個孝順的孩子!哈哈……”

  “就是,他五叔,你家咋賺的銀子也跟俺們說說,讓俺們也賺點啊!”崔氏笑的五官擠在一起,很是有喜感。

  傅明信看著傅明禮,連連歎氣,傅明義不解的拽傅明禮的衣服,“五哥,那可需要一大筆銀子啊,你哪裡……”

  傅明禮看著傅明義,微微一笑,“六弟,別急。我說幫爹娘買稻苗可沒說把一家人的稻苗都買下來!”

  廳內一靜。

  傅明忠笑僵著臉,“老五,你、你這話啥意思?”

  傅明禮轉頭,看上座的傅老爺子,“爹,分家時,大哥曾當著裡正大叔和幾位族老的面說過,傅家七十畝地有十畝是給爹娘養老的。這十畝的稻苗兒子包了,至於其他的地……”話到此,他的神情漸漸冷漠,“幾位哥哥身體健康都是能干的,若讓別人知道幾個哥哥的地也讓一個分家出去的兒子買稻苗,到時候不知道要怎麼議論咱們傅家。爹以為呢?”

  傅老爺子的臉色瞬間沉入谷底,心中跳躍著楊氏最常說的三個字:白眼狼!白眼狼……

  “老五,買個苗能花你多少銀子?”傅明忠陰著臉,“別以為我們不知道鎮上那楚記是你開的,那一天天客滿的,多來銀子!讓你幫家裡買點稻苗你就……”

  “老三。”傅老爺子開口,再試探,“老五,你就不能把所有的稻苗都買了?”

  傅明禮面帶苦笑,“爹,您這是在為難兒子!聽說過分家出去的兒子養父母,何時聽說過連兄嫂一起養活的?您是要兒子出去遭人唾罵還是想讓傅家人在村裡人面前抬不起……”

  “傅老五,你真是能耐了……”傅明孝終於忍不住,冷笑出聲。

  “呵呵。”傅老爺子笑了兩聲,聲音干燥陰冷,朝傅明孝擺了擺手,“算了,人家不願意幫咱家這一把就不要強求了!”

  傅明禮霍然抬頭,眸子裡是一抹受傷,“爹,您要兒子怎麼做才滿意?像以前一樣您說什麼就聽什麼?您說六郎染了毒不能住家裡兒子就聽話的將他遷到村口荒草屋;您說兒子該去學木匠兒子就丟了書本去砍樹;您說大哥需要錢周轉家裡沒錢買米糧,兒子就把束脩盡數上繳!可兒子家裡哪一次出事,您開口為兒子主持過公道?我妻子被冤枉清白,我女兒被大哥踹的吐血,我兒子生命垂危,您什麼時候像為傅家其他人著想一樣為兒子著想過?!兒子是個人有心也會疼……”

  “老五……”傅明信囁喏出聲,看了眼傅老爺子和楊氏,深深歎了口氣。

  “五哥!”傅明義聲音哽咽,抬頭朝傅老爺子吼,“爹,您這是要干什麼啊?非要把五哥一家逼死不成嗎?”

  傅老爺子臉色灰白,表情難看,心中如翻起了驚濤駭浪,恐懼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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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1:45:44 |只看該作者
087 帝府往事,喜訊

  他記住了,他記住了!他真的都記在了心裡!

  那過往對他不好的事他都記在心裡,他只是讓他出幾兩銀子,他就跟他翻這些舊賬,若真讓他恢復了帝師府的長孫身份,那、那他傅家滿門焉有活命的可能?

  傅老爺子的身子在椅子上微微搖晃,目光中那抹恐懼漸漸轉成絕伐,灰白的臉色慢慢露出悲戚卻狠戾的笑,只是那麼一瞬便重新恢復了平靜,表情淡漠的看了眼神情激動的傅明禮。

  “老五,你真是能耐了!”他猛拍桌子,立身而起,“我出銀子供你讀書,教出的就是你這麼一個不知圖報一心懷恨爹娘的畜生?!早知如此,我就不該讓你娘生下你!不該讓你娘帶著生產之軀跪在廟裡為你求生……”

  “爹……”傅明禮瞪大了眼睛,眸子的傷越發哀慟。

  傅明悌和蔣氏大吃一驚,知道傅明禮真實身份的二人此刻被傅老爺子的話嚇的不輕!

  傅明孝和周氏臉上雖也露出驚訝,但更多的是不屑和殘忍的笑!

  傅明忠夫婦有些不明所以,以往這樣吵架的事也時常發生,但老爺子從來沒有生過這麼大的氣,這次是怎麼了?傅明忠看崔氏,崔氏看傅明忠,兩人目光交接,卻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爹!”

  “爹……”

  傅明義和傅明信同時出聲,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黑著臉露出一身冷氣的傅老爺子,傅明義上前,“爹,你怎麼能說這麼重的話……”

  “老六,你給我滾一邊去!”傅老爺子瞥了眼傅明義,連帶掃過張嘴欲開口的傅明信,“還是說,你們也想學傅明禮一樣不孝不悌,要與爹分家過活?!”

  傅明信駭然後退,身子一個踉蹌,被何氏扶住。

  傅明義急的滿頭大汗,卻真的不敢再吭聲。心裡不停念叨,他就說五哥不該來,不來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傅明禮的臉色在傅老爺子話聲一落,頃刻變成雪白,噗通跪倒在地,“爹,兒子……”

  “爹?兒子?我傅元可生不出你這樣不孝不悌不仁不義……”傅老爺子一步一步走到傅明禮身邊,微微垂眸看著身子比他高的傅明禮,陰冷的眸子有一瞬間的恍惚,依稀還記得他犯錯那天,下著雪,他被平日最愛巴結他的兩個小廝拖著出了暢觀園,他口中求著二少爺高抬貴手饒他一命,卻被兩個小廝摁住,打的痛叫出聲。

  那天的雪真是大,那天的板子真是冷,血從臀部滲出,不一會兒就凍住了,然後再被板子打開,一波一波的疼,讓他的臉白的就跟那天的大雪一樣,就跟傅明禮此刻的臉一個樣……

  “相公,是二弟伺候筆墨的書童傅元啊,這大冬天的犯了什麼錯要打成這樣子?”耳邊模糊的傳來一道溫和的女聲,然後是女人的呵斥,“住手!”

  他那時已被打的進氣多出氣少,真的以為一輩子就要這麼死過去了。

  “你家二夫人說要打他五十板子再趕出府?”他聽到兩個小廝卑躬屈膝笑著答話,也聽到那女聲不贊同的搖頭歎氣,“也不是什麼大的過錯,趕出府就是何必要人性命?”

  “相公,咱們去求一求二弟,讓他放傅元一條生路好不好?”那是他聽過最動聽的話,他掙扎著睜開眼不顧尊卑的抬頭去看出聲的人長什麼樣,卻被一襲紫色披風擋住了視線,他認得,那是大少爺最愛的顏色!

  他聽到大少爺輕笑出聲,有些無奈又有些寵溺,“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再然後,有人來告訴他,大少爺和大少夫人為他求了情,還了他的賣身契,從今往後他再也不是帝師府的人了。

  他拖著凍成血快的身子被那兩個小廝從後門扔出了帝師府,凍的昏迷過去,被人喚醒時,人已在一處破舊的院子裡,一道女聲笑著道,“好了,能醒過來就不會有事了。”

  “真是命大,這樣還能活下來……”一個丫頭笑嘻嘻的道。

  另一個也接,“才不是他命大,是多虧了咱們家小姐把她撿了回來救,不然,他早凍死了!”

  “你們兩個……”女聲笑了笑,看向他,“傅元,你先在這裡休息一段時間,等傷好後就去這個地方找那裡的管事,那裡是我的陪嫁莊子,你去他會幫你安頓下來的。”

  他從床上滾落在地,忍著疼,磕了三個響頭,誠心誠意說,“謝謝大少夫人,奴才以後定重新做人,好好為大少夫人積德。”

  傅老爺子恍惚的想著那女子美麗的容顏,那容顏突然與眼前傅明禮的臉重合,傅老爺子駭的狠狠倒退兩步,身子猛然後翻。口中念了句,“大少夫人……”

  “爹!”傅明禮忙起身去扶傅老爺子,卻被楊氏一把推開,扶住了傅老爺子,“老頭子!老頭子……你怎麼了?怎麼了?”

  說著,抬起小腳朝身前的傅明禮踹了過去,傅明禮不妨,被楊氏一腳踹倒在地。

  “養不熟的白眼狼!你是來我們家討債的吧?你是想活活氣死我和老頭子才甘心……”楊氏將傅老爺子扶坐在椅子上,倒了水給傅老爺子順了氣,才抬頭看著傅明禮大罵!

  “爹、娘,我……”傅明禮面色淒惶,張著嘴,欲辯無能,欲說無語。

  傅老爺子從驚駭中回神,推開楊氏定定看著傅明禮那張臉,這麼多年了,他怎麼從未發現他長的像大少夫人!想到那個救他命給他生活下去希望的女子,他忍不住顫抖的歎息。

  “好了!”傅老爺子擺手,側眸不再看傅明禮,“你既然分了家,以後就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不要再來我們傅家了!走吧……”

  “爹!”傅明禮猛然抬頭,“您是要把兒子趕出……”

  “讓你滾還不滾?!”楊氏怒瞪傅明禮,“我們當不起你的爹娘,滾!”

  傅老爺子閉眼,當不起……

  他是真當不起也配不起這聲爹,以後就這樣橋歸橋路歸路,讓所有的真相都隨時間流逝吧!

  “走吧。”

  他起身,步伐有些急促朝後院走去,楊氏狠狠瞪了他一眼,眸中似解恨似得意又似痛苦,一張臉扭曲著哼了兩聲,跟著傅老爺子回了後院。

  傅明孝冷冷看了他一眼,“因為幾兩銀子,把親爹氣成這樣,傅明禮,你可真不愧是考過秀才功名的人!真是本事……”話落,轉身離開大廳,周氏表情冷淡,看都不看他一眼,也出了大廳。

  傅明悌和蔣氏目光交接,眉頭微蹙,卻都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麼,互相看了傅明禮一眼回了屋。

  傅明禮垂首,不言不語不看不聽。

  “這啥情況,一個個兒的……”崔氏捅了捅自家男人,朝群人抬了抬下巴。

  傅明忠撇嘴搖頭,“我說老五,你是咋回事?你家現在那麼多銀子還會在乎這麼一點稻苗錢?咋就非要把爹氣成這樣……”

  “三哥,你還說!”傅明義上前推了傅明忠一把,“要不是你在爹面前出這餿主意,爹和五哥能吵起來嗎?”他神情有些激動,看著傅明忠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兩年五哥家出事哪一次不跟你有關,你倒是說說,你到底想干啥?!”

  傅明忠呵呵干笑兩聲,被傅明義堵在牆角動彈不得,崔氏見狀咋胡著想上前,被傅明義狠狠瞪了一眼,有些害怕的不敢出聲。

  “那啥,老六,咱們可是親兄弟,你這是干啥?”

  傅明義一巴掌拍在牆上,憨厚的臉扭曲著,“你還知道咱們是親兄弟?!你對五哥做的事哪一件哪一樁是顧著親兄弟……”

  “六弟,夠了!”傅明禮晃著身子從地上站起身,眸中的受傷未褪,苦澀多加,嘴角卻強扯了一抹笑,輕聲道,“天晚了,我先回去了,爹娘那十畝稻苗你過兩日去我家取……”說著,似留戀似不捨又似決絕看了一圈大廳和內院的精致,緩緩吐了一口氣,“有空去我家坐坐。”

  語畢,抬腳,出廳,走了。

  “五哥!”傅明義出聲喚。

  “老五……”傅明信哎了一聲,蹲下身抱住頭。

  傅明忠哧溜哧溜轉著眼珠,瞅了個空蕩從傅明義胳膊下鑽了出來,一溜煙跑回了屋。

  傅明禮失魂落魄的回了家,一家人擔心的圍了上去,傅明禮卻笑著讓他們回院子休息,傅雲杉看出傅明禮的強撐,心裡歎了口氣,自家爹這樣的好性情跟那群極品打交道只會是打一次氣一次,只能盡量勸爹不要把那群人當回事!不當他們是一回事,他們怎麼蹦躂都才能淡然處之。

  不知道那晚,楚氏是怎麼勸慰傅明禮的,第二日再見傅明禮時,他已恢復往日的溫和,和幾個孩子有說有笑,傅雲杉輕輕松了口氣。

  許是傅老爺子放出了話,傅明義和傅明信都沒有過來取稻苗,傅明禮讓陳忠將稻苗送去老宅,被楊氏扔了出來,傅明禮便不再強求,雇了一個短工讓他把自家那幾畝地都種上玉米,就帶著一家人搬去石佛堂附近那處莊園居住,順便選出四十畝水質好的地灌水准備插秧,四十畝種玉米,另二十畝則松了土,准備種菜。

  去石佛堂自然要帶上司命,自得了加開恩科的消息後,傅思宗就先暫停了武術課,一心撲在文學上,司命每日訓練的對象就變成了竄個子的小八和一臉大人相的陳庭。

  傅雲杉觀察過幾次,想找借口趕三人立刻,可奇怪的是幾人本分的很,讓她一點錯都揪不住,只好等著慢慢再找機會了。

  要種地,就要有人,哥哥小八要讀書,爹的身子不能干農活,家裡的活計肯定是要找人做的,傅明禮和楚氏的意思是找幾個短工過來幫忙種上就成了,傅雲杉卻想的長遠,雇人其實也可行,可是田地平時也要有人照料看護。

  再說她的蔬菜大棚一旦蓋起來,那是白天黑夜都離不了人的,再牽扯到種菜的技術,雇人顯然沒有買人來的安全系數高!

  一家人也是頻頻點頭,自從他們砂鍋店鋪開起來以後,不少商家紛紛效仿,可惜怎麼做都做不出來他們家的味道,這就多虧了廚房的王嬸和與王嬸交好的那些媳婦婆子,自然也有傅雲杉一早就讓王嬸告訴她們和她們簽下的保密協議的功勞!

  初開始,一群人還覺得沒有必要,傅雲杉給她和王嬸和幾個媳婦婆子講了幾莊為錢兄弟反目,姐妹成仇的事,幾個人才驚駭的點頭同意簽下,就怕自己哪一天受不住別人的誘惑做下出賣良心的事。

  一家人商定主意,這一季先雇幾個短工將地種上,等忙活完,就去買幾個擅長農活的人專門負責莊稼,再尋幾個種菜高手,都要死契約!

  傅雲杉提前讓王叔捎了信兒給朱牙子,讓他幫忙留意這方面的人,朱牙子也打聽了幾句,王叔因忌諱著傅家老宅那些人,虛虛實實說了幾句,那朱牙子也是個人精,知道有些話問過頭了,就笑著沒再多問。

  有錢好辦事!

  傅明禮去鎮上挑了十幾個老實憨厚的莊稼把式,每日出了五十文,管吃管住。沒幾日,四十畝水稻和四十畝玉米都被種好了,那些人走的時候都有些戀戀不捨,傅明禮做主留下了五個無親無故願意簽死契的壯士漢子,安排在了莊園內,讓他們先照看著水稻和玉米。

  七月,天漸漸熱了起來,砂鍋鋪的生意有些低沉,來吃的人明顯減少,白昕玥有些著急,“杉兒,今天的生意比昨天又短了幾十兩銀子!這樣下去可怎麼辦……”

  傅雲杉也有些無奈,再好吃的飯菜也要附和季節才行。

  這麼熱的天,再吃保暖效果那麼好的砂鍋,光是想就是一身汗了,怎麼還能品出飯菜的美味!

  傅雲杉讓幾個伙計關了店門,掛上裝修待開的牌子,開始窩在石佛堂的莊園裡捏著毛筆想新花樣兒,夏天吃的東西很多,可能在古代做出來的東西貌似不怎麼多啊……

  冷面、酸辣粉、涼拌木耳、涼拌海帶絲……

  要是能做出冷飲就好了,可光是冰她就沒有辦法解決,她不懂怎麼造冰啊!

  接連幾個晚上她做夢都在念叨夏天的吃食,睡不好白日的精神也不好。

  這一日,午睡醒過,她端了煮好的綠豆湯去給在走廊乘涼的楚氏等人送去,看著幾人飛針走繡,她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忽聽門外有鞭炮聲響起,那聲音由遠及近,隱隱約約還有人說著恭喜的話,“恭喜恭喜,傅公子文采裴然,恭喜高中案首……”

  她一個激靈,從昏睡中清醒,見到幾張同時驚喜的臉。

  一家人忙迎出去,看到大門外站了幾個人,手裡拿著鞭炮,其中兩人正是王叔和王嬸,旁邊有三四個藍衣衙役,正拱手跟傅明禮說著恭喜的話。

  王嬸看到傅雲杉幾人出來,忙朝她們走過來。

  “棲雲姐,恭喜恭喜,六郎中了!”王嬸笑著對楚氏大聲道。

  “啊?”楚氏一怔,似沒聽清楚王嬸的話。

  “娘,王嬸說我哥中了!”傅雲杉笑瞇瞇的重復了一遍,又想到迷糊中聽到的那句案首,目光急切的看向來報喜的藍衣衙役,蹬蹬幾步跑過去,仰著臉問,“幾位官爺,我剛聽你們說我哥是案首?案首是不是第一名的意思?”

  “正是!小姑娘是傅案首的妹妹?可真是……”那衙役答了話,正要誇傅雲杉兩句,卻在看清傅雲杉的樣貌後,臉色一變。

  傅雲杉這時也看清了這衙役的模樣,卻是好巧不巧的,正是她和哥哥去鎮上在豐華樓附近碰到的那個碰瓷的衙役!

  她似笑非笑的看了那衙役一眼,小嘴微張,發出長長的“哦……”

  “呵呵,這不是許公子的遠房親戚嗎?是小的眼拙,當日冒犯了姑娘和傅案首,還請姑娘大人不計小人過……”那衙役被傅雲杉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的發毛,干笑了兩聲,忙躬身作揖道歉。

  傅雲杉揚眉,“官爺哪裡的話,是我和哥哥擋著官爺的路了。”

  那衙役本是抱著多討幾分賞錢的心思才接了這個報喜的活,沒成想跑了傅家一趟沒人,正晦氣的想將報喜單丟在傅家,迎面碰上個姓王的人,掏了銀子帶他們到了這裡,竟遇見這麼一個熟人。看著傅雲杉身後氣派的莊園,衙役額頭開始冒汗,忍不住翻來覆去的回想他那天除了敲詐沒干出其他太過分的事吧……

  “杉兒?”傅明禮有些不解,傅雲杉笑了笑,從袖子裡掏出一些碎銀子遞過去,“有勞幾位官爺跑這一趟。”

  那衙役擺擺手不敢接,他身旁的衙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笑瞇瞇的接了,將榜單拿給傅雲杉,又朝傅明禮拱了拱手,轉身走了。

  看著一行人走遠,一家人才回了莊園,坐回大廳說話。

  傅思宗得了陳忠的信兒,正從院子裡出來,看到廳內一眾喜悅的人和桌上大紅的文書,突然鎮靜下來,不急不緩的走到傅明禮身前,跪倒在地。

  “爹、娘,兒子中秀才了!”

  傅明禮和楚氏同時一怔,楚氏別開頭抹了抹眼睛,傅明禮卻想起三年前兒子中童生卻遭大郎妒忌陷害染上五石散毒癮險些丟掉性命的事,眼眶一時也紅了,說不清是替兒子委屈還是恨大郎心毒手很……

  “孩子,快起來……”他含笑扶起兒子,替他拂去衣服上的塵土。

  王叔和王嬸在旁邊也露出欣慰的笑,王嬸不停說著,“終於熬出頭了,哎,也不知道傅家人還要怎麼鬧騰……”

  “大喜的日子說的什麼話?”王叔白了王嬸一眼,王嬸不滿的回瞪,“我說錯了嗎?你沒看到衙役到傅家人得知六郎中秀才時那些表情?除了老六和不管事的老四,你看看那一大家子,哪個是開心高興的樣……”

  “行了。”王叔攔住王嬸的話,從懷中掏出地契遞給傅明禮,趁機轉開話題,“這是陳爺托我送過來的紅契,他說紅契前些日子就辦妥了,只是去楚記幾次都沒有見到人,他又不知道你們家的住處,只好尋了我托我轉交!”

  “杉兒……”傅明禮收回心思,揮了揮手中的紅契,傅雲杉激動的接過來,看到裡面的名字是傅明禮時就想起傅家那群極品,不由歎了口氣,傅明禮瞧女兒盯著名字發呆,立刻就明白了女兒的心思,嘴角扯了抹笑,拍了拍女兒的頭,“放心,有爹在呢。”

  “嗯。”傅雲杉仰頭微微一笑。

  ……

  幾個衙役得了雙份的賞錢,心情極好,約了一起去酒館喝兩盅,選的正是方家其中一家酒館。

  酒過三巡,先前接賞錢那個衙役舉著酒杯問對面的衙役,“老周,你跟那個傅案首家認識?莫非你們兩家是親戚?”

  “是親戚我早就跟你們得瑟了!”周衙役將杯子中的酒一飲而盡,砸吧砸吧嘴看著幾個人,歎了聲,頗丟臉的道,“都怪我眼戳,先前曾在街上得罪過那位姑娘和她家哥哥……”

  “額……”幾個衙役愕然,“這傅家小子可是案首啊!以後定是前途無量,你真是……”

  “誰說不是呢!那還是幸好有許公子求情,事情才沒鬧大,真要是給我鬧大了,我真是別想在清河混了!”周衙役唏噓著,當日對於許長清多管閒事的惱恨竟頃刻化為感激。

  對面的衙役給他倒了杯酒,道,“我聽說這豐華樓的許公子定了楚記的大小姐,這傅思宗可不就是那楚記大小姐的親哥哥嗎?人家這是姻親啊!咱們以後啊,做事還是小心點好,這一不小心不知道就得罪了誰……”

  “說的是啊,以後啊,我再也不敢以穿著取人了……”周衙役苦笑一聲,舉杯,“來,哥幾個,喝……”

  正往二樓去的方之行微微頓足,看了幾個衙役一眼,招過自己的書童低語了幾句,書童點頭,他上二樓。

  一會兒,書童進來,“三少爺,是這次恩科的院試,傅家六郎傅思宗中了頭名榜首。”

  “他居然真的中了秀才?”方之行眉頭蹙起,臉色有些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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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1:45:56 |只看該作者
088 迎春心思,變故

  書童瞧著方之行的神情,聰明的沒有上前,而是退後兩步,“三少爺,我去後廚要幾個您喜歡的飯菜,您看,老爺的飯要不要一塊兒……”

  方之行斜瞪了書童一眼,撥開扇子揪著領口的衣服扇了兩下,“一塊備了送過來吧。這該死的天氣……”

  “是。”書童垂著眸子慢慢退出了房間,出了門就抹了把額頭的汗,心裡暗念叨,三少爺最近是怎麼了,脾氣這麼不好,動不動就生氣,他可得機靈著點,小心別被板子纏上身。

  借著催飯菜的名義,書童光明正大的留在了後廚做監工。

  沒多會兒,從書塾下學的方老爺走進大廳,幾個衙役正說著傅思宗染毒的那段事,“我還聽說這傅思宗染了五石散,本來就快要死了,也不知道家裡遇見什麼貴人了,五石散癮突然就好了!”

  “這話不假,我也聽說了,我還聽說他三年前就考上了童生,卻因為這五石散癮沒能參加院試,誰知道今年病好,人家第一次參加童生試就中了第六名,院試居然還拿了個榜首!真是……”

  那周衙役驚歎一聲,再次為自己當日沒做出更過分的事慶幸,“這人……真聰明……”

  “誰說不是呢!可惜咱爹娘沒給咱這聰明的腦袋,否則,咱們也去考個秀才舉人回家光宗耀……”

  “天還沒黑,你就做起夢來了,哈哈……”

  “哈哈……”幾個人邊喝邊聊,興頭甚是高漲。

  方老爺的臉上揚起高興的笑,又慢慢落下略歎了口氣,他早就覺得傅明禮教養好文采好,他那兒子也是個出眾的,教出來的閨女定然也是好的,本以為能給兒子娶進一房賢妻,誰料,突生枝節……

  “老爺,您來了。”一瞧見方老爺過來,書童忙笑著迎了上去,“三少爺在樓上等著您呢!”

  “嗯。”方老爺轉身朝二樓走去,見到方之行自然又免不了一頓數落,“馬上就要鄉試了,你整天在外面晃悠就不知道回去多看點書?!”

  “爹。”方之行蹙眉,看了緊隨其後的書童一眼,以目光詢問,他爹這是怎麼了?

  書童搖頭,表示不知道。

  方老爺還在說,“你瞧瞧傅家六郎,讀書沒你時間長,年歲沒你長,可人家一次中童生,這次還考了案首!你說你……”

  方之行眉頭蹙的更緊,頻頻夾菜,將方老爺的話當耳邊風,不予理會。

  方老爺一看他這態度,心中的沉悶突然轉為怒火,又氣又恨鐵不成鋼,抬手指著他大聲道,“你瞧瞧你現在這副模樣,為什麼就不能學學傅六郎……”

  “爹!”方之行啪一聲扔了手中的筷子,立身而起,臉色不好看道,“我是來吃飯的,你三句話不離傅思宗是怎麼回事?不就是考了個童生和秀才嗎?值得你這麼誇他?!”

  “不就是?”方老爺的臉色也不好看了,“你有本事一次就過童生,一次就給我考個秀才榜首回來!有本事就給我娶一房賢惠的兒媳婦……”

  “說來說去,爹還是怪我沒有娶傅剪秋!”方之行臉色發青,眸子裡滿是怒火,“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那種容不下丈夫吃外食的女人娶回家也會鬧的家宅不寧!”說著,他還露出一絲嘲諷的笑,看了方老爺一眼,“兒子倒是很慶幸沒有娶她!真要娶了她就是爹現在這樣,每日都只能守著娘一個人……”

  “啪!”方老爺怒極,一巴掌扇到兒子臉上,方之行的臉被巴掌的力道扇的歪到一邊,他抬手摸摸被打的臉,笑出聲,“看來今天這頓飯是沒有辦法好好吃了,爹既然看我不開心,也罷,我這就消失,爹一個人慢慢享用吧。”

  話落,甩袖離去。

  書童來回看著二人,額頭冒出了冷汗,早知道他們父子會吵起來,他就該躲在後廚不出來啊!

  “老、老爺……”書童為難的看了眼方老爺,方老爺搖搖頭,朝他擺手,書童忙追出門去,“少爺,你等等小的。”

  方之行一路怒氣沖沖回了方家,開門的小廝見他臉色不好看,躊蹴著沒敢答話。

  “傅姨娘呢?”

  “回三少爺,傅姨娘剛回了院子……”

  “讓她打扮好了來我院裡!”方之行只覺得肚子裡的火要找人發洩出去,他要受不了了!

  那小廝嘿嘿笑了兩聲,大聲應了,“是,小的這就去。”

  方之行跨著步子穿過花園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正巧遇見端著托盤的小意迎面走來,小意躬身行禮,方之行擺了擺手,正想錯身過去,突然想起什麼,喊住了小意,冒火的目光肆無忌憚的將她從頭看到腳,胸腹的火氣越發大了,他一貫自詡君子,即便是和女人上床,也要讓她們心甘情願的!

  可今天著實憋了一肚子的火,實在沒什麼心情說甜言蜜語的話哄人,只覺得現在這時刻,他很想吃這個嬌媚可人的丫頭,當下,直截了當的開口道,“小意,你小姐給你多少月俸?我出雙倍,你從今日起就到少爺我房裡來伺候吧!”

  說罷,斜睨了眼身後的書童,伸手摟上小意纖細的腰身,“沒眼色的東西,還不趕緊幫小意姑娘拿著東西。”

  “三、三少爺……”書童心裡跟吃了黃連一樣,有苦說不出,少爺這是想干啥啊?這丫頭可是三少夫人房裡的人,給老爺夫人和那傅姨娘知道可怎麼收場喲!

  “姑爺,你做什麼?”小意想後退卻被方之行禁錮了腰身,動彈不得,她感覺到後背有手在撫摸自己,驚駭的一把將托盤上的東西砸到方之行身上,方之行一驚,大罵一聲,“不識好歹的東西!”

  伴隨一聲驚叫,小意被方之行一把推入花園的池塘裡。

  “救命……救命啊,我不會水……”

  “哼!”方之行瞪了眼在水中撲騰的小意,甩袖而去。

  書童看著方之行走遠,才敢出聲叫人救命,傅迎春一身春衫,裊裊而來,瞧見落湯雞似的還打著哆嗦的小意,捏著手帕就笑出了聲,“喲,小意姑娘這是怎麼了?瞧這一身濕的,給咱們三少爺知道了該多心疼啊……”

  天雖然暖和,池水也不冷,可經不住一身濕衣被風吹,小意一個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正正好對著傅迎春,傅迎春的胸前立時被水打濕,薄透的紗衣貼在身上,透出白皙的肌膚。

  傅迎春一巴掌扇了過去,“不長眼的奴才!”

  “對不起,傅姨娘……”小意咬著唇道歉,傅迎春厭惡的瞥她一眼,忽然想起這條路是方之行回他院子的必經之路,眉頭瞬間蹙了起來,目光不善的盯著她,“說,你在這裡干什麼?是不是想趁機勾引三少爺?”

  “奴婢沒有,是三少爺他……”傅迎春哪裡會聽她說完,只聽了這麼一句就定了她的罪,抬手又是一巴掌,“不要臉的東西,才進府幾天就想爬主子的床!別以為你長的好看……”說到這,傅迎春看了看她的臉,雖面色蒼白卻依舊可以看出美人的顏色,傅迎春的眸子泛起冷意,“來人,給我打!照著她的臉打!”

  “我是三少夫人的丫頭,你只是一個姨娘,你沒權利打我……”小意轉身想跑,被傅迎春抓住了胳膊,她身後的丫頭忙上前兩個,一人抓著一只胳膊,讓她動彈不得。

  傅迎春得意的朝小意笑了笑,“那還真是沒辦法,現在這個府裡我最大,我想打你就打你!”她笑的妖嬈,以手扶了扶頭上的金簪,慢條斯理道,“連她那張嘴給我一起打!什麼時候打的她見不了人說不了話再停手!”

  “是,姨娘。”幾個丫頭挽起袖子對著小意的臉打了過去。

  一時間,花園裡只聞辟裡啪啦的巴掌聲。

  書童心有不忍,上前說話,“傅姨娘,三少爺不喜歡等人,您看您是不是該過去了?”

  傅迎春點了點頭,看了小意一眼,扭身走了。

  書童轉了轉眼珠,朝三少夫人的院子跑去。

  幾個丫頭一見主子走了,手下的力道不由自主就減輕了,雖說三少夫人不得寵,但畢竟是府裡正兒八經的主子,真要發落她們幾個丫頭還不是兩句話的事,更何況這小意還是她帶過來的陪嫁丫頭,說不定哪一天就飛上枝頭當了姨娘……

  “住手!”遠遠的,柳月眉疾步而來,揚聲怒喝,幾個丫頭忙停了手,乖乖的站在一邊,小意的身子一個踉蹌,被柳月眉扶住,“小意,小意?”

  “小姐……”小意的臉已經通紅,嘴角隱隱有血泛出。

  柳月眉臉色陰沉,嘴唇抿的緊緊的,一貫的好脾氣再也忍不住爆發,她側眸冷厲的瞪著動手的幾個丫頭,“誰讓你們動的手?說!”

  “是、是傅姨娘……”小丫頭結結巴巴的答。

  柳月眉深吸一口氣,冷聲道,“告訴傅姨娘,我的丫頭自有我管教,她下次再敢動手打我的人,就別怪我不留情面!”

  幾個丫頭連連點頭,一溜煙的跑了。

  方之行院子裡,狠狠折騰了傅迎春大半個時辰,方之行才吐出一口氣,從傅迎春身上翻下來,躺在一邊,傅迎春披了薄衫掀開床簾到外間端了水替方之行淨身。

  中間試圖撩撥方之行,被方之行一把抓了手扔到一邊,“別煩爺,爺這會兒心裡不舒服。”

  “爺,您這是怎麼了?”傅迎春柔軟的身子偎上去,“有什麼事說出來,說不定春兒也能幫您……”

  “你……”方之行嗤笑一聲,大手揉捏著傅迎春,突然,手一頓,看了她一眼,故意歎了口氣,“傅剪秋那個哥哥接連兩次上榜,院試還中了秀才,我爹覺得我不如他。”

  “傅思宗?”傅迎春驚叫一聲,“他怎麼可能中秀才?我爺和我爹不會讓他們家參加科考……”

  “他不僅中了秀才還是這次院試的案首,第一名!”

  傅迎春秀眉微蹙,方之行再說了什麼,她就沒注意聽了。

  一回到自己院子,她寫了封信遞給心腹,讓她去雙河鋪送信。

  天黑,心腹回來捎了封信,用蠟封住了信口,傅迎春心裡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忙揮退了屋裡所有人,一個人躲在床簾後看信。

  半響,她失魂落魄的從床上下來,取了火折子將信燒了,才頹然的坐在椅子上,腦中揮之不去的飄蕩著周氏給她回信中的一句話,“你爺顧念救命之恩不肯送你爹上位,帝師府的事泡湯了……”

  她越想越害怕,方夫人和方之行態度的轉變是為了什麼,她很清楚,如果沒有了帝師府重孫女這個身份,她會面臨什麼……

  想到被方之行打的體無完膚的模樣,傅迎春驚悸似的顫抖了下!

  不、爺一定要松口,他不松口她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她得想辦法讓爺松口……

  對了,哥……

  哥是傅家的長房長孫,如果哥的案子再無挽回的余地,如果哥除了以身份壓人再無其他挽救的機會,爺肯定會松口!

  傅迎春的眸子亮了亮,瞬間又暗淡下去,如果、如果爺還是不松口……

  她真的要拿親哥哥的性命去賭嗎?

  可是若不賭一把,她以後的日子……

  傅迎春攥緊了手,手心裡都是汗,臉死灰般沉寂,良久,她咬了咬牙,無論如何,她都要賭一把,她才不要後半輩子都在拳打腳踢裡過活!

  ……

  縣衙後宅

  “老爺,老恩師找人遞了封信來。”錢管事將懷中的信掏出來,遞給縣太爺。

  縣太爺端茶杯的收頓住,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接過信,看了一遍,將信重新遞回給錢管事,錢管事接過看了,驚異的抬頭,“老恩師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縣太爺抿了口茶,舒服的喟歎一聲,“你明日去找師爺將這事說了,讓他選個日子將這件案子重新提上審理日程!”

  “是。”錢管事應了一聲,開口問道,“老爺,老恩師的反應是不是跟帝師府傳召傅元父子有關系?”

  縣太爺瞥了他一眼,搖頭,“多半有關,不過恩師既然沒提原因,自然有不願意讓咱們知道原因的用處,咱們只需知道恩師是為咱們好就是了!”

  “老爺說的是。”錢管事想了想,笑著點頭,“新房子已經蓋的差不多了,王老板說再過個把月就成了,老爺要不要過去看看,那馬桶倒真是稀奇的東西,要是每間臥室都能裝一個,那可真是方便多了。”

  “哈哈……是嗎?”縣太爺一笑,“這傅家小姑娘倒是個聰慧的,居然能想出這樣的點子。”

  “是啊,聽說她哥哥還是今年加開恩科院試的案首,文采卓越,長相出眾,將來定大有可為啊!”錢管事笑著接話。

  縣太爺一怔,隨即摸著胡須笑,“這傅明禮一家以後怕是不簡單。”

  “老奴也正有此意。”

  “聽說他跟傅元分了家?”縣太爺看了錢管事一眼,眸光思慮道。

  錢管事想了想,點頭,“聽說是因為傅明禮得罪了老爺,他不想連累傅元一家才強烈要求分家出去單過……”

  “呵呵,這話你也信了?”縣太爺喝茶,搖頭。

  錢管事一雙精明干練的眼睛透出笑意,“老奴得來的消息是傅明禮不堪忍受傅元一家的迫害,無奈之下才要求分家出去單過。”

  “嗯……”縣太爺端茶,以蓋撩撥杯中的茶葉,好一會兒,抬頭看錢管事,“你說,咱們找個機會把傅明禮的功名還給他,如何?”

  錢管事一怔,想到帝師府,有些猶豫的開口,“如果帝師府的事再生變故,恢復了傅明禮的功名,老爺在中間會不會難做?”

  “你找人去盯著傅家莊園,有什麼動靜立刻來報。”縣太爺踟躕了一會兒,吩咐道,“傅思德的案子等帝師府的人走了再做定奪吧。”

  “是。”錢管事躬身應了。

  沒幾日,帝師府的兩輛馬車急匆匆駛出了莊園,一路上了官道朝京城而去,錢管事得了消息,第一時間報給了縣太爺,縣太爺捋了捋胡須,安排傅思德的案子擇日開審,何家父母在縣衙門前痛哭流涕,師爺勸慰說縣太爺一定會還他們一個公道的,這話不知怎麼傳到了傅明孝和周氏耳中,兩人急慌慌的去大牢看兒子,被牢頭哄了出來,還是傅明孝機靈,掏了二兩銀子才讓牢頭松口放他們夫妻進去一刻鍾。

  傅大郎一看到夫妻兩個,蹣跚著撲到牢門上痛哭,“爹、娘,你讓他們放我出去,我是帝師府的重長孫,我不能死不能死……”

  “兒啊……”周氏看到兒子面黃肌瘦的模樣,心疼的不行,眼淚當場就掉了下來,心中對傅老爺子和傅明禮的惱恨一窩蜂全湧了上來,垂著牢門哭,“那老不死的是多狠的心啊,為了一個不當他是爹的外人要這樣作踐親孫子啊……”

  “嚎什麼嚎?這是什麼地方,還不給我住嘴!”傅明孝也心疼兒子,可他還沒像周氏這樣忘記什麼場合該說什麼話!

  周氏摸著眼淚瞪傅明孝,“我說錯什麼了?你當他是親爹,他有沒有顧忌你兒子是他親孫子?他要是說出你是帝師府長孫,咱兒子何苦受這罪,還有我那可憐的女兒,她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啊……”

  “不讓你說你還說……”

  “吵吵啥?不想見人就給爺滾!還真以為你是帝師府受寵的管事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一個獄卒罵罵咧咧的走了。

  傅明孝的臉一片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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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招兵買馬,哀求

  周氏忙忍住淚,狠瞪了一眼獄卒,抬頭心疼的看著兒子,“大郎啊,你再跟娘和你爹說說,你真的把人何姑娘的清白給玷、玷……欺負了?”

  饒是周氏這樣的人也實在說不出玷污姑娘清白的話,玷了半天只吐出欺負二字。

  “娘,我不是存心的……”傅大郎痛哭的神情一頓,後退兩步,臉上浮現出一抹惶然,干裂的唇蠕動半天,猛然張開,憤怒的神色慢慢染上整張臉,“是那女人逼我的!是她逼我的……”

  “我那麼喜歡她,她怎麼能移情別戀?”傅大郎撲上前,抓住周氏的手,“娘,不是你和爹說的嗎?得不到的東西寧可毀了別人也休想得到!我這麼做哪裡有錯?!”

  傅明孝和周氏的身子同時一僵,不敢置信的看著傅大郎。

  “我得不到的東西他傅明禮得到了又如何?總有一天我要把他給毀了!”說這話那年,傅大郎僅六歲,正躺在床上睡覺。而他因為只差一個名次中秀才對傅明禮耿耿於懷,徹夜難眠,恨極了跟周氏咬耳朵發火,卻不知怎麼被兒子聽去了。

  周氏發怔的看著傅大郎,又轉頭看了傅明孝一眼,心中百味陳雜,抓著兒子的手嚎了一聲,“大、大郎啊……”

  傅明孝心裡又憋屈又心疼又恨鐵不成鋼的瞪著兒子!什麼好的不學,偏偏把這個給記住了,造孽……

  隨即想到造孽的人是自己,氣的瞪突了眼睛,深深的哎了一聲,一拳打在牢門上。

  “他爹,你說句話,這可咋辦啊?大郎他這是真……”周氏梗著嗓子一抽一抽的抹著眼淚去看傅明孝。

  傅明孝抬頭看著唯一的兒子,眉毛擰成了川字,好半天狠下心,咬了咬牙,“我再去求爹!”

  “萬一你爹還是……”周氏幾下把眼淚抹干淨,揪著傅明孝的衣服瞪大了眼睛。

  傅明孝眼神一冷,“爹要是拒絕,就讓他自己出面,我就不信他真能眼睜睜看著……”他話聲頓了頓,看了兒子一眼,臉色黑的可怕,“爹一向疼我,對大郎也愛屋及烏,一定不會的……”

  究竟會不會,經過上次帝師府尋子傅老爺子沒站在他這一邊之後,傅明孝也不敢肯定了……

  傅明孝夫妻離開大牢的時候,傅大郎哭的淚人一般,口口聲聲叫著他不想死,他不要死,他還想考秀才考舉人……

  楚記砂鍋鋪這邊,傅雲杉正和一家人商量為百畝地買勞力和農具的事。

  “家裡這邊已經有五個人了,再找五個就差不多了。”傅明禮建議道。

  傅雲杉覺得不夠,“那麼多地十個人忙的過來嗎?”

  傅明禮笑著點頭,“咱們家以前也有百十畝地就是我們兄弟幾個種的,一點都不耽誤,十個人足夠了!”

  傅雲杉哦了一聲,算是定下水稻和玉米地的人,“牛和牛車要買兩輛,方便過幾個月收莊稼運送。對了,爹、娘,我想給姐姐買兩個丫頭,方家家大業大,姐姐嫁過去總不能連個貼身的人都沒有吧?”

  楚氏和傅明禮看了眼一旁羞的低頭的大女兒,都點了點頭,楚氏道,“嗯,買兩個做事勤快伶俐的也好幫你姐分點活。”

  “娘……”傅剪秋羞的臉都紅了,不依的搖著楚氏的胳膊,楚氏拍著女兒的手欣慰的笑。

  白昕玥看著一旁的傅思宗,突然道,“杉兒,大哥現在有了功名,到外面就是獨當一面的應酬,身邊是不是有個書童小廝比較好?有什麼跑腿的事總不能讓大哥扔下同窗來回跑吧?”

  “二姐說的對。”傅雲杉又在紙上添上一筆,“再給哥哥添個書童……”說著,又一蹙眉,抬頭掃了屋子裡的一家人一眼,咬了咬筆桿,“干脆這樣,買兩個書童,一個給哥哥使喚,一個給小八當學伴;四個丫頭,兩個給姐姐陪嫁,我和二姐一人一個平時讓她們給我們打打下手什麼的,爹和娘院子裡也買一對夫妻,婆子平時幫娘哄著紫菀處理一些家事,男的就跟著爹,有什麼事也好有個跑腿的,大家覺得怎麼樣?”

  “要買這麼多人嗎?”傅明禮和楚氏視線看在一起,楚氏有些擔心的接話,“是啊,咱們都是莊稼人,家裡一下子買這麼多人,被人知道了……”

  一家人的目光同時看向雙河鋪的方向,情緒低沉,雖然沒說話但都明白楚氏說的人是哪些人!

  被傅家老宅那些人知道了還真是件頭疼的事,不過他們家正是需要人的時候,楚記的生意也要忙著,雖然因為換季生意冷淡下來了,但這幾個月也把那幾個伙計和王嬸她們累的夠嗆,她如果想開分店勢必還要人手,伙計什麼的可以請,掌櫃管事和後廚的人她可不放心交給不清不楚的外人!

  要知道她的砂鍋在清河賣的就是獨一份,她出的起價錢請人,人家為了那份唯一也會捨得下銀子挖人!

  所以,她肯定還會買人,哪怕是什麼都不懂,她慢慢培養起來也總比一個什麼都懂卻容易被人挖走的人才強!

  傅雲杉將這些跟一家人講了,又說道,“爹、娘,哥現在是案首,你看這幾天來咱們家拜訪的人有多少?”不等楚氏和傅明禮說話,接著道,“哥馬上就要去府城參加鄉試,說不定中個舉人回來,到時候來咱們家拜訪的人更多,總不能到時候連個端茶倒水的都沒有吧?”

  “這……”楚氏一臉為難的看傅明禮,傅明禮也微微蹙眉,兩人對看好一會兒,才松口,“好吧,買就買吧!”

  傅雲杉挑起一抹得意的笑朝傅思宗、傅剪秋和白昕玥揚眉。兄妹三人噗嗤笑出聲。

  說做就做,父子幾人帶了銀子一路浩浩蕩蕩的出了門,剛拐過一條街,就看到從衙門出來的傅明孝夫婦,一家人頓時停住了腳步,正喜悅的笑臉僵著,慢慢沉下。

  傅明孝和周氏疾步走著,一邊走一邊說著什麼,臉色都不好看。

  眼看二人越走越近,傅明禮將幾個孩子都攔到身後,上前一步想跟傅明孝和周氏打招呼,卻不想聽到周氏一聲冷哼,“考了個秀才有什麼了不起,有本事讓老爺子松口啊!哼,他們一家永遠都別想回帝……”

  傅明孝蹙著眉,目光掃到前面不遠處的傅明禮幾人,臉色立刻變了,拽了周氏一把,周氏一個踉蹌,未說完的話也被吞到了肚子裡,“你拉我干啥……”

  她也看到了傅明禮一家人,驚慌的看傅明孝,傅明孝皺眉瞪了她一眼,露出一抹詭笑,拉著她和傅明禮幾人錯身而過。

  傅明禮擰眉,隱隱聽到周氏說六郎秀才怎麼樣,很明顯不是好話,當下也沒心情去管傅明孝錯身而過時那抹詭異的笑是什麼意思,就帶著兒子女兒繼續朝朱牙子家走去。

  因為已經提前和朱牙子打過招呼,是以,幾個人到的時候,朱牙子第一時間迎了出來,笑的雙眼瞇成了一條線,胖滾滾的身材看上去極其喜感,說出的話更是討喜,“聽王兄弟說傅家大公子中了今年恩科院試的案首,傅老弟真是好福氣,恭喜恭喜啊!”

  “哪裡哪裡。”傅明禮笑著迎上去,抱拳,兩人好一頓寒暄,半天才說到正題上。

  朱牙子的媳婦端了托盤送上幾杯茶和幾樣糕點,笑著招呼傅雲杉兄妹不要客氣,看到朱牙子的眼神,又笑著退出去招了十幾個人進屋,都是三四十歲的年紀,清一色的藍色粗布短衣短褲,看上去很是精神有力氣。

  朱牙子上前拍了拍為首人的肩膀,笑道,“他們都是在家務農的人,因為家裡生活不下去才出來自賣自身,都是好莊稼把式,傅老弟准備挑幾個回去?”

  “五個。”傅明禮起身看了看,點頭,他雖然當過十幾年的秀才,平時也沒少干農活,是不是莊稼把式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不一會兒就挑了幾個看上去老實憨厚的人,朱牙子眸光一閃,笑著對幾人道,“傅老爺對人和親,你們跟了他也是你們的福氣,都出去收拾東西吧。”

  自賣自身的人不過為了一頓飽飯,能碰到一個好東家,自然歡天喜地,幾個被挑上的人千恩萬謝的走了,另外的幾人有些落寞也跟著出去了。

  “傅老弟眼光真毒,這幾個干活可是又快又好啊!”朱牙子笑瞇瞇的恭維。

  怎麼都那麼大年紀,都沒娶親的嗎?

  傅雲杉和白昕玥悄悄咬耳朵,白昕玥一怔,轉頭問傅思宗,傅思宗也是一怔,朱牙子的媳婦歎了口氣,解釋,“傅老爺挑的這五個人三個死了娘子,一個是娘子受不了苦跟人跑了只留下一個孩子,另外一個看上去老實際才二十多歲,確實沒有娶親。”

  “……”都是苦命的人啊。

  傅雲杉兄妹互相看了一眼,輕輕歎了口氣。

  不一會兒,那五人已挎著包袱走了過來,其中一個人手裡還牽著一個小孩,瘦弱的身子目光怯怯的看著屋內的人,傅明禮一怔,看著他對朱牙子道,“這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那漢子噗通跪倒在地,磕了個頭,道,“俺家妮子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行,求大老爺留下俺們吧……”他說著惶惶的抬頭看了傅明禮一眼,又忙補充,“俺、俺把自己的飯分給俺家妮子也行……”

  “大爺,俺也可以干活……”那孩子也跪在地上,怯弱的低語,“俺、俺一天吃一個饅頭就行……”

  原來是個女孩子,難怪那麼瘦小。

  看著她,傅雲杉恍然看到第一次見小八的模樣,也是這麼瘦瘦小小的,站都站不穩,卻知道護著她和娘……

  “爹,留下他們吧。”小八仰著腦袋晃傅明禮的衣服,傅明禮摸了摸小八的腦袋,笑了笑,對那漢子道,“起來吧,一個女娃,我們家還養的起。”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那漢子激動的咚咚磕了兩個頭,將女兒從地上拉起來,拍干淨了身上的土,咧著大嘴沖小八笑,那小女孩也咧著嘴笑,看上去又憨厚又可愛,倒跟她身旁的爹像足了。

  傅雲杉拍了拍小八的肩膀,笑瞇瞇的湊到他耳邊道,“小八,瞧,那小姑娘沖你笑呢。”

  小八的臉騰的紅了起來,不好意思的沖小女孩笑了兩聲。

  朱牙子哈哈大笑,“好!傅老弟這麼仗義,我朱某人也不好多要了,這五人就算一百五十兩吧。這是幾人的賣身契,傅老弟過目。”

  一個壯勞力合三十兩,這價錢還真是不貴。

  傅雲杉接了賣身契看過,確認沒有問題,朝傅明禮點了點頭,傅明禮笑著應了,“好。”

  朱牙子看了傅雲杉一眼,眸子微瞇了瞇,覺得他們這次雖然沒有上次買的人多,賺的也不多,但能跟恩科的案首說上話,也是很劃算的一筆買賣了,當下,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引了幾人要朝門外走。

  傅雲杉啼笑皆非,“朱老板,我們還要給家裡挑幾個書童丫頭和婆子管事,你這麼著急趕生意出門?”

  “額?”朱牙子一愣,隨即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連連告罪,“是朱某的錯,前幾日王老弟只說你們急需莊稼把式讓我給尋幾個,倒是沒有提丫頭小廝的事,不知姑娘家裡需要幾人?”

  “丫頭暫且要四個,書童要兩個,管事最好是識字的,婆子最好會煮飯,兩個能是夫妻就更好了。”傅雲杉笑著仰頭。

  朱牙子蹙眉想了想道,“我手裡還真沒有是夫妻的,不過有兩個人倒是能滿足姑娘的要求,管事曾在京城大戶人家做過,識字算賬管家一把手,婦人煮的一手江南好菜,看上去都很年輕的模樣,姑娘看……”

  他算是看出來了,買人做決斷的是這個長相甜美的小姑娘,秀才老爺和傅老爺都看著小姑娘的眼神行事,想跟秀才老爺說上話,還得先伺候好這小姑娘才是。

  傅雲杉抬頭看傅明禮,這兩人是要放在爹娘院子裡的,不是夫妻同住一個院子會不會遭人議論啊?

  傅明禮明白女兒的意思,也有些踟躕,“先幫你們看書童和丫頭吧。”

  “各位稍等,我去安排一下。”朱牙子看出幾人的猶豫,笑著和媳婦出了門,將空間留給一家人商量。

  傅明禮道,“我和你娘不需要人伺候,我們那院子裡就不放人了。”

  “那怎麼行?”傅雲杉搖頭,她爹的身子雖然恢復了但舊傷仍在,不能過度操勞,有人幫著他自然能少點負擔。娘那裡平時要照顧紫菀又要忙一家人的飯食,也很是辛苦,這人無論如何都是要請的。

  聽完傅雲杉的分析,白昕玥點頭贊同。

  “爹,你和娘最近太累了,還是聽杉兒的,買兩個人幫你們做點事的好。”傅剪秋也舉了贊同票。

  傅思宗微微蹙眉細想了開口道,“不如讓婆子住到妹妹們的院子裡,管事住到我和小八院子裡,這樣就沒什麼顧慮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傅雲杉眼睛一亮,姐妹幾人也笑著點頭,此事就此定下。

  不一會兒,朱牙子帶了八個男孩,年紀大約在十歲和十三歲之間,相貌都很清秀,看人這方面,傅雲杉自覺比傅家其他人都要強一些,畢竟她在前世看過的人可海了去了,她手下那些精練的干將都是她一手挑出來的!

  她將那些男孩一一打量了,又讓他們伸出手看了手心手背,心中有了數,才笑嘻嘻的轉身湊到傅思宗兄妹身邊道,“哥,看人可是門學問,你去瞧瞧,然後回來告訴我們挑的哪幾個?”

  “想考我?”傅思宗看了妹妹一眼,笑著起身認真看站成一排的男孩,越看眉頭皺的越緊,他看著都不錯,怎麼辦……

  傅雲杉又湊到傅剪秋身邊,“姐,你也要好好學學,方家可不像咱們家人口簡單,他們家伺候的人多,什麼樣的下人都有,你可要好好學學,別吃了暗虧!”

  “額?”傅剪秋一怔,看著一臉鄭重其事的妹妹,舉手投降,“好好好,我也看,我也學,絕不讓自己吃了下人的虧,丟了我家三姑娘的臉面!”

  “嘿嘿……”傅雲杉挑了挑眉,跑過去讓朱牙子叫了丫頭過來給自家姐姐選陪嫁的丫頭,白昕玥掩唇偷笑,被傅剪秋拉著幫忙選看,白昕玥以前家境不錯,家裡也是有人伺候的,對看人多少有些了解,兩人咬著耳朵一個一個說過去,竟還真選到二個看上去不錯的。

  傅雲杉看了對二人搖了搖頭,“姐的陪嫁不需要漂亮,要手腳利落,會針線活,能幫姐分擔一些家事,她們兩個雖然看上去不錯,卻不是陪嫁的最好人選。”

  為什麼?

  一個一看就是個太精明會為自己打算的人,一個有一手好刺繡卻太過漂亮!她雖然相信許長清不是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人,但姐姐身邊的人能做一萬分確保她都不想留下一分不確定!

  傅雲杉從一群丫頭裡挑了一個手腳利落針線活不錯,人看上去老實本分的,一個不卑不亢看上去很是干練的,兩人容貌都只是中等,又將選這兩人的根據說了,白昕玥和傅剪秋連連點頭。

  輪到給自己挑,白昕玥挑了一個認得幾個字的精明姑娘,傅雲杉只掃了一眼,毫不猶豫的把白昕玥和傅剪秋兩人挑的那個漂亮姑娘劃到了自己名下,白昕玥和傅剪秋瞠目結舌,她卻咯咯笑,“我剛好刺繡不好,正缺個會刺繡的,嘿嘿……”

  兩人面面相覷,這丫頭不會是故意留著會刺繡的給自己的吧?

  傅思宗就可憐了,半天也沒挑出來一個,只得無奈的轉頭求妹妹相助。

  傅雲杉毫不客氣的笑了,笑的那就一個得意,傅思宗無語的看著妹妹小小的個子膨脹起來的大大的得意勁兒,抬手拍了拍她的頭,“快挑,娘在店裡要等急了。”

  傅雲杉哼了一聲,咬著哥哥的耳朵指著前面第一個人,“他不能選!”

  “為什麼?”傅雲杉揚眉詢問。

  傅雲杉看了那男孩一眼,道,“目光游移不定,手上沒有粗繭,一看就是個知道偷滑耍奸的人。”

  傅思宗一怔,仔細看了那男孩一遍,點了點頭。

  傅雲杉指著第二個人,“他也不能選。從進門到現在他一直垂著頭,手上有疤,一看就是個老實巴交常被人欺負的人。”

  “這樣的不好嗎?”傅思宗有些困惑。

  傅雲杉搖頭,“哥選書童要能幫你跑得了腿,干得了體力活,還要能幫你應付一些你不想見的人,他怎麼能行?!”

  傅思宗了然的點頭。

  跳過第三個,後面幾個同樣遭到傅雲杉的駁斥,到最後,只留下了第三個和最後一個。

  “哥,你看第三個。”傅雲杉低聲道,“他目光平靜無波,不驚不乍,氣質沉靜,食指和拇指間有薄繭,一看就是常拿筆的人,我若沒有猜錯的話,這人應該是家境中落不得已才自賣自身的。”

  傅思宗將那男孩打量了一番,深以為然。

  “再看最後一個。”傅雲杉挑了挑眉,笑,“他的眼睛,清澈如水,臉上一直帶著笑。朱牙子說他這裡的人都是無以為生自願賣身的人,一個自賣自身還能保持積極樂觀態度的孩子,哥哥覺得他長大了會是簡單人嗎?”

  傅思宗瞪圓了眼睛,將那孩子上下打量了兩個來回,轉頭去瞧妹妹,“杉兒,你、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用眼睛看出來的。”傅雲杉才不會說這是她前世三十年積累的經驗呢!哼哼……

  傅思宗不信邪的要了妹妹推薦的兩個孩子,第三個男孩只是微微一笑,朝傅思宗點了點頭,轉身回去收拾東西,那小男孩倒是露了一個大大的笑,朝傅雲杉鞠了一躬,傅思宗眼中驚異更甚,去問朱牙子。

  朱牙子笑道,“年紀大點的男孩家裡本是一方商家,被同行忌諱擠兌陷害,一家人就剩了他和一個親娘,兩人一路逃到這裡,他娘染了病突然去了,這孩子自賣自身換了一副薄棺埋了他娘,唉……”朱牙子臉上的笑慢慢變成歎息,“年紀小點的男孩是我在府城撿的,他當時昏倒在荒蕪人煙的道路上,還發著高燒,我不忍心,就把他抱了回來。不過,你們放心,這孩子做事很知道分寸,懂事的很。”

  不知底細的人?

  傅雲杉敏銳的蹙眉,將剛才那小男孩的一舉一動想了一遍,實在覺得那孩子是個可造之才,便笑了笑,“朱老板,你先前說的那個管事和婦人,我們能看看嗎?”

  “當然。”朱牙子點頭,他媳婦出門喊了人過來。

  兩人一進門,傅雲杉就點了頭,男人的氣質沉穩,眸光精銳,一看就是歷練沉澱過的人,有他在旁邊,爹就能少操一些心,再好好養養身子了。婦人看上去很是年輕,面目和藹,五官小巧,進來端端正正行了個禮,很有江南人的范兒。

  “聽說你曾在大家當過管事,如果留在京城想必很多人家願意請你,為什麼會來到我們這個小地方自賣自身?”越是這樣的人,越的看清楚!傅雲杉仰頭看著男人,聲音稚嫩卻讓男人不敢忽視。

  男人看了一眼傅明禮,似沉思了一番,才垂眸看著傅雲杉道,“回姑娘,小的因犯了錯連累家人遭難,是以離開京城四處為家,本以為找個活很容易,可……”他自嘲一笑,接著道,“東家不會用不認識的人當賬房,有錢人家不會請不熟悉的人當管家,擺寫字攤掙的錢還不夠地痞流氓的保護費,所以,小的才……”

  傅雲杉擺了擺手,小臉鄭重的問他,“我家有一家店鋪,一百多畝地,剛添了十幾個家僕,你要來嗎?”

  男人一怔,說實話,這樣的人家在他去應聘過的所有裡面是最差的,但不知為何,他有種被尊重的感覺,那種被人當平等人對待的態度讓他忍不住露出真心的笑,“姑娘要請我嗎?”

  “只要先生願意,我們一家一定待先生如自己的家人,同甘共苦不離不棄。”傅雲杉的眼睛亮晶晶的眨著,許是傅雲杉最後一句話讓他心底某處有了著落,男人一笑,“好。”

  顧淮揚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一天,他毫不猶豫的一個好成就了他幾年後的富貴榮華,那是個他連做夢都沒敢想過的高度!

  傅雲杉得意一笑,又回頭問了那婦人幾句,得知她姓玉後還驚奇了一下,清河這裡除了她外婆,她還沒見過姓玉的人呢!

  十三個人,莊稼把式那五人共一百五十兩,兩個書童四十兩,四個丫頭八十兩,管事一百兩,婦人五十兩,簽於顧淮揚和玉氏都是技術性人才可遇不可求,這個價錢真算起來還是便宜了!

  傅雲杉巴巴的看著傅明禮讓他掏錢,傅明禮好笑的看著女兒笑的開花的臉,掏了四百二十兩銀子遞給朱牙子,朱牙子只接了四百兩,將剩下的二十兩銀子推了過去。

  “朱某取個整數,這剩下的二十兩算是給傅秀才的賀禮。”

  傅明禮自然不肯,又推了過去,“這禮重了,使不得使不得。”

  “傅老弟要是不收可是嫌棄我們市井了……”朱牙子哈哈大笑,又將銀子推了過去。

  傅雲杉笑了笑,拉了拉她爹的衣擺,傅明禮將要推拒的話咽了,笑著道謝。

  朱牙子夫婦看著一家人走遠,婦人羨慕道,“這傅家真是要不了得了,一門出了兩個秀才,兒子還是案首!”

  “說不定過幾天就是舉人老爺了!以後少不得有求他們辦事的時候,今天這生意也算半賣半送了,雖然沒賺錢,但賺了人脈,哈哈……”

  夫妻兩人相視而笑。

  傅雲杉一家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帶著一群人先去藥堂看了大夫,確認身上沒有病又帶著一行人去成衣店買了換洗的衣服,才浩浩蕩蕩的往楚記去。

  楚氏雖然有心理准備,但一下子多了這麼多人,不免有些手忙腳亂,安排人住房吃飯的問題,傅雲杉扶額拉住了楚氏,喚了一家人過來受家僕的磕頭認主禮,除了傅雲杉和玉氏,一家人都不怎麼淡定,小八還想去扶人起來,被傅雲杉眼疾手快的擋了。

  家有家規,規矩不可壞,他們既然賣身當僕,認主的過程絕不能少!

  傅雲杉本想讓傅明禮和楚氏講一通話以正家風,可瞧著兩人臉色惶惶的模樣,歎了口氣,站了出來,稚嫩著聲音將家裡的人都介紹了一遍,將人分配到各院子,又沉了聲音道,“我們家是農戶,雖然不像大戶人家生活奢華,但絕不會少了大家的吃穿用度,各位如果有不滿意的現在還可以反悔!”她將十幾個人都掃了一遍,笑著道,“我保證,留在我們家的我們一定當家人對待,有我們吃的就不會少了大家的吃食!”

  下面的人都有些動容,傅雲杉瞧在眼裡覺得有些歉然,這番話在現代用來籠絡人心是再普通不過的話,可顯然,在這個等級森嚴的朝代,沒有人對這些賣身為奴的人說過!

  傅雲杉干干笑了兩聲,看著為首的顧淮揚道,“顧叔,這裡是咱們家在鎮上的砂鍋鋪子,晚一點你和我哥出去再買輛馬車,咱們回石佛堂的莊園,你先帶他們下去歇一歇。”

  “是,三姑娘。”顧淮揚恭敬應了聲,轉身帶著人出了屋。

  ……

  傅思宗中秀才的事很快在雙河鋪傳開,因一家人都沒在家,傅家老宅倒熱鬧了起來,每天人來人往,村裡人都拎著幾個雞蛋,兩把菜,一包紅糖來慶賀,誇傅老爺子和楊氏有福氣,生了一個好兒子養了一個好孫子,以後傅家就靠傅六郎父子撐門面了等等之類的話。

  傅老爺子聽的一肚子火,卻還得忍著笑干干的陪坐,楊氏則直接黑了臉,誰來瞪誰,女客都很膈應她的態度,大多放下東西說幾句吉祥話就走了。

  崔氏收東西收的開心,時不時順一包紅糖幾個雞蛋到自己袖子裡,然後回自己屋晃一圈,再回來順幾個再回去,周而復始,忙的不亦樂乎。

  蔣氏心裡很是瞧不上崔氏這愛貪小便宜的毛病,卻想到這兩天楊氏都捨不得做肉菜,她閨女和兒子也幾天沒吃過雞蛋了,當下也不動聲色的拿了幾個雞蛋和一包紅糖偷渡到自己屋裡去。

  傅明悌在大廳和傅老爺子陪著裡正和村裡的老者說話,裡正一群人翻來覆去的講傅明禮的好,傅老爺子顧臉面不好攆,不時給二兒子使眼色讓他找借口趕人,傅明悌卻似看不到一般和裡正說的很是開心,還提到傅明禮小時候爬上給傅老爺子挖草藥的事,裡正又是一通誇獎,只把傅明禮父子捧到了天上,傅老爺子又氣又急,一張臉青白交加,很是好看。

  傅明孝和周氏回來的時候,正看到傅老爺子第……不知多少次給老二使眼色,傅明悌依舊裝沒看到,傅明孝啐了口,吩咐周氏回屋等他,黑著臉就進了大廳。

  “老大回來了……”傅老爺子想借此轉移眾人的話題,看到兒子進來很是高興,可抬頭看到兒子的臉色,話又頓住了。

  傅明孝難得的應了傅老爺子的話,點了點頭,撇了眼老二和裡正一群人,道,“爹,我找你有點事,你能出來下嗎?”

  “什麼事?”傅老爺子心裡一個咯登,看兒子的臉色,他有股不好的預感。

  傅明孝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出了大廳,進了後院,傅老爺子尷尬的朝裡正幾人笑了笑,“我出去看看,你們慢慢聊。”

  話落,急急走出去。

  到了後院,傅明孝正站在傅明義的房前等他,看他過來,推開門進了去。

  傅老爺子歎了口氣,跟著走了進去,關了門。

  “你……”他話剛起一個頭,就看到傅明孝噗通跪在面前,仰著一張哀傷悲戚的臉看著他,傅老爺子大驚,從小到大兒子是他捧著長大的,何時這麼屈膝卑顏!

  “兒啊,你這是干什麼?快起來,有話慢慢說……”傅老爺子心疼的要扶起兒子,傅明孝卻擰著頭不肯起!掙脫了傅老爺子,淒聲道,“爹,今天我和大郎他娘去看大郎,您知道他現在瘦成什麼樣了嗎?皮包骨啊!我差點沒哭出聲來!爹,我就這麼一個親兒子,以後還要靠他養老送終還要他給我砸瓦盆扛大幡,我不想讓他死啊!爹,您發發慈悲救救他,救救您的親孫子……”

  傅明孝說到最後眼淚都落了下來,涕淚交加的磕著頭,“大郎他真的強暴了何家姑娘,這樁案子如果沒有帝師府擋著,他是必死無疑的啊,爹……您可憐可憐兒子!兒子不像傅明禮有兩個兒子,一個還中了秀才,兒子就這麼一個兒子……爹啊!”他抱住傅老爺子的腿哀嚎,聲音淒慘。

  看著一貫風雅翩翩的兒子跟個孩子一樣抱著自己哭,傅老爺子的心都揪了起來,可想到這件事會造成的後果,他依舊咬了牙,顫顫巍巍的摸著他的頭,“阿孝啊,你別怪爹,爹是為了這個家好……”

  “爹,您寧願成全那個不孝不悌的傅明禮也不救您的長孫嗎?”傅明孝抬頭看傅老爺子,目光受傷。

  傅老爺子搖頭,“傅明禮既然從咱們傅家除了名,爹就不當他是咱們傅家人,你和思德不一樣,你們是爹最疼的人……”

  “那爹就幫兒子一把,幫您孫子一把,成全了我們吧!”傅明孝退後兩步重重磕頭。

  傅老爺子看著執拗的兒子,重重歎氣,良久開口道,“我明天去求求縣太爺的恩師,看看這件事還有沒有其他解決的辦法。”

  說完,似不忍看兒子失望的眼神,轉身開門離去。

  傅明孝跪在原地,一張臉幾乎被暴怒充滿,眸光恨意千萬,一雙手狠狠抓著地上的泥土,咬著牙道,“老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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