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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綠 -【天配良緣之西烈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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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3 10:17: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書名】:天配良緣之西烈月

【作者】:淺綠

【內容簡介】:

    他會踏上這片奇異的海域,不過是想談成一筆買賣,不承想,卻迎來一場賭局。

    女人他見的多了,女王他倒是沒領教過,可以一試。聽說女王大人喜歡逛伶人館,那麼他就先從“賣身”開始吧。

    她是天生的王者,不管是奪嫡登基,還是變革維新,她都應對自如。

    直到——那個男人闖進她的世界,從此便不得安寧。

    先是突染奇毒,緊接著遭到伏擊暗殺,之後叛黨作亂,朝堂動盪,各種麻煩接踵而來,他一定是她命中的剋星!

    他們一個是縱橫海域手握皇權的新任女王,一個是富可敵國放蕩不羈的風流浪子,

    這兩個人的相遇,是一場豪賭,只是沒想到,結局竟是……

    在男卑女尊的海域裡,王的男人究竟花落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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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3 10:17:4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海域一百三十二年五月子時

    屋內,嬰兒響亮的啼哭聲響起,宮殿外焦急地徘徊了一宿的一行人,都停下了腳步,愣愣地盯著殿內,皆是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一個紫衣女官走出殿外,微笑對著一行人高聲頌道:“恭喜齊君,是皇女!“

    皇女!聽到這個消息,殿外等候的眾人幾乎沸騰起來,海域乃女尊之國,女子可以有多個夫郎,卻不會和每一個夫郎孕育子女,一般家主最多也就只生四到六名孩子,歷代女皇,為國事操勞,大多子嗣稀薄。

    女皇陛下雖已誕下一女二男,大皇女卻一直體弱多病,御醫斷言時日無多。今女皇又誕下一女,可謂海域之福可喜可賀。

    最為歡喜的,莫過於一直立於殿門的齊峙,一身藍絲絨緞,將他襯得修長而脫俗。俊美的臉上,洋溢著難以言喻的激動。多年來,他與女皇感情雖然不錯,卻從不敢奢望能與女皇孕育孩子,今天不但實現了,還為海域添了一名皇女,叫他怎麼不心滿歡喜。不理會身後頻頻傳來了道賀之聲,齊峙急忙往殿內走去,他現在只想見女皇還有他的女兒。

    殿內

    西烈傾華在女官地攙扶下,慢慢坐起身來,雖然她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也佈滿細汗,但是精神依然很好。旁邊的奴才趕快為她換上新的絲質白錦,用溫水為她擦拭身體,待一切收拾妥當之後,女官接過御醫悉心檢查和照顧好的小皇女,輕聲說道:“恭喜陛下,是皇女!”

    西烈傾華輕輕抬手,讓身邊的人退下,才微笑著說道:“抱過來給朕看看。”

    “是。”女官小心的將手上軟軟的小生命抱在懷裡,將她的臉轉向女皇。

    小傢伙像是有感應一般,原本閉著的小眼睛緩緩睜開,又黑又大的眼珠子,盯著西烈傾華看,虎頭虎腦的樣子可愛極了。

    這讓心情本就愉悅的西烈傾華更是開心,伸手將小傢伙接過來,抱在懷裡,她倒是不怕人,除了剛生下來的時候哭過兩聲之外,一直都安靜乖巧。

    “陛下。”齊峙站在屏風外,雖然心裡極想馬上看到女兒,但是得不到女皇的允許,他還是不能進去。

    西烈傾華聽到這溫潤親和的男聲,就知道外邊站的是誰,輕笑道:“齊,過來看看我們的乖女兒吧。”想要與齊峙孕育子女,是希望能生下一個如他一般溫厚純良,親善體恤的孩子。看手上的小丫頭乖巧可愛,應該就是了吧。

    齊峙連忙走了過去,看到紅綢子包裹著的小女孩,皮膚紅撲撲皺巴巴的,眼睛確黑亮有神,看見他走過來,眨巴眨巴的盯著他,齊峙心下又是一陣狂喜。

    摸著孩子嫩嫩的小臉,齊峙笑道:“她長得真像陛下。”尤其是那雙眼睛。

    彷彿聽明白了父親的話,小傢伙又眨了眨大眼睛,還張著沒牙的小嘴,笑了起來,這一笑,讓齊峙和西烈傾華的心也跟著暖暖的。

    西烈傾華龍心大悅,呵呵大笑,叫道:“禮官。”

    “臣在。”禮官拿著禮冊跪在龍塌之前,等著女皇的吩咐。

    西烈傾華將小女孩交到齊峙手中,想了想,朗聲宣道:“皇女賜名:月。封——昇王。”希望她能如月般清輝皎潔。

    “是。”禮官握筆的手一滯,但是很快又記錄下女皇的旨意。看來女皇陛下對這位皇女甚是喜歡。皇家子女本就稀薄,皇女冊封為王,只是早晚的問題,但是歷朝歷代,如昇王這樣一出生就封王的,還沒有過。

    不僅僅是禮官嚇了一跳,齊峙也不敢相信地愣在那裡,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立刻抱著懷中的女孩,跪道:“謝陛下。”

    殿內女官大臣,奴才侍衛,也紛紛跪倒在地,連聲賀道:“恭喜陛下!恭喜昇王!恭喜齊君!”

    西烈傾華輕輕抬手,聽多了這些歌功頌德,三呼萬歲之詞,她已經有些倦了,淡淡地說道:“好了,都退下吧。”

    女皇忽來的冷漠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上為者的心思,又豈是人人都猜得中的。眾人低呼一聲“是”便迅速出了大殿。

    齊峙抱著小皇女,看了一眼女皇孤高的背影,輕嘆一口氣,也出了大殿。

    月兒,妳可別讓妳母皇失望啊。

    初冬時節,寒風已起,迎面而來的鹹濕寒氣,讓人忍不住退避,一個嬌小的湛藍身影,卻迎著寒風飛奔著,雖才九歲,但已練了三年武的身手尚算敏捷,讓追在後面的女官跟得辛苦,也看得心驚,在她身後直求饒道:“昇王,您跑慢點。”

    女孩飛身穿過一片矮叢,來到後宮深處的花園,就聽到依稀傳來的打鬥聲,西烈月大喝一聲:“你們幹什麼?”

    調整好呼吸,西烈月越過樹叢,冷冷地看著眼前這班十四五歲的少年。

    被喝聲嚇到的少年們,一看見是西烈月,額頭上立刻冒出細細的汗珠,連忙跪倒在地,齊聲說道:“參見昇王。”他們怎麼會倒楣的遇見昇王,雖然她年紀不大,可是深得女皇寵愛,為人也是霸道陰狠,他們跟著大皇子,誰都不怕,就怕這位小祖宗。

    西烈月看都不看這跪滿一地的官家少年,緩緩踱到唯一站立著的俊秀少年身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問道:“大皇兄,這麼有空在這賞花啊?”

    天知道,這大冬天的,哪裡來的花。西烈修戎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摸摸鼻子,訕訕的順著西烈月的話,笑道:“皇……皇妹,妳也這麼巧來賞花啊。”

    “是啊。”她狀似不經意間低頭,看到了半跪在地上,蜷著身不停低喘的少年,西烈月故作不解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西烈修戎一驚,立刻陪笑著上前扶起西烈修之,呵呵笑道:“皇兄和修之鬧著玩呢。”真是倒楣,竟然會讓西烈月看見,雖然西烈修之的父親被指禍亂後宮,可是現在母皇還沒有發話之前,讓她知道自己的作為,怕是又有一番麻煩。

    “鬧著玩?”西烈月輕輕挑眉,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笑道:“原來皇兄喜歡玩這個?本王知道了,換本王和皇兄玩,如何?”說著,便一邊挽起袖子,一邊微笑著走近西烈修戎。

    他怎麼忘了,西烈月本身就是一個小魔頭。西烈修戎連忙後退幾步,一個勁地搖頭,“不不不,這個一點也不好玩。”誰都知道,母皇請了最好的師傅教授月習武,他怎麼可能是她的對手,再說,雖然現在跪滿一地的都是他的人,可是也沒有一個敢個她交手的啊。

    西烈月斜睨了他一眼,厲聲說道:“既然皇兄也覺得不好玩,那以後還是別再和二皇兄玩的好,不然,下次就是本王陪你玩了!”

    西烈修戎偷偷咽了一口口水,月的氣勢越來越嚇人了,和母皇好像。

    “好好好,太傅還等著檢查我的課業呢,我走了。”西烈修戎說完趕快跑出了這片小樹林。跪了一地的奴才也連滾帶爬的離開。

    待這一行人離開之後,西烈修之也艱難地站直身子,臉上被打得滿是淤青,一身白衫也變得污濁不堪,西烈月也不扶他,只是看著他搖晃地站好之後,問道:“你怎麼樣?”

    西烈修之輕拍了一下袖口的灰塵,即使被打得已經看不出原來俊美無濤,清風朗月般的絕美面容,他還是淡然地笑道:“沒事。”

    西烈月盯著他蹣跚離去的背影,受不了地翻了一個白眼。他和他父親簡直一模一樣,都被欺負到頭上去了,還能一笑置之?活該被陷害,活該被欺負。

    心裡雖然這樣嘀咕著,西烈月還是對著他的背影問掉:“你打算就這樣一直被欺辱?”

    西烈修之背影一滯,良久,才低低地笑道:“修之或許已經時日無多,這些還有什麼好在意的,皇妹無需費心了。”他的父親是因為那絕世的容顏陪在女皇身邊,現在,也依然是因為這絕世的容顏,招來殺身之禍。這人人求而不得的俊顏,在他看來,卻是可笑之極。

    聽了他的話,西烈月卻不以為然,搖搖頭,回道:“你們不會死的。母皇自會處理。好好保住你這條命吧。”這麼拙劣的陷害,她都看得出來,母皇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只是此事牽連甚廣,尤其是後宮之主斐汐渃一直拿所謂的“確鑿證據”借題發揮,母皇得要花些時間處理罷了。

    西烈修之聽完西烈月的話,並沒有顯得激動也沒有追問,只是不發一語地離開。

    西烈月莞爾一笑,他若不是這樣清冷雅致,或許她也沒有興趣救他了。

    眾人離開後的小樹林,安靜得有些可怕,忽然一道清亮低緩的聲音帶著輕笑,說道:“恭喜陛下。”

    茂密的樹叢之後,居然站著兩個華服女子,流金絢藍的朝服,襯得西烈傾華威嚴而高貴。她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子,笑問:“喜從何來?”

    女子看著西烈月離開的方向,不緊不慢地回道:“海域後繼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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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3 10:17:59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左右為難
   
    碧波連天的大海就在眼前,身邊環繞的卻是翠綠蒼勁的竹林,淡淡的鹹濕海氣,和著清爽的竹葉幽香,說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真不知道,慕容舒清是怎麼在這海邊也能種植竹林的,在這點上,她不得不佩服她。

    西烈月平躺在竹林間的長竹塌上,看著頭頂被日光照得閃閃發亮的竹葉,一臉苦惱,“妳說,我是讓她們死還是讓她們活呢?”死了一了百了,沒人在背後給她放冷箭,製造麻煩,不死能給她增加很多樂趣,母皇也會比較開心。那到底是死還是不死呢?再嘆一口氣,西烈月無奈地說道:“我想了十年還沒有想清楚。”

    她說了半天,身後連個回應都沒有,好像她在自言自語一樣,西烈月懶懶地撐起頭,側躺著對身後專心泡茶的人嚷道:“喂,妳說話啊。”

    慕容舒清專心致志的將用海水清洗過的龍誕新茶輕輕放入煮沸的無味裡,慢慢攪拌著,她發現這樣煮出來的茶,味道獨特,另有一番風味,酒香的甘醇盡數被茶葉吸收,卻沒有酒味,茶葉的微澀也被濃郁的酒香蓋過,細細品來,足以讓人薰然。

    對於西烈月的無病呻吟,慕容舒清也回答得漫不經心,笑道:“妳都已經想了十年,還需要問我嗎?”身在帝王之家,她算是幸運的了,只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有機會和她爭皇位,若是換在其他國家,只怕就不止兩個,二十個都有可能。再說,她還有機會思考十年,可見那兩個人連對手也都算不上,她不是無病呻吟是什麼?

    說了等於沒說,西烈月重新倒回竹塌之上,吶吶地說道:“就是因為想了十年,什麼都想過了,想透了,現在我需要一點衝動,下一個決定。”

    西烈月才說完,一隻握成拳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只見慕容舒清站在她身邊,將拳頭伸到她面前。西烈月坐直身子,看著慕容舒清笑著晃晃手,西烈月挑了挑眉:“抽籤?”

    慕容舒清點點頭,笑道:“這有兩根細竹枝,妳要是抽中長的,她們就死,妳要是抽中短的,她們就活,這樣夠刺激了嗎?”

    確實夠刺激!西烈月顯得有些興奮地擊掌笑道:“好主意。”既然她自己不想做決定,那就讓老天爺來決定好了。

    沒有多想,西烈月似乎不用思考般,自舒清手中抽出一支竹枝。

    拿在手裡一看,竹枝有半根手指長,西烈月搖晃著手中的竹枝,瞥了瞥嘴,說道:“短的?那就是要她們活咯。”

    慕容舒清笑而不答,起身回到小碳爐前,慢慢攪著她的茶。

    西烈月看看手裡的竹枝,再看看慕容舒清閒適的背影,她一向不管她朝中的事情,今天怎麼會這麼爽快的給她出這個主意,難不成……

    西烈月起身走到慕容舒清身邊,接過她剛剛盛上來的一杯新茶,抓住那隻一直沒有張開的手,揶揄道:“我猜,妳手裡另一根竹枝和這根一樣長。”

    “是的。”慕容舒清也沒有否認,輕輕張開手掌,裡面是一枝與西烈月手中一模一樣的竹枝。輕輕翻轉手掌,竹枝飄然落地。慕容舒清一邊為自己再盛上一杯茶,一邊淡淡地回道:“這樣可長可短的長度,妳連對比另一枝都不需要,第一感覺就是短的,可見,妳想她們活著。”

    西烈月好笑地搖搖頭,說道:“妳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冷靜,軒轅逸沒能讓妳意亂情迷變得笨一點嗎?”

    慕容舒清可不打算回答她這個無聊的問題,有人證明過愛情會降低人的智商?

    西烈月握著手中微燙的酒,訕訕笑道:“罷了,反正也和她們玩了十來年,一下子要是沒了,也甚是無趣。”

    讓她們活著,確實是她的心意,只是若以一國之君的立場,很多事,是需要取捨的。現在國家太平,她們的小把戲,她是不放在心上的,就怕時日一長,國家危難之時,她們再來作亂,她可能就無暇抵擋了。所以,她想過一勞永逸,只是現在看來,既然她還是顧及親情,也不妨再留她們幾年吧。

    品著手中茶溫合適的新茶,西烈月不得不說,慕容舒清這個煮法還真是別出心裁,口齒留香。喝完杯中之物,西烈月一邊將茶杯遞到慕容舒清面前,一邊說道:“對了,下月十五,是我的登基大典,妳要來!”

    不出她所料,聽了她的話,慕容舒清的背脊一僵,有氣無力地問道:“不能打個商量?”難道她這一輩子都難逃這些霸道的人,軒轅逸是這樣,西烈月也是這樣,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行!”西烈月的回答徹底打破了慕容舒清的“奢望”。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這處清幽雅致的竹林,西烈月繞著一株已有手臂粗細的竹子走了一圈,才對著慕容舒清散漫地說道:“妳不來,我就把大典搬到妳這海邊竹樓,妳說是不是會很有趣?”

    一點也不有趣!慕容舒清將茶從碳爐上移開,對於西烈月的話不理不睬。她總結出一條經驗,就是對著西烈月和軒轅逸這種人,他們說什麼,不用跟他們辯駁,那是白費力氣。

    這時,竹林外飛身閃進一抹殷紅身影,隨後是清亮的女聲響起:“主子,女皇陛下傳您到御書房。”

    西烈月輕輕點頭,踏出了兩步,又折了回來,拍著慕容舒清的肩膀,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妳別忘了下月十五,一定要到!”慕容舒清是她第一個引為知己的人,在她登基的時候,她希望她在。

    肩上的力度讓慕容舒清苦笑,“儘量……”登基可以說是西烈月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她又怎麼會不知道,看來這次她是非去不可了。

    西烈月收回手,不再說什麼,她懂她,就一定會去的。

    一籃一紅兩抹倩影飛快掠過竹林,慕容舒清拿起茶壺,起身走回身後不遠處的竹屋,當腳下踩上那根細小的竹枝時,慕容舒清停頓了一下,雖然她不願意看見西烈月為了皇位姐妹相殘,可是不殺她們,日後,會否為西烈月帶來致命的傷害呢?

    希望,她今天的決定是對的。

    西烈月才剛剛踏進宮門,一個紫衣奴僕已經等在宮門口,見到她,立刻屈膝跪下,畢恭畢敬地說道:“昇王,齊君讓您到齊風閒虛去一趟。”

    西烈月看了他一眼,是父親身邊親近的僕人,揮揮衣袖,西烈月不在意地回道:“知道了,本王現在要去御書房見母皇,一會就過去。”

    “是。”奴僕行禮之後,才悄然起身,緩緩向後退去。這宮裡誰都知道,昇王一向隨心所欲,有時可以不講求規矩,有時卻可以因為看人不順眼,就逐出宮去,甚至命都沒有了。所以,小心駛得萬年船,再說,昇王很會就會是一國之君了,更是懈怠不得。

    看他小心翼翼,退了幾步就像見了鬼一般趕快逃走的樣子,西烈月好笑,看來五年前那件事,讓他們留下的心理陰影還真是大。當年若不是皇姐派人接近她,在她對他寵愛之極時出賣她,讓她差點沒命,她也不會一氣之下,將他容顏盡毀,逐出域京。到頭來的傳聞,卻是她因為侍郎做錯了一些小事,就將他毀容逐府。不過她從不屑於解釋這些,他們最好把她看做無情之人,那是再好不過了。

    芪焰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真為主子抱不平。雖然主子五年來,還是一樣飛揚桀驁,侍郎也多不少,可是主子看他們的眼睛裡,再也沒有了看他時的專注和愛憐,他是真的傷了主子,就是當時重傷之下,主子仍捨不得殺了他。

    西烈月微微閉了下雙眼,她不想再想起那些讓人痛心的過去,既然是過去,就讓它去吧。他已經再也沒有機會傷她了。

    睜開眼,西烈月笑著對芪焰說道:“焰,我似乎變得搶手起來了。”她就要繼位,估計母皇和父親都擔心她會對其他兩個皇女下殺手。怪只怪,她們的小動作太頻繁了。

    芪焰點頭,靈動的眼裡,滿是俏皮,笑道:“是啊,只怕主子還要煩不少時候。”

    是嗎?那就讓她們多擔心一段時日吧。西烈月淺淺地勾起唇角,對芪焰說道:“待會我去見母皇,妳傳木鈺到王府等我。”她只說不殺她們,可沒說不給她們一點教訓,不然讓她們有空破壞她的登基大典就不好玩了。

    看主子笑成這樣,估計是有了新的計策了。芪焰爽利地回道:“是。”說完幾個起躍就出了宮門。西烈月微微挑眉,她好像不是很莽撞吧,軒轅逸整天調侃她說有什麼主子,就會有什麼奴才,或者,她應該讓芪焰到慕容舒清身邊待一段時間?

    西烈月悠哉地踏入御書房,半跪著行禮道:“參見母皇。”

    西烈傾華心裡甚是驕傲的看著這個越發意氣風發的女兒,海域在歷代女皇的苦心經營下,也算是百姓安居,太平無事,當年,她選擇齊峙,也是希望能孕育一個溫厚平和,勤政愛民的女皇人選,不需要她有什麼大作為,只要能守住這個國家就可以了。誰知道,齊峙性格溫吞,這女兒卻是強勢霸氣。雖然與當初設想大相徑庭,但她還是為有這麼一個才華出眾,卓越不凡的女兒驕傲。

    微笑著抬手,西烈傾華笑道:“平身,月兒,妳過來。”

    西烈月依言走到西烈傾華身邊,西烈傾華將手中的畫卷轉向西烈月,問道:“妳看這幅賀壽圖畫得怎麼樣?”

    賀壽圖?畫得很是傳神。西烈月輕笑,果然和她想的相去不遠,不動聲色,西烈月點頭回道:“很好。”

    西烈傾華看她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將畫卷平放在書桌之上,問道:“好在哪裡?”

    西烈月懶懶的再次看向畫卷,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卷軸的梨花木,迎上西烈傾華緊盯著她的眼,西烈月低低笑道:“好在母慈子孝,一家團聚的意境。”

    “朕也是這麼覺得。”西烈傾華說完,輕推畫卷的一端,畫卷慢慢合上。西烈傾華在龍椅上坐下,一雙隱含精光的眼始終不離西烈月,口中卻輕柔地笑道:“就不知道朕有沒有這樣的福氣。”

    母皇是害怕她要了她們的命嗎?這麼多年了,她們可是無時無刻都想要她的命啊。雖然在竹林時,心中就有了答案,但是西烈月仍是語帶含糊地笑道:“母皇洪福齊天,自然是會兒孫滿堂的。”

    對於她的回答,西烈傾華倒有些趣味地笑道:“是嗎?”

    西烈月在一旁的側椅上坐下,言之鑿鑿地回道:“當然。”她只說會兒孫滿堂,可不一定是哪個兒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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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3 10:18:11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貴客臨門

    兩人眼光相匯,西烈月不避不閃,十分坦然的面對西烈傾華地審視,良久,西烈傾華收回視線,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有時候,有一個太過出色的女兒,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這事看來今天又只能做罷了。

    嘆了口氣,西烈傾華問道:“妳下月就要即位了,後宮之主卻還沒有明確,妳有什麼打算?”這後位的選擇,對於將來她執政,可以說是至關重要的一環,以月兒的聰穎,不可能不知道,遲遲不定,是她另有打算?

    西烈月不著痕跡地看了龍椅後的絲簾一眼,回道:“就從宰相侄兒惜君,大將軍的兒子熾君中選一個吧,母皇看哪個好就哪個,我無所謂。”

    無所謂?好個無所謂,她倒是把這個難題丟給她了。揮揮手,西烈傾華說道:“朕知道了,妳退下吧。”

    “是。”西烈月微微躬身,出了御書房,相較於前面的閒庭信步,往齊風閒虛的步伐倒是略有些急促。

    再次將書桌上的賀壽圖展開,西烈傾華一邊看著,一看幽幽嘆道:“悠苒,今天皇兒很不一樣。”以往她只要提及以後如何對待兩個皇女的問題,月兒總是會微微皺眉,百般推脫,不願詳談,今日卻是顯得豁然開朗,看來她是有了決定了。

    自簾帳之後,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的紫衣女子,面容瑰麗,氣質出眾,自有一股豁達之氣,此人正是當朝宰相季悠苒。顯然,她也看出了端倪,走至西烈傾華身後,拱手笑道:“是,這樣不也正好合了陛下的心意,兩位皇女安全無憂。”

    “是不是真的無憂還不一定。”西烈傾華臉上未見喜色,月兒確實是有了決定,但是這個決定是什麼,還未能明確,以月兒的性格,一切都未可知。西烈傾華想了想,問道:“月兒最近有什麼特別的舉動嗎?或者結識了什麼人?”

    季悠苒思索了一會,才回道:“有,幾個月前昇王特意放行進入海域的女子,一直住在海邊的竹林裡,昇王幾乎每半個月都要到她那。”

    “知道是什麼人嗎?”女子?月兒對她何以要特意放行呢?

    說起這個女子,季悠苒也頗為感興趣的樣子,笑道:“只知道叫舒清,臣曾經派人觀察過她,她幾乎足不出戶,也不與人來往,與她同住的,只有一名男子。”她還親自到竹林看過,確實是一處清幽雅致之居所。

    “舒清……”西烈傾華低喃著,這樣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出現在海域,並不是一件好事。而且,顯然她似乎或多或少的能夠左右月兒的心神。西烈傾華神情肅然地說道:“既然她不是海域人,就派人出去查,一定要知道她是什麼人。”

    “是。”

    齊風閒虛的佈置,花費了齊峙很多心思,也足見女皇對他的寵愛。海域各地的珊瑚,或紅、或黃、或藍、或綠,都是千金難求,難得一見的珍品,在這,都可以看個徹底。整個宮殿彷彿海底世界一般景色奇幻。每次進來,西烈月都忍不住要駐足觀賞一會,雖然這其中有很多珊瑚是她找回來的,但是在父親的巧手擺設下,倒是另有一番風味。

    西烈月正在看一簇惹眼的殷紅多重珊瑚,似乎是新添置的,紅的極為耀眼。細看之下,卻意外的發現,齊峙竟就在珊瑚後面擺弄著,西烈月掠過珊瑚,一手環上齊峙的腰,像是撒嬌卻又略顯輕佻的笑道:“父君。”

    她的忽然出現,還有那隻毛手,讓齊峙嚇了一跳,看到眼前放大的笑臉,齊峙忍不住拍下她的爪子,哼道:“沒個正經。”

    西烈月不以為意地收回手,看她這個終日高雅的父君變臉,是她來齊風閒虛的樂趣之一。

    才站定,身邊便響起一道微沉而略帶磁性的男聲:“參見昇王。”

    西烈月回頭,眼裡滿是興致,“青桐也在。”

    齊青桐是父親的姐姐,現任禮部尚書齊櫻的次子,算起來,是她的表弟。她這個表弟,在海域可是大大有名,修之離開之後,他和丞相親侄季惜抒並稱為傾城公子。惜抒精通音律,棋藝卓絕,青桐則是書畫詩詞,無一不精。只是惜抒性情隨肆,待人接物尚算謙和,青桐卻有些孤傲,很少理會旁人。

    今天青桐會出現在這,怕是她父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的結果吧。

    收了笑意,西烈月看了看青桐,對著齊峙問道:“您找我所謂何事?”

    未等齊峙說話,青桐微一躬身,說道:“昇王與齊君有事相商,青桐就先行告退了。”就在他要轉身離去之時,西烈月卻輕輕抬手,攔住了他的去路,似笑非笑地說道:“等一等,說不定父親要說的事,和青桐有關呢?你何必急著走。”

    “是啊,青桐不必走。”齊峙將青桐又拉了回來,三人在花園裡坐下,齊峙對著西烈月說道:“我想和妳談的,是青桐的終身大事。”

    終身大事?西烈月挑挑眉,看青桐臉色已經明顯有些暗沉,她卻仍是繼續調侃道:“莫不是您想將青桐許給我?”

    “胡鬧,瞎說什麼!”月兒在處理國事上冷靜沉穩,怎麼到了其他事情上,就這樣喜歡兒戲,真不知道拿她怎麼辦。嘆了一口氣,齊峙說道:“我是讓妳給青桐找一個好人家。”

    終於,青桐站了起來,冷冷地說道:“齊君,我……”可惜,話還沒說完,就被齊峙拉著他坐下,說道:“放心,我會為你做主的。”這事可不是兒戲,關係到他一生的幸福。想到這,齊峙又交代道:“月兒,千萬不能像妳這樣的。”

    像她?西烈月搖搖頭,聲音輕柔,卻一字一句地說道:“是千萬不能像西烈淩一樣的吧。”自從西烈淩上次看見青桐之後,驚為天人,就纏上他了。只可惜,她這個妹妹,侍郎較之她,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青桐又怎麼會喜歡。齊大人定是被西烈淩煩得招架不住了,才找父親幫忙的吧。

    瞪了她一眼,齊峙說道:“知道還不快想辦法。”青桐若是許了西烈淩,這輩子也就完了。

    西烈月一手撐著下巴,一雙眼睛在青桐身上轉了又轉,她要看看青桐還能忍多久。最後有些輕佻地握著青桐的手,嘖嘖笑道:“青桐才貌雙全,要選妻主,哪能馬虎,總要容我慢慢篩選吧。”

    青桐忍無可忍,甩開西烈月的手,臉上面無表情,聲音也冰冷之極:“青桐的事情,不敢勞煩齊君、昇王費心。家中還有事,告辭了。”

    這次,他不等兩人的反應,立刻起身快步出了齊風閒虛。

    看著帶著怒氣,匆匆離去的背影,西烈月開懷大笑起來,這麼多年來,他還是這個脾氣,還是這麼可愛。她又怎麼捨得他受西烈淩的摧殘呢。

    海域國的傳統,皇女年滿十六歲,就可以封王出宮,自立府邸。待新女皇產生之後,新女皇才可以搬回宮中,而原來的女皇尊為太上皇,居住於行宮,直至去世。昇王府位於京城北側,西烈月是第一個搬出皇宮的皇女,十二歲就自立府邸了。她的果敢及其才智,一直被海域人民津津樂道,民眾也很是擁護她。

    回到自己的府邸時,已經是星月漫天了。西烈月一邊仰頭看著漫天的星斗,一邊慢慢的踱著步子,還有十八天,海域就是她的了。

    芪焰守在越央樓前,看見西烈月慢慢走過來,馬上迎了上去,說道:“主子,木鈺已經在書房等您了。”

    “好。”

    西烈月進了書房,一個久立於窗前的高大身影立刻矮了下來,恭敬地跪下,低頭抱拳說道:“主子。”

    “起來吧。”木鈺什麼都好,就是人和他的姓一個樣,木訥得很。

    待他站好,西烈月也不囉嗦,直截了當地說道:“三件事,第一,派人緊盯著魏府,有何異動立刻報我。第二,將此信交給駐地將軍余憐,讓她注意各地兵馬情況,尤其是西南海岸。第三,古秋意以權謀私案,讓吏部嚴辦,弄得越大越好。”

    西烈倩多年來,一直被病痛糾纏,雖未如太醫所言,命不久矣,卻是名副其實的藥罐子,她為后主所出,身後可依憑的勢力也很多,為人心思縝密,才情出眾,更是攻於心計。若不是她的身體不好,倒是她一個實力相當的對手,所以,這十八天,她若聰明,是不會有什麼大動作的。至於西烈淩,卻是性情暴躁,極端衝動之人,極有可能會想要破釜沉舟的搏上一搏。對於她,她是不得不防,現在唯有先用古秋意的案子煩著她,古家是她左臂右膀,她不會不管的。

    木鈺再次躬身抱拳道:“屬下立刻去辦。”主子對他,恩重如山,他定是要全力以赴,好好報答的,才要踏出書房,木鈺忽然想到什麼,又折了回來,說道:“屬下還有一事要回稟。”

    西烈月在木椅上坐下,喝著新泡的綠茶,淡淡地說道:“說。”

    “近日京城中,出現了一家伶人館,叫天涯芳草,與朝中政要似乎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幕后主導者行事低調,神秘莫測,至今還未查處是何人。”這家伶人館彷彿一夜之間拔地而起一般,基本查不到什麼消息。

    味道有些淡,下次,她也可以考慮用慕容舒清的方法煮酒,喝慣了茶香濃郁的好茶,這清淡的口感倒有些索然無味了。西烈月對於這則消息似乎不甚在意,笑道:“知道了,退下吧。”

    “是。”再行一個禮,木鈺迅速出了書房。

    木鈺走後,一直站在門邊的芪焰走到西烈月身邊,皺了皺眉,問道:“主子,您一下子安排這麼多事情給木鈺做啊?”

    西烈月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茶葉,笑問:“怎麼,心疼了?”

    芪焰睜大眼睛,一副不屑的樣子,“我才沒有,我只是覺得您安排這麼多事情給他做,那我不是沒事做了?”木鈺傻得跟塊木頭似的,送她,她都不要。站在西烈月身邊,芪焰討好地說道:“不如就讓我去查那個天涯芳草吧。”按剛才木鈺所說,這天涯芳草裡,一定有著什麼秘密。

    西烈月好笑的將手中的茶杯塞到芪焰手裡,笑道:“妳當然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到竹林住上一兩個月吧。”

    “啊?”芪焰傻眼了,不敢置信地說道:“主子,您不是真的嫌我做事太急,讓我去和舒清小姐學煮茶習字吧?很悶的!”

    看她一副晴天霹靂的樣子,跟著慕容舒清,有這麼難以接受嗎?忍不住還要逗逗她,西烈月故意認真地說道:“能跟在她身邊,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妳若用心,必能有所精進。”她說的也是實話,慕容舒清待人處事,思維想法,都獨樹一幟,別出心裁,她若是能領會並學習到十分之一,那就很不錯了。

    “主子……”芪焰哀聲叫道。

    她自然是知道慕容小姐厲害之處的,可是整天就是在竹林裡煮茶、練字。真的很無聊啊。

    芪焰睜著一雙苦苦哀求的大眼睛,西烈月笑了起來,拍拍她的肩膀,說道:“好了,我讓妳去,是要妳去保護她的。”

    “為什麼?”芪焰疑惑了,慕容小姐在這又沒有什麼仇家。

    她有時候很是聰明,一點就通,有時候,又笨得要命!拍拍芪焰的腦袋,西烈月嘆道:“舒清來海域半年,查她的人還少嗎?登基在即,我怕她會受到牽連。”不說西烈淩和西烈倩,就是母皇,對她,怕也是注意上了。

    主子說得有理,芪焰瞥了瞥嘴,“不是有軒轅逸嗎?”那個自大男人,不是認為自己無所不能嗎。

    西烈月看著芪焰憤憤不平的樣子,可見她也受了軒轅逸不少奚落。軒轅逸真是她見過的最霸道無禮,自以為是的男人,不知道慕容舒清怎麼受得了他。

    “軒轅逸武功再高,到底只是一人,舒清的侍衛都未能在她身邊,若是稍有閃失……”雖然對軒轅逸諸多不滿,但是對於舒清,她還是不容許有任何紕漏的。

    芪焰點點頭,回道:“芪焰知道了,一定全力保護舒清小姐。”她知道舒清小姐在主子心目中,是不一樣的存在。從來都沒有體會過姐妹之情的主子,對於這份感情,怕是更為珍惜。

    西烈月滿意地笑道:“恩,有什麼事,立刻發信號,我會馬上派人增援。”有軒轅逸和芪焰在,她應該可以放心一些了。

    “是。”

    芪焰終於又恢復了鬥志昂揚的生氣,西烈月卻在這時,給她潑了一盆冷水,“其實,妳也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跟舒清學習,說不定,妳也能變得嫺靜一些。”

    嫺靜?想到未來一個月的生活,她是想不嫺靜也都不行了,“是……”

    她有氣無力、百般無奈的樣子,惹得西烈月哈哈大笑起來。

*****      *****      *****

    大海的浩瀚,只有當你真正置身其中的時候,才會有最深刻的體會,放眼望去,海天一線,那種望不到邊際的茫然和無所約束的空曠,讓人的心既是嚮往又無限恐懼。身邊,除了時而兇險,時而平靜的海水之外,就是不時出現的海鷗,即使,你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是權勢傾國的名臣猛將,是財產豐厚的名流商賈,在這茫然漂泊的海上,變化莫測的大自然面前,都一樣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類而已。

    一艘巨大的海上輪船,乘風破浪。最高的甲板上,站著三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即使海風大的將他們的衣物吹得啪啪作響,彷彿就要撕裂一般,三人還是站得筆直而堅定。

    “還有多久?”炎雨還是那身暗黑的勁裝,聲音依然冷然,只是裡面透出的是隱隱的焦急。

    安沁宣一身雪白錦緞,讓他和炎雨、蒼素的黑衣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而他的表情,也和兩人急迫而暗沉的臉大相徑庭。只見他愜意的看著海上日落的景色,慢慢悠悠地說道:“十天吧。”

    十天?兩人本就沒有舒展過的眉更是緊緊地蹙在一起。安沁宣瞟了他們一眼,調侃道:“怎麼,這麼快就不耐煩了?前面多的是險灘激流。”若不是這樣,海域又怎麼可能不被人所知呢。

    炎雨、蒼素並未理會他無聊的調侃,看著遠處不見天際的海平面。兩人的臉色也變得平靜,無論還有多少險灘,多少激流,他們都不會放棄。

    安沁宣靠著甲板上的圍欄,觀察了兩人的神情,不解地問道:“慕容舒清有什麼好?值得你們這樣費心費力的?”

    慕容舒清都已經“死了”快半年了,他們卻執意要找她,其實,慕容舒清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想給自己自由,也是給他們自由,這兩人又何必如此執著呢?還是,慕容舒清真的有這麼大的魅力?他們若是能為他所用,必能讓他如虎添翼。

    炎雨和蒼素對看一眼,在對方的眼裡,他們看見了自己眼中的堅持。為什麼?為了那夜,兩人許下的誓言吧,也因為,她,值得!

*****      *****      *****

    夜的神奇,在於能夠反應人的心,就如天上的明月,陰晴圓缺雖自有其規律,然是悲是喜,皆因人心如何看待罷了。新月如鈎,夜風微涼,本該是品茗賞月的好時候,只是看著新月,西烈月眼中卻是平日裡難見的疲憊。

    率性地坐在書房的窗櫺上,手裡把玩著白玉酒瓶子,還有不到十日,就是她登基的日子,她多年來的教育,努力,你爭我奪,爾虞我詐,宏濤偉業,似乎都是為了那一天。西烈月低低地笑了起來,當一切真的要屬於她的時候,她除了興奮,激動之外,還有哪麼一點淡淡的惆悵。選擇了一國之君,也就是選擇了責任。有時,她真的很羨慕慕容舒清,來去如風,自由酣暢,似乎,沒有什麼是她放不下的。而她,卻只能在這樣的夜裡,借著酒意感嘆兩句,天亮之後,她還是那個霸氣凜然,手握皇權的西烈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選擇。

    又灌了一口酒,她竟覺得有些微醺了,耳邊隱約傳來悠揚的蕭聲,婉轉而動聽,如一只柔和的手,輕撫著你的心靈。能吹奏出這樣意境的曲子,一定是他,西烈月跳下窗櫺,一邊喝著酒,一邊向曲苑走去。

    靠在曲苑的門前,西烈月微瞇著眼,看著眼前墨綠青衣的男子,修長的身形,流瀑般的長髮,隨風輕揚,月下撫蕭的背影風流蘊藉。聽完一曲,西烈月輕輕拍掌,笑道:“好曲子。”

    惜抒轉過身來,看了西烈月一會,說道:“王有心事。”

    西烈月慢慢走近季惜抒,輕輕撫上他光潔的臉頰,用著醉人的聲音輕笑著說道:“你和你姑姑一樣能看透人心嗎?”

    西烈月迷離的眼神,讓季惜抒的聲音也隨之低了幾分,“惜抒不能。”

    拉著惜抒的手坐下,石凳上,西烈月靠著他的背後,兩人背對著互相依偎著。西烈月平淡地問道:“本王封你做后主,可好?”

    好一會兒,惜抒才回道:“隨便。”

    “隨便?”西烈月挑了挑眉,又笑道:“那封熾做后主,如何?”

    這次惜抒倒是不需要思考,很快就回道:“也可以。”

    一口飲盡壺中之酒,西烈月將白玉酒瓶隨意地丟在腳邊,雙手環於胸前,閉著眼,說道:“說說看。”

    惜抒一邊撫摸著手中的碧蕭,一邊回道:“封我做后主還是封熾君做后主,要看您心中更忌憚文臣還是武將。”后主只是一個政治符號而已,惜抒嘴角的笑忽然變得有些苦澀起來。

    西烈月起身,扶著惜抒的肩膀,讓他轉過身來和自己面對面。對上他清明而深邃的眼,西烈月低低地笑起來,在這寂靜的夜裡,這樣的笑聲顯得格外蠱惑人心。西烈月並不否認地點點頭,說道:“惜抒,你真是聰明。”只是越是聰明,看得越是透徹,便沒有了欺騙自己的藉口。

    惜抒怔怔地看著眼前這雙或霸氣,或迷濛,或凌厲,或調侃的眼,在她身邊三年了吧,這雙眼裡,卻從未有過情愛,是她沒有,還是早已經給了別人。或許他還是不夠聰明,不然怎麼會讓自己陷進這樣的情沼之中。

    掩下眼中過分流露的情感,惜抒也站了起來,退後兩步,背對這西烈月,輕聲說道:“惜抒給王再吹奏一曲吧。”

    “好。”西烈月側臥在樹下的躺椅上,傾聽著舒緩而輕柔的簫聲。

    惜抒也不知吹了多久,音律似乎自有意識一般,緩緩流淌,當他停下來的時候,月已經西斜了。回頭看向躺椅上的人,早就睡著了。從屋裡拿出錦被為她蓋上,惜抒似無奈又似悲哀地輕嘆道:“再聰明又能如何,妳要的,從來都不是一個聰明的人。”惜抒自嘲地搖搖頭,他還不如笨些來得乾脆。

    每日清晨,楓緋居裡,都會傳來劍鋒遊走的聲音。許家乃海域的將軍之家,許大將軍位列一品,統管三軍。兩個女兒一個駐守北面臨海,一個負責操練新兵,都是一等一的好將領,作為許家唯一的兒子,許熾擎的功夫自然也不差,跟了西烈月之後,對於他的舞槍弄劍,她也是從不反對,有時還會和他過上幾招。

    小廝曉鋒一邊興奮地走來走去,一邊不時看向熾君。有一個好消息,他想第一時間告訴熾君,可是熾君練武的時候又不得打擾,他只得在小院門口走來走去,好不容易,許熾擎收了長劍,曉峰立刻跑了過去,笑道:“熾君。”

    許熾擎早就知道他在一旁等了很久了,帥氣的臉上揚起一抹陽光般的笑容,問道:“什麼事這麼高興。”活像只猴子一樣跳來跳去。

    “今日皇榜昭示全國了,昇王登基那日,也是后主加冕之時。”

    許熾擎原本帶笑的臉變得有些緊張,問道:“后主是誰可知道了?”

    曉峰賣關子地笑道:“知道了。”

    不理會他的嬉皮笑臉,許熾擎接著問道:“誰?”

    曉峰看他緊張成這樣,立刻大聲恭賀道:“恭喜熾君,這后主是您!”這也難怪主子緊張,后主,多少人羨慕的尊貴身份,連那個季惜抒都沒份。

    許熾擎大喝一聲:“什麼?”怎麼會是他?

    曉峰看主子的臉色黑中帶白,咽了咽口水,曉峰小心問道:“您怎麼了?”

    倒楣,許熾擎在心裡嗤道。他倒寧願不是他,心情瞬間變得煩躁,揮揮手,對著曉峰說道:“你退下吧。”

    “是。”曉峰不明所以,諾諾地退了出去。

    怎麼會是他呢?不是應該是季惜抒才對的嗎?本來進昇王府他就是一百個不願意,可是母親硬是要他從三個皇女中選一個,大皇女常年久病的,不知道用力點碰她會不會就死掉了,三皇女不僅好色,還暴斂,這根本是沒得選,他只得進了昇王府。現在還要他當后主,人人搶破頭,他不感興趣好嗎,坐上了那個位置,所有的皇家責任,繁冗縟節,家族興衰,後宮瑣事都與他有關了,他才不要。不行,他要去找季惜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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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3 10:18:23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日落而息
   
    許熾擎一肚子氣地走進曲苑,季惜抒似乎早就知道他會來一般,在園中擺好了茶具,一邊泡著茶,一邊對著盯著他的許熾擎笑道:“你來了。”

    季惜抒笑得越是愜意,許熾擎心裡的火越是燒得炙熱,沖口問道:“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大將軍唯一的兒子。季惜抒似乎習慣了他的無禮,拱手笑道:“恭喜熾君了。”

    許熾擎冷哼一聲,“少廢話了,你明知道我不稀罕。”他根本志不在此。做個遊俠已經是不可能完成的心願了,難道他想省心的過自己的生活也這麼難?

    季惜抒好笑,他也太看得起他了,和他發脾氣,根本於事無補,看進許熾擎染火的眼裡,季惜抒回道:“可是你許家稀罕。”這后主之位給了許家,皇室的立場再明顯不過了,既要依仗武將,卻也要有所鉗制。其實這也算是互相利用。對於許家來說,也算是福不是禍了。

    “你!”被季惜抒說得不知道如何回答,畢竟他說的是事實,許熾擎只得狠狠瞪著他悠閒的泡茶。

    為許熾擎斟了一杯茶,遞到他面前,季惜抒輕笑道:“喝茶吧,你我若能改變什麼,也不需身在此處了。”別說皇榜都放了,不可能更改,就是沒有放榜,也不會有人在乎他的意見,皇室要的只是他的身份而已。這麼多年了,他還沒有看透,也真是不容易。

    許熾擎看也不看他遞過來的茶,憤憤吼道:“我和你不一樣。”他深愛著昇王,是心甘情願身陷王府的,而自己,卻是萬般無奈下進入的。這個后主怎麼說都是季惜抒更合適才對。

    既然他不領情,季惜抒收回手,喝了一口茶,才慢條斯理地說道:“結果有區別嗎?”將來還不是一樣身處後宮。

    沒有區別!許熾擎頹然坐了下來,為人人羨慕的後位頭疼萬分。

    季惜抒則是不發一語的繼續喝著他的茶。

    西烈傾華第一次知道,這海邊植竹,竟是這樣的風流雅致,這讓她對裡邊的主人,也就更多了一份期待。悠苒昨日說了一個時辰的她,言辭中難掩欣賞。原來這海邊竹林的主人,竟也是大有來頭。慕容舒清,她要看看,能擔的上悠苒“奇人”之評的人,有何獨到之處。

    西烈傾華進了竹林,只見到一個青衣女子。清瘦的身形,未束的長髮,背後看來,儼然融入了這竹林一般,她手裡的筆墨揮灑自如,頗有大家風範。

    西烈傾華悄然走到她,只見她筆下的字,骨骼清奇,飄逸靈動中不失沉穩,忍不住讚道:“好字。”

    讚許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讓舒清的手微微一顫,雖然知道身後有人,可是想不到來人聲音竟是如此的有力和爽快。看著手下微抖的字跡,舒清只是不以為然的輕笑著繼續下一筆,只見這個微抖的字,呈現出一種既凌亂微慌,又坦然以對的獨特韻味。寫完最後一個字,她已經將毛筆浸入竹筒之中,墨蹟迅速染黑了清水,也說明了這幅作品已然完成。

    用清水淨手之後,慕容舒清微笑地轉過身,只見一個五十出頭的布衣婦人也含笑地看著她,深紫色的布料上雖未繡金鑲銀,料子卻是極為舒服、講究的,再加上眼眉間的堅定與深邃,讓她看起來頗為高貴。

    微微點頭,舒清笑道:“您過獎了。不知您是?”

    西烈傾華捋了捋衣袖,笑道:“老身到這海邊散步,難得看見海邊還有竹林,就忍不住進來看看。打擾姑娘了。”

    散步?低頭看了一眼她精緻的錦布絲鞋。舒清莞爾,她可不認為有人散步能做到鞋不沾土,髮絲不亂的境界。並不點破,舒清謙和地笑道:“老人家不用客氣。”看看桌上的字墨蹟已乾,舒清將宣紙折好,把放於石凳之上的茶端上桌面,對著西烈傾華說道:“請坐。”

    西烈傾華依言坐下,暗暗觀察著眼前的女子,她與她想像的不太一樣。她不像一個商人。

    舒清為西烈傾華斟了一杯茶,輕撫杯壁,茶溫剛好,將茶放到西烈傾華面前,舒清笑道:“喝茶。”

    茶湯清淺,茶味卻十分濃郁,西烈傾華淺嚐了一口,甘美之氣立刻沁入心脾,回味綿長。這樣的好茶真不多見,西烈傾華也是愛茶之人,忍不住問道:“這茶甚是香醇,還有一股特別的韻味,是什麼茶?”

    “用無味來煮的龍誕。”她之前也沒有想到,兩者結合,竟是絕配。

    “哦?”西烈傾華再次拿起茶杯,放在鼻尖細細的聞著,確實有淡淡的酒香,雖然被茶意掩蓋住了,只要用心品嚐,還是能夠發現的,再喝了一口,西烈傾華笑道:“原來無味還可以這樣飲用。”枉她喝了這麼多年茶,飲了這麼多年無味,卻不曾想過要混合煮上一煮。

    她的話,讓舒清微微揚眉,來者何人,八九不離十了。繼續為西烈傾華斟茶,舒清淡笑不語。

    青衣墨髮,竹林清茶,淺笑儒雅,難怪月兒如此欣賞她,若是她,也會讓她移居海域的,住在東隅是可惜她的了。環視周圍,竹林不大,不遠處,一座竹屋,再來,就是這石桌矮凳,清茶字畫了。西烈傾華起身,繞著幾棵剛剛長成的新竹走了兩圈,問道:“這裡清幽雅致,是妳的住所?”

    “是的。”

    輕敲著細竹,西烈傾華嘆了一口氣,笑問:“妳還這麼年輕,住在這樣的地方,不覺得清冷寂寞嗎?”這裡美則美矣,就是寂靜了點。她活了一輩子了,什麼也快看透了,在這樣的地方住下,倒也清淨,只是她這麼個妙齡少女,可住得慣?

    舒清依然坐著,只是轉過身與西烈傾華對視,將茶杯握於掌中,悠然說道:“所謂寂寞,只因心靈空虛,這樣既是身在鬧市,被人前擁後護,最多只是不孤單,依然會寂寞的。反之,即使住到天涯海角,也依舊泰然。”

    如果她們不要有事沒事就到她這竹林中來的話,她會更加泰然。

    西烈傾華聽完爽快地笑了起來,說道:“想不到,妳年紀輕輕,倒是很有感悟。”

    舒清微微搖頭,笑道:“女皇您過獎了。”既然她不說,就由她來挑明這身份吧,該說的總是要說的。

    西烈傾華奇道:“妳知道朕?”

    雖然挑明瞭西烈傾華的身份,舒清卻也沒有起身見禮,大方笑道:“您也沒有刻意隱瞞舒清。這無味豈是人人都喝得上的,為君者,自有為君者的天成氣韻,舒清還不算眼太拙。”

    西烈傾華點點頭,感慨道:“好,很好。”果然是個聰慧的女子,再次坐下,西烈傾華一邊喝著茶,一邊問道:“那妳可知今日朕來幹什麼?”

    “看看我,是否該殺。”舒清回答得無比輕鬆,女皇今日才來,已經比她預想的晚了很多。可知西烈月為她周旋了很久。

    對於她的坦然,西烈傾華倒是覺得有趣起來,似笑非笑地說道:“既然妳這麼聰明,猜猜看,朕現在的心意。”

    她的心意,又有何難猜呢?這是所以上位者共同的心思,舒清輕聲回道:“若能為我所用,可留之,若不能為我所用,必殺之。”就不知道,西烈月是如何想的了,希望她這次沒有賭錯。

    西烈傾華開懷笑道:“不愧為慕容舒清。”能猜出別人心思的人不少,而敢於當面闡明的,卻是不多,只道悠苒調查的內容言過其實,今日看來,卻是百聞不如一見。此女必是將相之才。

    “慕容舒清已死。現在只有舒清而已。”她已不需要背負慕容這個姓氏了,本想用回本名,最後卻也作罷,她也不再是從前的她了。

    將手中的茶杯放到舒清面前,西烈傾華忽然嚴肅地說道:“哪麼舒清可是要活?”不能為我作用,這樣的人留著便是禍害。她自己不是很清楚嗎,倒要看看,她如何選了。

    君就是君,不管再如何掩飾,君王之氣還是直逼而來。

    茶已微涼,舒清將壺蓋打開,走到旁邊的細竹旁,將茶渣倒在了竹子下的細沙裡,暫態間,彷彿空氣中,都盡是茶香的甘醇一般。不緊不慢的清理著茶壺,好像沒有聽見西烈傾華剛才的威脅一般。每一個動作,細緻而優雅。西烈傾華也不催她,待她將茶壺洗淨,只見她自石桌下,拿出一壺酒,為西烈傾華滿上,輕輕推到她面前,看色澤,是無味。

    西烈傾華飲盡手中的無味,品評著純酒的甘美,忽然,她也明白了舒清的回答。無味能讓茶變得更為香醇,獨飲也絕不遜色。而她既能讓慕容舒清死,自然也就能讓舒清活。好自信的人!

    不知不覺,竟已是日落之時,西烈傾華笑嘆道:“還有三日,就是年輕人的天下了。”她怕是真的老了,相信月兒與她之間,必有所承諾吧。

    “日落了,朕也該走了。”起身捋了捋微皺的長袍,西烈傾華迎著夕陽,慢慢走出竹林。

    “您慢走。”舒清也起身,想要將她送出竹林。

    西烈傾華卻是揮揮手,一邊走著,一邊笑道:“不用送了,妳我還會有機會一起喝茶的。”

    這話似乎話裡有話。

    舒清看著西烈傾華遠去的方向,微皺著眉,想著她的言下之意。忽然肩上一重,舒清轉頭一看,竟是西烈月放大的笑臉。推開她擱在自己肩膀上的下巴,慕容舒清自顧自地走回竹林。

    西烈月慢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笑道:“母皇走了?”

    明知故問,舒清懶得理她,嗤道:“是芪焰腳程太慢需要再調教,還是昇王您行動遲緩,需要郎中啊!”從西烈傾華一進竹林,芪焰就急急忙忙從後面溜了出去,這一去竟是一個多時辰?

    西烈月痞痞地回道:“妳不是應付得來嘛。”這海域估計也只有舒清敢這麼和她說話了,她還覺得無比親切和享受,八成她是瘋了。

    舒清自顧自的往竹屋走去,哼道:“等妳來救,怕是死一百次也夠了。”

    “母皇捨不得殺妳的。”見過她的人,有幾個捨得殺她的。母皇明智慧眼,怎麼會殺她呢,再說,若是舒清這麼容易死,也不會出現在這了。快走兩步,跟上舒清的步伐,輕輕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西烈月在她耳邊輕笑道:“為了補償妳,我帶妳去個地方。”

    看她笑容詭異,故作神秘的樣子,這地方必有蹊蹺。舒清後退了一步,才問道:“什麼地方?”

    西烈月好笑的看著她退避的樣子,活似她要將她怎麼樣一般,不讓她如願,西烈月上前一步,硬是在她耳邊輕輕嘀咕。

    “天涯芳草?”舒清微皺著眉,這個名字,莫不是……“伶人館?”

    西烈月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點頭笑道:“聰明。”

    她就知道,西烈月這樣的表情,準沒好事,淡淡的丟出一句“我沒興趣。”舒清轉身就要走進屋裡。

    “沒興趣?”西烈月倒是來了精神,調侃道:“不知道是誰寫下一擲萬金只為佳人一曲的傳奇。青樓妳都去的,伶人館還不是理所當然應該去的?”

    什麼叫理所當然,舒清瞪著她,罵道:“昇王殿下,小女子現在可沒錢一擲萬金了,自然是去不起的。”她要拿這個事情說多久,早知道會遇見她這痞子,芷晴就是哭瞎了眼睛,她也絕不踏進那清風樓。

    不把舒清的眼刀放在眼裡,西烈月靠在竹門邊上,直接戳穿了她的藉口:“少來,妳的腦子裡盤算的都是賺錢之法,完全是商人本色。半年來,這海上交換所得之利,雖不能與慕容家比,但一擲萬金還是難不倒妳吧。”

    她算見識了什麼叫做行商了,才到海域,身體還沒有養好呢,就開始盤算著怎麼通過海上交換賺錢了,現在海域的絲綢,茶葉,一大半都是她販賣過來的,海域的夜明珠,藥材她也運走不少,是誰說她不像商人的,她十足就是個奸商。

    雙手環在胸前,舒清不緊不慢地回答:“昇王過譽了,小本生意,僅夠溫飽而已。”

    她這叫僅夠溫飽,那海域的人就都是饑民了,西烈月忽然故作神秘地笑道:“妳是不是怕軒轅逸知道啊?”他若是知道舒清逛伶人館,一定會很精彩。左右看看空空如也的竹屋,西烈月奇道:“對了,說起軒轅逸,怎麼好久都不見他呢?”他不是對她寸步不離的嗎?

    “去海濱城準備這次海運的貨物去了。”

    “真有妳的,讓一個大將軍去給妳做苦力。”軒轅逸愛上她,算是他倒楣了。為了她,將軍不要,身份不要,榮耀不要,來這做苦力。

    在竹椅上坐下,舒清卻不以為意地說道:“能者多勞,這世上已經沒有了鎮國將軍了。”他們都已經摒棄了以前的身份,自然要有新的生活。

    她倒是總有些讓人無語的說辭,西烈月繼續遊說道:“那妳還不趁著這個機會,溫香軟玉一番。”

    溫香軟玉?虧她說的出口。舒清連話的懶得回答她,拿起手邊的書看了起來。

    “妳真的不去?”西烈月仍不死心。

    這回舒清連頭都不搖了,直接忽略。

    “那好吧。”聳聳肩,既然如此,她只好自己去探探這個天涯芳草究竟有何不同之處了。

    西烈月來到天涯芳草的時候,以為自己來錯地方了。素淨的石門敞開著,兩個大紅燈籠懸掛於門邊。門楣上書寫著朱紅色的“天涯”二字,寫得有力而滄桑。不像其他伶人館門庭若市,招攬客人。這裡顯得安靜而清冷。不是說,天涯芳草是現在京城中人人趨之若鶩的地方嗎?莫不是她弄錯了?

    跨進那道石門,只見小院裡小路交錯,矮叢鮮花,倒也精緻。遠遠的,可以聽見隱約的樂聲,卻不明顯。本來以為沒人的小院子裡,忽然走出一個清秀的藍衣小童,對著西烈月說道:“小姐這邊請。”

    本來只是想來探探虛實,現在她倒是有幾分好奇起來。沿著小路走了一會,路的盡頭立著一塊石碑,上面青翠的顏色書著芳草二字,字體秀麗纏綿,原來,這天涯芳草的名,是要這麼看的。

    由小童引路,西烈月來到一座三層小樓前,這裡音律之聲就更為明顯了一些,似乎是從小樓裡傳出,卻又聽不真切一般。進了敞開的大門,裡面的佈局,讓西烈月輕笑出聲,這天涯芳草還有多少不同可以呈現給她。整個一層,完全顛覆了伶人館應有的樣子。沒有舞蹈,沒有絲竹,沒有絢麗,只有紛飛的白紗點綴著,空蕩蕩的屋裡,就一張竹椅,上面坐著一個白衣男子,手裡拿著的書,擋住了他的臉。

    西烈月並不出聲,只是隨意的左右看看,男子聽見他們進來的聲音,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書。

    書放下的那一刻,西烈月眼前一亮,她也算閱美無數了,見過修之的絕美,惜抒的飄逸,熾擎的俊秀,青桐的清朗,卻仍是覺得眼前的男子只需一眼就能抓住妳的視線,讓人過目不忘。他給她的感覺,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乾淨,是的,雪白的肌膚,黑亮的長髮,明亮的眼睛,微紅的薄唇,組合起來,就是千層不染的感覺,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一般。

    西烈月打量著男子,男子也毫不掩飾的盯著她看了一會,才走到她面前,微笑著說道:“小姐樓上雅間請吧。”

    西烈月隨著他上了二樓,她朝裡面看了一眼,一間間包間,用竹片和天藍的輕紗隔絕開了,非常私密,男子領著西烈月上了三樓,三樓與二樓差不多,只是隔間更大些,用的海藍色的輕紗裝飾,比起一樓的冷清,三年樓倒顯得更為尊貴高雅些。

    進了包間,裡面的裝飾一貫的優雅高貴,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的香爐,淡淡的異香並不濃郁,聞起來頗為舒爽。西烈月打開香爐蓋,只見裡面是一些粉末還有花瓣,把玩著花瓣,西烈月看了一眼立於門邊,一語不發的白衣男子,問道:“你,是這裡主事的?”

    男子點點頭,回道:“是,我叫風絮。”

    風絮?人如其名,彷彿不存在,卻又無處不在。

    風絮接過小童遞上來的美酒,為西烈月斟滿,笑問道:“小姐第一次來天涯?”

    “對,第一次。你這地方有何特別之處呢?”西烈月一口飲盡杯中之物,一股辛辣之氣順喉而下,好烈的酒,她有多久沒有喝過這麼夠勁的酒了?西烈月莫名的有些興奮起來。

    風絮再為西烈月斟滿酒,笑道:“伶人館不都差不多,不敢妄稱有什麼獨特之處。”

    “哦?沒有獨特之處卻又客似雲來?”這天涯芳草看起來,雖然清淨,可是二樓三樓差不多每間包間內都透出燈光,可見,這裡可不像看上去這般冷清。雖然海域並未規定官員不可進出伶館,可是身居高位者,都不會希望被看見流連花街,這裡如此受官員青睞,私密的空間應該就是最大的原因吧。

    風絮坦然一笑,無謂地笑道:“物以稀為貴,萬紫千紅中的白,自然是脫俗的,可是當滿目都是雪白之色時,就會覺得乏味了。”

    好個物以稀為貴,滿意的看著風絮,他果然是個聰明人,西烈月將另一個空酒杯放在自己的酒杯旁邊,說道:“說的好,哪麼趁現在還是高貴之物,說說稀罕之處吧。”

    看著空酒杯,風絮自然知道西烈月的意思,一邊斟酒,一邊回道:“若一定要說特別,這天涯中,小姐不管是喜歡詩詞歌賦,水墨丹青,音律對弈或是輕歌曼舞,都能讓小姐盡興。”

    西烈月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他所說的這些,她府上已經很多了。話鋒一轉,西烈月問道:“那風絮擅長什麼呢?”

    西烈月毫不掩飾對他的興趣,他自然是明白,“風絮平日疏於練習,沒有特別擅長的。”

    西烈月似乎不打算放過他,故意曲解道:“那就是說,風絮樣樣皆能,無所謂擅長咯。”拿起杯子在旁邊的杯子上輕輕一碰,西烈月再次豪爽的一飲而盡,一邊看著風絮,一邊用手攪弄著酒杯。

    風絮微笑的臉微微變色,拿起桌上的酒杯,如她一般飲盡杯中之酒,放下酒杯時,聲音也略低沉了些,“小姐您說笑了。小姐第一次到天涯,風絮為您引薦幾位伶官,他們各個樣貌才藝出眾。”

    這樣可不是一個稱職的老鴇哦,才逗他兩句,就已經不耐煩了嗎?這樣,還如何開得伶人館?不過,遊戲才剛開始,也不著急,西烈月笑道:“好。”順便看看他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風絮在小童耳邊耳語了幾句,小童機靈的退了出去,不一會兒,隨著小童進來的,是四個高瘦的男子,身著素雅的白衫,統一的及腰未束的長髮,和風絮看起來頗為相似。風絮輕輕點頭之後,四人走到西烈月面前,微微躬身,說道:“雲溪,雲施,雲契,雲氺見過小姐。”

    西烈月點點頭,笑道:“免禮。”

    待四人站定,西烈月起身,在他們面前慢慢的走來走去,眼睛在他們的臉上、身上來回的流連,臉上一直帶著似有若無的笑。

    形態優雅,聲音清潤溫和,各個長個俊逸清朗,給人感覺如沐春風。面對她肆意的眼光,仍能保持著鎮定的笑容,這天涯芳草裡的人也不簡單啊。

    走了幾圈下來,西烈月眼睛不離他們四人,讚道:“果然是與眾不同。”這四人真算得極品,不需演示什麼才藝了,光是那長相和氣質,就已經讓人甘願傾倒。

    風絮在心裡暗暗低斥一聲,她也不過如此。臉上卻是微笑著說道:“風絮先行告退了。”說完轉身就要出去,一般這種時候,這些小姐們早就已經被迷得魂都沒有了,根本就不會注意他什麼時候離開。

    可是當風絮的手才碰上竹簾,西烈月懶懶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等一等,我還沒有說滿不滿意,風絮怎麼就走了?”

    風絮有些詫異,但是還是優雅的轉過身,只見西烈月已經坐回桌前,手中把玩著白玉瓷杯,含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彷彿她面前四個各具特色的美人根本不存在一般。風絮走回她面前,笑道:“那小姐滿不滿意呢?”

    西烈月並不說話,自己斟了滿滿一杯酒,陶醉地聞著酒香,彷彿手中的美酒比眼前的四人更具魅力。

    “不滿意?”風絮微微揚眉,她是第一個對他們不滿意的人,難道是他看錯了她的喜好?風絮輕輕揚手,四人再一次微微躬身,離開了包間,風絮又在小童耳邊耳語一番,才對西烈月笑道:“沒關係,風絮再為小姐引薦幾位,總有您滿意的。”

    再次豪飲了一杯,西烈月爽快地回道:“好。”

    不一會兒,跟著小童進來的,是四個藍衣男子,藍色絲緞穿在他們身上,飄逸而鮮明,映襯得他們的臉越發的明豔。

    “雲緋,雲研,雲斯,雲芹見過小姐。”相較於前面四人的清雅俊逸,這四個倒確實另有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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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3 10:18:42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登基大典
   
    “免禮。”西烈月這次並沒有起身,只是輕輕勾了勾手指,四人就心領神會的走到她面前,兩人各自坐在西烈月左右,為她斟酒,另外兩個一左一右的在她腳邊坐下,微微抬頭看著她。唇邊淡淡勾起的笑魘,彷彿會勾魂攝魄一般。

    西烈月大笑道:“果然國色天香。”風絮真是調教有方啊,要高雅有高雅,要嫵媚有嫵媚,再加上這長相,難怪如此多人流連忘返了。而且不管是剛才的高雅,還是現在的嫵媚,他們身上都是淡淡的青草味,並沒有一般伶官的庸俗之氣,看起來風流萬千,卻不扭捏造作,拿捏的剛剛好。

    看著西烈月頗為受用的樣子,風絮微低的聲音淡淡地問道:“小姐可滿意?”

    西烈月喝下遞到唇邊的美酒之後,才含笑的看向風絮,手指輕巧桌面,有些傲慢地搖搖頭。

    “不滿意?”風絮使了一個眼神,四人立刻恭敬的起身,出了包間。

    西烈月自顧自的喝著酒,唇邊的笑看得風絮微微蹙起眉頭,最後乾脆在西烈月身邊坐下,頗有幾分無奈地笑道:“既然如此,天涯怕是沒有讓小姐滿意的人選了,風絮汗顏。”她是來找麻煩的吧。

    “風絮過謙了。”西烈月為他斟了一杯酒,舉到他的面前,語帶輕佻,不緊不慢地笑道:“我獨獨只喜歡風絮你,這可怎麼辦呢?”相較之下,她確實對他比較感興趣。他身上似乎有很多謎團,而她,最喜歡的,就是慢慢解開謎團。

    對上那雙滿是戲謔的眼,風絮桌下的手握緊了又放鬆,她果然沒有這麼容易對付。

    看他臉色,還有眼睛深處掩蓋下的恨意,西烈月雖然並不能確定這恨意是針對她這個人,還是她現在的行為,不過很明顯,這天涯芳草絕不是一家普通的伶人館。將手中的酒杯再往前遞過去,西烈月笑道:“怎麼?難道風絮是不能陪我喝酒聊天的嗎?”

    “喝酒聊天?”有哪個女人在這,是來純聊天喝酒的?

    西烈月坦然笑道:“當然,不然你以為還會有什麼?”她看起來像是個好色之徒嗎?對於他這樣有意思的角色,她一向是很有耐心的。

    風絮掩下眼底的精光,順勢接過西烈月手中的酒,笑道:“好,就由風絮來陪小姐喝酒聊天。”

    西烈月卻將酒杯收回,搖頭笑道:“你這酒很好,這樣小杯小杯地喝,真不過癮。”

    要過癮還不容易,風絮爽快地說道:“來人,上十壇炙荊!”

    不一會兒,幾個藍衣僕人抱著十壇酒在桌上一字排開。西烈月拿起其中一壇,掀開蓋子,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彷彿聞就已經足夠醉人。西烈月笑道:“炙荊?真是個好名字!”說完,直接就著酒罈子,就喝了起來。喝慣了無味,這炙荊倒是把她的酒蟲給勾起來了。

    酣暢淋漓地喝了個痛苦,酒罈子裡的酒也所剩無幾,一手抱著酒罈,一手隨性的抹掉唇邊的酒漬,西烈月對著瞪著她看的風絮大笑道:“好酒,你怎麼不喝?”

    風絮看著這樣豪爽的她,有些恍惚,心裡也有一瞬間的異樣,不過很快,他輕咳了一聲,回過神來,勸道:“小姐這樣喝,可是會醉的。”她的酒量竟然這麼好,這樣灌著喝炙荊,看起來居然還很清醒。

    西烈月晃晃手中僅有的一點酒,回道:“醉?能醉不也是一件好事?”

    “小姐有心事。”她看起來,運籌帷幄,大氣豪爽,可是眼睛裡,又總是帶著淡淡的憂鬱,真是一個奇異的人。風絮竟有些想要瞭解她,但是心裡又有一個聲音在提醒他,不要離她太近。他和她,最後,只會也只能是敵人。

    “風絮何嘗沒有。”心事?誰沒有呢?

    西烈月放下手中的空罐子,拿起身邊的一壇,像風絮拋去。自己也拿起一壇,似邀請,又似挑釁一般輕掀菱唇,笑道:“乾!”

    “好。”這次風絮倒也不推脫,好久沒有人可以陪得了他這樣痛快的來喝炙荊了。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沒有多餘的寒暄虛應,桌上的十壇炙荊竟被他們喝個精光,當喝完最後一口,西烈月的臉已經染上了落霞的顏色,一片殷紅。眼神也有些渙散了。拍拍酒罈子,她撐著桌子,勉勉強強站起來,口中卻是有些含糊地說道:“我好像真的有些醉了。”

    才走出兩步,被桌腳一絆,就要向前跌過去,風絮手快地攔住她的腰,將她微微一帶,讓她站穩了腳。放開扶著她的手,風絮後退了兩步,才說道:“小姐小心。我讓人送您回去吧。”

    西烈月搖搖頭,拍拍臉頰,她笑道:“我沒事,走了,下次再來和你喝酒。”

    風絮看著她有些搖晃的背影,久久的無語,眼睛裡閃著複雜難解的光芒,讓人看不明白。

    出了天涯芳草,走出了一段路,一亮寬大的暗紅馬車停在路邊,西烈月上了車,眼睛裡剛才的混沌一掃而空,精光四射。

    久候在馬車裡的黃衣女子看見西烈月上車,立刻半跪著行禮道:“主子。”

    西烈月抬手讓她起來,問道:“怎麼樣?”

    菁葮抬起頭,認真地回道:“天涯芳草有四個門,屬下已經安排人守在那裡。”

    舒服的靠坐在馬車上,西烈月懶懶地交代道:“恩,派人日夜監視,我要知道什麼人經常來這天涯芳草。還有這裡邊的每一人,他們平時都幹什麼,和什麼人有來往。”

    “是。”菁葮抱拳領命之後,正要離去,西烈月忽然叫住她,玩味地說道:“還有,特別留意那個叫風絮的,他可是個高手,小心著點,別讓他發現。”

    剛才那假意的一摔,為的就是要測測他的深度,雖然他很快的收回了手,她還是摸到了他的脈象,那是習武之人才有的脈動,尤其是在酒後,想要隱藏可不容易。

    風絮啊風絮,你究竟是什麼人呢?還是你後面還有什麼人,她可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還有他的酒,深得她心。這天涯芳草,她怕是要常來才行!

    熙王府

    子時已過,偌大的王府卻並不平靜,尤其是熙王的院落,幾個侍衛守在院外,兩名御醫站在院子一角,為難地看著緊閉的房門,皆是一臉無奈。剛剛入夜,熙王府的管事就派人過來請她們出診,誰知剛到王府,還沒進屋,就被熙王趕了出去。熙王身體素來不好,聽說她今晚大發雷霆,還飲酒了,她們自然是不敢離開的,只能守在這裡了。

    熙王府的管事在小院裡走來走去,急得滿頭發汗,卻又束手無策。這時,敞開的院門外急急地走進來兩名男子,走在前面的男子五十出頭,一身紫衣華服,眉頭緊蹙眼神冷肅,他身後的男子二十來歲,也是一身華貴。

    看清來人,兩名御醫趕緊跪地行禮,管事也急忙迎上前去,紫衣男子滿臉怒容,越過眾人,一把推開了緊閉的房門。

    門被人忽然推開,屋裡斜靠在矮茶旁,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撐著桌腳的女子臉色一沉,下一刻手中的酒壺已經朝門口砸了過去。

    “哐當”一聲脆響,瓷片酒漬四濺,紫衣男子衣角濕了一大片,管事倒吸一口涼氣。

    紫衣男子盯著矮几旁丟了一地的酒瓶子,一臉暗成了豬肝色,不顧腳邊的碎瓷片,大步朝女子走去。感覺到有人過來,女子正要發怒,抬頭對上紫衣男子又急又怒的眼,女子眼裡閃過一絲慌亂,扶著矮茶勉強坐直身子,低聲叫道:“父親……”

    來人正是西烈倩的父親斐汐渃和她的大哥西烈修戎。

    斐汐渃一把奪過西烈倩手中的酒壺,低呵道:“妳怎麼敢喝酒!”他一直把這個女兒當成心頭肉來疼著寵著,這些年,為了治好她體弱的毛病,他耗盡心思,費盡心血,身體好不容易調養得好一些,她竟然這般不知愛惜,讓他如何不怒!斐汐渃指著西烈倩,氣得手都抖起來了。

    西烈修戎將西烈倩手邊的幾個酒壺拿到桌腳邊放著,看自己妹妹一身酒氣,低著頭默不作聲的頹廢樣子,不禁為她抱起不平來,“父親,您也別怪皇妹了,皇妹乃長女嫡子,這皇位,本來就應該是……”

    “住嘴!”未等西烈修戎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斐汐渃狠狠瞪了他一眼,西烈修戎不甘地撇撇嘴,卻也不敢再多說。

    屋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西烈倩緊握的雙拳關節發出咯咯的響聲,斐汐渃輕嘆一聲,輕拍著她瘦弱的肩膀,既心疼又無奈地勸道:“倩兒,為父知道妳心裡不痛快,可是妳的身體……”

    “別說了!”西烈倩如困獸般低吼,最後乾脆別過頭去,避開斐汐渃關切的眼神。她哪裡比不上西烈月?論血統她是嫡長女,論才智她心思沉穩運籌帷幄,論相貌,她與西烈月不相上下,就因為這具孱弱的身體,她的優秀好像被所有人忽略了,從小到大,母皇眼裡就只有西烈月,而她,這個本該主宰海域的正在王者,最後竟與西烈淩那個荒誕無能的庶出皇女一個下場。她好不甘心,不甘心!

    西烈倩常年蒼白的臉色在烈酒與憤怒的雙重作用下,雙頰浮現出不自然的紅暈,熱淚模糊了倔強的雙眼,逞強著不肯哭出聲音。西烈倩眼眉間的不甘與絕望,讓愛女如命的斐汐渃心痛不已。

    眼光劃過一地的酒瓶,再看看愛女頹廢的樣子,斐汐渃緩緩半蹲下身子,沉聲說道:“妳要記住,妳和西烈淩是不一樣的,妳是長女嫡出,妳的身份沒有人能超越,妳身後還有我,有斐氏一族給妳撐著。妳答應父親,不可再飲酒,不可作出傷害自己身體的事情,只要妳好好調養,一旦妳的身體能承受那個位置帶來的責任,妳要的東西,為父……自會助妳得到它。”

    “真的?”西烈倩早已迷離的眼倏地睜大,隨即想到了什麼,又黯淡了下來,“可是……”過兩日就是西烈月登基之日,到時她就是海域的新王,就算以後奪得皇位,也要背個謀朝篡位的駡名!

    “她還沒有子嗣,這幾年裡,她也不敢要子嗣,一切,都還有變數。”?斐汐渃輕拍著她的手,低聲說道:“孩子,要沉得住氣。”

    是啊!西烈月未有子嗣,若她有個萬一,自己將是皇位最佳繼承人。似乎又看到希望,西烈倩蒼白的臉上暫放出一抹笑容,點點頭,笑道:“孩兒明白了。”

    斐汐渃安撫好西烈倩,待御醫把脈診治,確定她身體並無大礙之後,已是卯時了。

    馬車跑在清晨的石板路上,發出篤篤的脆響,忙了一夜,斐汐渃年紀畢竟大了些,疲憊的靠著車壁閉目養神,西烈修戎盯著父親面無表情的臉,思前想後,忽然傾身向前,壓低聲音,在斐汐渃耳邊低聲問道:“父親,您其實根本沒想要幫皇妹奪……她想要的東西吧?”

    “多事,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微靠著車壁的身子微微一僵,冷厲的聲音如寒霜襲來,西烈修戎諾諾的“嗯”了一聲,終是沒敢問下去。

    斐汐渃始終閉著眼睛,沒人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他自己清楚,修戎說得沒有錯,他從來就沒打算幫倩兒爭王位,這些年他看著女皇坐在那人人仰望的位置上,終日困於朝堂之中,憂思勞累,心力交瘁,他看不出那個位置到底有什麼吸引力。他只要倩兒一個女兒,只要倩兒身子好好的,能過上簡單舒適的生活,他就心滿意足了,其他的,又有什麼重要的?

    六月十五辰時

    天微亮,太陽已從海平面慢慢升起,如一顆嫣紅的火球,還未散發它耀眼的萬丈光芒。海水被暖暖的晨光映照成了橙色,彷彿和天空中的朝霞交相輝映一般,海天一線,美得讓人心醉,只可惜,竹屋前的火紅嬌影卻沒有賞景的興致,在門前走來走去,最後,一邊拍著竹門,一邊急道:“舒清小姐,您快點,今天是主子登基的日子,可不能晚到。”

    舒清拿著一條淺紫流金石榴墜地長裙和一件鵝黃鑲青花暗翡對襟儒裙左看右看,也不知道穿哪一件。要是綠倚在就好了,穿哪一件她都能給她梳一個合適的髮型,依她現在梳頭的水準,舒清最後覺得穿鵝黃這件好些,起碼髮飾上不需太費力。

    一邊換衣服,一邊聽著芪焰急急地催促,舒清無力地笑道:“我們只是在周邊觀禮,早晚還不是一樣。”而且現在離登基的午時還有差不多兩個時辰,真不知道她急什麼。

    芪焰在門外坐立不安,看看已經越深越高的太陽,連忙解釋道:“話不是這麼說的,主子一定希望妳站在前邊。”

    梳了一個簡單的羅雲髻,舒清不以為意地笑道:“別說得我這麼重要,難不成我不去她就不登基不成。”

    當然會登基,但是她一定會被主子亂棒打死,昨天主子特意交待她今天一定要把舒清小姐帶到。沒辦法,芪焰在門外小聲問道:“慕容小姐,您需不需要幫忙啊?”

    在髮髻上隨意地插了兩隻碧玉青翡簪,舒清滿意地起身,打開竹門,對著門外一臉焦急的芪焰笑道:“不需要,可以走了。”

    “就這樣?”芪焰錯愕,這身打扮雖然比起平時舒清小姐的青衫木簪已經華麗了很多,可是今天的場合,這樣不會太素嗎?

    舒清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她的能力就是這樣了,再華貴她也裝扮不過來。不過看芪焰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舒清輕輕挑眉,微笑逗她道:“妳要是嫌不夠隆重,我可以再去打扮打扮,不過估計還得一個時辰。”

    一聽還要一個時辰,芪焰趕緊拉著舒清的手,說道:“不用了,不用了,您這樣就很好。走吧。”主子只說要舒清小姐一定到,可沒有規定她穿什麼衣服到,所以,還是快走好了。

    昇王府楓緋居

    季惜抒才踏進楓緋居的大門,就聽見曉峰絮絮叨叨、許熾擎不耐煩的聲音,輕笑著搖搖頭,季惜抒走進屋裡。還沒等他出聲,曉峰就像是看見救星一樣趕緊迎了上去,說道:“惜君,您來真是太好了,主子他……”

    季惜抒點點頭,笑道:“我知道。你先下去。”就是想到許熾擎是什麼人,他才會繞過來。

    曉峰擔憂地看了一眼煩躁的主子,還是乖乖退出了屋外,希望惜君能勸得動主子,今天可是昇王登基的大日子,可萬萬出不得錯。

    季惜抒走近許熾擎,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在他坐的木椅下邊,也看見了幾個歪倒的酒壺子。看他神情還算清明,身上的酒氣也不重,季惜抒並不說什麼,拿起旁邊的酒壺子,也順勢喝了一口,才問道:“你在彆扭什麼?”他也算是聰明人,對於這種既定事實,明知做什麼也改變不了,何苦在今天叫這個勁。

    許熾擎又何嘗不知,就是看見那別人夢寐以求,對他來說卻異常刺目的暗紅禮服,心裡總是有一股無名之火在燃燒著,抓起酒壺,猛灌了一口,才吐出一個“煩”字。

    順著他的視線,季惜抒也看見了放於床上的華麗禮服,起身走到禮服旁邊,輕輕撫上那柔滑的絲緞,彷彿最柔軟細膩的皮膚一般,季惜抒笑道:“那你穿不穿?”

    這件衣服,象徵的什麼,季惜抒很明白,輕撫上它時,連他的心也會有所顫抖。只是,若是由她親自為他穿上,才是他夢寐以求的,現在,它只不過是一件華美的彰顯權利的錦衣而已。

    許熾擎不耐地斥道:“廢話。”他能不穿嗎?若是不穿就可以擺脫這些他厭惡的權利糾葛,他早就將它撕成碎片了。

    季惜抒低低了笑了起來,既然腦子這麼清醒,那麼現在在這彆扭什麼,只不過是讓屋外的曉峰著急,讓那些被他趕出去的禮官嚇出一身冷汗而已。

    拿起手中頗為沉重的禮服,季惜抒低笑著說道:“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許熾擎幽深的眼與季惜抒對上,懊惱的嘆了口氣,丟掉手中的酒壺子,對著屋外嚷道:“曉峰,進來幫我更衣!”

    “是是。”曉峰的速度飛快,聽見許熾擎的聲音立刻跑了進來,接過季惜抒手上的禮服,感激的給他行禮,要不是惜君,還不知他的好主子還要弄出點什麼事情來。

    一群人忙碌著給許熾擎著衣,季惜抒轉身悄悄離開,才走出房門,就聽見許熾擎咄咄逼人中又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話從房裡傳來:“你就會說別人,自己那一刀什麼時候下?”

    季惜抒清朗的背影一僵,是啊,他這一刀什麼時候下呢?季惜抒自嘲的搖搖頭,今天,他是除了許熾擎之外,唯一能和她一起走進大殿,接受賜封的人。原來,他有心思在這座過了今日就要漸漸冷清的昇王舊宅閒逛,也是不願意面對那身墨綠錦服。

    原來,他也不過如此。

    姑姑說的對,他還是一個放不開的人,既然選擇了她,以後會怎麼樣,不是早在他預料之中了嗎?他還有什麼好奢望的呢?果然啊,人的心,還是掌握在自己手裡,會輕鬆快樂一些。

    舒清承認,芪焰是對的,就是因為要在周邊觀禮,才應該來早些。因為芪焰手中的權杖,她們順利進入了宮門,只是舒清沒有想到的是,這皇宮今天看起來,竟然比菜市場來的還要熱鬧。所有三品以下的官員,全都積聚在大殿下的廣場上,原來寬敞的地方,今天卻是接踵摩肩。

    她們好不容易在靠近主殿的地方站好,舒清看著身邊有一根石柱,伸伸腰,靠著石柱左右看看,還有一個時辰才到午時,有得等了。

    海域的皇宮建築恢宏大氣,沿襲了宮殿式建築的模式,不同的是,加入了很多大海的顏色和石材,很有海濱國度的特色。而這廣場之上,除了官員之外,還有一些世家公子。海域的男子不知道是不是基因太好,好像都生得俊秀體面。今日聚集這麼多公子,估計是希望能見識海域難得一見的儀式,當然,若是能被新王看中,入主後宮,就更好了。畢竟像西烈月這樣年輕,美麗,又才情出眾的王可不多。

    舒清正看得起勁,一個身著淡紫色宮裝的女子走到她的面前,端麗的面容,對著舒清微笑問道:“是舒清小姐嗎?”

    舒清站直身子,細細看了她一眼,看穿著打扮,氣質語調,應該是宮裡的女官,可是她找她能有什麼事呢?舒清與芪焰對看一眼,芪焰也回給她一個不解的眼神,舒清忽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但是還是禮貌地回道:“我是。”

    女官居然對她微微行禮,恭敬笑道:“陛下請您到前面觀禮。”

    前面?過了這圍欄,前面就是登基儀式的主會場了,是西烈月讓她進入的嗎?那為什麼不事先和芪焰說呢?還是,讓她進去的是西烈傾華?

    舒清還在躊躇中,女官已經在前面帶路道:“您這邊請。”

    看樣子不管是誰請她進去,她都是非進不可了,舒清輕輕點後,回道:“有勞。”芪焰也隱隱覺得不對勁,緊緊跟在舒清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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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3 10:18:57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遠方客人
   
    大殿裡面已經有不少人了,多數是二、三品的官員。舒清的到來,引來了很多驚訝猜測的目光,還有她這一身自認華貴的裝束,似乎在別人看來,還是太過寒酸了。舒清坦然面對,微笑著與這些目光交匯。她一派淡定清雅的風采,倒叫這些官員們更為好奇了,但是眾人也只限於暗自揣摩,卻也沒人敢上前搭話。

    舒清選了最後的位置坐下。聞了一下放在面前的清茶,是東隅運送過來的龍誕,而且還是新茶。進來也不錯,不會被太陽曬到,有凳子可以坐,還有清茶在手。就是不知道,待會兒會發生什麼,希望她的預感在今天能失常。

    大殿上的人陸陸續續多了起來,因為舒清所在的位置十分低調,也沒再惹起別人的注意。在她喝下第三杯茶的時候,大殿忽然安靜了下來,舒清抬頭看去,只見上面站著一個翡衣女子,三十來歲的樣子,衣著也並不華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儒雅之氣立現。群臣看見她的到來,紛紛拱手行禮,女子也謙和的一一回應。

    舒清輕撫著杯沿,這女子,應該就是海域丞相季悠苒吧,常聽西烈月提起她,果然有儒相風采。不一會兒,又進來兩個華服女子,群臣紛紛起身見禮,就連季悠苒也要微微躬身。舒清瞇眼看去,她們光鮮亮麗的打扮,還有那由內而外的皇家氣派,該是西烈月的姐妹吧。

    西烈家族的基因很好,兩人都是風華出眾的美人。西烈倩看上去臉色蒼白,這樣的病態恰好掩飾了她的凌厲之氣,看起來攻擊性小了很多,而西烈淩那桀驁的表情和外放的氣勢,比起她的姐姐來,就過於讓人一目了然了。

    舒清暗自觀察兩人之時,卻感覺到一道溫和的視線也在追隨著她,與之對視,是季悠苒。舒清大方地淺笑點頭以示禮貌,季悠苒也對她微微一笑。季悠苒今天才算正面見到這個叫慕容舒清的女子,果然氣如清風,飄而不散;形如傲竹,纖而不弱;神若璞玉,光華內蘊。兩人都在暗自欣賞之時,禮官一聲吆喝吸引了所以人的注意力。

    “女皇陛下駕到!”

    群臣俯首,舒清也只得半跪下身子,但是她卻沒有低頭,只見西烈傾華一身絢麗的暗藍華服緩緩行來,右邊站著一個高峻挺拔的男子,暗紅的禮服顯示了他的身份,後宮之主。左邊的男子始終微微揚起的嘴角,讓他看上去溫和了許多,舒清微微挑眉,這不會就是西烈月的父親吧?如果是,真不知道她是遺傳了誰,有這樣一副霸道的脾氣。

    沒有想到的是,西烈傾華居然向舒清所在的方向看去,還對她意味深長的一笑,舒清因為這一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種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起來。

    舒清還沒有緩過神來,西烈傾華已經走上了主位,一些虛禮的言辭,舒清都沒有心思去聽,直到禮官嚷道“恭請新王”,舒清才將注意力投向長長的石階。

    今日,西烈月著一身海藍精絲禮服,繡滿浪花的墜地裙擺,將她襯托的宛如海中的女神,本就霸氣十足的氣質,配上這一身行頭,竟讓人有些不敢直視。舒清回想著與她相識的點點滴滴,現在看著她登上這權利的巔峰,為她高興的同時,也為她將要承擔的責任而感到沉重。

    西烈月看著這些垂首而立的大臣們,一陣嗤笑湧上心頭。她也和千百年來的帝王沒有什麼區別,心中充滿恢宏大志的同時,卻又總是要在揣測,這些人之中,有多少,是真心臣服於自己;有多少,是臣服於這高貴的權利;又多少,是心生異心者。腳下百級臺階並不長,她卻走了二十年。

    掠過一顆顆不敢直視自己的頭顱,直到對上一雙帶著淺笑,卻又微微挑眉的眼睛,西烈月才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不過她是怎麼進來的?她不是申明只在周邊看著就好嗎?剛才她在外面看了半天也沒見她,想不到她居然在裡面。

    舒清看出了西烈月眼裡的驚訝,看來,今天要她進來的,是西烈傾華了,她這麼做,只是為了讓她近距離的看月的登基儀式嗎?不知道為什麼,舒清總覺得越來越不安。

    登上主位之後,便是冊封儀式。

    只見禮官拿著一卷金藍色的錦緞,大聲宣讀道:

    皇室宗澤,國泰民安,今,蒞茲重任,皇位傳於昇王——西烈月,實乃民心所向,天命也。所賴宗親大小臣工,同心協力,輔朕不逮。

    另立許氏之子為後宮之主,盡心輔佐新王,統領後宮。

    詔書宣讀完畢,免不了的三呼萬歲。不管是心悅誠服,還是心不甘情不願,此時,也都只得俯首稱臣。

    西烈傾華將手中代表著無上權利的玉璽及虎符放置在玉盤之上,這代表著皇室權利的真正移交。這時,西烈傾華手中還有一張淡藍色錦鉑,這是海域歷代的規矩,原帝王若是於傳位前逝世的,朝中原宰相,大將軍輔佐新王,若是原帝王還在世,由帝王指派兩到三名大臣輔佐新王,其餘的官員名單可由新王自行委任。

    這個名單可以說是毫無懸念,多年來,女王一向欣賞宰相,這宰相之位,必然是季悠苒的,而看如今的后主人選,這大將軍之職,也必是許家莫屬。

    舒清揉揉有些發麻的腳,拿起手中的清茶喝了一口,等待著儀式早點結束。東隅過來的船因為海上風哮,繞道而行,晚了十日,昨晚已經到海域了,軒轅逸在港口忙了大半個月,今日也應該回了。

    西烈傾華輕輕展開錦鉑,帶著似有還無的笑容,朗聲宣讀道:

    新王登基,需良臣勇將輔佐,今委任三人擔此重任,盡心釋主,共圖惟新。

    大將軍——許淮素

    右相——季悠苒

    西烈傾華的故意停頓,讓眾臣唏噓,右相?那豈不是說,還有一個左相了?這是怎麼回事?會是誰呢?顯然,西烈月也沒有想到西烈傾華還有左右相之說,不自覺的微微擰起了秀眉。

    左相——舒清

    哐當————

    一隻茶碗脫手而落。

    舒清不可置信地盯著西烈傾華,她是瘋了嗎?一個國家的宰相意味著什麼,她不會不知道,她怎麼可以讓她這麼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外國女子擔任?

    同樣驚訝的,不止舒清,群臣幾乎要沸騰起來,設置左右相在海域本來就是少有之事,若是哪位名臣,倒也還說得過去,可是這舒清是何許人也,大多數人都是聞所未聞。怎能不沸騰,不驚疑。

    西烈倩瞇起眼,暗暗打量著那個臉色倏然變得驚愕微怒的女子,她早就知道她不簡單,與西烈月的往來也甚密。只是想不到,她連母皇都征服了,如此一來,她也是不可不防的勁敵。

    舒清此時心裡翻江倒海,是難以壓制的怒意。當年,她在皇宮時,三封信箋,其中一封,給的就是西烈月,是西烈月承諾海域的土地上,隨她來去自由,決不以朝堂官爵之附庸為難她,今日,她竟然失信於她!這事,她是毫不知曉,還是順其自然?

    西烈月環視整個大殿,還能平靜的,只有母皇還有季悠苒,如果不是母皇事先與她商量過,那麼這個季悠苒的承受力和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力還真是深不可測。

    西烈月對於原來設置左右相的反感,在知道是舒清之後完全消失殆盡,她一直希望舒清能入朝為相,只是當年她與她有諾,不便強求,今日母皇算是幫了她一把。可是看舒清現在陰沉的臉色,還有那雙看不出心意的眼,她竟有些微怵,母皇這次冒險了,舒清豈是隨意讓人擺弄支使的,但是她又莫名的興奮,為舒清接下來會有的反應而有所期待。

    當禮官宣讀輔新王之臣上前覲見之時,所有人都還在左顧右盼,尋找著那個名喚舒清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直到季悠苒和許淮素都已踏上殿前,舒清仍是不言不語的看著西烈月,那雙始終平靜的眼裡,彷彿醞釀著風暴一般。

    西烈月至始至終都坦然的與舒清對視,今日之事,她確是不知,然品心而論,若是母皇之前與她商量,她也不敢保證,她會拒絕母皇的提議。這朝堂之上,她初登寶座,多少人面服心不服,多少人等著看她能做出什麼名堂,又有多少人是兩個皇女安插在朝中的棋子,這皇位她是坐上了,能坐多久,就看各自的能耐了。所以,說實話,她需要她。

    雖然如此,西烈月看舒清的眼裡,有著期待,但是更多的,卻是妳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的支持,今日雖然是她的登基大典,但是她也不會逼迫她唯一的朋友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她也很期待,舒清能給母皇一個怎麼樣的下馬威。

    直到禮官催促了第三次的時候,舒清終於收回了與西烈月對視的目光,只見她低下頭,彎腰將打翻在地的茶杯撿了起來,放在矮几的正中間,才緩緩抬起頭。這時,她的眼裡,滿目平靜,微微揚起的唇角,勾出淡淡的笑魘。

    她笑成這樣,有好戲看了。

    西烈月輕佻傲眉,絲毫不在意舒清有可能會破壞她的登基大殿。輕彈的手指,顯示著她的好心情。

    舒清越過人群,緩步走向殿前,緩慢的步伐,優雅的微笑,彷彿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看清楚她的樣子。面對著群臣的竊竊私語,舒清坦然的步上殿前,走至西烈傾華面前,舒清並不行禮,不卑不亢地問道:“舒清有一事不明,請陛下解惑。”

    西烈傾華笑道:“但說無妨。”這麼快就調整好了,不容易啊,她沒看錯人。

    舒清微微揚起聲音,讓殿上所以人都聽得見自己的話,“舒清聽聞,海域少有左右相之分,那麼,今陛下設下這左右相,不知其管理的範疇是由新王委任,還是陛下指派?”

    西烈傾華遲疑了一會,笑道:“這有什麼區別嗎?”

    舒清坦言:“當然有。”

    西烈傾華來了興致,繼續問道:“區別在哪?”

    “對象不同。”舒清笑意不變地上前一步直視著西烈傾華,這大殿之上還沒有幾個人敢這麼做。

    “怎麼個不同?”西烈傾華也上前一步,兩個幾乎就要對面而立了。今天慕容舒清如此鋒芒外露,必有所圖,她倒想見識見識。

    舒清也不退,只是一直掛在唇邊的淺笑改成了真心的笑意,西烈傾華,果然是為君者,氣度謀慮讓人佩服。雖然如此,她卻不打算改變她原來要說的話,舒清輕柔而吐字清晰的回道:“管理的對象和效忠的對象——都不同。”

    此言一出,群臣譁然。

    這是對陛下權威的極度挑釁,言下之意,就是她只效忠一人。

    她會這麼說,西烈月也是一驚,她猜舒清定會有所反擊,可是她言辭如此犀利,所謂何來,難道……若真是這樣,那她還真是欠她一個大人情了。

    西烈傾華臉色不愉,西烈淩立刻發難,呵斥道:“妳放肆!”

    舒清轉身面對著西烈淩,狀似不解地問道:“泯王何以如此生氣?”

    西烈淩對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女子本就極為不屑,最好能就此除掉她。於是朗聲喝道:“妳公然挑釁皇室,對陛下不敬。”

    舒清失笑,西烈月不殺她真是對的,她實在沒有爭皇位的機會,她怎麼不看看那個一臉病容的姐姐,人家可就鎮定得多了。這麼容易殺她,西烈傾華又怎麼會立她為相,真是蠢。

    舒清捋了捋衣袖,謙和地反問道:“所謂在其位,需謀其政,今天舒清承蒙陛下錯愛,委以重任,那自然是要清楚自己的職責及效忠之人,才可盡心效力,這何罪之有。再則,效忠陛下與新王,都是西烈皇室,敢問泯王,這又何來挑釁皇室之說?”

    西烈淩一時不知如何回應,惱羞成怒,怒道:“狡辯——”

    “好了。”西烈傾華不耐地對西烈淩揮揮手,看向舒清的眼裡,卻是帶著幾分笑意,幾分欣賞,點頭回道:“左相問得在理,好,今日既然已傳位新王,以後朝中之事,自然全憑新王做主。”

    季悠苒微微揚眉,舒清,這一步棋走的險,卻也走的妙,她既幫了西烈月,又反將了陛下一軍。自古以來,就算退位為上皇,短時間內,上皇對於朝政之事,多會干預,今天舒清逼出了陛下這句話,也算是為西烈月執政爭取到了最大的自由。

    舒清微微躬身行禮,笑道:“陛下聖明。”

    這時,有眼力的臣子都看出來了,這個舒清不簡單,可是她既然是陛下傳旨的輔政之臣,那她為什麼要和陛下作對啊?雖然看著糊塗,卻誰也不敢吱聲,靜觀其變,乃為官之道。

    西烈傾華大笑,問道:“左相還有什麼要說的。”

    出乎意料的,舒清後退一步,回道:“沒了,不敢打擾登基大典。”

    西烈月看著微笑著站在一旁的舒清,她這算是答應為左相了?不可能,她心裡一定還打著其他主意。

    “接任儀式開始。”禮官的吆喝,打斷了西烈月的猜測。

    西烈傾華將放置著玉璽及虎符的託盤交到西烈月的手中,這接任儀式也算正式完成了。

    “禮成!”

    隨著禮官的宣佈,群臣再次雙膝跪地,統一賀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這也說明,西烈月正式成為了海域的新君主。

    西烈月登上最高皇位,朗聲說道:“眾卿家平身!朕今日登基,有賴各位卿家盡心輔佐,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尤其是三位卿家,更是應當竭盡所能。”

    “臣等定當盡心盡力。”

    待一切形式完成之後,舒清微微上前一步,問道:“陛下,左右相之職能,不僅臣不明,相信右相及群臣亦不明,還請陛下言明。”

    她就知道舒清不會這樣容易就放過她,不過她自稱為臣,應該是應下了這左相之職了。想看看舒清有什麼打算,西烈月假意思索了片刻,才笑道:“朕也是今日才知上皇有此輔政之策,不知左相有何建議?”

    舒清胸有成竹地侃侃說道:“臣以為,右相為相多年,對於朝中官員,禮儀及國之法度,自然是胸有溝壑,故此分管吏部、禮部、刑部再合適不過。而臣對於天下土地、戶籍、賦稅、財政收支,山澤、屯田、工匠、水利、交通、各項工程、海事貿易等均有心得,故此,分管工部,戶部定能為陛下分擔。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原來如此,西烈月暗暗瞪了舒清一眼,她還以為是什麼讓她同意,原來她看上的是從商的便利。這麼說,前面她逼著母皇將官吏任免權交到她的手中,也是為了她能更方便的達成自己的目的咯。看她選的戶部、工部,明顯就是不想管她朝中的雜事。話說回來,海事貿易,這上面還確實是她的強項。

    舒清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她以為她想淌這潭混水?如果不是她,她需要被這些瑣事捆綁?今天是她的登基大典,西烈傾華又當著群臣的面宣讀的聖旨,她就是再不願意,還能毀了她的大典,然後再被拖出去斬首不成?既然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她當然是選對自己有利的方向走咯,不然她也對不起西烈月給她的奸商之名。

    兩人暗潮洶湧的眼神較量著,西烈倩卻按耐不住了,稅收和海事是最能賺錢的,現在的戶部尚書是姑姑斐汐雯擔任。若是戶部、工部被這個叫舒清的女人監管了,那麼她就會很被動,財政收入這塊,她也不能再做什麼文章。

    趁著西烈月還沒有表態,西烈倩上前一步,說道:“陛下,臣以為不妥。”

    這麼快就沉不住起了?西烈月故意微微皺起眉頭,問道:“哦?熙王以為如何?”

    西烈倩輕咳一聲,蒼白的臉色彷彿說話都很吃力,又調整了一下呼吸,西烈倩才緩緩說道:“臣以為,土地賦稅,財政收支,尤其是外事海運,關係著海域國之根本,因由上皇原來委任的各部尚書分別管理更為妥當。”

    她真的病的這麼重嗎?如果是,權勢真的這麼讓她放不開?如果不是,她刻意隱藏多年,其心思深不可測。舒清微笑著回道:“熙王所言極是,這些關係到國之根本之事,更應該小心謹慎,左右相對於六部之事,起的是監督、輔助之功,於國利大於弊。再則,上皇已言明,各官吏委任之事,由陛下做主,即是對陛下的信任,所以熙王無需擔心才是。”她若是不經常走海事這條路,也不會知道,海域海運收費有多高,然而上繳國庫的,到底有多少?這些錢,去了哪裡?今天西烈倩的過度反應,算是給了一個答案。

    西烈月一副為難的樣子,轉而看向一旁不言不語的季悠苒,問道:“右相以為如何呢?”季悠苒,是母皇心腹,她到底能不能為她所用呢?

    季悠苒躬身謙和地回道:“臣聽憑陛下旨意。”

    高明,不回應,也不急於表忠心,更不得罪任何一方,季悠苒,希望,妳能為我所用,不然……

    西烈月微微抬手,威嚴宣佈道:“好,大將軍分管兵部,右相分管吏部、禮部、刑部,左相分管戶部、工部。其餘官員的委任,明日早朝聽旨!”

    西烈月臉上表情嚴肅,心裡卻在暗笑,這官員名單,三月前她就已經有了腹稿,今日不說,就是要她們今晚睡不著,有舒清幫她,官員上,她可以有一些調整。

    “是。”群臣跪送西烈月離去之後,對於舒清,很多人想要上前攀談,然而沒有摸清楚她的喜好之前,大多數人還是止步不前的。

    舒清卻在西烈月離開之後的第一時間,馬上急急地向宮外走去,她今晚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向軒轅逸解釋,她成了一品官員,當朝左相。而他,不幸的,成為了一品夫郎!

    頭好疼!

    舒清才踏入竹林,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圈入溫暖的懷裡,軒轅逸急切又帶著擔心的低語在舒清耳邊響起:“清兒,妳上哪裡去了?”或許,他不應該將她一個人留在這竹林小屋裡,剛才回來沒有看見她,嚇得他的心幾乎要跳出來,她被劫的一幕幕總會在他腦海裡浮現。

    舒清舒服地靠在軒轅逸的懷裡,略顯得急促的心跳聲,帶給她無比安心的感覺。舒清任他環著自己,笑道:“我進宮了一趟。”

    “進宮?”軒轅逸疑惑了,她從來不進宮的,平時都是西烈月到竹林找她,“出什麼事了嗎?”

    確實出事了,還是大事!舒清看著軒轅逸深邃不解的眼睛,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乾笑兩聲,回道:“今日是西烈月登基的日子。”

    原來如此,軒轅逸並沒有多想,今天既然是西烈月登基的日子,清兒進宮也是應該的。雖然她們兩個時常鬥嘴,他還是看得出來,兩人的感情很好。

    擁著舒清,軒轅逸故作神秘地笑道:“妳猜,我給妳帶誰來了。”有了他們,他以後不在清兒身邊的時候,可以不用這麼擔心了。

    軒轅逸不提今天登基之事,舒清也還沒有想好如何說,也就順勢不再提起。可是看他滿面笑意的樣子,來的會是什麼人呢?

    他們才走近竹屋,兩個迫不及待的身影已經迎了上來,冷硬的聲音裡,不難聽出隱忍的哽咽:“主子!”

    舒清忽然看到兩張剛毅中帶著欣喜的臉,不自覺的,眼睛竟是有些濕潤。四年了,他們陪著她走過無數的風風雨雨,保護她,相信她,支持她,一別半年,再見到他們的時候,心裡的感慨不言而喻。

    舒清靠在軒轅逸的懷裡,難以置信地說道:“炎雨、蒼素,你們怎麼會……”

    未等她問完,兩人異口同聲地回道:“我們誓死追隨主子。”他們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了親人,也沒有了安心的力量。是她,讓他們欽佩,想要追隨她,保護她,就像是保護自己最親的人一樣。所以,只要她還活著,他們就一定要找到她。

    舒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哭笑不得,“你們知不知道,海域是一個女尊國,這裡女子說了算?”她就是知道他們死心眼,當時才沒有和他們言明她去了哪裡,想要還他們自由,誰想到,他們會跟到海域來?在海域生活,他們怎麼可能習慣。

    這時,一聲調侃之音傳來,“就是在東隅,也是妳說了算,有什麼區別。”她不就是女子,他們都以她為尊了,這女尊國有什麼不能適應的。

    舒清看向聲音的出處,只見安沁宣一身扎眼的白衫,吊兒郎當地坐在那裡。舒清笑道:“你怎麼也來了?”

    安沁宣一個漂亮地起身,來到舒清面前,輕佻地回道:“想妳了唄。”

    軒轅逸扶住舒清的腰,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安沁宣伸過來的毛手,冷聲說道:“說話小心點。”

    舒清懶得理會這兩個年紀不小還用眼神較量的男人,退出軒轅逸的懷抱,走到炎雨和蒼素面前,認真地問道:“你們明白我說什麼嗎?”她不知道怎麼和他們解釋海域的風土民俗,這裡的性別觀念和男女的社會地位,甚至婚姻制度,都和東隅大相徑庭,他們接受得了嗎?

    炎雨和蒼素對看一眼,淡然一笑,回道:“天涯海角,上天入地都跟得,女尊國又如何?”他們來之前,商君就已經勸過他們,也說了很多女尊國他們想像不到的習俗。可是那又如何呢,她曾說過,心安之處即是家,他們闖蕩江湖這麼多年,現在求的不就是心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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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品夫郎
   
    他們臉上的笑意,讓舒清還想勸說的話統統咽了回去。安沁宣還在一旁一邊搖頭,一邊奇道:“慕容舒清,妳給他們吃什麼了?”慕容舒清有什麼好的,他開了大價錢,讓他們跟著他,這兩人居然不為所動。

    炎雨蒼素的固執已經讓舒清不知如何是好了,安沁宣還在一旁說風涼話,她的頭又疼起來了,不禁低罵道:“閉嘴。”

    安沁宣輕笑著吹了一聲口哨,嘖嘖稱奇,“果然在這海域待了一段時間,脾氣漸長了!”

    舒清真的很想白他一眼,他是來添亂的嗎?沒等舒清發難,一道響亮的女聲自竹林外轉來:“拜見左相大人。”

    好功夫,屋裡的四個男子都暗暗感嘆,竹林離竹屋相距數百米,可是女子的聲音就如同在門外傳來一般,可見此人內力深厚。可是她所說的左相是誰?

    舒清暗叫一聲糟糕,她還沒來得及和軒轅逸說清楚,西烈月這是害她嗎?不得已,舒清還是朗聲回道:“進來。”

    她話音才落,馬上被四雙眼睛盯著,尤其是軒轅逸,清兒什麼時候變成了左相?

    這時,竹屋的門被輕輕叩開,走進一個紫衣女官,那女子身形纖細,相貌柔美,想不到竟是高手。菁葮手捧著聖旨,朗聲說道:“左相大人,聖旨到!”

    舒清點點頭,無奈地說道:“宣吧。”這屋裡的幾個人,也不會有人為了這個聖旨而跪地接旨。旨意宣完了,她還要想想怎麼和他們解釋呢?現在不用看也知道軒轅逸的臉色很不好。

    陛下果然神機妙算,在來之前就告訴她,來了之後,不管左相及家人如何反應,都照樣宣旨,宣完之後立刻離開。菁葮輕咳一聲,忽略屋裡奇異的氣氛,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賜當朝左相,相府一座,黃金萬兩,奴僕三百,錦緞三千。賜封左相親夫軒轅逸為當朝一品夫郎,欽此!”

    “左相?”安沁宣挑眉。

    “一品夫郎?!”

    舒清都能聽到軒轅逸磨牙的聲音。

    西烈月!妳這個忘恩負義出賣朋友的東西。舒清在心裡把她詛咒了一個遍,深吸了一口氣,立刻說道:“妳們把賞賜送到相府,退下吧。”

    “是。”菁葮將聖旨放在一旁的竹桌上,立刻轉身退出,她可以回去交差了。

    竹屋有一瞬間的寂靜,安沁宣一邊輕拍著手掌,一邊笑道:“慕容舒清,妳不錯嘛,在東隅是手握民生的商業巨賈,在這海域,倒成了丞相了,佩服佩服!”這個女人真是不簡單,走到那裡,都很精彩。

    “我需要解釋。”軒轅逸低低地說道,這件事必有蹊蹺。

    舒清很感激,軒轅逸沒有馬上動怒,握著他的手,舒清對著炎雨和蒼素說道:“炎雨蒼素,把安沁宣扔出去,守在竹林外,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任何人打擾。”

    “是。”雖然心裡也有所疑問,但是舒清的吩咐,他們從來不會違抗,架起安沁宣左右手臂,三人一同朝屋外走去。

    屋裡只剩下舒清和軒轅逸,軒轅逸一把攬過舒清的腰,抬起她的下巴,輕哼道:“一品夫郎?”

    舒清尷尬的輕咳一聲,急道:“這個不關我的事……”她真的冤枉,她做了丞相,那她的夫君,自然就是一品夫郎。

    不關她的事?軒轅逸將她更抱緊一些,抵著她的額頭,低哼道:“那左相呢?也不關妳的事?”

    舒清立刻搖頭,認真而無辜的說道:“我是被陷害的。”在他還沒有被這個“一品夫郎”給氣瘋之前,舒清一口氣把今天發生的一切如實交代。

    聽完她的話,軒轅逸微微皺起了眉頭,這朝廷之中的事,他比她要明白得多,西烈傾華這麼做,根本就是不給清兒退路,軒轅逸想了想,說道:“這麼說,這個左相妳是當定了。”

    偎進軒轅逸的懷裡,舒清小聲說道:“我們現在踩在海域的土地上,有所依憑並非壞事,雖然我不願意管朝廷的瑣事,但是今日在朝上,我也是別無選擇。而且西烈月的事情,我還是不能不管的。我把她,當朋友。”

    舒清說的,他當然明白,可是君是君,臣是臣,這是不變的定理。軒轅逸提醒道:“話雖這麼說,但是她始終是一個君王。”他不希望,舒清在這裡又被捲進朝堂,再受傷害。

    “我明白的,放心。”現狀已是如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      *****

    西烈傾華看著窗外點點繁星,行宮寂靜的夜竟然讓她有一些恍惚,背負了幾十年的責任,掌控了幾十年的權利,一時之間,化為零,說實話,她並不習慣。她可以等她百年歸老,回歸塵土,才將皇位傳給月兒,但是歷史的經驗告訴她,那時她老眼昏花,力所不及,其中的變故又有多少?這就是海域女皇大多未逝先傳的原因。

    一件輕薄的棉錦披風緩緩的蓋在西烈傾華的肩膀上,齊峙在身後環住她的腰,讓她舒服的靠在自己的懷裡,良久,才輕聲問道:“您為什麼要這麼做?”

    西烈傾華微微笑道:“你不明白?”

    “不明白。”齊峙想了想,回道:“那女子始終是外國人,而且您這麼做,不怕傷了季相的心?”季悠苒跟著皇上十來年,這時候,卻多出個左相,只怕她面上雖然不說,心裡總是要彆扭的吧。

    西烈傾華微嘆一聲,回道:“這是朕和悠苒商量的結果。”誰會相信,這其實是悠苒的提議,她才是促成舒清成為左相的人。

    “這麼說季相同意?”會嗎?這樣無疑是在分刮她的權利,久居高位的人,真的放的下?

    這就是悠苒非同常人的地方,也是她欣賞她十數年的原因。轉身看見齊峙仍滿是憂慮的眼,今晚若是不給他解釋清楚,估計他要睡不著了。西烈傾華輕拍著他的手,笑道:“月兒初登寶座,對於悠苒的意見,未必信服。而且,悠苒在相位十餘年,雖然不願加入任何一派,但是這麼多年,其中的利益糾葛在所難免。再則,舒清在海域無親無故,不易捲入派系鬥爭,這麼多年,斐家在朝中的勢力不可小覷。舒清的介入,是打亂這股勢力的好時機,今天你也看見她的能力了。最重要的是,月兒信她!”而信任的付出,對於一個君王來說,是多麼的不容易。

    “我明白了。”齊峙想了想,點點頭,嘆道:“皇上用心良苦。”

    感覺到他的不安,西烈傾華撫平他微皺的眉心,笑道:“放心吧,我們的月兒已經不是小姑娘了。”她是她一手培養的一國之君,她相信,月兒的成就會遠大於她的。

    “恩。”彷彿要說服自己一般,齊峙用力的點了點頭,這皇上又豈是這麼好當的,他只希望,月兒一切安好便罷了。

    紅燭過半,燒得啪啪的響,映照著滿室的金碧輝煌,華麗而不真實。外面不是傳來恭賀之聲,彷彿觥籌交錯的虛偽就在眼前。裡面,宮人忙著整理床榻,準備美酒,在眼前晃來晃去,這一切,在許熾擎看來,只會讓他更加心煩,不耐煩的扯著身上繁瑣的暗紅禮服,穿了一天,真是累死人了。

    應酬完了晚宴,西烈月有些微醺的回到寢宮,就看見許熾擎一臉鬱悶的坐在那,揮揮手,讓所以的宮人都下去之後,西烈月跌坐在床沿上,笑道:“這身衣服讓你這麼彆扭,就脫下來吧。”

    許熾擎二話不說,將禮服三兩下就扒了下來,穿著中衣,悶不做聲的坐在床沿的另一頭。西烈月倒向床榻,一手撐著頭,笑道:“熾不問為什麼了?”他不是一直對選他做這后主很不滿嗎?

    許熾擎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回道:“誰叫我是許家的兒子。”就活該做這政治的犧牲品。反正他也改變不了什麼,他們也不需要問他的意見,他只是一個符號而已,還問什麼為什麼。

    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逗笑了西烈月,可是她卻裝住一副惆悵的樣子,嘆道:“做朕的后就真的讓你這麼難過?”

    聽到西烈月忽然低落的聲音,許熾擎立刻回頭,急道:“我……妳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不是討厭她,其實,這兩年來,她對他,已經很好了,給了他少有的自由,關心呵護也不在話下,他討厭的,是這後位後面的意義和束縛而已。

    他著急的樣子取悅了西烈月,西烈月輕佻柳眉,追問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她滿臉的輕佻,眼睛裡竟是笑意,哪裡有半點心情低落的樣子,許熾擎知道自己又被西烈月戲弄了,心裡不快,脫口而出:“我不喜歡要這些個虛名。也不想背負這些責任,我想……”

    “想怎樣?”

    深吸一口,許熾擎坦然回道:“我想做自己。”

    室內有一瞬間的寂靜,西烈月盯著他,微微瞇起的眼看不出喜怒。許熾擎不自覺的握緊雙拳,話他已經說出去了,她要怎麼,他都無話可說。其實他並不擔心,她是個明君,不會因為他不敬的話,連累家裡,至於自己,他根本不在乎。

    他這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真的讓西烈月哭笑不得。坐直身子,西烈月嘆道:“熾,你覺得朕選你做這后主,完全是因為許家?”

    難道不是嗎?許熾擎有些茫然。

    西累月搖搖頭,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酒壺,直接就著壺口,喝了幾口,才說道:“要做自己,首先要有自己的位置。每個位置上,都有自己的義務與責任,同時也會有相應的自由。站在最高點上,才擁有更多自由。只有你成為掌控規矩,制定規則的那個人,才有更多的自由掌握在你的手中。”

    拿起旁邊的酒杯,倒了一杯酒,西烈月走到許熾擎面前,將杯子遞到他的手中,輕撫著他有些茫然的臉,輕笑著說道:“你的性子,在這宮裡,若不是這個位置,你會更不自由。”就是知道他這太過直爽,沒有什麼心機,又受不得那麼多規矩約束的性格,她才讓他坐上這個位置,起碼,這後宮之中,沒有人能為難他。這樣的真性情,越來越少了,她捨不得他就此隕落。

    拍拍他有些木然的臉,西烈月嘆道:“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她,也累了。

    踏著月光,湛藍的身影漸行漸遠。

    許熾擎卻愣愣的盯著那早已沒有倩影的方向。想要叫住她,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能說些什麼。腦子裡,一直盤旋著她剛才說的話,她是因為他是他,才讓他成為后主的嗎?是嗎……

    西烈月慢慢踱回到御書房,裡面早有人等候,看見她進來,菁葮躬身行禮道:“主子……陛下。”

    看她彆扭的樣子,西烈月笑道:“就按原來的叫吧。聖旨頒了?”

    “是。”

    “那個男人有沒有暴跳如雷?”西烈月感興趣的是這個,趕在今天晚上頒旨,就是想看軒轅逸跳腳的樣子,揚名天下的鎮國將軍現在居然是她海域的一品夫郎,這是多麼有趣的事情。

    菁葮很少看見主子這樣雙眼發亮,興趣盎然的樣子,不過她還是只得打斷她的猜想,回道:“沒有,左相家中有四個男人。”她也不知道主子指的應該暴跳如雷的是哪一個?

    西烈月錯愕:“四個?是什麼樣的人?”舒清開竅了?可能性很低。軒轅逸又不是吃素的,本來她還打算賜幾個侍郎給舒清,不過怕明天軒轅逸直接將舒清打包帶走,所以只好作罷。

    菁葮如實回稟道:“一個始終環著左相的腰,臉色陰騖,一個一臉幸災樂禍,邪氣得很,還有兩個冷酷堅毅,面無表情,而且四人武功都很高。”她一靠近就已經感受到他們非同尋常的氣場。

    那個臉色陰騖的不用說,自然是軒轅逸。面無表情?西烈月想起了在霜天別院裡為她治傷的炎雨,猜測道:“難道是炎雨,蒼素?”

    揮揮手,西烈月對著菁葮說道:“妳下去吧。”

    “是。”

    如果是炎雨,蒼素,他們的到來是一件好事,現在舒清已是左相,他們最起碼,能保護她的安全。只是那個邪氣的男子是誰呢?

    同一片月光下,被趕在竹林外的男子,躺在沙灘上,手握美酒,仰望星空。邪魅的容顏在涼如水的月華洗禮下,越發的俊美。墨黑的長髮,在瑩白的細沙映襯下,黑亮得如同最上好的絲綢。而狹長的眼眸半閉著,與天上的星辰交相輝映著,嘴角驕傲而邪氣的笑容,會讓所以看到的人心跳加速。這樣的男子,到海域,不知道,是福是禍。

    海上的日出,他已經看了一個多月,早就已經看厭倦了,可是今天,他卻覺得這日出,格外的美麗,果然,心情不同,地點不一樣,感覺也會變得不一樣。躺在細沙上,感受著直逼腳底的潮水,鹹濕的大海氣息,還有那慢慢薰染天際的嫣紅。

    安沁宣舒服的閉著眼睛,笑道:“這麼早起?”

    舒清在昨夜海浪洗禮過的岩石上坐下,回道:“是挺早。”

    安沁宣睜開眼睛,盤腿坐著,眼睛邪邪的打量著舒清脖子上的點點殷紅,笑道:“軒轅逸捨得?”

    舒清輕笑著看著他,對於脖子上的印記,遮也是遮不住的,舒清笑道:“他還在睡。”

    她倒是坦然,安沁宣好笑的搖搖頭,慕容舒清若是忸怩作態,也不是她了。將視線投向初升的朝陽,安沁宣低聲嘆道:“這裡很漂亮。”主要是讓人覺得很愜意,他好像也有些喜歡這個奇特的國度了。

    捋了捋被海風吹亂的髮絲,舒清點點頭,回道:“是很漂亮。”不過她更喜歡在她的竹林裡看日出,起碼不用擔心這惱人的海風會把她的頭髮吹得亂七八糟。

    海風吹得她的青衣衣袂紛飛,青絲自有主張的如黑瀑般飄撒,臉上淡淡的笑意,眼中平靜而祥和,這時的她,應該算是美麗的吧,難怪軒轅逸什麼都可以不要了。守住這份美麗,已是不易。

    收回膠著在她身上的目光,安沁宣說道:“妳想和我說什麼?”

    舒清轉過頭,笑道:“是你想和我說什麼吧。”他會出現在這裡,不會沒有理由。

    安沁宣大笑起來,這讓他想起了夜探慕容府邸的情景,那時她也是這樣胸有成竹,淡笑著和他說話,安沁宣笑侃道:“慕容舒清,妳還是原來的妳,讓我無比想念。”

    輕輕點頭,舒清一副受教了的樣子,回道:“所以你不遠萬里,海上行船一個月,就為了和我說這個?”

    安沁宣痞痞地笑道:“感動吧?”

    對付他這樣不要臉的人,舒清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回道:“還不錯,如果我白癡的話。”

    安沁宣搖頭,彷彿很痛心的樣子,“妳不在東隅,我真的會很無聊,沒有對手的日子,會讓我覺得生活無趣。”這點他沒有說謊,沒有慕容舒清的慕容家,並沒有什麼威脅性,好不容易有了棋逢對手的感覺,現在沒有了,不是很可惜嗎?

    “那你這次是來調劑生活的了。”無聊?很像他會說的話。有時候,她會想,這樣邪肆到無法無天的男子,到底有什麼是他在意的?

    “算是吧。”安沁宣大言不慚的點點頭。

    “那祝你玩得愉快。”舒清自岩石上起身,看來他今天是不打算和她說了,既然如此,她也沒有必要和他在這浪費時間了。今天是西烈月第一天上朝執政,她想不去也不行。

    看她優雅的起身離開,安沁宣也不著急,一邊享受這盛夏的晨光,一邊悠哉回道:“我會很愉快的,就是怕慕容星魂不會很愉快。”

    舒清離開的腳步在聽到星魂名字的那一刻一僵,她還是放不下慕容家,尤其放不下家裡的兩個孩子,嘆了一口氣,舒清轉過身,說道:“說清楚。”炎雨,蒼素沒說家裡出了什麼事,星魂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

    安沁宣得意地勾起唇角,慕容舒清太重感情,這就是她致命的弱點。不過,還是不能把她逼急了,安沁宣一副稍安勿躁的表情,笑道:“別激動,妳走之後,那個多情皇帝並沒有為難慕容家,妳那個弟弟也不算太沒用,慕容家暫時還不會垮。”抓起一把細沙把玩,安沁宣話鋒一轉,說道:“只不過,妳在慕容家時,涉獵米糧,客棧,書齋,珍寶,布匹,茶葉等等,妳的寶貝弟弟就應接不暇了。”

    這麼多的產業,星魂應接不暇很正常,而且還有馮毅,風起軒,應該不至於出什麼大亂子。安沁宣想要吊她的胃口,看他剛才所說的,他似乎在打慕容家的主意,只要不是星魂本身出什麼事,產業對她來說,沒什麼了不起的,舒清心下安定了下來,輕踏著腳下細細的海沙,舒清輕笑道:“說重點吧。”

    “好。”她應該知道他的意圖了,他也沒什麼好隱藏的了,安沁宣大方的說道:“珍寶齋是妳一手創立的,並不是慕容家的祖業,生意相較於其他產業,並不出眾,慕容星魂已經打理不過來,我們安家有心獨佔珍寶行業,所以,若是妳願意將珍寶齋全數轉給安家,那麼,妳們慕容家南北水運糧食,布匹,茶葉,安家都可以保妳們萬無一失。”

    原來如此,這就是他來海域的原因。其實當時會做珍寶的生意,主要是因為商君在西北和海域獲得很多奇珍異寶,而且這個行業其實很暴利,還能帶動一些高級錦緞刺繡的銷售,所以做了這一行,不過是順勢而為。她並不想讓慕容家與商君的飄渺山莊有太多瓜葛,所以做不做珍寶其實都可以,而且安家是東隅水路漕運的巨頭,平日走水路很是方便,就是每次安家多少都會為難他們。現在有他們運送貨物,真是再好不過,只是,舒清卻不想這麼便宜了安沁宣。

    舒清漫不經心地回道:“你算是來和我談合作的?”

    安沁宣也懶懶地回道:“妳不是說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嗎?我一直很認同。”這就是她高明的地方,商人逐利,這是本質。

    舒清好笑的走回到安沁宣身邊,與他並排而坐,歪著頭看著他,微瞇著眼笑問:“你認為我會同意?”

    安沁宣也歪過頭,與舒清對視,自信地說道:“妳是聰明人,慕容家樹大招風,產業太分散並不是好事情,而且就算妳不同意,以安家的實力,一樣可以獨霸珍寶行業,到時妳慕容家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妳可以慢慢考慮。”

    兩人就這樣妳看我,我看你,最後都大笑了起來,慕容舒清的手在細沙上來回撥弄,淡淡的笑容始終不離唇角,說出來的話卻不如手中海沙那般細軟,“不用考慮了,以你的性格,一定已經試過,只是星魂年輕氣盛,絕對不願意放棄。以慕容家的能耐,就算珍寶齋不賺錢,完全可以和你僵持數年。所謂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如說是,兩敗俱傷!你不想花無謂的錢在和星魂爭鬥上,所以,想到了我。”

    安沁宣一邊輕拍手掌,一邊苦笑地搖頭,想不到她半年不回東隅,和她談判也一樣不容易,很好,他就喜歡這種感覺,棋逢對手的感覺。

    舒清讓細沙從指縫中一點點的滑落,不緊不慢地回道:“你知道,慕容家在東隅有多少間珍寶齋嗎?是三十七間。如果我把這些珍寶齋都轉給你,你可以省很多事,就可以獨霸東隅珍寶行業。而慕容家,卻只是得到你在水運上的支持,你不覺得你的算盤打得太精了?”

    “哦?”安沁宣微微挑眉,說道:“這麼說,妳是不願意了?”

    俐落的拍拍手,舒清搖搖頭,指著安沁宣,肯定地說道:“我可以把珍寶齋都轉給你。”

    她剛才做了這麼多鋪墊,現在卻答應得這般爽快,倒讓安沁宣有些意外,“條件?”他可不會天真的以為慕容舒清會給他撿這樣的便宜。

    舒清微微掩下雙眸,掩蓋住滿目的笑意,回道:“和你打個賭。”

    打賭?安沁宣沒想到舒清會這麼說,魅惑的細眸微起,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唇角掩飾不住的笑意,說明舒清的心情很好。尤其是看著這張桃花臉,舒清就覺得未來的生活會很愉快,語氣也輕鬆地說道:“你贏了,就按你剛才說的條件把珍寶齋轉給你,你若是輸了,轉讓的條件增加一條:未來五年內,慕容家從安家托運的所有運費一律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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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3 10:19:25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青桐公子
   
    雖然五年的運費是一筆巨大的數字,但是現在,安沁宣卻一點也不放在心上,是什麼賭約能讓慕容舒清心情好成這樣,這才是安沁宣此刻好奇的,爽快地點點頭,安沁宣問道:“有意思,好,妳說說看,怎麼個賭法。”

    很好,上鈎!舒清神秘地小聲說道:“就賭……你若能讓海域新任女皇為你神魂顛倒就算你贏,反則就是你輸,三月為期。如何?”西烈月算計她這麼多次,不回敬一二,有違她禮尚往來的做人原則。

    安沁宣一愣,等了半天,舒清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忍不住問道:“就這麼簡單?”

    舒清肯定地點點頭:“就這麼簡單。”

    安沁宣大笑一聲,仍是不信地問道:“一言為定?”慕容舒清是和他開玩笑,還是想要把珍寶齋送他,卻不好意思說出來,才和他打這種毫無挑戰性的賭,害他剛才還期待。

    他一副無聊之極,勝券在握的樣子,讓舒清失笑,不得不提醒道:“你不問問怎麼樣才算為你神魂顛倒嗎?”

    安沁宣完全不以為意,懶懶的繼續躺回沙灘上,撇撇嘴,無趣地回道:“隨便妳要怎樣,對我來說都沒有差別。”女人之於他,只有他要與不要的區別。

    這一刻舒清真的有一種給他兩個耳光的衝動,這種男人就是被女人寵壞了,深吸一口氣,帶著微微的嘲諷,舒清笑道:“你確定你的自信不是盲目的?”其他女人她不敢說,可是對象是西烈月的話,舒清覺得還是很有看頭的,光是登基大典之時,走在她身邊的兩個男子就是極品,一個陽光俊朗,一個優雅飄逸,看起來各個不比安沁宣差。

    感覺到舒清毫不掩飾的諷刺,安沁宣微微側過身,側臥著半撐起身子,狹長的細眸盯著舒清,帶著邪氣和另類的柔光。輕揚的嘴角,彷彿玩世不恭,又彷彿只為妳而上揚,低低的男聲,帶著磁性,伴著清風,問道:“妳這麼認為?”

    他……真的是個禍害!絕美的臉上,有著惑人的邪魅之氣,修長的身形,側臥著微敞開來的領口,肆意飄揚的墨髮,就是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似乎由不得妳去抗拒,越是想要逃離卻發現自己只能飛蛾撲火,他身上有著海域男子沒有的狂傲與熾烈,邪魅而致命。

    別開視線,舒清深呼吸了幾次,加上海風的吹拂,那種眩暈的感覺總算消退了一些,她也是正常的女人,她承認,他真的能讓人意亂情迷。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舒清笑道:“好吧。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

    太陽已經完全躍出了水面,陽光也不再輕柔,伴隨著水波的蕩漾,陽光竟是晃得刺目,該說正事了,她快趕不上早朝了。“神魂顛倒太難界定了,我立個標準吧,女皇心中有一個心愛的男子留下的傷痕,你要是能讓她打開心扉,忘了他而愛上你,就算你贏。”

    “原來妳是要我給她療情傷。妳不怕……她愛上我,傷得更深?”他好奇,慕容舒清和那個女皇有仇嗎?讓他來療情殤,只怕愛上他,才是正真的深淵吧。

    她怕!

    半年來,或多或少的,知道了西烈月那段深藏於心的傷痛,有時候,看上去已經癒合的傷口,只是不讓人碰觸,欺騙自己和別人的表像。其實,傷口已經潰爛,向更深的地方,傷害著她,或許安沁宣會給月帶去新的傷痛。但是,她始終相信要治好這樣的舊傷,必須有一個人掀開那個傷口,將腐爛的地方去除,雖然會痛,但是這樣才會好。

    起碼,月會知道如何再去愛,而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初識情愛的小女孩了,相信這次,她能夠承受。再說,誰能肯定,安沁宣不會被她所虜獲呢,所以,她賭了!

    只是這些,並沒有必要讓安沁宣知道,舒清不願多談地回道:“這似乎不是你應該擔心的。”

    他是無所謂了,這場賭局對他百利而無一害,再則,女皇他還真的沒有試過,挺有意思的,輕慢地點頭,安沁宣回道:“好,我賭了。”

    “需要我幫你引薦入宮嗎?”西烈月現在貴為女皇,想要接近她,可沒有這麼容易。

    安沁宣搖搖頭,笑道:“現在入宮有什麼意思,需要的時候,我會和妳說。等我的好消息吧。”

    “好。”希望真的是好消息……

    大殿之上,只有正四品以上的官員才可以上朝面聖,按官職大小排列著。等待著,仰視著,敬畏著龍椅上高高在上的那個人。

    當自己的腳開始隱隱作痛的時候,舒清終於開始明白那些急於想要坐上那個位置的人的感受了。禮官念完一長串的新任官員名單之後,西烈月才慢悠悠地站起身。這時響起的是震徹整個大殿的朝拜之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西烈月微微抬手,回道:“眾卿平身。”

    眾臣這時才可以稍微直起背來,微低的頭,仍是不能直視天顏。舒清輕輕傳動了一下脖子,有些僵,其實帝王氣勢,就是這樣培養出來的吧,所有人都只能匍匐在妳的腳下,誰能在這樣的虛榮面前保持長久的清醒,包容,謙和。所以自古以來明君就顯得那麼的難得了。

    西烈月緩緩坐下,看著眼前的臣子,朗聲說道:“妳們當中,有些是為海域效忠多年的老臣,有些是初入朝堂的後起之秀,朕希望妳們盡心盡力,能為海域創造輝煌。”

    她的話音才落,又是一聲齊呼:“臣等定當竭盡全力。”

    舒清暗暗吐了一口氣,她懷疑這些人是經過長期的演練,才有這樣的默契,知道什麼時候應該齊聲說些什麼,真是整齊劃一。

    西烈月瞟了舒清一眼,她猜想她現在這樣守規矩的垂首以待,不是在掩飾笑意,就是閉目養神。不過這樣一站一個時辰,也算為難她了。

    環視下面眾人安靜的樣子,西烈月問道:“各位愛卿有什麼要啟奏的?”

    久久的無語之後,一個聲音回道:“臣有本啟奏。”

    舒清微微側目,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子,看位置和穿著,應該是尚書吧。

    西烈月彷彿心情很好,微笑道:“准。”

    女子垂首恭敬地回道:“承蒙陛下不棄,繼續任用微臣為戶部尚書,然戶部事物繁多,臣建議,陛下能增設侍郎一人,中郎一人。”

    她就是戶部尚書?舒清更仔細的觀察她,斐汐雯年紀不小,依舊端莊秀美,看她氣勢內斂,為人微恭,這時候提增加人手,還要是侍郎中郎之職,心可不小,只可惜,沒有看清楚形勢,西烈月並不是西烈傾華。

    西烈月大笑道:“斐卿所言,正是朕所想,朕也覺得,現在的各部人事繁複,未能各司其職,朕也正為此是頭痛,兩位丞相有何良策?”是該改變的時候了。

    季悠苒微微上前,回道:“臣以為,吏部應對各個官職管轄範圍,職責所在,做一個全面的規定,並以此要求官員對於所管事務做出計畫籌措,吏部加強對各部的考核監管。未達考核的,因以予……罷免。”

    罷免?西烈月在心裡嗤笑,好辦法,只是,誰來監管,誰來執行呢?季悠苒的策略其實很好,有監管的部門,監管制度,獎懲方法,對於官員的考核,很有幫助,只是,這樣的監管,和所謂的罷免,最後的結果只會是不了了之,季悠苒應該也很清楚,才會說的這樣的猶豫牽強吧。

    西烈月微笑著看向舒清,問道:“左相以為?”

    她想她如何以為呢?有些話,能不能說,她還在考量。舒清也微微上前,猶豫了一會,回道:“臣以為,右相所言甚是。有法可依,有責可究,群臣才可更好的為國效力。”

    西烈月微微皺眉,她為什麼不說呢?難道她真的只是打算獨善其身嗎?不會的,她不會是這樣的人,那麼是她有所顧慮了,既然如此,她就再推她一把,她們都已經無路可退。西烈月繼續笑道:“朕曾聽聞左相還有一個廣納賢臣的提議,今日可以提出來,讓眾卿也品評一番。”

    舒清哀嘆,西烈月還是希望在朝堂之上說,她是和她提過科舉制度,但是也和她提了其中的利弊。那是對皇室,貴族,世家權利的挑戰,最後她可能得不到支持,甚至於最後她的母皇都會插手。一切都應該從長計議的,但是她要她今天說,看來想要變革的決心已經堅定不移了。她要說嗎?該怎麼說才能爭取到更多的支持?

    沉吟片刻,舒清回道:“臣以為,貴族世家,多才人雅士,然庶民之中,也不乏有才華的賢士想要為國效力,而海域也曾任用庶民,只是常需多方考核其能力,費時費力。官職也多為六品以下,未能很好的為國效力。”

    舒清還在想,應該如何解釋科舉制,才能不被群臣反對,西烈月卻是不容她多想,問道:“左相對此,有何良策?”

    輕嘆了一口氣,舒清說道:“臣之見,陛下可以開科考,廣納天下賢才,唯才是舉。”

    不出所料,舒清話音才落,低低的抽氣之聲從身後傳來,這所謂唯才是舉,是對官爵世襲制的極大挑戰,也是世家貴族們所不能接受的。

    西烈月滿意的點點頭,她總算是說出來了。第一次聽到舒清對科舉的分析解釋時,她驚嘆於如此細緻而有效的選拔人才制度,雖然舒清說了諸多弊端,在她看來仍是利大於弊。她要讓海域更為強大,首先就要打破長久以來,盤根錯節的世家關係對朝堂的操控。底下的騷動她聽得很清楚,這就對了,西烈月冷冷地笑著,語氣卻是堅定而溫和地說道:“繼續說。”

    舒清微微抬頭,對上西烈月霸氣而堅持的眼,這是一個帝王的氣勢和決心,她現在是急於翱翔於屬於她的天際裡的蒼鷹,需要一切的變革來實現自己的統治。舒清收回視線,冷靜的說道:“陛下可三年開一舉,分門考試,成績最好的三甲,可位列四品以上官員,其他成績優異者,不任用為官,也可推薦至各大書院教學。此舉,不僅可以讓萬民讚嘆陛下貼近庶民,愛才惜才,也可為朝廷注入新生力量。”

    舒清說的簡單,不過從這些所謂盡心效忠的大臣們微白的臉色和惴惴不安的神情中,可見他們還是聽明白了的。西烈月大笑出聲,明確的表示了自己的愉悅和讚許,掃視了一眼,才大聲問道:“這個方法甚好,眾卿家以為如何?”

    群臣妳看我,我看妳,官職小的自然是不敢多話,位居二品以上的,哪個不是在這朝堂打滾了十幾年的老臣,今日陛下初登大典,就有此新政,估計是和那個舒清商量好的,還未看出個門道,沒人上前說話。

    就連西烈倩和西烈淩,都是默不作聲,靜觀其變。

    不說話?西烈月看向季悠苒,問道:“右相?”她要知道,季悠苒的態度。

    季悠苒稍稍上前一步,謙和卻大方地說道:“臣以為,左相考慮到平衡民意,又為朝廷招攬人才,確為良策。只是三年一舉,又只選前三,若是朝廷急需用人之時,怕到時賢才奇缺。”

    西烈月挑眉,還未說話,舒清卻一反常態,主動上前回道:“右相擔心得是,所以三年一舉乃常科,即定期舉行,還可設制科,每年或急需人才時,由名士或世家舉薦,或是上屆成績優異者參加考試,吏部評選,最後由陛下殿試選拔人才。”

    這些世家貴族不過是怕科舉會破壞了他們的世襲爵位,如果兩項制度一起實行,相信他們暫時也就無話好說了,不然,若是要與庶民同考,取得功名,才是為官唯一的管道,這些老臣估計會以祖宗法度,歷代沿襲為由,誓死捍衛世襲制。若是再來個以死明志,只怕到時科舉的實行就更為困難了,多少君主想要變革最後的都是只能不了了之。

    舒清這般圓滑的說辭,讓西烈月的臉色並不怎麼好,冷冷地問答:“眾卿家還有何異?”

    舒清做出的解釋,大臣們似乎還算滿意,而且殿上所有人都看出西烈月決意推行科舉制,誰也不想撞這個槍口,紛紛沉默。西烈月也不再多問,直接宣道:“眾卿都認為此策甚好,那麼左右相接旨。”

    舒清與季悠苒同時上前。

    “右相負責督促吏部,明確各部官職管轄範圍,職責所在,做一個全面的規定,並對各部考核監管。左相,負責開科舉之事,秋後開考,為朝廷納賢。各部官員通力合作,不得有誤。”

    “臣等定當竭盡全力。”又是整齊劃一?舒清失笑,果然多上幾次朝,她也會明白什麼時候應該說什麼了。

    “退朝”之聲才起,西烈月已經匆匆離去。

    看來女皇陛下是生她的氣了,不是她對西烈月的權威沒有信心,實在是……

    罷了,舒清搖搖頭,緩緩走出大殿。

    季悠苒正要離開之時,一個紫衣女官走到她面前,躬身行禮之後說道:“右相,陛下書房有召。”

    召見她?季悠苒看了一眼悠閒的慢悠悠晃出大殿外的舒清,苦笑回道:“有勞。”

    進入御書房的時候,西烈月已經端坐在龍椅之上,相較於剛才不加掩飾的怒氣,她此刻看起來,心情卻是很不錯的樣子,季悠苒俯身行禮道:“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西烈月揚揚手,笑道:“季卿家無需如此多禮了。”以前在母皇面前,她可是有特許可以不跪不拜的。

    可見,這個季悠苒多麼了得,不是能得母皇特赦無需跪拜是如何了不起,而是在天子身邊,被恩寵了十幾年,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時她的意見要比她這個做女兒的意見在母皇面前更為重要。可想而之,她是如何的得志,然這樣十幾年的歲月,並未讓她恃寵而驕,恃才放曠,在她這個新王面前,她表現出了一個臣子應有的一切恭敬與風度,彷彿那十年的風光只是過眼雲煙,這就是她欣賞季悠苒的地方。

    季悠苒站直身子,並沒有因為西烈月的話而有特別的表情,平靜地回道:“謝陛下。”

    就是她這幅寵辱不驚,過於平淡的樣子,讓人覺得難以掌控。西烈月笑道:“妳知道,朕宣妳來,所謂何事?”

    季悠苒停頓了一會,回道:“臣,不知。”

    西烈月搖搖頭,肯定地說道:“妳知道的。”

    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季悠苒才低聲回道:“臣以為,萬事皆應水到渠成。”

    她終於肯說真心話了?西烈月並不惱,笑道:“妳認為朕操之過急?”

    季悠苒微笑著並不作答,西烈月輕哼一聲,“妳和舒清今日一搭一唱,倒是默契得很。”

    她的兩個好丞相,一個是藏而不露,一個是秘而不宣,但是倒心有靈犀。這兩人都是難搞的人物,她這個皇帝當得可真不易。

    聽出了西烈月話裡的調侃,季悠苒微笑道:“臣以為,左相與微臣想的都是一樣。”

    西烈月收起了笑意,認真地問答:“那麼依妳們所見,多久方能見成效?”

    “少則五年,多則十年。”

    少則五年,多則十年。她說的很坦然,西烈月點點頭,不輕不重得說道:“那妳也應該知道,有人怕是等不到三年,妳們卻要朕等十年?”

    皇家政權某位之事多為忌諱禁忌,很少拿出來討論,季悠苒卻也沒有因為這樣敏感的話而露出忐忑的神情,只是平靜的回道:“陛下對於所謂三年早已胸有成竹,帶領海域走向新的面貌,又豈止十年。”

    她對她倒是很有信心嘛,輕輕彈著手指,西烈月霸氣十足的說道:“可是有些刺,不拔出來,朕日夜難安。”

    就是這樣帶著野心,霸氣,同時充滿著力量、智慧的笑容,讓她在十年前就知道,西烈月會給海域帶來一段不一樣的歷史。季悠苒顯然也為她的氣勢所感染,說道:“刺是一定要拔的,不過刺多半有毒,未有萬全準備,只怕拔出來,更疼,這根刺扎得——太深了。要拔,就要拔得乾乾淨淨。”

    是太深了,這是歷代女皇心中的刺,沒有人會希望被鉗制,尤其是一個君王,只是毒刺拔出來造成的傷口,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了,但是她西烈月,是拔定了!

    只是她的兩位丞相都不贊同她速戰速決的變革方法,好吧,這次科舉是她的試金石,若是成功,她會讓這個五年,十年,很快到來,而她今天心情還不賴,起碼她已經感覺到,季悠苒能為她所用,而且,她心中也有著一團火,這就是她需要的。

    輕輕抬手,西烈月說道:“退下吧。”

    “臣告退。”季悠苒微微躬身,退出了御書房,她相信,西烈月找到了她想要的,而她,也看到了她想看到的。

    夏日的天氣還真是讓人難以捉摸,一會兒清空萬里,一會兒狂風暴雨。現在雨又漸漸小了,細細密密的,天際似有若無的出現了一道淡淡的彩虹,看不真切,卻很美。

    舒清並沒有打算住在西烈月準備的丞相府裡,看雨小了,她下了馬車,拿著雨傘,走在海邊的細沙上,感受著腳下綿綿的感覺。被暴雨刷洗過的天空,和海水一樣藍,只可惜,誰也預料不到,這樣的藍能保持多久,所以,盡情享受此刻吧。

    秋後,還有四個月,如何排除世家貴族明的暗的阻撓是一個難題,如何讓真正有才的人相信科舉,又是另一難題,西烈月,給她找了一個大大的麻煩。

    遠遠的,看見她的那片竹林,青翠與明藍,碧波與竹浪,還真是相得益彰。心情甚好的舒清正要走進竹林,卻發現竹林前的海灘上,幾塊巨大的礁石旁,坐著一個暗藍的身影,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髮絲也散亂的披在身後,一滴滴的水珠沿著他的額,腮,脖子落下,顯然,他是被剛才的暴風雨洗禮過的。那人眼神空洞的看著遠方,一動不動,幾乎與身邊的礁石融為一體。

    看樣子,估計是個受了打擊的失落之人吧,對於這樣的人,舒清覺得,若是他自己想不開,說什麼也沒有用,正要離開,卻看見他右腿一條深深的劃痕,幾乎見骨,細雨就這樣澆在上邊,血順著雨水染紅了他身邊的細沙。他卻一副行屍走肉的樣子,似乎沒有痛覺,舒清猜想,這時候,他應該已經麻木了,可是這才是最危險的,很容易失血過多,或者感染,想了想,舒清還是走到男子身後,小聲問道:“需要幫忙嗎?”

    男子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還是空洞看著前方,舒清再上前一步,想要確定他是不是意識已經不清楚了。炎雨卻飛身擋住舒清前進的步伐,男子也在這時冷冷地說道:“走開。”

    還好是清醒的,舒清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最後還是轉身入了竹林。每個人都有封閉自己的權利,或許過一會想透了,他自然會走的吧。

    又是夕陽西下時,舒清最喜歡的事,就是在竹林的石桌旁,喝著茶,透過竹林,看絢爛得晚霞,被黑暗慢慢的吞噬。雨早就已經停了,舒清潛意識的看向中午所見的男子所在的地方,他還在那。

    舒清微微皺眉,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了,就是一個健康的人吹這麼久,估計也要生病的,更別說他的腿傷那麼嚴重。她可以不在意別人選擇什麼樣的方式虐待自己,可是她還是不能看著一個生命在自己面前慢慢的流逝,卻不做點什麼。

    走到男子身後,舒清冷情地說道:“你若是不想活,就要再往前走一點,不然想等潮水漲上來,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和中午的時候不一樣,男子的情緒似乎穩定了很多,已經沒有再呆滯地看著海面了,可能是腳上的傷讓他動彈不得吧。聽到舒清的聲音,男子回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轉頭看向海面。

    想不到,他有一張個性的臉,如何俊朗就不說了,舒清發現到了海域之後,她看到的男人都長得很好。眼前這個男子,出彩的地方,在於他那一身孤傲而略帶憂鬱的氣質,優美的側臉,迷離又專注的眼神,讓他有一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感覺。

    輕咳一聲,舒清把注意裡放在了他的腳上,血已經被海風吹乾了,但是依然是血肉模糊的樣子。沙灘上有幾處他微微移動右腳的痕跡,他應該也想過站起來,但傷得太重,動不了了。

    舒清走到他旁邊,伸出手,說道:“能站起來嗎?”

    青桐再次看向這個中午出現過一次的女人,她還真是多管閒事。不過她淡淡的微笑,卻是莫名的讓人討厭不起來,看著伸到自己面前的這隻手,他竟有些恍惚,白淨而修長,不知道,是否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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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3 10:19:37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窺視之心
   
    舒清看到他一直瞪著自己的手,忽然想到,這裡是海域,雖然男子沒有像東隅的女子一樣有那麼多的規矩講究,但是和女人摟摟抱抱還是不太好的。訕訕地收回手,好吧,她也扶不起他,舒清對著身後的炎雨說道:“炎雨,把他扶到竹林裡。”舒清說完就自顧自的走回竹林,她的茶應該煮好了。

    青桐的腳傷比想像中的嚴重,坐了一天,他根本走不了路,是被炎雨抱進竹林,放在竹榻之上。

    一直不動,不覺得痛,可是當炎雨幫他處理傷口的時候,疼痛感鋪天蓋地地襲來,頭上密密的全是汗珠,抓著竹榻的手青筋都凸了起來,緊咬著雙唇卻不肯吭一聲。

    雖然滿頭都是汗,但是他仍是不停地顫抖著,舒清看不得別人這個樣子,從屋裡拿了一件披風,披在他的肩上。炎雨正用藥水幫他清洗傷口,血順著腳踝流下,染紅了一盆清水,每一次的清洗,他彷彿都像受重刑一般,舒清小心地咽了一口口水,老天,這該多疼,忍不住對炎雨說道:“炎雨,輕點。”

    不想再看下去,舒清走到石桌前,繼續煮著茶。

    青桐一邊忍受腳的疼痛,一邊緊緊的抓緊身上的披肩,他真的很冷。可是剛才在海邊,他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冷,原來,冰冷是相對溫暖而存在的,沒有溫暖,永遠也不會知道什麼是冷。

    青桐盯著舒清優雅泡茶的側面,這個女人是誰?這座竹林是她的嗎?和她倒是很般配,風骨幽然。

    好不容易,炎雨處理好傷口,舒清問道:“怎麼樣?”不知道會不會瘸。

    炎雨起身,回道:“沒事,皮外傷。”

    舒清啞然,他以為每個人都和他一樣是武林高手啊,這樣的傷就算沒有傷到骨頭,流這麼多血,創面又這麼大,絕對不止是皮外傷而已。

    男子的臉色白的有些嚇人,舒清將茶端起來,把燒茶用的碳移到男子腳下,溫暖的感覺瞬間將他包圍,一杯熱茶也遞到他的面前。舒清微笑著說道:“喝杯茶吧。”看他現在的樣子,應該不會有事了。

    青桐接過茶,並不急著喝下去,只是握在手裡,有些放肆而無禮的盯著舒清。

    雖然他的眼光怪異,舒清還是坦然的與他對視,說道:“你先休息一會,待會我讓人送你回家。”男子私自在外過夜,對他的名聲會有影響,看他衣料上乘,身上的掛件雖然不多,卻精緻名貴,還有他流露出來的氣質,應該是世家公子吧。

    舒清的話,彷彿觸碰了他心中的痛楚,青桐放下手中的茶,冷聲回道:“我自己會走。”

    今天西烈淩又來家裡了,看來他一日不入泯王府,她一日不會死心,父母疲於應付,又不敢得罪她。他知道他們也很為難,可是他真的不願意跟著西烈淩這樣的女人,寧死也不願。

    哥哥的風涼話把他逼得再在家裡呆下去,他一定會瘋掉,漫無目的的來到海邊,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這片竹林讓他停下了腳步,它們傲人的生長著,有著不屈的風骨,他也有,可是,卻不能像它們這樣自由的生長。爬上最高的礁石,看著眼前蔚藍的大海,是不是一頭栽下去,就沒有這麼多的痛苦和無奈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下起了暴雨,雨點打在身上,會痛,但是更痛的,是他的心。閉上眼睛,不去控制身體,只感覺自己跌下了岩石,接著就是右腿鑽心的痛。或者就這樣死在海邊,也沒什麼吧。

    誰知原來死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在海邊坐了一天,他也知道,死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但是雙腿已經麻痹,他根本動不了,這個時候,她出現了。救了他,但是那又怎麼樣呢,最後一樣還是要急於把他送回那個他想要逃離的家。

    舒清看著他眼神倔強中帶著迷茫,逞強地想要站起來,可是根本沒有一絲力氣的腳任他再努力也不能如願,舒清輕嘆一聲,別開頭不去看她,嘆道:“骨氣不等於逞強,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能解決你的問題嗎?”

    輕柔的低喃,讓青桐安靜了下來,苦笑著,青桐自嘲道:“當妳可以操控的,僅僅只是自己身體的時候,有時自虐也能證明自己還活著,可惜連身體都不屬於自己的時候,就不知道怎麼證明還活著了。”

    又是一個被禁錮的靈魂嗎?他讓她想起了宛如,那也是一個禁錮的靈魂,不知道她現在好不好。眼前的男子,比起宛如,是幸還是不幸?宛如在禁錮的世界裡,適應的生活著,即是有傷痛,她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應該掙脫。而他,明白自己被禁錮著,也想要抗爭,要掙扎,最後發現自己根本逃不出去,所以,他應該更加痛苦吧。

    舒清看著他,說道:“你很不快樂。”

    青桐像是在笑,看起來卻是比哭更難看,“在別人看來,我是快樂的吧。”家世、樣貌、才情、他一樣樣都好,海域泯王還對他情有獨鍾,怎麼能不快樂呢?

    舒清撐著石桌,看著他,笑道:“給你講個故事。”

    在青桐期待而疑惑的目光下,舒清並沒有急著說故事,把他身邊的杯子拿過來,將涼了的茶倒掉,為他重新沏了一杯茶交到他手中,才坐在他身邊,說道:“有一個人,他出生的時候,母親就死了,父親獨自撫養著他,生活很艱苦,但是他很快樂,因為父親沒有遺棄他;後來父親給他找了一個後母,後母每天都虐待他,很多家務要做,他很快樂,這說明,他還有家;成親後,需要養家糊口,一天結束時,疲勞和肌肉酸痛也讓他很快樂,因為那表示他還有拼命工作的能力,他生了重病,沒有錢醫治,他仍然很開心,因為妻子、孩子陪在他身邊。臨死之前,他說了一句話,人生,沒有最壞的事情。”

    人生沒有最壞的事情?青桐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只迴盪著這句話。

    舒清沒有再說話,讓他自己去體會,她不知道能和他說什麼,說不可以放棄?說要努力抗爭?其實,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說去抗爭就能解決的,或許學會釋懷,有一個好的心態更加重要吧。

    青桐靜靜的看著她的背影,她算是在安慰他嗎?雖然她的話對他的現狀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不過他承認,在她待了一會,心情似乎平靜了很多。

    她真的是一個奇怪的女人,也很奇特,忽然很想知道她的名字,青桐問道:“妳叫什麼名字?”

    舒清還沒說話,身後傳來一身冷哼:“清兒。”

    舒清背脊一僵,她剛才說她出來喝茶,現在要怎麼解釋喝茶喝出一個男人了呢?慢慢轉過頭,看到軒轅逸的臉黑成這樣,舒清覺得乖乖的不說話為好。

    軒轅逸看了青桐一眼,這個男子他早上就已經見過了,他還真是會選地方自殺。

    走到她面前,握著舒清的手,軒轅逸忽然大聲哼道:“我說過一百遍,不要管閒事,不要和陌生男人說話,妳當耳邊風嗎?”她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這是海域。上次在碼頭她就扶了一下旁邊扭傷腳的男人,就差點要說她調戲良家男子,賴著她不放了,今天這個不知道又要惹出什麼麻煩了,這海域的男人簡直莫名其妙。

    舒清輕輕掏掏耳邊,無辜地搖搖頭,解釋道:“我一直銘記在心。”海域的男女角色互換她有時也會適應不過來,不過她確實也沒想去招惹他們。

    “銘記於心,就是不當一回事。”

    軒轅逸臉色沒有好轉,舒清覺得這時候應該使出殺手鐧,輕輕晃著軒轅逸的手,舒清可憐兮兮的說道:“我忽然覺得肚子有點餓。”看他沒有什麼反應,舒清忽然向前傾一些,在軒轅逸的衣服上聞了一下,笑道:“糖醋排骨,我喜歡。”說來也很好笑,上次商君做了一次給她吃,軒轅逸就記住了,硬是要她告訴他做法,偷偷練習了幾個月,才做的像模像樣,雖然只會做這一道菜,她卻百吃不厭,因為裡面有太多他的心意。

    面對舒清少有的嬌嗔,軒轅逸最終只有投降的份,牽起她的手,故意酷酷的說道:“算了,吃飯。”

    舒清暗暗竊喜,果然有用,跟著軒轅逸走了兩步,舒清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頭對炎雨說道:“炎雨,待會送他回家。”他這個樣子估計自己也走不了。

    “是。”炎雨收拾著剛才用過的東西,反正主子和軒轅逸過招,從來沒有懸念。

    “清兒!”好不容易才晴空萬里的軒轅逸在聽到舒清地吩咐之後,又變得烏雲密佈。

    “吃飯吃飯!”舒清趕緊拉著軒轅逸往竹屋走去,忽然軒轅逸彎腰叫她橫抱起來,惹得舒清驚呼出聲,不知道還說了什麼,總之兩人笑鬧著進了竹屋。

    他們兩個玩得肆無忌憚,青桐卻看得目瞪口呆。眼前這個不時撒嬌耍賴的女子,是剛才那個清雅淡然,又總給人淡淡疏離感的女子嗎?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一切似乎在那個充滿霸氣的男人出現之後,她就變的不太一樣了,是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會變得這樣的輕柔?

    男人可以這樣不可一世,氣勢凌人嗎?那個男人又是什麼人?

    一長串的疑問一直在青桐腦海裡來迴盪漾著,就是坐上了回去的馬車,他心裡也一直想著這些問題。不自覺的拉緊身上的披風,藏青色的段子,這是,她的披風。

    馬車速度很快,似乎只用了一炷香的時候,他就回到了齊府,這個華麗的牢籠。

    在炎雨的攙扶下,他下了馬車。才出現在門口,一直等在那裡的小廝連忙跑過去,高興地說道:“二少爺,您可回來了。”再不見少爺,估計今晚他就要被剝皮了。

    青桐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在他的攙扶下,慢慢的走進齊府。炎雨剛要放手離開,就看見從齊府裡湧出來一群人,這些人的出現,讓青桐的手忽然抓緊,因此也拉住了正要鬆手的炎雨。

    青桐的表情變得很難看,炎雨並沒有掙脫他的手,而是暗暗的打量著眼前的一行人。

    這時,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迎向青桐,臉露焦急,看到他,才放下心了,說道:“青桐,你終於回來了。”

    “出去了一天,上那去了?”齊櫻看到兒子回來了,心裡也暗暗的鬆了一口氣,他這樣跑出去,要是出了什麼事情,那可怎麼是好。

    青桐微低著頭,默不作聲。

    安靜的庭院裡,一道有些刻薄的聲音出自齊家的大少爺齊青林:“年紀也不小了,你以後還是少做這樣讓人擔心的事情。”

    齊青林斜睨了青桐一眼,不就是自以為受王爺寵愛就耍性格嘛?若不知有他,他也不用整天生活在陰影之下,被別人比來比去。

    感覺很疲憊的青桐不想再看這樣的鬧劇,想要向後院走去,腳上的傷讓他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時站在他身邊的林驪才發現不對勁,連忙問道:“青桐,你的腳怎麼了?”

    看著父親緊張的樣子,青桐搖搖頭,回道:“沒事,摔傷了。”

    人進來了這麼久,才發現受傷了,這家人是真的關心他嗎?炎雨在心裡嗤笑,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剛要離開,就聽得一聲囂張的女聲傳來:“傳御醫。”

    聲音傳出的同時,人群趕快恭敬的讓出一條道來,裡屋緩緩走出一華服女子,看到青桐站在那裡,立刻走了過去,說道:“本王看看,那裡受傷了?”

    “不用了,已經看過了。”青桐急忙後退了一大步,站不穩的晃了一下,炎雨在身後暗暗的扶了他一把。青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炎雨卻是冷冷的別過頭去。

    “那怎麼行。”他越是退,西烈淩倒是越來勁了,硬是跟上前去,就要掀來青桐的披風。

    炎雨看到這個女人一副輕薄的樣子,這家人卻沒有一個敢吭聲的,一個氣惱,架住青桐的肩膀,使力將他往後帶出幾米遠,低沉的聲音像是夾著風霜一般說道:“他說了不用。”

    好快的身手,這時所有人才看見青桐身邊居然還有一個男子。

    青桐也嚇了一跳,他以為在竹林的時候這個叫炎雨的男子就已經夠冷了,想不到,現在才是真正的冷,他身上散發的氣勢讓他都覺得毛骨悚然。

    西烈淩眼前一亮,這男子真是非同一般,太有個性了,她喜歡。

    上下打量了炎雨一番,西烈淩才問道:“這位是?”

    所有人都想知道這個冷傲的男人是誰,青桐有些為難的想了想,最後答非所問地回道:“他救了我。”他確實不知道他是誰,就是知道,他也不打算告訴他們。

    西烈淩一副恍然的樣子,點點頭,對著炎雨笑道:“原來是你救了我的青桐,既然如此,留下來用膳吧。”

    這女人簡直讓人噁心至極。

    人他已經送到家了,主子交代的事情已經完成,炎雨連正眼也沒看西烈淩一下,迅速起身,飛掠上牆頭,瞬間就沒了蹤影,西烈淩的侍衛還來不及反應,人早就沒影了。

    西烈淩看著炎雨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這個男人身手不凡氣質冷然,京城裡何時冒出這樣的人物,他是什麼人呢?

    林驪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武功高強又冷酷至極的男子,青桐怎麼會認識這種人呢?拉著青桐的胳膊,小聲問道:“青桐,他到底是誰?”

    青桐一直盯著炎雨飛掠而去的方向,喃喃回道:“不知道。”

    原來他的武功這麼厲害,可是他是誰,她又是誰呢?又一次撫上肩上的披風,此時青桐腦子裡,想的全是她。

*****      *****      *****

    夜色慢慢降臨,御書房中,依然是燈火通明。西烈月隨意翻看著手中的奏摺,基本上都是些歌功頌德的鬼話,她初登大殿,這也是正常。無聊地合上奏摺,西烈月問道:“菁葮,天涯芳草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一直立於案旁的菁葮上前一步,回道:“有些眉目,天涯芳草是四個月之前在京城出現,老闆就是那個叫風絮的男人,不過他平時極為低調,幾乎不出門,也不怎麼見客人,他手下的伶人多是海域人,集中在西面沿海一帶。表面上看,天涯芳草一切正常,不過屬下發現,大部分的伶人都身懷武功,有些甚至與我不相上下。”

    原來功夫了得的不止風絮呢?伶人也需身懷絕技?西烈月感興趣地問道:“目前他們可有什麼異動。”

    “沒有,除了做生意,很少和外界聯繫。”

    “名單呢?”

    菁葮自袖口掏出一張絹紙,恭敬地遞上去。西烈月展開看了看,眉頭不知覺地皺了起來,才短短不到半月時間,這上邊就羅列了朝廷將近四分之一的官員名字,不少還都是身居要職的重臣,這天涯芳草的魅力不小啊。

    繼續看下去,西烈月玩味地笑道:“西烈倩?她不是病的快死了嗎?倒是還有這興致。”看見西烈淩的名字是理所當然的,可是西烈倩就很奇怪了,她一向都是以虛弱形象出現的,除了娶了一個夫郎,兩個側君之外,基本上就沒有什麼花邊消息,與她病重的身體很相配,這次卻去伶人館,這就耐人尋味了,或者,這伶人館本身就和她有關?她才是背後操縱之人?

    將絹紙輕輕合上,西烈月說道:“查一查天涯芳草和西烈倩暗中是否有所來往。”

    “是。”菁葮剛要出門,西烈月卻忽然叫住了她,問道:“季悠苒有沒有去過?”

    菁葮想了想,搖搖頭。西烈月輕輕揚手,讓她出去。

    這季悠苒真是有意思,今年三十有七了吧,沒有娶夫君,連個側君侍郎也沒有,記得幾年前,父親想要給她說門親事,母皇居然說‘不需管她的私事。’這就奇怪了,莫不是季悠苒喜歡女人?可是這麼多年,也沒有聽說她身邊有女子相伴啊?季悠苒身上彷彿有著很多秘密一般,這正合她意,不然生活豈不太過無聊。

    今晚的月色真是迷人,她有些想念風絮了。

    一樣的海藍輕紗,一樣的淡淡異香,西烈月把玩著香爐裡的粉白花瓣,站在這三層樓閣裡,可以看見附近的風景,尤其是樓下的小花園,置身其中的時候就已經覺得很美,想不到換個角度,置身於外,又是另一番風采。

    身後傳來一聲清音:“小姐別來無恙。”

    西烈月回頭,來人正是風絮。他還是一樣的白衣墨髮,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既不會讓人覺得不禮貌,卻絕沒有獻媚討好的意思。西烈月爽朗地笑道:“風絮近來可好?”

    風絮微微躬身,笑道:“承蒙小姐掛念,風絮很好。”她比他預料的來得早了。

    西烈月率先在椅子上坐下,輕敲桌面,笑道:“你的好酒呢?”說起來,她還真是想念炙荊,辛辣霸道的味覺,真是不一般的享受。

    “知道小姐來,早就準備好了。”風絮輕輕拍掌,外面的小童已經捧進來兩壇美酒,風絮拿起其中一壇,掀開蓋子,醉人的酒香迅速彌漫開來,風絮笑道:“乾?”上次跟她喝酒,確實痛快。

    西烈月輕輕挑眉,拿起另一壇,卻沒有再舉起豪飲,而是慢慢的倒入酒杯之中,放在鼻子前輕聞,淺酌了一口,笑道:“今日,我可不是來拼酒的。”

    風絮微微瞇眼,放下手中的酒罈,等著她說明來意。

    西烈月將酒杯放下,似笑非笑地回道:“來你這,自然是為了美人。”

    風絮搖搖頭,笑道:“小姐眼光高,只怕風絮這裡沒有入得您眼的。”他可沒忘上次為她介紹的人,她連看都沒看一眼。

    西烈月輕搖食指,回道:“風絮過謙虛了,我聽說,你們這有位雲袂公子,才華出眾,俊美無濤,不知是非有幸得見。”

    雲袂,西烈倩每次來都見的人,上次風絮可沒有介紹給她,她想看看,那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能讓西烈倩神魂顛倒。

    風絮臉上一僵,她來是為了雲袂?是西烈倩讓她來的?這兩姐妹的眼光還真是一樣的好。掩下眼裡的精光,風絮微微點頭,回道:“當然。”

    不一會兒,進來一個身穿淺藍色外衫的男子,微低的頭,看不清楚長相,整個人渾身下上透著平和之氣。走到西烈月面前,雲袂微微抱拳行禮道:“雲袂見過小姐。”

    聲音低吟若谷,彷彿上好的七弦琴所發出的音色,光是聽,就已經讓人神往了,西烈月拍拍旁邊的凳子,笑道:“公子多禮了,請坐。”

    雲袂有些遲疑,在風絮輕微點頭之後,他才在西烈月身邊坐下,西烈月看著這個只用頭顱對著她的男子,莫不是西烈倩喜歡這種羞澀型的?西烈月盯著他,看他什麼時候才肯抬起頭來,忽然想到風絮還在,懶懶地說道:“麻煩風絮了。”

    “哪裡,風絮先告退了。”出門的最後一刻,風絮看了西烈月一眼,只見她還是緊緊地盯著雲袂,對於他的離開,只是可有可無地回了一聲,“好。”

    不知覺地咬了咬牙根,他不知道自己胸中隱隱的不愉所為何來,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是早就知道嗎?現在這樣豈不很好,他訓練雲袂這麼多年,為的不就是今天,她們姐妹相爭,不正是他計畫的一部分?那麼他氣惱什麼?放下門幃,風絮不再看室內一眼,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的下一刻,彷彿只關心眼前佳人的西烈月卻朝風絮離開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唇角卻是意味深長的揚了起來。

    兩個時辰之後,已是丑時了,萬籟俱靜,月亮顯得格外的明亮,可惜只是一彎新月,再亮,也不過那一抹弧線而已。

    西烈月步履輕盈地步下一樓,風絮仍然如初見一般,在白紗紛飛的空房間裡,坐在竹椅之上,手裡握著一本書。瑩潤的月光灑在白紗之上亦夢亦幻,美不勝收。西烈月慢慢走過去,風絮緩緩放下手中的書卷,看她一臉笑意,輕笑道:“看來小姐今天很滿意。”

    西烈月倒也爽快,點頭笑道:“雲袂公子果然名不虛傳。”難怪西烈倩喜歡,既有身為男子的氣度,又體貼入微。若是幾年前,她一定也心馳神往,只是現在,她更喜歡有個性的男人,例如眼前這個。

    滿意就好,那麼他期待的好戲,怕是也不遠了,只是那排解不出的鬱悶不知所謂何來。

    伸了伸腰,西烈月朝外走去,站在花海的庭院之中,西烈月對著風絮笑道:“風絮,我走了,有空再來看你。”說完,瀟灑的不帶一絲眷戀,離去。

    看著遠去的背影,風絮將手中的書慢慢的合上,輕輕摸弄著放在一旁的粉白花瓣,這是每個房間裡都有的花瓣,異香四溢。在月華的洗禮下,粉嫩的顏色若有似無的流轉著幽藍的異光。

    西烈月,多來幾次吧,妳很快就會捨不得這裡了。

    天涯芳草的門外,一棵高大的古樹之上,一個白衣男子橫躺在樹幹上,不時搖晃的腿,顯示著他的心情還不壞。手中的酒罈子似乎已經空了,半撐著頭,注視著那道炫藍的身影上了馬車,消失在夜色裡。

    安沁宣狹長的眸邪氣的微瞇著,轉頭看向那寫著天涯的小小石門,原來海域的妓院是這麼特別,他還沒見識過伶人是什麼樣子的。

    彷彿他的小女皇喜歡光顧伶人館,投其所好,他是不是應該前去學習學習呢?一個輕盈的翻身下樹,安沁宣站在了天涯芳草的門口,噙著魅惑的笑容,安沁宣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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