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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另一種幸福
“妳的武功恢復了!”商君的輕功一向卓絕,舒清還一直擔心上次受傷會讓她武功荒廢,聽她剛才所言,商君恢復得挺好,她也放心了。
商君輕輕點頭,笑道:“我有師傅給的療傷藥和回天決,功力雖然未能完全恢復如初,六七成還是有的。”
聽完商君說話,就連安沁宣也暗暗心驚,功力只恢復了六七成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跟著他們這麼久,他們剛才能發現她,怕也是她看見了舒清有心現身吧。飄渺山莊莊主果然名不虛傳。
“太好了!”舒清轉身看向西烈月,笑道:“妳剛才說的事,我倒是有一個人選。”
人選?莫不是將軍的人選?西烈月還未回話,許熾擎已然不肯,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女人,他仍然存疑,而且在他心中,將軍一職只有母親可以勝任。許熾擎心中不快,哼道:“她是誰?憑什麼能做將軍?”
舒清嘴角始終微微勾著,對於許熾擎的質問不以為意,在那一雙雙好奇的眼睛注視下,徐徐道來,“她是蒼月名將武征廷的長女,是飄渺山莊主人,是更重要的是,她是海域王子西烈修之認定的妻子。要才學有才學,要身份有身份。”
二皇子認定的妻子?眾人先是被商君的身份驚了一下,再聽她是修之認定的妻子,不禁更仔細的看看這人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舒清不管其他的人反應,只看著西烈月,問道:“如何?”
無論眾人目光如何一遍遍審視,商君也只是面帶微笑的立在那裡,西烈月也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低聲問道:“她,就是妳和修之不管不顧非要出去的原因?”
“是。”
西烈月沒有想太久,回道:“好,我信她。”與其說信這女子,不如說,她信舒清和修之。不得不說,在這個時候,商君確實是最好的人選。
西烈月首肯了,舒清心中不免又覺得愧疚,“商君,妳才剛到海域,又讓妳捲入這樣的風波……”
“舒清,若不是妳和修之,我早就死了,和我永遠別說那些生分的話。”安慰了舒清,商君看向西烈月,問道:“妳需要我做什麼?直說吧。”
商君的爽快俐落深得西烈月的心,看了一眼圍繞在她身邊的人,西烈月忽然覺得今日這一關,似乎也沒這麼難過,胸中湧起的信心與信念,讓她對明日一役充滿信心。
“妳們都回來了,也就是說,朕的五千精銳都回到海域了,這樣一來,倒是可以做另一番安排,這次,務必出其不意,一擊即中!”
昨夜一宿沒睡的人,自然不止西烈月一行,上皇暫住的房間裡,幾個人神態和心態各異。有人憂心忡忡,有人焦慮不已。可能只有兩個人,看起來依舊如往常一般。
晨光中,窗櫺邊的一方矮茶上,棋盤兩端,坐著兩人,斐映邀手握熱茶,品茗等待,她對面,西烈傾華捏著棋子,略略思考之後,慢慢落下,兩人皆是一副幽靜閒暇的模樣。
韋謙微小跑進屋內,看到斐映邀和上皇在下棋,不禁嚇了一跳,慢慢挪到斐映邀身後,小聲道:“太史大人,昨夜皇陵前後、後山北面都已經搜索,未發現陛下一行,現在只剩下後山南面還未搜索完……”
“報。”韋謙微話還未說完,門外一聲通報聲傳來:“駐地軍營有消息。”
韋謙微小心地看了上皇和斐映邀一眼,兩人似都在全神下棋,她正準備出去詢問何事,斐映邀拿起一枚黑子,一邊落下,一邊說道:“進來說。”
進來的女子二十出頭,身上穿著駐軍的衣服,風塵僕僕,進入屋內,女子行了禮後大聲說道:“今日辰時,一名女子手拿陛下的聖旨和兵符出現在軍營,聖旨上說,皇陵內有逆賊造反,陛下任命了新將軍,令駐軍聽從新將軍調派,入京救駕。過來傳旨的是陛下的貼身女官芪焰,手中的聖旨有玉璽大印,她們還拿著兵符,黃、王兩位副將不敢違抗,現正全力趕來。”
陛下竟還隨身攜帶玉璽和兵符嗎?韋謙微臉色大變,“陛下任命誰是將軍?”
細細回想了一下,女子回道:“那女子叫……商君!”
“商君?”斐汐雯眉也跟著皺了起來,什麼時候有這號人物?“什麼人?”
“說是二皇子的妻主。”
“修之?”聽著女子的話,就連一直如老僧入定的西烈傾華,也從棋盤中抬起頭來。
這次不需要人問,女子將知道的都一併說了,“女官還說,二皇子和商君的婚事,是上皇早年就定下的,兩個月前,左相陪同二皇子出海,正是前往蒼月提親,將那女子迎回海域。這次捉拿逆賊便是對那女子的考驗。”
顯然屋裡的幾人對這女子都一無所知,韋謙微急問道:“那女子什麼身份?”
“蒼月已故大將軍武征廷的女兒。”
“武將軍……”斐映邀也微微詫異,看向對面,笑道:“上皇何時為二皇子定了這門親事,臣怎麼不知道?”
西烈傾華臉色早已恢復如常,手裡捏著白子,輕輕落下,“斐卿家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
西烈傾華從昨晚開始,便未有一絲慌亂,那王者之風,看得斐汐雯心裡直打鼓,想到五萬駐軍正在趕來,斐汐雯惶惶不安,低聲問道:“母親,現在怎麼辦?”
“韋副將,派一千人守住陵園,其餘的人全部往後山圍剿。”
“是。”韋謙微領命匆匆離去。
斐映邀還在與西烈傾華下棋,斐汐雯卻再也坐不住了,雙手緊握著在門廊邊走來走去。
“莫慌,軍隊集結人馬,再趕到這裡,五十多裡也要一個多時辰,她等不到援軍。” 斐映邀心中感慨,西烈傾華有西烈月,而自己這幾個孩子,居然沒有一個像她。
“上皇……”聽到斐映邀的話,一直靜坐在一旁陪伴的齊峙的心也提了起來。西烈傾華輕拍齊峙肩膀,勸慰道:“我們要相信月兒。”
“嗯。”看了一眼神色慌亂的斐汐雯,齊峙暗暗告誡自己,即使心裡驚惶,也不可表現出來。輕點了一下頭,齊峙為西烈傾華添杯了杯熱茶,便繼續沉默地坐在一旁。
感覺出母親的不快,斐汐雯走回屋內,坐在一旁,又等了小半個時辰,斐汐雯忍不住又問:“母親,援軍到了該怎麼辦?”
“西烈月一死,上皇就是海域最高的王,有上皇在此號令,‘逆賊’很快就會被捕殺殆盡。只可惜陛下英年早逝,讓人惋惜。”斐映邀這一盤棋,已經下了太久,這一子落下,勝負即有分曉。
“啪啪啪!”就在棋子快要落入棋盤的時候,幾聲響亮的擊掌聲從門外傳來,同時,四五十個近衛軍也魚貫而入,李緣更是立刻衝到西烈傾華和齊峙身邊,護著兩人退到房間一角。近衛軍上前將斐映邀和斐汐雯圍在中間。
“斐太史果然謀略過人,讓朕佩服。”眾人讓出一條道來,聲音的主人大步走來。西烈月身上還穿著昨夜的衣服,有水漬也有血跡,臉色更談不上紅潤,聲音裡還帶著幾分懶散,不過此刻的情景,狼狽二字卻絕不可能用在她身上。
“月兒!”齊峙看到西烈月完好的出現在他面前,懸了一夜的心在這一刻才算徹底鬆了下來。
斐汐雯瞪著西烈月,“妳怎麼會……” 眼前的形勢忽然大逆轉,斐汐雯低罵道:“難道姓韋的又一次叛變?”
西烈月搖搖頭,笑道:“斐卿家別冤枉了韋副將,她執行完太史大人的調令後,已經去陪伴許將軍了。”
西烈月看向仍舊坐在棋盤邊的斐映邀,只見她將手中捏著的黑子慢慢的放在之前要放的地方,勝局已定之後,才拄著龍頭拐杖轉過身來。面對近衛軍一把把利刃相對,她臉上毫無懼色,眼裡光芒依舊明銳。
“謀逆弒君,殺害泯王,挾持上皇,條條都是滅族的死罪,太史大人,妳說朕該如何處置妳才好?”此刻,西烈月很想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讓這個久經滄桑的女人變臉。可惜她說完後,斐映邀依舊深情寡淡,斐汐雯卻忍不住回道:“若非陛下逼死我大哥,我斐家又怎麼會出此下策。”
逼死?西烈月嘖嘖嘆道:“斐汐渃刺殺朕在先,畏罪自盡在後,朕還沒有追究妳斐家弒君之罪,妳們到先喊起冤來?事到如今,再說這也還有何意思。要怪就怪太史妳城府太深,連自己的兒女都不知道妳在佈這麼大一盤棋,不然斐汐渃也不會那麼愚蠢的來刺殺朕。妳早早讓自己的小兒子跟了西烈風華,還做出一場斷絕母子關係的戲給所有人看,不就是為了等那麼一天,扶持西烈流雲稱王,成為妳們斐家的傀儡?”
聽著西烈月的話,斐汐雯的臉上滿是驚愕,就連西烈傾華,眼中也流露出驚異之色。斐映邀原本毫無表情的冷臉終於有了變化,甚至大笑起來,看向西烈月的眼中有欣賞亦有挫敗,“西烈月,我沒有看錯妳,卻是小看了妳。”
“斐太史言重了,朕還要謝謝妳,世家公卿們應該還被妳困在陵園裡吧,‘逆賊’如此猖獗,有很多‘忠良’,怕是沒有機會走出皇陵,朕會將他們風光大葬!至於妳們斐家,謀逆弒君,罪無可恕。”西烈月微微抬手,早就等在屋外的弓箭手一起湧進來,一排排的長箭,箭尖直指斐家二人,只要西烈月手一落下,她們瞬間就會被射成刺蝟。
“好!聲東擊西,借刀殺人,用得好。”斐映邀縱橫官場數十年,成王敗寇一詞的意思, 沒有人比她明白,不同的是,以往她是贏家,而這次她是輸家而已。握緊手中的龍頭手杖,斐映邀坦然一笑,道:“時不與我,西烈月,妳贏了。”她輔佐西烈皇室兩代女皇,沒想到最後敗在西烈月手上,對於即將來臨的一切,斐映邀早已坦然,這就是輸的代價。
面對這樣的陣勢,卻不是每個人都有斐映邀的氣概,斐汐雯已嚇得臉色慘白,看到西烈月衣袖上還沾染了絲絲血跡,斐汐雯心中一喜,急道:“陛下所中之毒,乃我斐家的秘藥,沒有解藥三天內必死。”
“解藥在哪?”斐汐雯話音才落,菁葮已提著刀架在她脖子上。
冰冷的刀鋒直逼咽喉,割破的皮肉血珠立時沿著頸脖流入衣襟,淡淡的血腥味沖入鼻腔,斐汐雯能感覺到頸脖間的脈動合著心跳在狂舞,斐汐雯顫聲道:“陛下若此刻不殺我們,我願為陛下獻上解藥。”
“窮途陌路還跟朕講條件,妳現在知道怕了,妳挖陷阱給西烈淩跳的時候,派人刺殺朕的時候,怎麼不知道怕?”她居然還敢提對她下毒的事?西烈月冷眼看著斐汐雯那張因害而扭曲卻還要強自鎮定的臉,恨不得親自手刃了她。怒極反笑,西烈月對著菁葮擺擺手,菁葮放下刀退到一旁。
刀刃終於從她脖子上移開,還未來得及鬆一口氣,只聽到西烈月薄唇輕啟,淡淡地吐出一個字,“殺。”
隨著這一聲令下,數箭齊發,倒下的,已經是兩具屍體。
這一戰,西烈月贏了。贏得驚險,也贏得僥倖。
第二天,季悠苒和舒清同時出現在的御書房門前,兩人對看一眼,相繼苦笑,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斐家倒了,後面還有一堆爛攤子要收拾,只能早早來聽憑差遣了。好在之前季悠苒就已經暗中調配,平民學子現在終於能處理些政事。
兩人才跨進殿門,西烈月一邊批著奏摺,一邊笑道:“妳們來了。”
看她的樣子,春風滿面,身上的毒看來是完全解了。
西烈月放手下手的筆,拋出一本摺子,平靜地回道:“斐氏一族,謀逆弒君,罪誅九族。”
罪誅九族?舒清瞪著西烈月那張過於平靜的臉,一時間,覺得自己真的很傻,她怎麼會忘記,西烈月是一個帝王,她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她可以任意要人的命。自己居然天真的以為,這不過是一個家族的隕落,原來竟是一場血腥的屠殺。
“這會枉死很多無辜的人。”在皇陵裡,西烈月誅殺叛黨,她雖然不願看到這樣的血腥一幕,卻沒有阻止,畢竟成王敗寇,那些人選擇叛亂的時候就應該知道需要付出的代價,但是斐家興盛百年,誅連九族,那麼死的人將不計其數,這裡面包括繈褓中的孩子,年邁的老人。
西烈月抬起頭,看著舒清過於激動的臉,回道:“斐家榮耀顯赫之時,她們享福,現在獲罪,她們又怎麼能輕易饒過?”
“即使如此,也不應該濫殺無辜!”舒清的堅持不因西烈月的話而動搖。
西烈月站起來,君主之風,不言而喻,盯著舒清,西烈月冷冷地說道:“斬草不除根,等到被反噬的時候,妳就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濫殺無辜了。”到時死的,豈止是一個家族而已,若昨日她敗了,今日又是怎樣的光景?
西烈月對於生命如此麻木的表情,讓舒清心裡湧現淡淡的寒意,她是越來越像一個帝王了,但是也離她越來越遠,咽下即將要說的話,舒清暗暗平靜了一下心神,沉聲問道:“妳非要這麼做?”
西烈月知道舒清反對她的做法,但是像斐家這樣的大家,不用這樣的手段,如何能一舉摧毀?別過頭,西烈月不想看見舒清那刻意淡漠的臉。
這算是默認了嗎?舒清輕輕搖頭,好吧,既然如此,她也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吧。微微後退一步,舒清遵循禮儀行了一個君臣之禮,才緩緩說道:“稟陛下,臣身懷有孕,恐怕無力再為陛下效力,今上表請辭,求陛下恩准。”
季悠苒不發一言地站在一旁看著,自古以來,勝者為王,陛下會下令誅九族早在他預料之中,舒清會反對他也有預感,只是舒清的反應如此激烈倒是他沒有想到的,她居然想辭官,她是想借此威脅陛下嗎?舒清有這個砝碼嗎?
西烈月大怒,瞪著舒清喝道:“舒清,妳這時候打算棄我於不顧?”斐家這些年來,讓她頭疼不已,身邊危機四伏,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舒清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讓她為難!她不是一向心思玲瓏、顧全大局嗎?今天她為何不懂她?
這時的舒清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激動,輕輕嘆息,“或許妳這樣做,對於海域和西烈王室來說,都是正確的選擇,但是對於我來說,有違自己的行為準則,我改變不了妳的決定,但是我也不會改變自己的原則。”
她做事,從來都只求無愧於心,她做不到看著無數生命在她手中流逝,其實,她根本不適合官場,裡邊太多的利益權衡,是她不懂,或者說即使懂,也不願從的。或許,現在離開,正是時候。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到時,她也可以安心的不問世事了。
“明日早朝,我會當著百官的面,正式提出辭官。”
舒清淡淡地笑著,那笑容就和當年與她在遊船上一樣的自然,西烈月深刻的覺得舒清這次,是真的想要離去,而她,只能無能為力嗎?西烈月一把抓住舒清想要轉身離去的手,叫道:“不准!”
舒清那平和的笑容和陛下驚恐的表情,告訴季悠苒,舒清從來就不是威脅別人,她只是做她自己覺得應該做的事情。季悠苒暗暗掃過西烈月圓睜的眼睛,陛下的霸氣和凜冽之風一日勝過一日,有舒清這樣的人在朝中,絕對是海域之福。
陛下是不會放手讓舒清離去的。而舒清的堅持絕對不比陛下少。苦惱的思索著,終於,季悠苒在這兩個互不相讓的女子中間站定,輕聲提議道:“臣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舒清和西烈月還是這樣相互對峙著,西烈月也不看季悠苒,只狠狠說道:“說。”
“斐氏興榮百年畢竟是海域大族,若是陛下執意滅其九族,只怕到時有人狗急跳牆,也會動搖國體。斐太史和斐汐雯已死,那些旁親也興不起什麼風波,倒不如,廢除斐氏旁親、弟子所有官爵,貶為庶民,其家業也全部充公,逐出京城,斐氏旁親子孫永不得踏入京城,也不再任用為官。這樣顯示了陛下的仁德,斐家想要再翻身,也是不易了。陛下以為如何?”
西烈月不語,季悠苒只得將視線轉向舒清,問道:“左相以為?”
這算是一個比較溫和的方法,舒清應該可以接受,現在就看舒清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了。
良久之後,西烈月終於有了動作,放開舒清的手,西烈月狠狠地瞪著舒清一眼,最後大聲說道:“准了。”說完頭也不回的直直出了御書房。光看背影就知道,她現在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洩。
舒清輕輕揉了揉手腕,光是這力道,舒清就知道剛才西烈月心裡掙扎有多激烈,轉過身,舒清對著季悠苒笑道:“多謝你了。”若不是他,今天她和西烈月估計是難以調和。
季悠苒不認同地搖搖頭,意味深長地回道:“應該謝妳才對,能說得動陛下的,估計也只有妳而已。”
是說服嗎?舒清卻不是這麼認為了,她並沒有說服西烈月,只是現在她在西烈月心中的位置,比斐家重要而已,只是這樣的所謂友誼還能經受得起幾次這樣的分歧?無奈的搖搖頭,舒清坦然笑道:“玩弄政治權術,我遠不如你。”
這算是誇獎?季悠苒哭笑不得。
兩人一同走出宮門,舒清從懷了掏出一個小瓷瓶,遞到季悠苒手中。“這藥每月服一粒,可讓你免於噬心之痛。你吃的那個藥,再吃下去,怕是活不過十年。”
“十年……”比他以為的要長,看來老天沒有虧待他。季悠苒收下藥丸,笑道:“多謝了。”
“等海域的局勢安定了,你隨我出海一趟吧,有人能治好你。”
季悠苒搖搖頭,“治好了又如何?我以什麼身份、什麼面目活下去?”他在海域永遠都只能是她,那是烙印在他身上不能磨滅的印記。將藥丸收入袖中,季悠苒走向早已等在一旁的馬車。
門簾放下來的那一刻,背後響起拿道特別的淡雅女聲,“季悠苒,記得我說過嗎?有一分希望,必盡十分之力,活著,一切才有可能發生。想一想,你身後還有人。”
季悠苒手上一頓,隨後門簾慢慢落下,馬車經過舒清身邊時,她聽到了車裡傳來一聲極低地回應。雖然只是低低的一聲“嗯”。
皇宮後院有一處少有人前往的小院,裡面沒有太多花草,卻遍植了灌木,深秋了,入目之處,盡是焦黃,安沁宣就喜歡這樣景致,好酒陪好酒,相得益彰。
安沁宣剛把酒溫好,就看到西烈月臉上掛著寒霜,朝他大步來。斐家已除,能把她氣成這樣的,八成是舒清。幫她也斟了一杯無味,安沁宣笑道:“這麼快就商議完國家大事了?”
西烈月沒有理他,喝下一杯無味後,忽然說道:“還記得你和舒清的賭局嗎?”
安沁宣倒酒的手一頓,隨即笑道:“還在記仇?”
西烈月不回他,只冷眼看他。安沁宣以為她還在生氣,正打算告訴她,這個賭局早已沒有意義的時候,西烈月卻盯著他的眼睛,平靜地說道:“你贏了。”
什麼?安沁宣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愣了一下,她的意思是……承認愛上他了?她不是對這個字避之唯恐不及嗎?安沁宣沒想過,自己會因為一句算不上示愛的話語而心潮澎湃。不過這一切很快在西烈月幽深的黑眸注視下回歸平靜。安沁宣敏銳的感覺到,西烈月忽然和他說這些,不是單純地向他表白這麼簡單。“然後呢?”
“你,會不會留下?”
“如果我和江山,妳只能選一樣。妳會……”
“我選江山。”
安沁宣瞪著西烈月,恨不得把她瞪出一個窟窿來,她居然連想都不用想,她若是表現出一點點煎熬一點點左右為難,他的心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從天空落入深淵。
安沁宣咬牙切齒,“妳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是。”
“好,很好!我明白了,女王陛下。”安沁宣的驕傲不允許他在愛的面前卑微,她既已做出了選擇,那便就這樣吧。這一次,是他輸了而已。
西烈月固執地問道:“你會不會留下?”
安沁宣用行動回答了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知道,安沁宣一定氣瘋了。原來承認愛一個人,也沒有這麼難,只是承認之後,該如何自處,才是最難的。其實那一夜夢到他滿身是血手捧玉璽的樣子,醒來後她就問自己,她是要安沁宣還是玉璽,那時她的心只叫囂著安沁宣的名字。而現在,她卻只能選江山。安沁宣安然無恙,沒有她,大可以縱情於世,海域卻不能沒有她。
其實,她根本沒得選。是命運選擇了她。
***** ***** *****
斐氏興榮百年就此沒落,不管妳曾經是何等的風光,何等的榮耀,當一切成為過往雲煙之後,留下來的也不過是悽楚和供人茶餘飯後唏噓的聊資罷了。斐家落末,朝中世家各個自危,科舉中提拔的平民官員和世家中的年輕小輩得到西烈月的重用,朝堂上下,一片生機勃勃。
西烈傾華也搬到京郊的山莊居住,真正意義上的退出了海域的歷史舞臺,因為不管是她還是百官,都心知肚明,海域走進了西烈月時代。
日子就在這樣既惶恐又平靜的氣氛中,一天天過去。自從上次與西烈月對峙之後,舒清按時早朝,但是基本無本可奏,也不在主動找她。西烈月也沒有再宣舒清進宮,大家這樣相安無事,日子也過的很快,又到了商船出海的日子。
舒清緩緩走在碼頭的石板上,自從將海上生意交給軒轅逸之後,她就很少來碼頭了。看著眼前一望無垠的湛藍天際,舒清暗暗感嘆,風平浪靜的日子,大海看起來就像一個婉約的淑女,嫺靜而優雅,足以讓任何人迷醉,只有經常在那浪花中穿梭的人才最明白,它狂暴時的面目,那是吞沒一切生靈的猙獰。
被溫暖的雙手護在懷裡,耳邊傳來讓她心安的低喃:“妳怎麼來了?”
軒轅逸盯著舒清已經明顯隆起的腹部,心裡又是開心,又是擔憂,總怕她一不小心就會出事,可是她就是不能安分的在家待著,讓他的心安定些。
舒清微笑了撫平軒轅逸緊皺的眉心,笑道:“我沒事。”不過說也奇怪,她的肚子好像比其他女子的大很多。
舒清靠著碼頭旁的圍欄,剛想到那個肆意的人,那道刺目的絢白身影便出現沙灘上,舒清有片刻恍惚,嘆道:“他還是要走……”
安沁宣在舒清面前站定,他招牌的邪魅笑容,看起來也有些寂寥,“妳這船,我可坐得?”
他,果然還是要走。這三個月來,她一直知道,安沁宣都在西烈月身邊,原來不過是臨行前的放縱嗎?“她知道嗎?”
安沁宣不說話,只是盯著海灘上的一點。舒清轉過身,只見西烈月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蔚藍的裙擺幾乎與身後的藍天融為一體,臉上的表情平靜而木然。
舒清輕嘆一聲,說道:“好吧,你一路小心。”
說完舒清轉身走下碼頭,身後,安沁宣冷淡的聲音傳來:“慕容舒清,我欠妳一個人情。”
他欠她嗎?舒清茫然,她不知道將安沁宣帶到西烈月身邊,是他們欠她,還是她害了他們。沒有回頭,舒清輕輕回道:“你,沒有欠我的。”
忽然覺得腳下越發沉重,她不想看著船慢慢離港,舒清向沙灘走去,走過西烈月身旁,舒清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沒有說一句話,就在兩人即將擦身而過的時候,西烈月忽然開口了:“舒清,我,有話和妳說。”
三個月了,這是她們第一次說話吧,舒清緩緩向前走了,淡淡地回道:“今天天氣挺好的,走走吧。”
她不說,舒清也不問,她們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著,秋日的海面,別有一番風情。久久,身後傳來西烈月顯得艱澀的聲音:“妳是不是覺得,我變了。”
舒清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西烈月,一會才笑道:“所在的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角度就會不同。妳是一個君主。”西烈月確實變了,越來越像一個帝王了,即使已經收斂的氣勢,只是這樣站在她面前,她也不能忽視她日漸明晰的帝王之氣。這樣的變化,或許作為一個王者來說,是好事吧。
西烈月對這個誇獎似乎並不受用,反而苦笑道:“我快要失去妳了,是嗎?”
這樣落寞的表情,舒清從沒有在西烈月臉上看見過,拉著她的手,兩人隨性的在海灘上坐下,舒清說道:“妳還記得當年,在那小船之上,我給妳說過一個故事嗎?”
西烈月點頭,笑道:“高山流水。”一個感人的故事。
面前的海面寬闊而美麗,舒清拍拍西烈月的肩膀,說道:“子期最後也離開了伯牙,卻不妨礙他們相互欣賞的情誼。妳是君,我是臣,將來我們會為了很多事情起爭執,分歧,我們誰也不能說服誰,這又何必?倒不如,妳有空的時候,來竹林坐坐,陪我說說話,我們還可以一起品茶賦詩,徹夜暢聊,豈不美哉?”
她說了這麼多,就只為告訴她一個事實是嗎?西烈月緩緩低下頭,盯著地上瑩白的細沙,幾不可聞地說道:“妳也要離開我。”律離開她,母皇父君搬離她,安沁宣也回到了他的地方,舒清,也拋棄她。
低著的臉龐,看不見表情,只是瑩白的細沙之上,落下了一滴清淚,只是很快,被沙土掩埋,彷彿沒有存在過。
“如果……”西烈月的聲音很低,舒清不仔細聽,幾乎聽不見。舒清等了很久,西烈月才說道:“我,不同意呢?”
舒清輕撫著肚子,再看一眼低垂著頭的西烈月,狀似無奈一般笑道:“那我就只有繼續和妳吵架了,直到妳讓我腦袋搬家為止。”她,還是心太軟啊!她被一滴淚和一顆滿是傷痕的心打敗了。
“妳?”西烈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抬起頭,盯著舒清看,除了暖人的笑,什麼也沒有。
這是什麼表情?舒清哭笑不得:“怎麼了?妳以為我要抵死不從,或者和妳鬥智鬥勇一番?然後再來一場亡命天涯?”
握著這雙不大,卻需要抬起海域整個天下的手,舒清說道:“月,我們從來就不是敵人,我只是覺得,我的想法,有時候並不適合妳的朝廷,離開,對妳對我都好。但是如果妳需要我,我永不會棄妳於不顧的。”
西烈月有片刻的失神,接著低低地笑了起來,接下來,既沒有因為舒清的話痛哭流涕,也沒有抱著舒清彼此承諾什麼。
碧海藍天下,兩個女子背靠著,沒有交談,唇角飛揚,各有青天,卻又彼此依靠著。
兩人或許坐了很久,一聲聲整齊的吆喝傳來,是船裝好了貨物,要出港了。明顯感覺到西烈月的背一僵。舒清輕聲問道:“妳真的就這樣放他走了?不後悔?”
不放又怎麼樣了?看著漸行漸遠的船隊,西烈月搖頭嘆道:“兩個強勢的人,要在一起,只有愛,遠遠不夠。妳能想像他成為我側君的樣子嗎?即使我讓他做后主,他也是不屑的吧。我身上捆綁著西烈皇室的榮辱,海域的興衰,即使有心,我也一步都不能踏出這片土地。”
直到船隊消失在海平面上,西烈月才彷彿在笑,又彷彿實在自嘲一般問道:“妳說,我和他的結局,應該是怎樣?”
舒清語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覺得背後輕顫的身體,將心痛一波波的傳來。
亥時已過,宮門早已關閉,各宮各院也都掩上的殿門。宮道上除了近衛軍,已不許人擅自行走。這時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入夜後還在宮道上疾行,罪上加罪,近衛軍正要喝止,看清來人,卻沒有人趕上前,因為那人正是后主許熾擎。
許熾擎跑到一座宮殿前,一把推開虛掩的殿門,裡面空空蕩蕩的,既沒有人值夜,也沒有人點宮燈。季惜抒喜靜,平日裡伺候的人雖不多,可是也不至於殿前殿後一個人都沒。若不是裡屋還有亮光透出來,許熾擎都要以為這裡早已人去樓空。
推開裡屋的門,許熾擎看到了獨自在屋內收拾的季惜抒。桌上已經擺放著一個收拾好的褐色小包袱,看那樣子裡面也就能裝下兩件換洗的衣服,包袱旁邊,是他終日不離身的長蕭。
而此刻他收拾的,都是平日裡喜歡把玩的物件,只見他坐在桌前,一樣一樣細心地擦拭乾淨。
許熾擎站在季惜抒身後,低聲問道:“你為什麼要去祭安寺?”
季惜抒猜到他會來,並未抬頭看他,繼續擦拭著手中的物件,淡淡地回道:“因為那裡才是最適合我的地方。”
“你不必這樣,姓安的已經走了。”許熾擎是真的不明白,姓安的沒走之前,季惜抒都沒有要離開,為何在他走之後,卻執意要出家?
“走了……”季惜抒擦拭著軟玉的手一頓,搖搖頭,苦笑道,“當你發現,她還是會愛人的,但是卻永遠也不會愛你的時候,留在她身邊,就是一種折磨。和他走不走根本沒有關係。”
“那……季家呢?你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季家了嗎?”
“姑姑說,人總要在自己還能選擇時候,自私一回。”就讓他自私一回吧,離開這裡,找一處能讓他的心不再受煎熬的地方。
“好,既然季相也支持你,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但你為什麼一定要去祭安寺啊,她都答應放你走了,你何必這樣?”許熾擎有些氣急敗壞,那個地方,進去了,便沒這麼容易離開,既已可以得到自由,何苦要去過那樣清心寡欲的日子?!
“走去哪?愛過她之後,還能愛上別人嗎?”,既然不會愛上別人,長伴孤燈或許能讓他這顆被自己折磨了多年的心得到平靜。
看著季惜抒將擦拭好的玉器古玩輕輕的放進箱子裡,箱子的鑰匙,就那樣隨意的放在桌子上,或許他真的已經放下了吧。許熾擎不再說什麼,只問道:“什麼時候走?”
“明日一早。不用來送我,自己保重。”一個簡單的布包,是他全部的行李,他也不想帶走太多別的東西。
許熾擎默然地走出那個清冷的屋子,他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麼做什麼,季惜抒出家的事情都已經成為定局,
季惜抒去了祭安寺,無論以後的日子是悠然自得還是悔不當初,那都是他的選擇。季惜抒算是解脫了,那他呢?是否永遠困在這個宮裡?
許熾擎第一次感覺到皇宮的夜晚,是這麼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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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竹林裡異常熱鬧,燈火通明。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既焦急又期待的,這中間有一個人更是手足無措的來回走著,嘴裡喃喃自語道:“怎麼這麼久啊?”不斷傳來的呻吟聲更是讓他急出了一頭汗,卻又無計可施。
西烈月撐著腦袋,被眼前走來走去的男人晃得眼都暈了,受不了地閉上眼睛,說道:“軒轅逸,你別這樣晃來晃去,就不能好好地坐下來嗎?”他都這樣走了一天了,不累?
軒轅逸就像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像隻沒頭蒼蠅一樣走來走去,炎雨、蒼素也面色凝重的在竹門前站了一天一夜。原來生孩子是這麼痛苦的事情,主子已經這樣叫了一整天了,不會有什麼事吧。
季悠苒也頗為擔心,都說女子產子,極其危險,所以海域的女子很少受孕。御醫從下午的時候就進去了,現在都快破曉了,還是毫無動靜,也難怪軒轅逸六神無主,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若不是舒清,他還要夜夜受那錐心之苦,她這樣的人,不該受這樣的苦。
“她已經疼了一天一夜了,怎麼還沒有生?”軒轅逸眼睛都熬出了紅血絲,這時舒清忽然大叫的聲音,讓他本來就繃得很緊的神經徹底斷裂,軒轅逸低吼一聲就往竹屋裡闖進去:“不行,我要進去。”他要進去陪在她身邊。
西烈月立刻站了起來,叫道:“炎雨蒼素,還不快攔著他!”
炎雨蒼素眼明手快的攔著要衝進去的軒轅逸,西烈月走過去,忍不住數落道:“你進去又幫不上忙,還害的御醫手忙腳亂。”她知道他現在的心情,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很著急,但是他上次進去對著御醫又吼又叫的,簡直就是添亂。
軒轅逸挫敗地掙脫炎雨蒼素,坐在門檻上,狠狠地搥著地面,他痛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舒清一次高過一次的呼痛,每一聲都讓外面的人膽顫心驚。
迎著破曉的第一縷陽光,一聲響亮的哭聲劃破天際。
嬰兒的啼哭聲,讓外面每一個人精神都是一震,軒轅逸有些茫然地問道:“生了?生了!”這漫長的煎熬總算過去了嗎?
御醫抱著還在走了出來,連聲說道:“恭喜,是位小公子。”大家趕快迎了上去,小傢伙還中氣十足的哭著。
軒轅逸盯著眼前粉嫩的小生命,都不敢上前接,他好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他弄疼了,西烈月不客氣的將小傢伙抱在懷裡,笑道:“好俊的相貌。”看來是隨了他俊俏的爹爹了。
軒轅逸現在只想快點見到舒清,才跨進竹門,卻忽然聽見舒清又開始叫了起來,一個女僕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了,差點和軒轅逸撞上,嘴上急急的叫道:“李御醫,李御醫快來!好像還有一個!”
“啊?”所有人都傻了眼。
御醫趕緊跑了進去,竹門再一起關上,軒轅逸既喜又憂的站在門邊,失神地低喃道:“還有一個?”
西烈月盯著手裡早已經不哭,睡得香甜的小傢伙,忍不住呻吟道:“天……”
好在這次沒有折磨大家多久,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御醫再一次抱出了一個小傢伙,這一次御醫臉上更是喜色連連,趕緊道賀道:“恭喜恭喜,是位小姐。”
這女娃可沒有大哭大鬧的,才出生,眼睛就已經睜得大大的,看著圍著她的人們,商君一看這孩子就喜歡,連忙抱過來。軒轅逸可不管這麼多,立刻衝進了屋內,他要馬上看見清兒,他的心才得以安定。
穿過紗帳,軒轅逸緊緊握著舒清的手,輕聲說道:“清兒,辛苦妳了。”舒清緩緩睜開眼睛,回以他一個淺淺的笑容,她現在真的累得再也說不出話來。舒清蒼白的臉色和憔悴的面容讓軒轅逸心疼不已,緊緊握著舒清的手,軒轅逸後怕地說道:“以後再也不要生了,我禁不起這個驚嚇。”
看他比自己好不到哪裡去的臉色,就知道這兩天,他不比她輕鬆,舒清輕輕點頭,不生就不生吧,反正也有兩個了。
晨光暖暖的灑向人間,為萬物帶來生機與希望,也照耀著緊緊交握著的雙手和這片滿是幸福的竹林。
一年後
夜,月色不明,一道黑影悄悄的摸進內室,在一張寬大的床前停住,床上側臥著一名女子,黑影站在床前,凝視著她,許久之後,終於伸出手向女子的臉拂去。
本應熟睡的女子忽然從枕下抽出短刀,朝著那人脖子的位置劈了下去,只見那黑影側身閃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整個人跳上床榻,重重地壓在女子身上。“我的女王陛下,一年不見,妳越發兇悍了。”
低沉的魅惑嗓音是那麼的熟悉,西烈月原本要反擊的身體像被人點了穴道一般,僵在那裡,久久,才聽得她低低冷冷地聲音從身下穿來。“你又回來做什麼。”
安沁宣鬆開抓住她手腕的手,將她深深擁人懷裡。“我,很想妳。”一句話已經足夠解釋,就算西烈月心中因他的離去衍生出再過的怨惱,在這一刻,都只化作一聲嘆息。兩人緊緊地抱著彼此,只為了貼得更近些。
兩人擁抱著,似乎連心跳都同步,這種奇妙而安心的感覺,兩人似乎都覺得陌生,同時又很迷戀,將懷裡的人擁得更緊些。
“那日,妳選了江山。我很生氣,因為在愛和責任之間,妳選擇了責任。我那天沒有回答妳,是因為我還沒想好。”低低的聲音和著溫熱的呼吸噴灑的西烈月的耳廓上,好不容易放鬆的身體,再次僵硬了起來,“那你現在想好了?”
“恩。”
“答案?”安沁宣久久不說,西烈月討厭那種一個心懸在半空的等待。
西烈月的急切取悅了安沁宣,抱著美人腰側,不知道死活,“要看妳伺候得好不好。”
西烈月微微挑眉,“這有何難?大刑伺候可好?”
“……”
內室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紫竹站在屏風外微微一笑,撤了殿內所有守夜的宮侍,輕輕合上大殿的門。
這些日子以來陛下從不提起安沁宣,一切也似乎回到了他沒出現前的樣子。但假裝總是假裝,別人看不出來,她這個最貼身照顧的人,點點滴滴都看在眼裡。
陛下一直在等,好在,她還是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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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下,細細的沙灘上,兩個步履蹣跚的小傢伙開心的玩耍著,不時的還跌倒在地,看得旁邊的三個男人心焦不已。
竹林裡,倒是有兩個人品茗閒聊,愜意得很。一身白衫的男子盯著沙灘上兩個肉肉的小肉球,笑道:“我很好奇,妳打算怎麼教妳的兒子和女兒?”這裡是海域,是入鄉隨俗,還是獨樹一幟,還真是讓人期待呢!
舒清唇角輕揚,笑道:“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只想知道我的貨船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免費遊船了?”
男子輕搖手指,一臉地不贊同,“我可不是白坐妳的船,妳的寶貝弟弟能好好的掌管慕容家,應該多謝我,坐妳的船,只不過是利息而已。”
舒清苦笑,看著眼前這張絕美的臉,舒清問道:“你是打算經常這樣往來於海域、東隅之間?”
兩年前,這個男人走得決絕,她還以為,他和月註定是有緣無分,誰曾想,她是小看了他。一年前,他又悄然無聲的回來了,在她還沒有弄明白他的意圖之時,他又一次離開了海域,這算什麼呢?不過她沒有糊塗多久,待他幾天前第三次出現時,舒清總算是猜出了幾分。
安沁宣哈哈大笑,毫不避諱地回道:“是又如何?”
他笑得邪氣,和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一樣的笑容,那個我心我素的安沁宣。舒清輕輕地笑了,真心地說道:“很好,你們覺得幸福就好。”
安沁宣沒有定居海域,仍是那個自由來去的男子,月也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王者,只是每年,總有一段相濡以沫的小小幸福,這或者,不是眾人眼中的幸福,他們卻因此快樂著,相愛著。比起日日相對,最後只剩下無盡的埋怨,他們這樣,或許是另一種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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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的空地上,兩個小奶娃兒坐在草地上,每人手裡一人拿著一個小碗,裡面裝著些吃的,小手抓著就往嘴裡送,有時抓不穩掉下來一個,弄得衣襟上全是水漬,女官們圍在一旁嘻嘻地笑看著,不時幫他們擦擦小嘴。
“飛揚,子漆,到朕這來。”西烈月坐在亭子裡,對著兩個娃娃招招手。小男孩繼續低頭吃著水果,對西烈月的呼喚充耳不聞,小女娃卻立刻抬頭,看見是西烈月,馬上站了起來,路都還走不穩,就抱著她的小碗晃晃悠悠地跑過去。
西烈月半蹲下身子接住小肉球,喜愛地不得了。舒清這女兒誰都不太搭理,唯獨喜歡粘著她,西烈月覺得和這孩子也特別有緣分,對她的要求幾乎有求必應。
看著西烈月細心地幫那奶娃整理被水果弄得又濕又髒的衣領,安沁宣似想到了什麼,鳳眸微挑,問道:“西烈月,問妳個問題。”
“嗯?”
“妳們海域女王一般多大登基?”
一邊給幫孩子擦嘴上的口水,西烈月一邊漫不經心地回道:“不一定,海域的女皇子嗣一般都不多,女皇看中德才兼備者,立為儲君,立儲五六年後,差不多就傳位了。”
“那,海域歷史上最小的女皇是幾歲?”
西烈月想了想,回道:“十二歲吧。”
十二?安沁宣的眼睛明顯一亮,下一刻,窩在西烈月懷裡撒嬌的小肉球已經被塞到紫竹手裡,“紫竹,把這兩個娃送回去給他們娘親。”
“安沁宣,你幹什麼?!” 眾目睽睽下,安沁宣直接把西烈月橫抱起來,朝著寢宮的方向疾奔而去。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只要有了新女皇,海域就不再是西烈月的責任了,到時她也就不用困在海域和皇宮裡,為了不久以後的美好生活,他自然要多多努力才是。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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