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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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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4 00:40: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終落幕

  落幕了春月魂歸離恨天,流婉回到八歲前

  大理寺卿也沒見過居然有這般狠辣的女子,一驚,隨即沉聲道:「周楚氏冥頑不化,在此公然傷人,我原想讓她自己以白綾謝罪,臉上也好看些,誰知……來人,帶絞繩來!」

  立刻有人捧著絞繩上來了,楚春月還在大吼:「我不要!我不要死!我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周子佳,你給我出來啊!關鍵時刻,你快救我!!我們一起去亡命天涯!!!」

  話才將將說完,就有人把楚春月拉開,讓她跪在地上,然後用絞繩那麼一套,再狠狠收緊,楚春月瞪大了眼睛,臉色越來越難看,手腳亂蹬,最終是舌頭一伸,一命嗚呼了。

  「哎!」大理寺卿搖了搖頭,「姐妹鬩牆,竟至於斯!」

  因為楚流婉被楚春月撞暈了,現在也不知道活不活的下去,所以大理寺卿沒閒實施杖刑,而是叫來大夫,先幫楚流婉開始療傷,止血。

  楚流婉一直暈著,那血也一直在流,看起來可怖極了。

  楚春月在一旁雙眼圓睜,並不閉上,乃是死不瞑目。

  大理寺卿長歎了口氣,道:「讓一直在外邊的楚大人他們進來吧,切記別帶孩童進來。」

  下人應了是,一邊還有人幫楚春月合上了目,然後用草蓆裹好。

  楚連汀他們早早就在外面等著了,現在見人出來,就知道事情差不多了,於是趕緊進去了,楚秋月楚流霜楚煙波卻不能進去。

  聽大理寺卿這樣下了吩咐,他們都猜到楚春月估計已死,雖然心中大抵有數,可這樣,還是讓人忍不住心中一顫。

  摸了摸楚秋月的頭,楚連汀楚連平江倩倩何相思都一齊進了大理寺,剛進去就見楚春月的一雙腳露在外面,那鞋子已然髒兮兮的了,上面其餘地方,卻全在草蓆之中。

  江倩倩一看,眼淚就止不住的洶湧流出,跪在楚春月屍體邊,慟哭道:「春月……春月……究竟是為什麼啊,你為什麼變成這般模樣……」

  其他人聽了也是不忍,楚連平閉了閉眼,蹲在江倩倩身邊,緩緩道:「春月……你好走吧。來世,切勿再這樣了。」

  江倩倩撲在楚連平懷裡痛哭,連展開蓆子的勇氣都沒有,她曉得,楚春月大抵是會被處以絞刑的,那現在臉上一定很可怕,她真不願,真不願見到自己昔日那個可愛伶俐的女兒變成了今日這模樣!

  楚秋月站在旁邊,也對楚春月的屍體微微跪下,當然,她跪的不是假的那個「楚春月」,而是最開始,自己的阿姐,楚春月……

  想著當初各種事情,楚秋月也抽噎起來。

  楚連汀和何相思也是動容,但除了哀歎幾聲,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何況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見兩人看向自己,大理寺卿點了點頭道:「令嬡因被周楚氏推著往地上撞了一下,血流不止,所以現在在內堂治療。」

  楚連汀和何相思又不免埋怨了一下楚春月的狠心,但是轉念一想,她已經是黃泉路上一抹遊魂,再怪她又有什麼意思?

  所以只是趕緊去了內堂,然後就見兩個大夫在旁邊,正皺著眉頭幫楚流婉止血,身邊幾個臉盆都已被楚流婉的血給染紅了,看起來十分下人。

  楚連汀和何相思都狠狠的嚇了一跳,他們只是知道楚春月撞了楚流婉,可剛剛大理寺卿可沒說,那是撞著頭了!而且還這樣厲害……

  兩人心中一跳,連忙問大夫情況如何,大夫只是搖頭:「情況很糟糕啊。這……血流不止,什麼止血的金瘡藥都用上了,可是還是沒弄好。」

  兩人看向楚流婉,就見她臉色蒼白,連嘴唇上都沒什麼血色了,更是擔心。

  原本以為好不容易沒事了,誰知道……!

  都怪那個楚春月!

  兩個人心中都是無比忿恨,只能不斷的歎息。

  那兩個大夫忙忙碌碌,好半天,楚流婉的血眼見是終於慢慢止住了。

  楚連汀與何相思都鬆了口氣,大理寺卿不便入內,只是等兩人出來,問了情況,點頭道:「既是如此,等令嬡情況再穩定些就可以帶回去了,只是有件事我卻不得不告訴你們,令嬡是曉得夜紫館用的原料是如何情況的,只是沒有說而已。所以我以給她十仗的懲罰,但是見她如今模樣,是萬萬不能再受責了,可懲罰既然已下,那就不容更改--待令嬡病情好轉,還是要來大理寺受罰!」

  楚連汀心中老大不願,這大理寺卿正直是正直,就是太不通人情了,現在楚流婉都這樣了,他還說什麼懲罰的事情,真是……但表面上也只能應著,心中想,等流婉好了,你估計也該下台了!

  楚春月是因罪而亡,不能風光大葬,是以只辦了個小小的儀式就入葬了。

  因著楚流婉頭破了的原因,楚連汀和何相思對楚春月是一份同情也無,還是件江倩倩和楚連平那麼傷心,才也幫著一些。現在楚流婉也接回來了,只是醒的時間很少,就算醒來,也是說頭昏眼暈,看不清楚東西。

  她這是失血過多,又傷著了腦子,是以每日他們都給楚流婉喂很多補血的東西,比如紅棗粥或者紅豆湯。

  等過了一段時間,楚流婉終於開始轉醒,並且是真的醒,而不是如以往每次喊兩句「頭好痛」或者「頭暈」就算了的。

  她醒來之後,就愣愣的看著身邊的楚連汀和何相思,道:「爹,娘……?」

  楚連汀見她已會叫人,自是很高興的,連忙讓下人把楚秋月他們也叫來了,楚秋月剛進門,就聽見何相思在哭泣,走進去看,卻見楚流婉正呆呆的看著他們發呆,嘴裡還說:「娘,你哭什麼啊?」

  見楚流婉醒了,但楚連汀和何相思卻如此沮喪,楚連平也好生奇怪,走上前問:「怎麼了?流婉醒了,這不是很好麼?」

  楚流婉卻看了看楚連平,好奇的說:「爹娘,這是誰呀?」

  站在一旁的楚秋月怔住了,這,這,難道楚流婉第二次被穿越了?

  可是看她這樣子,挺天真的,也不像啊!

  楚流婉見沒人說話,又摸了摸腦袋,奇怪的說:「咦,怎麼後腦這麼痛?」又看著自己的手和腳,奇怪的說:「怎麼我手腳都變大了這麼許多呀?」

  她又抬頭不解的說:「我不是因為身子不舒服,所以在家裡睡覺嗎……怎麼,這是誰的房間?而且我記得我那時候是肚子痛呀,怎麼變成了頭痛?」

  楚秋月心中一驚,她隱約記得楚流婉是肚子痛,然後睡覺,醒來沒多久,就成了那個「楚流婉」的。

  那時候,楚流婉八歲。

  天啊,難道眼前這個楚流婉,不再是那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楚流婉,而是正常的,原本的楚流婉?!並且,顯然這個楚流婉的記憶居然停在了八歲的時候……

  何相思哭了半響,楚流婉也慌了,柔聲道:「娘……怎麼啦……」

  何相思擦了擦眼淚,哭道:「流婉,我可憐的流婉……你已經不是八歲啦,你都十五了,已經過了七年了!你,你腦子受了傷,所以可能忘記了這七年來的事情……」

  說到這裡,何相思又是忍不住掩面痛哭,似在感歎於楚流婉的命苦。

  楚流婉「啊」了聲,說:「是嗎……我不是八歲了啊?」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腳,愣了愣,無奈的說:「娘,我可能真的忘記了,不過娘您別哭,反正我也是您的女兒啊……有什麼不同嗎?」

  楚流婉雖然是八歲,但八歲也差不多懂事了些,她這麼說,何相思果然好過了一點,搖了搖頭,抱住楚流婉:「沒不同,沒不同……娘就是為你難過啊!」

  楚秋月黯然,沒錯,楚流婉現在雖然是變回了原來那個,可只有八歲的記憶,何況她是活生生的古人,怎麼可能再像原本的那個楚流婉一樣,張口成詩?

  楚秋月心中十分複雜,原本那個假的楚流婉離開了不見了,她不能說不是高興的,畢竟原來的那個楚流婉,實在不招人待見,她做過的事情,幾乎每件都是對周圍的人有害無利的,她能走,這當然很好。

  只是那個楚流婉結仇不少,現在這八歲孩童的楚流婉,怎麼應付的過來?何況她無法再作詩詞,以後恐怕少不得被人奚落,何相思楚連汀恐怕也會傷心至極……

  哎,這真是筆理也理不清的爛帳!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樣也好,現在的楚流婉可以慢慢來,而且總會找到喜歡的夫君,總也好過當初那個楚流婉,一心一意只想出風頭,枉顧他人,還想要搞後宮。

  那個楚流婉雖然看起來好,但日子一久,必然也會惹出諸多麻煩,因為她根本不在意周圍的人,她估計就只當他們是NPC而已。

  現在這個楚流婉該是不同的,她看起來沒什麼其他的心思,對何相思也是真心的在意,而且雖然八歲,卻也是懂事了--這懂事可和楚流婉那種不同。

  楚連汀見這個被奉為明珠的女兒成了一個懵懂的八歲女童,心下也是無比淒然,歎了口氣,抱住何相思和楚流婉,並不說話。

  楚連平和江倩倩對視一眼,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無奈和愧疚,畢竟楚流婉的頭也是楚春月給撞壞的……這春月,怎麼死前還要這樣害人一次……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楚流霜走了上前,見楚流婉懵懂的看著自己,一笑道:「大姐,你認得出我嗎?」

  楚流婉愣了愣,遲疑的說:「流霜?」

  「嗯,我是流霜。」楚流霜一笑,倒是極為真心的。

  她之前一直被壓制與楚流婉之下,現在楚流婉居然成了八歲女童,這可真是奇異,但對她來說,也未必就是壞事了,她印象中八歲之前的姐姐還是挺不錯的呢!至少比後來那個只知道出風頭的大姐好多了。

  楚流婉笑了笑,道:「流霜,你都這麼大來啦……」

  然後想了想說:「爹,娘,我想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樣子,可好?」

  楚秋月早就猜到楚流婉心思,她離梳妝台最近,立馬拿了鏡子遞給楚流婉,楚流婉對她一笑:「你是……?煙波嗎?不是吧。」

  一旁的楚煙波站了出來:「大姐,我是煙波。」

  楚流婉點了點頭:「嗯。」

  楚秋月笑了笑,道:「我是你堂妹,叫楚秋月。」

  楚流婉轉了轉眼珠,大抵是不曉得或沒什麼印象,只是叫了聲「嗯,秋月」,就端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龐,然後一笑:「我怎麼沒什麼變化。」

  何相思被她逗得一笑:「你怎麼會沒變化?你可比以前好看多啦。」

  她見這女兒果然和八歲時一模一樣,但也不曉得多不懂事,只是語調什麼的,都稚嫩許多,反而惹人憐愛,於是心中的悲慼也逐漸轉淡,笑了起來。

  楚流婉見何相思笑了起來,也抿嘴一笑:「娘,您笑了就好。我,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我記憶沒了,但是我可不希望您因為這事情而難過呢。」

  何相思點了點頭,摸摸她的腦袋,楚流婉樂呵呵的說:「怎麼這麼多人都在我房裡啊,我現在雖然失了記憶,但還是那個流婉,不必都來看我。」

  何相思道:「他們是關心你。」

  隨即指了指楚連平和江倩倩:「這是小叔和嬸嬸。」

  楚流婉乖巧的叫了他們,楚連平和江倩倩連忙應了,楚流婉叫完之後,又想到一件事,問道:「我怎會後腦受傷?」

  聽她這麼問,何相思便有幾分為難,她受傷,實在是因為楚春月,可是楚春月已死,而且這其中事情太多啦,楚流婉現在剛醒,要說實在說不過來,所以只是搖了搖頭:「以後跟你說,啊。」

  楚流婉便不再多問,點了點頭,又說:「我頭又發昏了……」

  何相思和楚連汀趕緊又讓大夫來看了看,大夫說沒事,只是缺乏修養,還需多補血之後,兩人便讓楚流婉再次睡下。

  楚流婉大概也是真的挺困了吧,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既然楚流婉都已經睡了,其他人便也要離開了,楚秋月臨走前,看著楚流婉的睡顏,心中真是五味雜陳,又是為她歡喜,又是為她難過。

  這正是入暑了不少時間的時節,伏天已經快來,氣溫越來越熱了,楚秋月一個站在自己的院子裡,看著池塘裡的荷花已經含苞待放,不免想起當初,楚春月就是為了折花而滑倒,然後死亡的。

  原來一眨眼,已是一年了。

  這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過的最驚心動魄的一年。

  楚春月被穿越,蔣小強被穿越,然後碰上早已被穿越的楚流婉。

  各種事情紛至沓來,她在京城,蹴鞠大賽上見著了五皇子、林康夜、尚青楓,和林康夜鬧騰過,又因小綠被穿越以及之後的死亡而看見了林安夜,還有江成文的消寒圖……

  夜紫館的大紅大火,入宮的驚蟄遊園會,一直潛伏沒有出來的玉簾,楚春月嫁給周子佳……

  急轉直下,蔣小強墜崖身亡,夜紫館被封,楚流婉入獄,楚春月逃跑又被抓起,而後死於絞刑,楚流婉則變回了八歲時的那個原本的她……

  楚秋月站在這池塘邊,呆呆的看著一池碧水和荷葉荷花出神。

  怎麼這一切,都宛如一場夢呢。

  當初那些風光,結果終究還是因著因果而消散,留下的不過是滿地荒蕪。

  一時的、不屬於自己的風光,要來做什麼用呢?

  結果,還不是要還回去的?

  楚秋月心下悲愴,閉了閉眼,不再多想,只覺得一切終於塵埃落定,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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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4 00:40: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出外游

  三人外出遇匪類,二人先逃秋心寒,一人當關大夜來

  楚流婉自從失去記憶之後,便變得乖巧了許多,只是一些知識也不懂了,別說作詩作詞了,以前一些楚流婉做的詩詞中,她都有好多字不認識,更遑論寫出能夠震驚京華的詩詞了。

  何相思不是不在意的,畢竟當初那個冠蓋滿京華的女兒,是自己的驕傲和榮耀,可是在好幾次故意讓楚流婉去看當年她寫的詩的時候,楚流婉都是愣愣的看著自己,說:「娘,這也是我寫的嗎?怎麼可能,也太厲害了吧」的時候,何相思只能無力的選擇了放棄。

  畢竟,不管怎麼說,楚流婉還活著……

  這,大概能算不幸之中的大幸吧。

  因為楚流婉變成了小孩子,所以楚流霜就不再對楚流婉陰陽怪氣了,反而還幫著照顧她,只是她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所以也沒什麼特別大的耐性,倒是楚秋月,總覺得心中不是滋味,所以常常陪著楚流婉玩。

  楚流婉也挺喜歡這個「堂妹」的,並且因為她自己不習慣,所以她讓楚秋月以後只要叫她流婉就是,而不是什麼堂姐。

  楚秋月也答應了,時常陪著楚流婉在楚府和外面行走,以前「楚流婉」和別人結仇甚多,這回見楚流婉失去了原本那不可一世的態度,又知道她記憶全失,作詩詞的本事也不高了,所以紛紛落井下石,比如那個劉仙月,好幾次見了楚流婉,都笑嘻嘻的,話中有話的嘲笑她,有時候楚秋月都聽不下去了,打算說兩句,可楚流婉自己卻全然無覺,只聽出表面意思,根本不知道別人對她是明褒暗貶,還兀自謙虛的說「我以前很厲害,可現在一點也不」之類的話。

  這樣時日一久,大家也都覺得欺負楚流婉沒趣了,何況楚家也是在那兒的,大家一開始便也只敢用語言譏諷,後來乾脆什麼都不說了。

  且因著現在的這個楚流婉性子溫和多了,而且又是稚子童心,說話做事,都並不虛偽或張揚,反倒逐漸讓人越發喜歡起來。很多以前和楚流婉是對頭的人,都慢慢與她化干戈為玉帛--而且,和一個八歲孩童爭執結仇,那像話嗎?

  也算是因禍得福吧,楚流婉的名聲一日好過一日,大家也都願意同她結交了,因一開始楚流婉非要楚秋月陪著自己,所以楚秋月也連帶著認識了一些人。

  比如那個劉仙月,便是最開始同楚流婉示好的,只是楚秋月也看出她只是覺得好玩,但也沒說什麼,就由著去了。另外還有司馬姐妹,司馬蓮對楚流婉態度是越發好了,大概也是因為楚流婉對自己沒什麼威脅了,司馬荷則不管這麼多,反倒是常常問楚秋月一些楚潮生的事情,楚秋月曉得司馬荷大抵是真的喜歡上了楚潮生,心下也覺得不錯,偶爾還同她說楚潮生小時候做的一些呆事趣事,惹得司馬荷嬌笑連連。

  這京城生活倒是越過越順暢,只是周家與楚家這回卻算是結下了樑子,雖說楚春月已死,但周子佳的第一個子嗣到底是死於楚春月之手,因此之後兩家間隙更生,便也是無可避免之事。

  因著水禮城還有事情要忙,所以楚連平先行回了水禮城,但因為楚流婉的事情,所以楚秋月和江倩倩並未回去--當然,江倩倩也是因為楚春月埋骨於此,所以也不大想離開。

  至於江成文,就更是樂得不回去了,他現在幾乎天天與楚流霜在一起,本來兩個小孩子玩樂倒是沒什麼,可江成文也算不得是小孩子了,他已有15,也該懂事了,和楚流霜玩樂,實在是不該。何況錢夢尚且生病在水禮城,楚連平走的時候有意帶他回去,但江成文支支吾吾,卻是捨不得楚流霜,楚連平無奈之下只好自行先回水禮城。

  楚秋月心中開始也是有些奇怪的感覺的,畢竟她也誤會過的,但是後來也漸漸好了,畢竟她和江成文之間,不過是一副梅花圖,她初初心動,還未付出什麼,就已經笑得江成文的真正心意,也算是幸運。

  一開始江倩倩因為楚春月之事,沒什麼心思放在旁人身上,後來發現了江成文和楚流霜之間不對勁,也是大感疑惑,不免問了兩句楚秋月這件事情。

  她雖然倒是沒覺得江成文和楚秋月就一定會在一起了--兩人都尚小,她和錢夢也只是打趣,只是心裡隱隱還是有些這麼覺得的,結果一來楚府沒多久,江成文卻和楚流霜越走越近了,倒是楚秋月陪著楚流婉在外面認人,和江成文沒什麼交集了。

  楚秋月心中苦笑,她能怎麼回答?

  只是說:「我也不大清楚,不過看表哥意思,似是對流霜頗有好感。」

  江倩倩一笑,道:「那之前還是我誤會啦。看他那麼費心費力的為你畫圖,我還當是……呵呵。」

  楚秋月心想,誤會的又何止您呢?笑了笑說:「大概是表哥便是這樣吧,答應了什麼就做到最好,其餘卻是並無他想。」

  江倩倩點了點頭:「這也是個好習慣。」

  楚秋月暗暗吐舌,誰說的呀,這可算是半個壞習慣……

  楚流婉後頭自己也交著了不少朋友,她雖然年紀小,但勝在可愛,大家也樂意幫她,楚秋月本不喜外出,所以漸漸的楚流婉也就不大拉著楚秋月出門了。楚秋月有時候還會忍不住想,其實說起來,這八歲的楚流婉,可比之前的那個楚流婉體貼別人的多呢!

  這段對於楚秋月宛如過渡的時間,正好是最炎熱的時間,荷花開了又頹,烈日當空,萬里無雲,只消一出門,就會被烤的汗流不止,輕衫越來越薄,卻也無法阻止席捲而來的熱度。就算手中執扇,所能扇出的風也是熱的。

  這樣的時節,楚秋月自是越來越不願出門的,好在楚府有個不大不小的冰窖,還可以從裡面弄些冰出來,放在盆裡堆在房間中,好歹也可以消暑。

  好在古代也沒什麼溫室效應,這天氣雖然是熱,但也總過的比較快,過了伏天,就迎來了較為乾燥的秋日,天越發藍了,乍一看,它似乎一點一點正在升高,雲也越發淡了,飄飄渺渺落在空中,□涼的風吹過,彷彿就會飄散開來。逐漸菊黃蟹肥,落葉多起來,偶爾下人來不及掃地,從院子中走過,甚至還可以聽見被踩碎的葉子的聲音。

  既是秋日來臨,也證明離秋月的生日不遠了,楚秋月卻也沒想太多,只是在考慮是該在生日之前回水禮城還是之後。她也有些想父親了。

  不過其他人似乎也不知道這事情,江倩倩偶爾提起,卻也沒多注重,楚秋月這十三歲生日不輕不重,其實倒也不是非常重要。

  只是楚流霜近日卻纏著江成文要去郊外踏秋賞菊,楚流霜說什麼,江成文基本是答應的,只是楚流霜不僅自己想去,還央著楚秋月一起去。

  楚秋月真是莫名其妙,她好端端的去當什麼電燈泡?

  楚流霜卻說,原來是近日孫瑟纖身體抱恙,所以楚煙波不能跟他們一起去,所以退而求其次,只能讓楚秋月一起去了--這兩人的意思是,他們兩個出去不大好,所以總要拉個旁人的。

  楚秋月自是不願,只幫著想辦法:「你們可以多帶幾個下人去的,不礙事。」

  以前她和林康夜外出,便也是如此的。

  說道林康夜,楚秋月他們來京城這麼久了,也只和林康夜見過一面,至於林安夜,則是一次也沒有。據說是這皇上的意思,自上次林安夜立了奇功之後,帕西王歸順,答應向西退了許多,還願意用牛羊與昀朝交換絲綢鹽一類的東西,當然,他們現在所需要花的牛羊數目,可是大大增加了。

  因著這事情委實叫人興奮,聖上便想著要再接再厲,打算攻打裡德的其他分支,甚至攻入裡德腹地。這事情具體的楚秋月就不曉得了,畢竟是軍事機密。

  攻打帕西立下奇功全身而退之後,林安夜便得封了「安定侯」的封號,取自「文能安邦,武能定國」之意,因著林安夜名字中那個「安」字,聖上給予的封號中,不論是驃安校尉還是安定侯,都有個安字。

  裡德單于底下有幾個比較厲害的手下,除了休旬王因著地理原因,對昀朝影響比較大,另外還有幾個臭名昭著的,比如昆邪王、休屠王、西祁王等,當然,還有地位僅次於單于的左賢王,當今左賢王便是單于太子。

  帕西族的事情實在太過丟臉,讓一向以馬術箭術自豪的裡德族人憤怒不已,並且不顧休旬王與昀朝所簽下的條約以及休旬王的性命,擅自向昀朝國土進入,跨越了一直隱隱作為界限的連邁山,佔據西北平原。

  皇上一看,這還得了?

  昀朝開國以來,因前朝暴政,百姓生活很是貧困,是以這百年來具是修生養息,對於彪悍的裡德族人,也只是供奉金銀加之和親。但此時一切已運轉很好,經濟發達,人才濟濟,一切都呈欣欣向榮之勢,乃是盛世之狀,皇帝還沒來得及去找裡德族的麻煩,裡德族人就貪得無厭的自己來了,當今天子如何能不怒呢?

  是以近些日子,皇上都在考慮派哪些人去出征西北平原及連邁山,以及派兵多少,最終目標是什麼。林安夜自然是要去的,但是他比較年紀尚輕,上次楊慶悲劇,皇上也打算將他放一放,現在正打算選一個更靠譜的老將,和林安夜共赴西北。

  這些事情都是那時候林康夜告訴楚秋月的,大的事情楚秋月也知道,細節卻是林康夜說的,林康夜這次也要隨行出征,但他畢竟是年紀小,是以只是個小官跟著。

  具體情況林康夜也不知,而且關於這些事情,兩人也沒談多久,只是林康夜多問了一下關於楚春月的事情,還安慰了一下楚秋月,楚秋月說沒什麼,也就這樣了。

  至於楚流婉,身為曾經暗戀楚流婉又對楚流婉死心的人,林康夜心情自然是很複雜的,看他表情也大概曉得。可是林康夜與楚秋月也畢竟沒熟到交心的程度,所以兩人也並未說太多,只說命保住了也算萬幸,以後慢慢來便是。

  楚秋月出的主意倒是不錯,可楚流霜卻說有下人在就不舒服,感覺怪怪的。楚秋月心想哪來這麼多事兒啊,我在旁邊不是更奇怪嗎?但還是拗不過楚流霜和江成文的請求,只好答應下來,跟著兩人一起去了。

  秋日其實倒還真沒什麼看頭,不比那時候春天,百花齊開,奼紫嫣紅,現在看起來,卻是慘淡的光景。

  尤其是……

  楚秋月看著前方兩個人卿卿我我,實在是無奈至極。

  --她當時一定是腦子出了什麼問題,才會答應這兩人陪他們出來!

  只見楚流霜一人獨自在前頭快步而行,笑呵呵的,看著枯枝敗葉也能高興半天,又跑又跳,前日又下過了雨,這路很是泥濘,楚流霜不斷的崴腳了,卻也還是興高采烈的,江成文卻小心翼翼,緊緊跟在楚流霜身邊,見楚流霜滑了腳,就趕緊伸手扶一扶,彷彿她便是最珍貴的珍寶,不小心就要碎了。

  楚秋月心中好笑,但也曉得江成文可是真心對楚流霜好。

  眼見著楚流霜越走越裡面,楚秋月不禁有些擔心,勸道:「流霜,表哥,別再往上走啦,最近可不太平,不是說有不少山賊劫匪麼。」

  聽楚秋月這麼說,江成文也點點頭:「是啊,流霜,別再往裡走了。」

  江成文順著楚流霜的意思,已經只叫她名字了。這事情當然做的不好,楚流霜年紀小,又從小驕縱慣了的,現在又對江成文心中抱著好感,自然是希望他同自己越親近越好的,但是江成文好歹也這麼大了,卻只是依著楚流霜的意思做,倒是不該。

  楚流霜停下腳步,不滿的回頭,嗔道:「秋月堂姐,你總是這麼膽小的!成文表哥,你卻怎麼也這麼說?我們三個人,那些綁匪難道看不出我們身上沒錢嗎?好端端的,怎會來打劫我們?」

  楚秋月搖了搖頭:「也不是這麼說的,我們穿著打扮,一看也知並非窮苦人家,萬一他們挾持了我們去,那怎麼辦?」

  說罷看了看四周:「這裡人煙稀少的,一個人影也無,到時候求救都無法呢。」

  「哎呀,秋月堂姐,你真是的!」楚流霜不反駁了,只是生著氣,「你要是怕了,你就先走吧……真是的,怎麼想這麼多!成文表哥,你呢?」

  江成文看了看楚秋月,又看了看楚流霜,對楚秋月抱歉一笑:「那我還是同流霜一起去吧。」

  楚秋月無奈道:「那好吧,我再隨你們走一點點路,便先離開了。」

  既然這二人執意如此,她倒是犯不著捨命陪君子,何況兩人卿卿我我你儂我儂,她本來也就是多餘的。

  誰知道變故便在這時候突生了。

  四個彪形大漢從旁邊小道上忽然竄出,各個手拿明晃晃的尖刀,將還沒反應過來的三人圍在中間。

  楚秋月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心下咯噔一聲,知道不好,自己居然烏鴉嘴,說准了。

  那四人倒是沒有說什麼「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之類的話,只是為首那人喝道:「你們三個小娃子倒是很大膽,居然敢就這樣上山,倒真是送到嘴邊的肥羊,哈哈!」

  這時候江成文和楚流霜也才反應過來,江成文性子算是內斂的,只是漲紅了臉,死死咬著唇不敢說話,楚流霜卻是驚叫一聲:「你們幹什麼?!」

  楚秋月真是想打楚流霜,他們能幹嘛,請他們去做客嗎?

  為首那人冷笑一聲,道:「我瞧你們衣著鮮麗,顯是富貴人家的小孩兒,我不會傷你們,你們三人留下一人,另外兩人去報了信,帶一百兩銀子來--只得兩人來,多一個人,我就將留下的那個小孩子殺了!」

  楚流霜怒道:「一百兩?!你們怎的這麼貪心?!」

  現在這狀況,最不該的就是觸怒這四人,他們三個都是小孩子,也全然不會武功,這四個漢子既然說了沒想傷他們性命,雖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瞧他頗為豪邁,應該不會言而無信。

  楚秋月悄聲道:「百兩銀子雖多,換一命便也是足夠了。」

  「唔,也是。」楚流霜壓下怒火,看了看江成文,「表哥,你說,誰留在這裡?」

  江成文想了想,道:「我留在這裡吧。」

  「啊?」楚流婉一愣,趕緊搖頭勸道,「成文表哥,你怎可留在這兒?」

  江成文奇道:「你們都是女孩子,難道讓你們中的一個留在這裡嗎?」

  江成文自是沒什麼其他心機,但楚秋月聽的分明,楚流霜分明是捨不得江成文,怕江成文受什麼傷害,而她自己必然也是不肯留在這兒的--那麼,楚流霜就是希望自己留在這兒了。

  楚秋月倒也沒什麼覺得不高興或者黯然的,楚流霜一直是這樣沒心沒肺的,那時候自己被球踢傷,也並不見她說什麼,也就是對著江成文,她還稍微上心一點。

  楚流霜並非穿越者,只是自小被寵慣了,一直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之前因著楚流婉壓著她,她便稍微收斂,現在楚流婉也如此了,楚流霜便更加放肆,偏偏還剛好有個江成文全心全意對她好。

  楚流霜一跺腳:「哎呀,成文表哥,你也不想想,假如我和秋月下去,又碰著了別的歹人,我們兩個女孩子,那怎麼辦?」

  江成文道:「這……這倒是我疏忽了。」

  「對啊!」楚流霜道,又眨了眨眼睛,「所以你說,該留誰呢?」

  此刻便是江成文,也看出了楚流霜的意思,他為難的看了看楚秋月,眉間儘是躊躇之色。

  那四位大漢卻早已不耐煩,道:「你們三個小孩子怎的這麼囉嗦?!快隨便留一個人下來,不然三人都留下來好了!」

  楚流霜嚇的不行,趕緊道:「堂姐,秋月堂姐,你就……」

  楚秋月一直沒說話,此刻冷冷打斷她:「流霜,你的心思我自然明白,不過你需記著,我本來就是你們硬拉著來的,一開始也沒提過不該再往裡了,你自己反倒起怪我,現在事情發生了,你卻希望我留下來。流霜,你可真是好妹妹。」

  被這一番唬的住了嘴,楚流霜臉上一紅,又惱羞成怒道:「堂姐,你,你就留在這裡嘛!我和表哥去去就來!」

  說完趕緊給自己招同盟,看了看身邊的江成文,道:「你說是不是呀,成文表哥?」

  江成文聽了楚秋月的話,也覺得如果將她留下實在對不起她,但被楚流霜這麼一問,又有些沒了主意,他看了看,一邊是冷著臉的楚秋月,一邊是忍不住哀求的江成文,他緩緩道:「秋月,那就……」

  楚秋月冷笑一聲道:「算了,我早就猜到你會這麼做。成文表哥,你見不得別人受苦,這性子自然是好的,只是未免自己太沒主意。現在流霜要你做什麼,你便做什麼,我也無話可說。你們快去吧。」

  楚秋月倒真是沒怎麼責怪兩人,可是這話裡一字一句,倒也真是讓人抬不起頭來。江成文歎了口氣道:「秋月,我和流霜一定馬上歸來。」

  楚流霜也看了一眼江成文,兩人便面紅耳赤的往山下走去。

  那幾個大漢瞄了瞄四周,找了塊尚算平坦的石頭地坐下,也讓楚秋月跟著過去了,楚秋月乖乖過去,乖乖坐下,然後那四個人問:「小丫頭,你們哪家的?」

  楚秋月道:「楚家的。」

  「楚家?」那幾個人對視幾眼,沒什麼特別的神情,「是不是楚連汀那個?」

  雖然他們現在直呼楚連汀的名字,但楚秋月也只能當做沒看見,劫匪嘛,本來就是反社會的……於是只點了點頭,心中倒是有兩分驚訝,他們也曉得楚連汀呀。

  那四人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因為害怕這四人到時候狂性大發或者滅口之類的,楚秋月一直在不動聲色往旁邊移,偶爾整理裙子,看看鞋子,離他們較遠一些。

  那四人自己小聲說著話,也沒怎麼注意,所以好歹現在楚秋月不是坐在四人中間。那四人邊說話,邊發出愉悅的笑聲,大概是在商量一會兒拿了錢可以做什麼,所以心中高興。

  楚秋月一人坐在旁進,心中真是無比憂愁無奈,拖著下巴看著這滿山蒼茫的景色,真不知道楚流霜辛辛苦苦跑來看這些做什麼?哎……

  只盼這兩人千萬別搞什麼花樣,能不能抓到綁匪事小,反正總有機會,如果他們直接讓人上山來,那就可怕了。

  過了一會兒,忽然一道身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從旁邊掠過,楚秋月尚未反應過來,就被人抓住了手腕,那人力道奇大,楚秋月整個人被這麼一拽,就跟著他站了起來,然後被帶著猛跑了幾步。

  等到楚秋月回過神來,就只看見前面一個挺立修長的背影,那四位漢子也猛的站了起來:「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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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4 00:41: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救美了

  信大夜,入武俠……

  雖然前面這人看背影的確修長挺拔,但比起那四個很有肌肉的漢子,如果要肉搏,未免太吃虧,楚秋月還沒想到這人是誰,就聽得那人淡淡道:「我是誰,與你們何干。」

  那聲音和以前一樣清清冷冷,沒甚大起伏,卻是隱隱有一股威懾力在。

  楚秋月一驚,林安夜?!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人,林安夜果然下一刻轉頭,正是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他見楚秋月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道:「刀劍無眼,你往後走些。」

  楚秋月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往後退了幾步,躲在一棵樹後,雖然心中很是疑惑為什麼林安夜會來,但還是分了輕重緩急,想說一會兒再問也不遲。

  但見他手無兵刃,楚秋月不免暗自著急,那四個大漢,可是一人手中一把看起來很鋒利的尖刀啊!

  雖然林安夜是少年將軍,但他畢竟不是什麼武俠小說中的高人,能赤手空拳對付銳利的兵器,如果一會兒被傷著了,那可怎麼辦!

  那幾位大漢聽了林安夜的回答,自然是勃然大怒,他們瞧著眼前這人看起來可比自己小的多了,比起自己身形,又和書生差不多,居然被他從手上搶了人走,還被藐視了,這等大仇……

  那四人剛待發作,就見林安夜又轉頭去看他們,道:「你們想要多少銀子?」

  原以為他會直接跟別人打架,沒想到他卻問這個,楚秋月真是一頭霧水,那幾個大漢也是面面相覷,不明所以。然後為首那人怒道:「一百兩銀子!」

  林安夜冷冷道:「我此刻身上可沒這麼多銀子,要把她留在這兒也是不可,那就只能打了。」

  那「了」字話音還未落,就見他身法極快的上前兩三步,一拳擊在旁邊一個大漢的心口上,那大漢吃痛的彎了腰,林安夜趁機從他手中奪過那柄尖刀,然後抬腳踹翻了他,轉身和湧了上來的另外三名大漢交手。

  三名大漢見林安夜兩招把自己的兄弟踹在一邊倒地不起了,真是又驚又怒,下手也毫不容情,三柄尖刀往林安夜頭上一齊落下。

  楚秋月在一邊看著,真是心驚肉跳,她以前看電視劇倒是看過不少比這嚇人多了的武鬥場面,可眼前這個,才是真實的!

  林安夜卻絲毫不露懼色,只是伸出右手的尖刀那麼一擋,居然硬生生接著這三把來勢洶洶的尖刀,那三人一愣,卻在這一愣的空當見,被林安夜用腿掃過,然後身子一矮,躲過三把刀的落式。

  那三人被踢的都是後退幾步,其中一人大概最虛弱,被這麼一踢,居然連刀也掉了,林安夜趁勢把那刀也拿過,左右手各執一刀,瞬時又以這兩刀迎上了兩名有刀漢子的攻勢。

  楚秋月是外行,什麼門道也看不出,就見林安夜手執雙刀,在陽光下靈活矯捷與另外兩人過招,那鋒利的刀口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輝,從楚秋月這裡看去,真是一點也不真實,彷彿林安夜整個人都被光圈繚繞,如從天而降的天神一般。

  那個沒拿刀的人眼見林安夜太過勇猛,不敢空手去拼,眼見著楚秋月小小一團縮在樹後,眼睛一亮,想走過去劫持了她。

  才走兩步,就被林安夜發現,林安夜曉得他心思,立刻翻了幾個身,對著那人大腿就是狠狠一割,鮮血霎時飛濺而出,因林安夜是半跪於地的,所以臉上也不可避免的濺到了一點,那大漢則慘叫一聲,抱著腳在地上打滾。

  另外兩個人同時也從林安夜身後攻來,想要直取他後心,林安夜聽的風聲,也不避閃,往後擲了一枚尖刀,然後翻身靠在地上一滾,躲過了來的刀鋒。

  他這麼看似隨意的一擲,卻是威力不小,那兩人因為一心要刺林安夜,沒料到他會直接伸手往後丟劍,是以雖然躲過了,但其中一人臉頰還是被大大的擦傷了,登時血流不止。

  見血之後,那剩下兩名大漢更怒,加之關心兩位受傷的兄弟,所以下手更加狠辣,只是林安夜卻並不在意,翻身之後直接就先發制人,攻了上來,一時間,兵刃交接,錚錚作響,在這空寂的山谷中讓人心驚膽戰。

  那兩名大漢只是仗著力氣大,身法自然不如林安夜的,沒幾下林安夜便瞧出兩人破綻,手上動作不停歇,腳卻飛起踢中兩人腰部,未拿刀的那隻手同時往其中一人雙目插去,那人腰被踢的發痛,又見兩根指頭伸來,自然是嚇的趕緊往後退,林安夜尖刀一閃,以刀背狠狠擊中他胸口,那人便被震的往後連退四五步,然後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坐在地上之後,他當真是嚇的不輕,若剛剛林安夜那一擊,是以刀鋒而非刀背,他此刻恐怕就胸口受傷不輕啦……

  還剩那首領和林安夜作戰,但他見林安夜有意繞過自己四人,除了開始想去傷害楚秋月的那人,其餘人都只是被擊打,未曾見血被兵刃傷害,於是也不敢多鬥,先住了手。

  他停手之後,林安夜也立馬收了手,對他挑了挑眉,意思是說,不打了嗎?

  那首領拱了拱手刀:「好俊的功夫!我們自不量力,以多取少卻還被打的落花流水,實在慚愧,慚愧。這女娃公子就帶走吧,錢我們也不要啦!只是不知道,公子到底叫什麼?」

  林安夜還是淡淡的:「我的名字,不必告訴你們。」

  首領愣了愣,有些不高興道:「我們沒資格麼?」

  林安夜道:「我的名字,的確與你們不相干。」

  「那你剛剛,怎麼處處手下容情?」首領皺眉道。

  林安夜看了看另外倒在地上的三人,道:「你們是昀朝人,如今大敵當前,我不去對付他們,幹嘛全力對付自己人?」

  那首領卻有些不好意思了,只道:「哎,倒也是。」

  林安夜點了點頭,不再說話,想了想,又掏出一些碎銀,丟給首領:「你們武功並不弱,也不知怎的來幹這勾當,但你們並未傷及無辜,行事作風也算漢子。」說道這裡,他微微看了眼那倒在地上的大腿還在流血的人,似乎是在猶豫這人算不算「漢子」。

  那首領不僅一愣,心想那人不過是想去把楚秋月劫來當籌碼,卻惹得他這樣生氣,也真是古怪,不知道那小姑娘是他的什麼人?

  他接過銀子,卻並不放起,只朗聲道:「公子,我們卻是不需要這銀子的。我們四人做匪徒,也只是因為空有一身蠻力,又不願被黑心商人驅使做苦活,又得不到好點的待遇,所以才來做劫匪的。說來……也實在慚愧。我們只想著自己過的安慰些,倒沒多想什麼外敵不外敵的。」

  林安夜卻點了點頭:「既然有此想法,你們以後養好了傷,可以來折衝府入軍。這銀子就先拿著吧。」

  那首領一愣,點了點頭:「好罷……」

  說罷,對林安夜拱了拱手,就和剛剛被林安夜刀背打著了的人一齊扶著另外兩名傷員,往山上走去。

  楚秋月就站在樹後愣愣的看著這一切,從對林安夜的擔心,轉換為對他武功的驚歎,然後是他說話的氣度,接著就眼睜睜的看著他把四個山賊給招順了……

  這,這也太戲劇化了吧……

  林安夜見那四人走遠,也朝楚秋月走來,見她兀自呆呆站立,看著自己,猶如看著什麼世間第一奇怪的東西,只當她是嚇到,於是放柔了些聲音,道:「你還好麼?」

  楚秋月趕緊點頭:「嗯,當然。」

  見她這樣,林安夜微微疑惑,隨即想起自己臉上尚有血跡,以為是楚秋月見了血跡,所以害怕,於是道:「我倒是忘記了,你們女子,大抵怕血的。」

  說罷用手背抹了抹臉,但他手背上也有血跡,怎麼擦的乾淨?

  楚秋月開始還沒注意到這個,他這麼一說才反應過來,又見他被自己弄的跟什麼似的,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不是怕這個的。何況你這樣擦,豈不是越擦越髒?」

  說完掏出自己的帕子遞給林安夜:「林公子,先將就著用用吧。」

  林安夜覺得用女子帕子到底不好,但見現在也無人,自己渾身血泥的下山倒是嚇人,於是點了點頭,伸手接過帕子,擦了擦臉,一股若有似無的幽香亦從帕上傳來。

  楚秋月在一旁看著,覺得挺好笑的,林安夜剛剛跟別人打架,那姿態那模樣,當真和天兵天將一樣,可現在拿著自己的帕子慢慢擦臉的樣子,看起來又不是那麼遙遠啊,再想到他剛剛用手背擦臉,越擦越髒的樣子,倒是有幾分與他實在不符的「可愛」,這巨大的反差真是讓楚秋月快要大笑出來,又覺得他並非是自己想像中那種遙不可及的人物了。

  不過他剛剛與那些大漢對話什麼的,倒也真是傲氣十足,安定侯……他也真不愧對這個名字。

  見楚秋月看著自己手中的帕子發呆,林安夜問道:「怎麼,還很髒麼?」

  「啊?」楚秋月看了看他的臉,搖頭道,「好多了。」

  林安夜微微點頭,看了看已經變髒的帕子,覺得這樣給楚秋月不大好,於是放入自己懷中。楚秋月看見了,微微一愣,也並不說什麼。

  「先往山下走吧。」林安夜對楚秋月道。

  「嗯。」楚秋月點了點頭,跟在他身邊,兩人慢慢往山下而行。

  楚秋月忍不住問道:「林公子,你怎的會在來這裡?」

  林安夜道:「我也正好上山,看見楚三小姐和江公子急急下來,於是詢問,他們說你被劫持,卻慌慌張張,說的不清不楚,又說要去拿錢,匆忙跑了,所以我就上來了。」

  楚秋月感激道:「真是叫林公子費心了。剛剛真是多謝您了。」

  林安夜搖了搖頭:「沒什麼。」

  「其實,那四人倒也沒什麼害我的心思,等表哥和堂妹取了錢來,估計就會放我走,原不該讓林公子您犯險的,昀朝可是很需要您的,若是為了救我受了傷,那也太不值得了。而且,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楚秋月說這話,半真半假,她是真的感謝林安夜,也覺得對方沒必要以身犯險來救自己,至於最後兩句,卻是打趣的話了。

  林安夜卻停下腳步,看了看她,淡淡道:「怎會不值得?」

  楚秋月一時為聽清,「啊?」了一聲,待得反應過來,真是備受驚嚇,卻見林安夜說完那話,也沒解釋或者等楚秋月說什麼,自己逕自往下走了。楚秋月真以為剛剛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怎會不值得?

  林安夜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往正常想,他是愛國愛民,她是昀朝人,他自然是要保護的,至於往不正常的想……那也太不正常了吧……

  楚秋月囧囧有神的跟在林安夜後面,兩人並未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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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4 00:41:2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她很好

  流霜找茬,成文坦白,大夜一語驚死人

  就這樣以詭異的安靜下了山,楚秋月剛到山下就看見江成文和楚流霜兩個人急急忙忙衝過來,後面跟著的是好些家丁,還有焦急不已的江倩倩,何相思也來了。

  見楚秋月完好無損的跟著身上帶了泥血的林安夜下來了,大家都是目瞪口呆,楚流霜看見林安夜,更是睜大了眼睛,剛剛她和江成文下山居然偶遇林安夜,雖然曉得情況現在頗為緊急,但還是忍不住和林安夜交談了,誰知道,林安夜居然去救了秋月堂姐?!

  江倩倩三兩步上來,抱住秋月:「好秋月,你沒事吧?」

  秋月柔聲道:「娘,我沒事。林公子救了我呢。」

  江倩倩「啊」了一聲,先是看了看楚秋月,確定她沒事之後,摸了摸楚秋月的腦袋,然後對一旁的林安夜道:「林公子,這次可真是多謝你了。」

  林安夜還是那個回答:「沒什麼。」

  但大概因為江倩倩是長輩,他態度倒沒那麼不冷不熱了。

  一旁的何相思不似江倩倩愛女心切,她見楚秋月沒事,也就放心下來了,此刻她最為精明,見林安夜弄的有些髒了,只是為了救楚秋月,這情況肯定不簡單,就算是見義勇為也不至於如此吧……那麼,難道……?!

  何相思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仔細的看著楚秋月和林安夜,卻見兩人之間並沒什麼特別的。

  見楚家人都來了,林安夜道:「楚夫人,我先離開了。」

  何相思與江倩倩道:「林公子這樣子都是為了秋月,不如先去楚府換套衣裳吧?」

  林安夜搖了搖頭:「我現在本就該去折衝府挑揀士兵的。」

  這下連江倩倩都曉得有什麼不對了,去折衝府挑士兵雖然不算什麼大事,有時候甚至都不用將軍親自去挑選,但是林安夜對這些事情素來很是負責上心,他為了救秋月卻耽擱了,這……

  江倩倩趕緊點頭:「那林公子便快去吧。」

  林安夜點了點頭,看了眼楚秋月,楚秋月也對他感謝一笑,林安夜沒再說什麼,上了一開始自己的轎子,往折衝府去了。

  見林安夜一走,楚家的人可都是心懷各種心思,現在楚流霜和江成文也覺著林安夜對秋月似乎太好了,所以大家都默不作聲的看著楚秋月,直讓楚秋月心中發毛。

  「秋月,」江倩倩畢竟是親娘,於是首先開口,「你和林公子……什麼時候這麼熟的?」

  楚秋月「呃」了一聲,說:「沒有啦,林公子只是恰好知道我被劫持,所以上來救我而已……我和林公子這才是第三次見面而已呢。林公子身為安定侯,為百姓分憂而已,嗯。」

  江倩倩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一旁的何相思也說了句「這樣啊」。

  楚秋月「嗯」了一聲,原本來說,她說的句句可都是真話,可不知怎的,現在居然有些心虛……

  既然楚秋月沒事,他們便也放心了,江成文和楚流霜更是不再驚慌,兩人對楚秋月擔心是有的,但楚流霜同時也隱隱害怕這事牽扯到自己,如果楚秋月出事,自己可逃不開責任。

  一群人回了楚府,說起來都是心驚膽戰,為這事情,何相思故意當著江倩倩和楚秋月的面呵斥了楚流霜,說她幹什麼非要去那麼裡面,明明現在山中很不安定,她還硬是要去。

  江倩倩倒是說了幾句,讓何相思別說什麼了,楚秋月一直沒說話,倒也不是怪楚流霜什麼的,反正她也曉得楚流霜的性子,早就淡定了,現在不說話,只是在想剛剛林安夜的事情而已。

  楚流霜和何相思卻當是楚秋月還在生氣,何相思也沒覺得有什麼,小孩子嘛,總是容易不高興的,過去了也就沒什麼了。但楚流霜卻是有些不開心了,她也知道這件事是自己錯,也有點抱歉,但是楚秋月其實沒受什麼傷害嘛,還被林安夜救了,可以說是只賺不賠,若能被林安夜救,反正橫豎沒出什麼事情,她都願意自己留在山上嘛。

  是以也一直不高興,何相思說她,她也只是悶頭不回答。

  回到楚府之後,何相思吩咐下人給楚秋月三人燉了湯壓驚,楚秋月因為在石頭上坐過,所以覺得身上有些髒,所以表示想要先洗個澡,楚流霜卻不高興的說:「秋月堂姐怕是還在生我的氣吧,所以不肯和我一起喝湯。」

  楚秋月看了她一眼,心想就算自己生她的氣也無可厚非吧?但還是道:「沒有了,你是妹妹,我哪能一直氣你,我是真的嫌身上髒了。」

  楚流霜便沒再說話。

  楚秋月沒把這事情放在心上,梳洗一番,換上了乾淨的衣衫才出來,楚流霜已經不在大廳了,江成文還在慢慢的喝著湯,見她來了,對她抱歉一笑:「表妹,今天實在是對不起你。」

  「沒什麼,」楚秋月笑了笑,「反正沒事,我最生氣的時候已經過了,那時候不是說過你了麼。」

  其實她不生氣了,倒不是因為什麼聖母,只是對江成文和楚流霜再無所求了。

  楚秋月對他們,是完全以看外人的姿態看的,自己有難的時候,不會奢求他們搭把手,他們有難的話,若可以幫助那以後就幫一下,但若會危及自己,那就視而不見算了。這事情既然她已在心中下定主意,便再沒什麼好不高興的,心冷的時期都過了,現在已經淡然了。

  江成文不曉得秋月是這麼想的,只是歎氣道:「以後我也不會這麼慣著流霜了,她……她畢竟還是小,不夠懂事的。」

  「嗯。」楚秋月淡淡的點了點頭,不知道江成文想說什麼。

  「你也別怪她了。」江成文想了想道,「她也感到很難過了,如果你再怪她,她會更自責的。」

  「嗯?」楚秋月喝了口湯,莫名其妙的看著江成文,「我已經沒怪她了啊。」

  江成文說:「她剛剛說,你似乎還在生氣。」

  「沒有。」楚秋月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江成文不再說什麼,把碗中湯飲盡,就離開了。楚秋月這才曉得,難怪江成文喝湯這麼慢,原來是在等自己,要勸自己別生楚流霜的氣了啊,這份心思倒是可貴,看來是楚流霜這麼要求的。

  無奈的笑了笑,楚秋月也不再多做理會,只是安靜的喝著湯。

  +++

  這事情原本楚秋月以為就算是沒事兒了的時候,卻在第二天出了岔子,卻是楚流霜挑起的。

  先是楚秋月與楚煙波一起出門,買了些東西回來,但因為本來錢就沒帶夠,所以只是買了自己的首飾什麼的而已,但回了楚府之後,楚流霜見兩人沒幫自己帶任何東西回來,就有些不高興,楚煙波一向挺怕楚流霜的,所以打算把楚流霜看中的一個小玉簪送她。

  楚秋月隨口說了句「咦,煙波堂姐你不是最喜歡這個嗎,剛剛那麼貴,你都狠心買了」,也算是想幫楚煙波找個台階下,因為楚煙波剛剛是真的很喜歡這個,雖然這也是楚煙波自己的事情,但到底楚秋月覺得楚煙波只是受母親影響太深所以才這樣唯唯諾諾的,於是才幫忙說了句,卻讓楚流霜大為不爽,認為楚秋月完全是在針對自己。

  這可真是沒事找事了。

  原本上山的事情就是楚流霜的錯,楚秋月沒跟她計較已是很好,可她居然反倒開始找楚秋月麻煩起來了。

  楚煙波見情勢不對,道:「這,這玉簪,隨意吧……我,我是挺喜歡的。」她見楚秋月好歹是為自己出頭,如果自己還什麼都不敢說,未免也太讓人心寒,所以還是稍微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然後就趕緊先走了,玉簪也未留下來,這更讓楚流霜生氣。

  見楚流霜那樣子,楚秋月真是好笑,道:「你若喜歡,去買個就是了,這麼生氣做什麼。」

  楚流霜道:「不是簪子的問題!秋月表姐,自從成文表哥來了之後,你就一直不喜歡我對不對?」

  「嗯?」楚秋月有些莫名其妙,「你怎麼這麼說?」

  楚流霜「哼」了聲道:「我怎麼這麼說?當然是因為我曉得你們之前的事啦,當然也就知道你的心思了!」

  楚秋月更是不解:「我什麼心思?什麼事情?」

  楚流霜不高興的道:「你還裝傻……如果不是昨天成文表哥主動把這件事情告訴我,我現在還被蒙在鼓裡呢。」

  「到底是什麼?」楚秋月有些不耐,懶得和她說太多,「你直接說就是了。」

  「昨天成文表哥告訴我了的,」楚流霜看著楚秋月,道,「之前成文表哥送給你了一副九九消寒圖,你很是感動,所以可能誤會了什麼,因此……對成文表哥也有些其他的想法,見後來成文表哥和我關係好了,你就越來越不喜歡我了,昨天那事情,剛好讓你借題發揮罷了!」

  說罷,歎氣道:「我也真是傻,什麼都不知道,還為昨天讓你涉險的事情愧疚了好一會兒呢!」

  楚秋月真是好奇又好笑:「江成文這麼跟你說?」

  她面上只是笑,但她叫江成文不叫「表哥」而是「江成文」,就可以看出她現在實在是怒的不清,再看四周,也還好現在沒什麼人,下人不在,楚煙波也離開了,這院子裡只有她們兩人而已,不然別人聽見了,她的名聲,可全都要被楚流霜給弄壞了。

  「不是嗎?」楚流霜見楚秋月並未反駁,洋洋得意道,「你可別抵賴。」

  「抵賴,我抵賴什麼?」楚秋月冷下臉來,「流霜,你還小,不懂事,我可以原諒。但江成文年紀也不小了,該知道分寸。流霜,你倒是想想,江成文告訴你的事情,有任何證據嗎?是,他是送了我九九消寒圖,我也很高興,可是什麼我因此對他有別的想法,卻是根本不成立的。」

  說罷,她指了指外面,厲聲道:「流霜,你現在就去把江成文找來,我們三個當面對質一下,看是誰說謊!」

  楚流霜估計也是被楚秋月這難得的怒氣衝天的模樣給嚇壞了,愣了愣,道:「哼,我這就去找!」

  說罷趕緊跑了出去,真去找江成文了。

  楚流霜走後,楚秋月氣呼呼的坐在了凳子上,她可真是無言,好吧,就算她的確那時候對江成文有點意思,也以為江成文對自己有點意思--這算她自作多情,算她瑪麗蘇了,但是除了當時之外,事後她根本沒有任何表示,曉得自己弄錯了以後,也絲毫沒有糾纏什麼。

  本以為江成文是無心之錯,誰知道原來他心里門清兒呢!還居然為了哄楚流霜開心,把這種無憑無據的事情說出來,一點兒也不顧忌她的一切,真是氣死人了。

  就算她以前對他有意思,現在她就是不認,難道還不行嗎,江成文難道又有什麼證據嗎?!

  氣煞人也……

  楚秋月坐在椅子上,臉鼓的漲漲的,一想到江成文就頭痛的厲害。

  沒多久江成文就跟著楚流霜來了,神情有些尷尬,顯然是沒想到楚流霜居然會真的把這事情給楚秋月說了,現在見楚秋月坐在那裡,臉色陰沉,就知道秋月不高興了,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楚流霜進去了。

  楚秋月瞥見江成文來了,哼了一聲,江成文上前道:「秋月表妹……」

  「表兄,你尚知道我是你表妹啊。」楚秋月不冷不熱道,「我還當你只記得流霜一人了呢。」

  江成文不知道該說什麼,歎了口氣道:「秋月表妹,這事情,呃,也是我不對,因流霜不大高興,我便隨口說了些事情哄她,卻不知道她竟會把這事情告訴你。」

  楚秋月好笑道:「我倒是慶幸她告訴我了,我們現在還可以對質一下,否則如果流霜不告訴我,卻告訴了別人,那我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楚流霜在一旁聽著,驚訝萬分,她可沒想到江成文一來就先對楚秋月認錯,她讓江成文來,是要讓楚秋月和江成文對質一下,然後楚秋月承認自己的心思,好讓她出氣一回,怎麼也不該是現在這情況啊!

  於是連忙問江成文:「成文表哥,你上次可不是這麼對我說的呀!難道說,難道說你只是為了哄我開心?那你幹嘛亂說啊!」

  楚流霜氣都要氣死,又覺臉上無光,是以不再看江成文,只氣鼓鼓的把臉扭到一邊去。

  江成文現在可真是裡外不是人,楚秋月生氣也是應該的,可現在連楚流霜都不高興起來埋怨他,卻讓人不知如何是好了。

  江成文猶疑不決的看了看兩人,楚流霜正背對自己,顯然還是在生氣,而楚秋月只是淡淡的坐在那兒,也瞧不出什麼喜怒之色,江成文咬了咬牙,對楚秋月道:「秋月表妹,胡亂說話的確是我的錯,還請你原諒則個。」

  楚秋月一笑:「說都說了,現在說什麼原諒也是枉然。表兄,你有沒有發現,來了京城之後,你要我原諒的事情越來越多了呢。」

  江成文低眉沒說什麼,只道:「流霜尚小,我總不能一直瞧著她不高興。」

  「嗯,所以我怎樣都可以。」楚秋月冷冷道,「表兄,你怎樣我都不管,但是以後切莫再牽扯上我了,上次上山那事也是如此,我沒有說什麼,卻反而被你們弄得一頭霧水。以後你要如何逗流霜開心,也是你的事情。」

  江成文舔了舔嘴唇,忽然皺眉道:「秋月表妹,難道,我說的話,全都是錯的嗎,沒有一點說中了嗎?」

  楚秋月一愣:「什麼?」

  江成文這回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不再像開始那樣抱歉了,只是看著楚秋月:「那時候我送你洛城梅花九九消寒圖,是當真希望你開心些的,所以其中艱苦你也曉得,但我並不放在心上。送你之後,你很是喜歡,我也很開心,後來娘和姑姑曉得了這件事情,還常常拿它打趣,你……你那時候,不也還挺歡喜的嗎?」

  好你個江成文,這種事情你也可以拿出來說?!

  楚秋月在腦內把江成文狠狠揍了一頓,面上只是冷冷道:「你送我圖,費心費力,我自然是高興感謝的了,至於娘和舅媽打趣,我當然也只能聽聽就是了,難不成還反駁她們嗎?她們也只是說笑,又非真的有意。」

  江成文為了不讓自己和楚流霜這麼尷尬,所以才把那時候看見的楚秋月的神色都給說了出來,好證明楚秋月其實對自己有意思的,現在卻被楚秋月三言兩語撥了回來,不免有些喪氣:「你說是這麼說,但……」

  「但什麼但,」楚秋月幾乎連禮數都懶得顧了,「表兄,你光是猜測就得出這麼多結論,倒也是好本事,只是猜的不准,又拿出來說,未免不該。何況你如此,難道是想告訴我--你當初畫那圖,還有後來的種種事情,都只是為了要讓我對你生出別的意思?如果是這樣,真是太可惜了,我從始至終只把你當表兄。」

  說這話的時候,楚秋月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或者心虛,反正此刻她心中是徹明如鏡,以前那點小心思不知道飛哪裡去了,只覺得自己那時候有些可笑。

  江成文正色道:「並非如此。那時候我是真心對你好的,你是表妹,什麼也都挺好的……可那時候,我還沒看見流霜。」

  他這話裡意思,就是說楚秋月不如楚流霜了,楚秋月倒也不在意,反正現在江成文喜歡楚流霜,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他覺得自己比楚流霜好還喜歡上楚流霜,那才是怪事呢。

  但楚流霜卻高興起來,扭過頭道:「成文表哥,我不怪你啦。」

  這原本是做錯了事情的二人現在居然又在楚秋月面前開始言笑晏晏起來,真是讓楚秋月哭笑不得。

  「咳。」忽然,院外傳來輕輕的一聲咳嗽聲,三人一齊向外看去,卻見一個人慢慢走過來,一襲玄色長袍,腰間繫著銀紋墨邊腰帶,居然是林安夜。

  林安夜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楚秋月認得似乎是大廳門口伺候著的一個下人,那人看了眼裡面,笑道:「林公子,楚三小姐就在這裡啦。」

  楚三小姐說的應該就是她楚秋月無疑了,看來林安夜是來找自己的?楚秋月一愣,就見林安夜點了點頭,已經跨步進來,他微微掃了眼一旁的江成文和楚流霜,卻只當沒看見,只對楚秋月點了點頭:「楚小姐。」

  「林公子。」楚秋月趕緊站了起來,有些驚訝道,「林公子您怎的來了?」

  林安夜淡淡道:「來看看你。」

  「……」楚秋月立時聯想到那日在山上的事情,不免也有些赧然,怎麼樣也沒想到林安夜還專程來看她,她上次明明可沒受傷,於是道,「林公子,我很好。」

  林安夜點了點頭,那邊楚流霜卻站起來了,林安夜也算是楚流霜的「偶像」吧,所以看見林安夜,楚流霜一向是比較興奮的,這回也不例外,她笑著站到林安夜身邊去:「林公子!」

  不過楚流霜怎麼也比當初的「楚流婉」好多了,那時候的楚流婉,就是專門想勾著一個算一個的,所以見了林安夜,還曾給他做過春日宴,但楚流霜卻不是這樣,她對林安夜,可沒什麼其他的心思,就算以前有點,現在因為江成文,也早不見了。

  說到底,楚流霜還是比「楚流婉」心思乾淨些的,只是終究是太小孩子脾氣,太自我了。

  林安夜瞥了她一眼,忽然道:「以前打仗時,我曾被敵方毒粉傷過眼睛,後來雖然沒什麼大礙,但終究還是有影響。」

  「……?」

  林安夜此言一出,楚秋月三人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林安夜要說這個幹嗎,又是對誰說……楚秋月更是囧囧有神,她現在慢慢發現,這個安定侯可和自己最開始想像中的形象差太多了,比如現在,是怎樣,他是像讓大家來鼓掌說「好厲害」……嗎?

  其他人也是摸不著頭腦……

  林安夜卻繼續道:「只是即便眼睛不好,我也瞧得出,楚三小姐比楚四小姐好太多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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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4 00:41: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露心意

  沉默。

  許久的沉默。

  林安夜這句話,就好像一個悶雷,忽然丟在三人之間,讓他們措手不及……

  江成文和楚流霜是尷尬又生氣,而楚秋月,卻是複雜的很的情緒……

  楚流霜被林安夜這麼說了自然是無比生氣的,可看著林安夜那冷冰冰的臉,再想到他是什麼人,也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吞,瞬間眼圈就紅了,抽泣著跺了跺腳就跑了。江成文看了眼林安夜和楚秋月,說了聲「表妹你別生氣了」,也趕緊追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楚秋月也早不生氣了,現在看他們狂奔而去的背影,還覺得有點喜感,再看眼前這個冷冰冰的人,又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林安夜卻是頗為自得,指了指石凳:「不請我坐?」

  楚秋月一笑:「請林公子坐下。」

  林安夜一掀衣袍,施施然坐下,臉上還是那副波瀾不興的表情,但不知怎的,楚秋月就是覺得這人現在好像心情挺不錯的……?

  想了想,楚秋月也坐在了一旁,道:「林公子上次救我還未好好謝過你,這次居然又勞煩你來楚府。」

  「沒什麼勞煩的。」林安夜淡淡道,頓了頓,忽然問道,「你……喜歡洛城的梅花?」

  楚秋月一愣,知道他大概是聽到了剛剛了自己和江成文的談話,笑了笑說:「也還好。只是沒見過,總是想見一見。」

  林安夜看著楚秋月的笑臉,道:「康夜也同我說過此事。」

  「啊?」楚秋月怔了怔,想到那時候自己似乎的確和林康也說過這件事情,於是點頭:「哦……」

  「以前我和康夜去洛城看過,的確很好看,只是洛城梅花千百齊放,又怎是一副畫能畫出?九九消寒圖,那必然只八十一隻花瓣,更是不妥。」林安夜一本正經的說著江成文給楚秋月畫的畫的壞話,楚秋月聽著只想笑,難道林安夜正在「挑撥離間」?

  可是看他一臉正經無比的表情,似乎不可能啊……

  見楚秋月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林安夜微微皺眉:「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楚秋月低頭一笑,擺了擺手,「並沒什麼。只是我想著一些事情,所以忍不住笑了。」

  「和……江公子有關?」林安夜問道,語氣罕見的有些遲疑。

  「沒有。」楚秋月趕緊搖頭。

  林安夜便不再問。

  兩人之間的氣氛沉寂片刻,楚秋月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尷尬,反正林安夜本身也不是什麼喜歡說話的人,如果他積極的找自己談話,那才古怪呢……只是他那句「只是即便眼睛不好,我也瞧得出,楚三小姐比楚四小姐好太多了」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楚秋月糾結了一會兒,忍不住道:「剛剛多些林公子為我解圍了。」

  林安夜微微撇頭看她:「什麼?」

  「你說的那句話啊。」楚秋月嘴角微微勾起,「是為我解圍的吧?」

  林安夜道:「是說你比楚四小姐好的那句?那是真話,有什麼解圍不解圍的。」

  「……」

  楚秋月無言的沉默了,她剛剛也許就不該多問這一句……

  難道林安夜真是對她有什麼意思?

  現在他的種種行為,都分明指向這個結局,但再看他樣子,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楚秋月是一點也沒覺著他會喜歡自己。何況兩人見面次數委實不多,每次又都是匆匆而過,現在他風頭一時無兩,身邊美女估計是少不了的,自己可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啊……

  林安夜卻似一點也不知道楚秋月的尷尬心思一般,只看了看她道:「楚小姐,你再過兩年便及笄吧?」

  「嗯,」楚秋月點了點頭,有些疑惑,「怎麼了?」

  林安夜繼續問:「你現在,並無意中人嗎?」

  楚秋月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發問的那人並無一絲不安的神色,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眼眸似乎更深邃了,讓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嗯。」楚秋月緩緩點了點頭。

  林安夜輕輕點頭:「連康夜也不喜嗎?」

  楚秋月愣了愣,旋即明白過來,笑著搖了搖頭:「我說林公子怎麼最近一直幫我,原來是為了林二公子。」

  林安夜並不辯解,楚秋月便道:「其實林二公子的確曾對我說過類似的事情,但我已經很明確的說過了,我對林二公子,實在是一點其他想法也無……抱歉了。」

  林安夜沒有接話,只是沉默著,楚秋月想了想,又道:「林公子,你不高興嗎……?呃,我對令弟,實在是……」

  「不,我很高興。」林安夜的嘴角卻微微揚起,露出難得一見的微笑。

  「啊……?」楚秋月一愣,不知道這人是什麼意思。當然,其中也有小小的被他的笑容給驚到的成分。

  「如果你喜歡康夜,那我怎麼能和弟弟搶呢,」林安夜以最波瀾不興的語調說出這句話,然後緩緩道,:「楚小姐,不瞞你說,我……希望娶你為妻。」

  「?!」楚秋月真是目瞪口呆兼莫名其妙,「林公子,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

  林安夜疑惑的皺了皺眉頭:「我看起來很不正經嗎?我是認真的,這絕非是玩笑話。」

  楚秋月搖著頭:「不……怎麼說……這也太突然了,林公子,你……你怎麼會這麼想?」

  林安夜沉思片刻,道:「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自然而然也就這麼想了。只是因著康夜,我一直沒有做什麼,後來康夜同我說你拒絕了他,偏偏雜事紛擾,而且你年紀尚幼,我本打算暫緩。那日在山上,我見你周圍的人都無法好好待你,才發現,也許我不應該等下去了。」

  第一次聽林安夜說這麼多話,楚秋月真是嚇的幾乎停止了呼吸,心也不自覺的跳動的更加厲害,他並沒有任何的虛言蜜語,語氣也平平,只是闡述一般,然而卻……

  楚秋月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林安夜卻忽然站起來,對楚秋月道:「楚小姐,倘若這兩年中,你並無其他心上人,可以等我兩年嗎?」

  「什,什麼?」楚秋月更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等他兩年?這是什麼意思?

  林安夜卻沒再多說了,只是道:「若有幸,兩年後一定與楚小姐去洛城賞梅。」

  說罷,微微拱手:「告辭。」

  楚秋月尚自坐在原地,一動未動,只是條件反射的點了點頭:「告辭……」說完,就見著林安夜逐漸遠去的背影,越行越遠,直至不見。

  如果……她沒有搞錯的話,林安夜剛剛,算是表白吧?

  不,很明顯,的確是……

  而且,林安夜的表白,未免太詭異了好嗎?!

  楚秋月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狠狠的歎了一口氣--林安夜這人,也太自以為是了吧,剛剛告白完,自己還沒說什麼呢,為什麼好端端的忽然就要讓自己等他兩年?

  就算林安夜現在的確是什麼都好的黃金鑽石王老五,還救過她,但是也沒規定她就一定會喜歡他吧?尤其是在自己剛剛才被江成文和楚流霜兩人氣到不行的狀況下,林安夜就這樣不清不楚的說什麼讓她等他……這,這哪裡合理……

  楚秋月慢慢站起身來,看了看四周,還是覺得不大真實,當下也沒再想什麼,只出了門。

  只是……

  楚秋月摸了摸自己的臉,剛剛實在是太驚訝,現在臉都是紅的呢……

  後來那幾日,楚秋月心中一直想著這事情,但林安夜卻未再來過,這更讓楚秋月確定林安夜估計上次來只是隨口那麼一說,找樂子來的。真是讓人無奈又可氣。不過不管怎麼說,他也算是幫了自己好幾次,所以楚秋月也就沒怎麼不爽,只當沒這件事情。

  至於江成文和楚流霜,則因為江成文說謊,楚流霜又被林安夜說一點不如楚秋月,而且兩人也曉得這些事情錯在自己,所以楚流霜就安分了許多,雖然還是有小姐脾氣,但是不會在楚秋月身上發作了,兩人自己一邊鬧去了。

  每天幾乎就見著江成文跟在楚流霜身後跑,楚流霜自己沒事發脾氣,偶爾火上來了還會踢他兩腳,江成文也只能默默的忍受了,楚秋月看在眼裡,心中好笑,也並不多管,只當看戲。

  不管是楚秋月楚流霜還是江成文,都沒把林安夜來了之後說的話告訴別人,是以楚府大人只以為林安夜只是來看看楚秋月的。

  對這事,也讓何相思江倩倩好一陣驚訝,兩人心中都認為林安夜怕是真的對楚秋月有了心思,但問楚秋月,楚秋月卻是一副什麼都不曉得的樣子,所以也只能作罷。

  這事情過了大概半個月,一日楚秋月出門,回來之後卻見林安夜正在楚府門口,他也不進去,只自己牽著一匹馬,見楚秋月來了,臉上不動聲色,底下卻快步走了過來,楚秋月一頭霧水的問道:「林公子?你怎麼來了?」

  林安夜並不說話,只是把一個東西遞給楚秋月。

  楚秋月接過,只感覺手中溫潤滑膩,正是一塊美玉,那玉卻刻成了一顆蓮子的形狀。

  「這是……?」

  林安夜看著她,緩緩道:「等我兩年。」

  說罷,又是毫不停歇的翻身上了馬,乘上了馬向遠處奔去。

  楚秋月兀自愣神,見他越走越遠,真是哭笑不得,這情形不是和當初一模一樣嗎?再觀手中蓮子,更是不解。

  半響,楚秋月一愣,臉上忽然紅了起來,把那蓮子塞進腰帶中,滿懷心事的進了楚府。

  蓮子蓮子,吾憐子也……

  第二天便傳來安定侯被封安騎大將軍,官居一品,同老將李運還有周正率領三萬大軍遠征裡德。就算第一仗打贏,只怕還是要馬不停蹄繼續往裡征討,朝廷會繼續派兵支援,算一算,等到起碼也要兩三年。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楚秋月尚還在盯著那枚蓮子出神,聽到這事情之後,愣了許久。

  原來他竟是來與她告別的……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林康夜反倒沒跟楚秋月告別,大概是想回來之後再到楚秋月面前好好的炫耀一通吧。

  在京城又待了一段日子,楚秋月實在想家,就央著江倩倩回了水禮城,江成文自然是捨不得楚流霜的,可是他們都出來這麼久了,錢夢和江帆也等急了,江成文如果還不回去,就說不過去了。

  楚流霜自然是哭哭啼啼的,走之前還找來楚秋月,哭道:「秋月堂姐,以前的事情你可別記恨我啦,現在成文表哥要走了,你可幫我看著他點,別讓他和別的女孩子瞧上了眼。」

  楚流霜到底小孩子心性,後來沒多久就自己拉著楚秋月玩了,楚秋月也就算了,偶爾和她說說話,反正也沒什麼,現在聽她這個要求,真是無語……

  「嗯。」楚秋月點了點頭,心想,我怎麼幫你看著他……

  楚流霜卻看著楚秋月,有些警惕道:「誒,秋月堂姐啊,林公子那麼好,你應該不會對成文表哥有什麼心思吧?嘿嘿……」

  聽到楚流霜提到林安夜的名字,楚秋月不免微微一頓,然後道:「不管怎樣,我對你成文表哥都是沒想法的,你別亂想了。」

  楚流霜吐了吐舌頭:「這樣就好啦……嘿嘿。」

  楚秋月淡淡一笑,不再說什麼。

  而之後楚流霜和江成文告別是怎樣的艱難,就不必贅言了,總之何相思很是憂愁,原本她還覺得這兩人要拆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現在看他們樣子,又想到楚流霜不聽勸的性子,真是頭大無比。

  江成文畢竟只是個沒什麼大能耐的大夫,日後真讓楚流霜嫁給他,實在是他高攀,哎,不過反正流霜還有幾年才及笄,這其中變數,誰又說得準呢?

  楚秋月他們回了水禮城,把春月的一些以前的衣物也帶了回去,做了個好的衣冠塚,在春月墓前,楚秋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這頭是給以前自己真正的姐姐磕的,不是後來那個穿越者。

  現在過了這麼久,再回頭想想,當真是往事如夢一場啊……

  而林安夜,究竟……

  楚秋月沒再多想,那枚蓮子也默默收好,並未告訴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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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4 00:41: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兩年後

  楚潮生亦是很難過,當初他沒和楚秋月他們一起入京,誰知道卻是連妹妹的最後一面也沒見著,在春月墳前難得的流下男兒淚。

  楚家人看著那衣冠塚,真是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江帆和錢夢後頭也曉得了江成文喜歡上了京城楚府的楚流霜楚四小姐,雖然驚訝,但也沒說什麼,只是讓江成文要好好用功,努力當上厲害的大夫,倒不必進宮成為御醫那麼誇張,起碼總要有些名氣,這樣也才和楚府配些。

  江帆三人在楚家小住之後就離開了,大概是要帶著江成文去四處遊歷。

  時間飛逝,沒多久這一年冬天便過去了,楚連平難得打算帶楚秋月他們去洛城賞雪賞梅,然秋月這一次卻拒絕了,不肯去洛城,弄得楚連平和江倩倩都很是不解。

  楚秋月心裡自己曉得,她也許是在等兩年後,某個人帶他去看吧。

  她同林安夜,也真是不熟,可上次楚府兩次見面之後,也許有什麼東西,也就悄悄改變了。

  過了年,秋月便是十四,人也逐漸長開了,眉目間少了幾分小女孩的稚嫩,換上了一些成熟與美麗,她性子本就算是靜的,不怎麼亂出去,所以見過她面的人不算多,但說起她來,卻也都是稱讚她知書達理,溫柔賢淑。

  雖然不似當初「楚流婉」被那麼誇張的稱讚,只是一些套話而已,但是秋月偶爾聽見了,也還是挺高興的,誇獎的話誰不喜歡聽呢?

  而且還有一事,就是秋月初次癸水來了。

  秋月這時間不早不晚,也算是剛剛好。

  秋月初來癸水那日,窗外正是一夜雨初霽,秋月睡的迷迷糊糊出門,卻腳下一個打滑,差點摔倒,然後整個人都趴在門邊。

  楚秋月驚魂未定的起身,又見自己褲子大腿內側那裡似乎有血跡,以為是自己剛剛哪裡被勾著了,嚇了一大跳,還叫來小竹拿了傷藥,打算敷藥,結果脫了褲子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是來癸水了。

  自從跟楚春月發明那個乾淨褲之後,很多心靈手巧的人也會自己仿著做了,只是夜紫館那事情之後,大家也都警惕了許多,該用灰的還是用灰,只是學著了那個乾淨褲的形式,可以很方便的穿上繫好脫下,但其他的地方還是和以前的差不多,就是多了兩三根繩子而已。

  但即便是這樣,也比以前的那個方便了許多。

  穿上這東西的時候,楚秋月還是有些感歎的。

  當真是蝴蝶效應啊,自「楚春月」之後,以後這個世界的女子都會用這樣的東西來處理癸水了,倒也是方便不少。

  前世那時候自己更是驚訝呢,什麼都不懂,剛來那個的時候,還以為是受了傷,哭著跟媽媽說了,結果母親大笑,然後教自己使用清潔的東西。

  現在雖然楚秋月還是慌慌張張的靠著江倩倩來幫忙,但是這其中多少有幾分是裝出來的驚嚇,畢竟自己也有過經驗了。

  來了癸水,那就算是大人了,楚秋月第二次迎接這個的來臨,心中真是無比複雜啊……

  江倩倩也是笑著道:「秋月啊,你以後就是大人啦,做事說話,可不能莽撞了——雖然你以前就不莽撞,不過以後更要小心。」

  楚秋月臉紅紅的點頭:「嗯!」

  等楚連平回來之後,江倩倩小聲告訴了他女兒長大成人之事,楚連平一笑,點了點頭,也有些感歎。

  晚上的時候江倩倩還讓廚房幫秋月做了紅豆湯用來補血,有時候又是紅糖雞蛋湯,總之都是一定要喝的好東西。

  楚秋月來那個之後,其實對她生活影響也不算大,就是覺得麻煩了許多,但她也的確是長大了,以前她親姐姐楚春月的煩惱也在她身上發生了——有些人讓媒婆上門,表露結親的意思。

  楚秋月自己自然是不願的,江倩倩一開始也是推拒,後來過了段時間,眼見著楚秋月離及笄的日子越發近了,有時也會問一下楚秋月的意思。

  楚秋月一味拒絕,自然是讓江倩倩起疑。

  以前楚春月拒絕別人,那是因為她心高氣傲,瞧不上別人,但她知道秋月並不是這樣的人,所以不存在什麼看不上水禮城的人的心情,那麼她一直拒絕,恐怕就是心中有喜歡的人了……

  江倩倩心中這麼一思量,就找來楚秋月問了,楚秋月一愣,自然是搖頭:「沒,現在我沒什麼喜歡的人,只是現下我雖然快及笄了,但是也未必一及笄就要嫁人呀。我還想在爹娘身邊多待一會兒。」

  她這話倒也並非是假話。

  雖然林安夜所作所為讓她心中別有情緒暗生,但也不能這麼輕佻的就真的說喜歡上了他什麼的,所以的確是沒什麼意中人的。至於為什麼不把這事情告訴江倩倩,楚秋月自己也不曉得,她總覺得不能確定林安夜是不是真的喜歡她,而且這兩年之後,誰知道發生什麼呢?

  在戰場上碰見代父從軍的花木蘭,或者是碰上來行刺自己的敵軍的女兒……各種狗血的事情,都有可能在林安夜身上發生,楚秋月並不覺得兩年後,林安夜一定會履行諾言。不過就算他不履行,也沒什麼關係,洛城總是在那裡的,梅花也總是會開的,到時候,自有別人陪她去,實在不行,她自己一人慢悠悠蕩去洛城,一人賞梅,也不失為一番情趣。

  而且現在她也的確有點捨不得江倩倩和楚連平,她當了這麼久的小孩子,心裡都依賴兩人慣了,如果說忽然要離開他們,她實在是不捨啊。

  江倩倩聽了楚秋月的回答,雖然是哭笑不得,但也能夠理解,之後也就沒怎麼再提這事情。

  這兩年間他們去過一次楚府,是在秋月十四多歲的時候,那是因為剛好楚流婉婚的好事傳來——楚流婉要同尚青楓大婚了。

  初初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楚秋月很是驚訝,她隱約還記得那時候蹴鞠大賽,自己昏迷還被「楚流婉」給丟在門外沒管,那時候還是尚青楓幫忙的,尚青楓似乎還說過楚流婉,那時候自己還覺得,尚青楓算是難得的明白人呢。

  現在兩人卻要成親,真是……

  不過想想也是,現在的楚流婉可比以前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大概是尚青楓眼見著楚流婉差異這麼大,所以不免有些好奇,之後兩人交往,大概就產生了其他的念頭了。而且尚青楓是書香門第,背景到底要乾淨簡單不少,楚流婉年紀小——其實才八歲呀,所以如果嫁給什麼官宦世家之人,那也實在是要備受欺負的。

  因著要去參加楚流婉的婚禮,所以一行人便要去京城。

  楚秋月去的時候尚有些發怔,她想到了那個兩年之約,只可惜自己一段時間等林安夜他們回來的時候,自己肯定已經回水禮城了。

  哎……

  楚家一行四人便這樣去了京城,一年多沒來,京城繁華更甚昔日,人流如織,店舖鱗次櫛比,楚秋月透過車簾看外面的景物,一時有些發怔。

  去了楚府,楚連汀和何相思都出來了,楚流婉和楚流霜也跟在旁邊,微微的笑著看著眾人,她雖然現在實際年齡應該是十歲,但是古人本就早熟,加上大家都不知道箇中情由,所以還是把她當十七歲的人看,她現在這麼看,比起當初剛醒來的時候,可成熟了不少,那時候還只是弱弱的可愛的笑著,現在卻只是淡淡的笑著,乍一看和當初的「楚流婉」還真沒什麼分別……

  不過當然,實際上兩人的區別可大了,看見楚秋月來了,楚流婉一笑,過來一個個叫了人,然後拉著楚秋月,神色間還是有點小孩子的模樣,看她這樣子,楚秋月想到若非她是被穿越了,也不至於這麼無措,於是安慰似的拍了拍她。

  楚流霜站在旁邊,這兩年秋月長開了,她也長開了不少,看起來活潑靈動,見了楚秋月,她也笑了笑,卻沒上來搭話。

  楚秋月叫了人,四處看了看,不見孫瑟纖和楚煙波楚源初,於是問道:「咦,二堂姐和孫姨娘呢?我有些想二堂姐呢。」

  楚流婉答道:「煙波在外面沒回來,一會兒大概就該回來了,孫姨娘和源初在裡面沒出來,現在入冬了,源初又感染上了一些風寒。所以孫姨娘很急呢。」

  「這樣。」楚秋月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心裡想到了兩年前那個可愛卻有些呆的源初,不免覺得有些奇怪,大概是孫瑟纖太照顧楚源初了吧,不管怎麼看,楚源初都是呆呆的,現在一入冬就生病,大概身子也不大好,真是奇怪。

  雖然心中這麼想,但也的確沒說出來的必要,楚秋月微微點頭就跟著進了大廳,楚秋月看著楚流婉的側臉,忍不住道:「流婉堂姐,真是想不到,一別兩年,你居然就要嫁人了。」

  楚流婉臉色微微一紅,道:「呃,我當初也沒想到呢。」

  她說話現在可真是文聲文氣的,而且末尾總喜歡帶個「呢」,大概也是小小的習慣。

  「哈,尚公子我也曾見過呢,是個不錯的人。」楚秋月想了想,安慰道。

  楚流婉低聲道:「嗯,他同我說過,那時候蹴鞠大賽,你好心幫我擋了球,我還一心顧著和林二公子說話,讓你一個人坐在外面。唔,秋月,那時候真是對不起……可惜我現在也沒什麼記憶呢。」

  「沒關係,沒關係。」楚秋月擺了擺手,反正又不是她的錯。

  楚流婉一笑,道:「他剛見我的時候,態度可真算不上好。」

  「現在對你好就可以啦。」楚秋月笑了笑,「等一會兒你同我說說,你們是怎麼開始交談認識的?」

  楚流婉赧然道:「這個怎麼好說……」

  楚秋月「唔」了一聲:「也是,隨便你啦。」

  楚流婉靦腆的笑了笑,兩人說了些其他的事情,一遍跟著大人進了楚府。

  不過後來楚流婉還是告訴秋月了——女人嘛,其實幸福的事情,總是不大真的願意藏在心裡的。

  原來是因為以前尚青楓對楚流婉印象不好,所以之後再見,對她也是冷冷淡淡,弄得楚流婉很不解,因為現在她在京城裡人緣委實不錯,沒理由不被喜歡啊,何況尚青楓對別人都算是翩翩有禮的。

  小孩子心性的楚流婉忍不住趁著一次機會問了尚青楓此事,尚青楓雖然知道楚流婉記憶有些錯亂,但只當她做戲,還是冷冷以待,讓楚流婉更是摸不著頭腦,總是想著要知道到底怎麼回事,這一來二去兩人就真的逐漸熟悉了,尚青楓又見楚流婉並非假裝,那有些嬌憨的模樣反而正是尚青楓所喜,這樣,兩人便越發互相熟悉,從而互相傾心。

  曉得居然是這樣之後,楚秋月實在是很驚訝,他們的故事簡直宛如小說一般,不過不是惡俗的現代小說,而是那種很常見的話本裡的故事,很是有些意思。

  之後他們便在楚府住了下來,尚青楓來過一次,看見楚秋月也大為感歎,說起之前的事情,都是啼笑皆非。

  上次見面的時候,楚秋月只記得那時候自己迷迷糊糊的,看尚青楓就好像看到了神仙一樣,現在再看,的確是如玉公子,卻絕沒有那麼誇張的了。

  不比上次楚春月嫁入周家作妾,這次楚流婉是明媒正娶的,所以各種儀式很是複雜繁瑣,楚秋月偶爾去大廳圍觀,只覺得眼睛都要花了,再想到以前周家的不上心,也是無奈的很。

  參加過婚事,楚流婉雖真實年紀尚小,但對尚青楓也是真的喜愛,回門那日同尚青楓一起恩恩愛愛,兩人都春風滿面,看的楚秋月出神頗久。

  誰能想到呢,當初因為被穿越而和尚青楓之間有所誤會的流婉,在回來之後,又和尚青楓結成姻緣——且這還是因為當初那樁誤會。

  看來姻緣天定這四字,實在是至理名言啊……

  再後來楚家人便又匆匆回了水禮城。

  雖然在水禮城,但楚秋月還是時刻注意著邊疆那邊的消息,安騎大將軍捷報頻傳,先是收復西北平原,將裡德族人打回連邁山北邊,打完這仗花費幾月,之後安騎大將軍匆匆回京一趟,又立刻奔赴邊塞,帶領大軍繼續北下,跨越連邁山,追著裡德族人一直往外面打。其間周正負傷,只能呆在營地,林安夜與老將李雲中途失散,李雲對上昆邪王,大戰一場並得勝,生擒昆邪王及底下小王爺王子王妃及官員近百人。

  而林安夜孤軍深入,追著右皋林王、西祁王,以己方極少人數攻擊對方極多人數,迂迴深入,巧施妙計,而後殺西祁王,生擒右皋林王,及王爺王子王妃及官員百人。

  兩場大戰,都是大勝,且林安夜勝得險,若非他靈活應變,又有勇有謀,恐怕是必輸在那不見邊緣的大漠之中。

  這兩場大戰的消息,都是在打完的一個月左右之後才被楚秋月他們知道的,畢竟古代交通不發達,水禮城又有些偏遠,所以知道的也只是籠統的消息,不過曉得林安夜沒事,楚秋月也稍微放心了。

  但偶爾去外面買東西,也會聽的說書先生繪聲繪色的說起他來,年邁的說書先生唾沫橫飛,各色各異的聽眾連連點頭,楚秋月也忍不住駐足悄悄偷聽,就聽得那說書先生把林安夜說的好似神仙一般,如何的指揮千軍萬馬眉頭也不動一下,如何的面對敵人瘋狂的追捕鎮定自若,如何在那大片大片的黃沙中揮灑自如……

  雖然也知道這其中是誇張了的,但楚秋月這麼聽著,還是忍不住微微神往,用幾乎是無比景仰的心情去想像著林安夜的是怎樣退敵的。越想卻又越發覺得不可思議,這樣英雄式的人物,真的曾在奔赴邊疆的前夕,遞給自己一枚蓮子,用清淡的聲音,讓自己等他兩年的嗎?

  不管怎麼想,都不可思議啊。

  楚秋月忍不住笑著搖頭,然後離開。

  這兩場大戰前後加起來花了一年多將近兩年的時間,其實本來並不需要這麼多時間,但這其中還混雜著裡德族其他聲勢不必這個的小戰役,一拖二拖的,時間也不算少,這兩場大戰下來,雙方損失都不少,但好歹昀朝是揚眉吐氣了,曾經在邊界地區作威作福,氣壓昀朝百姓的裡德族人也終於唱起了哀歌,哀歌中,林安夜成了一個黑色的魔鬼,砍殺裡德族人,驅趕他們,讓他們哀痛不已。

  當然,這哀歌傳到了昀朝境內,大家可一點都不哀,只是高興,同時也敬畏那個年輕的大將軍。

  等到他們準備京師之時,也的確已經是兩年多左右的光景了。

  楚秋月是秋日生的,所以15歲生日已過,已然及笄,這兩年多的時間,楚秋月自己也曉得,自己比以前好看了不少,畢竟女大十八變,以前一看還是個小孩子,只能說可愛,現在卻多了一些別的味道,而她現在說話處事,也越來越自然,不必裝小孩子了。

  窗外花謝花開兩次,楚秋月心中一日比一日安靜,林安夜他們間隔很長時間才傳來的消息,是這兩年中楚秋月最為在意的事情。

  終於,等到了林安夜他們凱旋而歸的時候。

  林安夜回來之後,這消息迅速流傳來開,楚秋月曉得他已經從非常遙遠的邊疆回了遙遠的京城,她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想法,反而忽然空了似的,一點其他的念頭都沒有。

  大概是第七天的時候,這晚楚秋月怎樣也睡不著,翻來覆去,心裡總掛念著什麼事,後來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沒多久又被外面的聲響吵醒。此時已是冬天,外面天亮的晚,楚秋月瞇著眼睛向外看去,還只是一片漆黑,只有一點點淡淡的光芒。

  本以為只是外面有下人不知道做什麼弄出了動靜,誰知道下一刻門就被敲響了,隨即傳來小竹的聲音:「小姐?」

  楚秋月心中奇怪,小竹做事一向有分寸,也曉得自己不喜歡睡覺時候被人打擾,怎的這次卻在這不上不下的時間裡打擾自己?

  雖然想是這樣想,不過反正她都醒了,也無所謂,於是道:「怎麼了?」

  「林,林公子來了……」小竹聲音顫顫巍巍的,顯然也是很是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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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4 00:42: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再相見

  楚秋月愣了半天,才遲疑道:「林公子?!」

  彷彿是為了回答她的疑惑似的,門外響起那個闊別了兩年的清冷的聲音:「是我。」

  楚秋月感覺自己呼吸都被堵住了似的,半天她才緩過神來,道:「林,林公子,你稍等片刻,我要梳洗一番……」

  說完就手忙腳亂的下了床,點上了燈,把衣服穿好,在鏡子前隨便梳洗了一番,見大概還看得過眼,就趕緊開了門。

  一打開門,門外的寒意便立刻隨著風灌了進來,楚秋月微微一哆嗦,卻立刻被眼前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只見他卸去戎裝,換上了一如既往的玄色衣衫,這冰天雪地中他似乎也並不覺得冷,站在那裡,擋著了外面的光。楚秋月微微發愣,眼前只是那個人厚實的胸膛,因天色暗,所以看不清上面的花紋……楚秋月就這樣沒頭沒腦的想著不相干的事情,眼前的人輕輕咳嗽一聲,她才回過神來:「林公子,我,我們去外面大廳裡吧?那裡有地龍,要熱一些。」

     雖然眼下是心情頗為激動,但禮數還是要顧全,萬不能讓他進自己的房間。

  林安夜微微點頭,隨即低聲道:「你不去拿香囊嗎?」

  「啊?」楚秋月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然後搖頭,「不了,現在天寒地凍的,難道還讓你繼續等?」同時心裡也有些感動,原來以前自己沒事就捧著香囊的樣子他是記著的。

  林安夜不再說話,兩人並肩而行,小竹懂事的跟在兩三步之外,走了一會兒,楚秋月忍不住看了看身邊的人,卻見林安夜也正在看她。眼光碰上了,林安夜也不覺得尷尬,只是道:「一晃眼居然也兩年了。你……模樣變了不少。」

  楚秋月一笑:「是嗎?嗯,你也長高了好多。」

  以前他站在那兒,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現在更是嶽峙淵渟,叫人看一眼心中便有些發?。不過還好,現在雖然天色很暗,但楚秋月還是感覺的道,林安夜此刻絕不會如歌謠中傳唱的那樣嚇人。

  林安夜抬頭看了看楚家四周:「原來你就是在這裡生長。以前我見你,卻都是在京城楚府。」

  楚秋月想了想,點頭:「嗯。」

  第一次是小綠的事情,第二次是他來看她,順便幫她解圍,第三次卻是來告別了,還送了一枚蓮子給她。楚秋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腰帶裡的小蓮子,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她還一直覺得,林安夜不會來。

  就算來,大概也是隨便見面說點什麼,而且起碼要等他參加許多宴席之後。可是現在看他樣子,似乎他是去了趟皇宮,然後稍微換了衣服梳洗了,就直接一路風塵來了水禮城,現在這時辰,就直接來了,也不管楚秋月是否入睡,彷彿篤定她會等著自己一樣。

  不過他倒是料得沒錯。

  楚秋月心中有些好笑,想來想去,終究還是覺得自己有些輕佻,林安夜同自己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也不算是什麼深交,怎麼這兩年之約,她就不自覺地遵守了呢?

  兩人行至大廳,小竹和其他下人將燭火點好,又再在角落燒起碳,楚秋月想了想,讓小竹去向江倩倩楚連平通報一聲——剛剛小竹說了,林安夜是亮了牌子,就直接進來的,進來之後,又碰見了起來準備的小竹,就直接來了秋月房間這邊,還尚未對江倩倩楚連平通報。

  林安夜在一旁聽著楚秋月吩咐小竹,臉上淡淡的也沒什麼表情,他藉著此刻明亮許多了的燭火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楚秋月,她的確是有了不少的變化,身材勻稱了,長相也好看了,做事說話更比以前穩重了,那股淡淡的平和的氣質卻還未變化。

  楚秋月一回頭,就見林安夜正在看著自己,烏黑的眸子在跳動的燭火下深的讓人無法看透他在想什麼。他說是說楚秋月長相變了,可是他自己也變了,比以前更英挺了,楚秋月多看了幾眼,又忍不住「咦」了一聲,指著他耳邊的一道疤痕道:「這是……」

  林安夜伸手摸了摸自己耳下的疤痕,道:「打仗受傷,自是難免。不過傷到臉的確是頭次。」

  這話裡居然還帶著三分怡然調笑的意思,真是讓楚秋月無話可說,如果這傷口過去一點,傷著了眼睛什麼的,可不是好玩的。不過他這態度,大抵也是出生入死太多次,所以早就淡然了吧。

  想到這裡,楚秋月又有點不忍心,道:「傷的很深?」

  「還好。」林安夜搖了搖頭。

  兩人相顧無言,楚秋月在等著林安夜說一說當初的兩年之約,可林安夜卻也似是在等著什麼一樣,只稍微問了一下楚秋月的近況,就沒再說什麼。楚秋月是滿心不解,也不好開口,就和他坐著,沒多久江倩倩和楚連平來了,看見林安夜果然在大廳中,都是大吃一驚,想不通這個現在冠絕京城的少年將軍怎會於大概是最忙碌的時候出現在水禮城楚家中……而且,還和自己的女兒坐在一起說話。

  簡直像是在做夢一樣啊……

  剛剛小竹也同兩人說了,林安夜一來就是來找楚秋月的,他們二人心中就大概曉得是怎麼回事,可是即便是如此,現在看見了林安夜當真在這裡,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心中仍然有些不可置信之感。

  見兩人來了,楚秋月剛想說點什麼,林安夜卻先站了起來,對楚連平和江倩倩行了個禮:「楚先生,楚夫人。」

  楚連平和江倩倩連忙回了個禮:「林公子。」

  林安夜看了看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楚秋月,忽然低頭拱手對楚連平二人道:「楚先生楚夫人,不瞞二位,我在兩年前出征西北時就已對令嬡情有所鍾,只是知道這戰役不會輕易結束,恐自己殞身於戰場上,所以什麼都沒說。現在我凱旋而歸……還望兩位願將楚小姐許配於我。」

  大半夜的,這在昀朝中被飛速再次神話的安騎大將軍,居然就這樣半夜帶著一身風霜來了自己家,然後向自己的女兒求婚?!

  一時間,楚連平和江倩倩都覺得這個世界有點不真實……

  可眼前這人分明就是林安夜,他現在分明也是懇求的姿勢,雖然語氣還是那天生的有點冷淡的感覺,但卻多了一絲忐忑……忐忑?!

  江倩倩忍不住微微偏頭看了看一旁的楚秋月,可一看,秋月自己也是目瞪口呆的看著林安夜,似乎一點也不知道林安夜會忽然向他們請求要把楚秋月許配給他一樣……

  這,這也太……

  雖然細細看去,秋月眼中倒非全然是震驚,如要仔細來說,倒像是驚喜加上不可置信,還有一點啼笑皆非。

  江倩倩自然是瞭解自己女兒的,見她神色如此,也曉得她並非是全然對林安夜無意的,再想到這些年來楚秋月每次都拒絕別人的提親,連見也不肯見人,她一直疑心秋月是有意中人了,秋月卻不肯承認,她自己也沒想到有什麼人選,現在看來,卻居然是這個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了……

  楚連平心思自然不如江倩倩細,江倩倩曉得現在他們四個人在大廳中這樣安靜肯定不是個辦法,這林安夜自然是要回復的,於是伸手輕輕的推了推楚連平,示意他看看那邊的秋月。

  楚連平一看,也就大概心裡知曉了幾分,道:「這……林公子你一表人才,臥龍躍馬,自是不可多得的佳婿,然此事,我一直認為並非父母所言即是,是以,還是要看小女怎麼想。」

  說罷,看向秋月:「秋月,你心中是怎樣的思量?」

  楚秋月一愣,看了看楚連平,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曉得,不論其他,林安夜橫豎都是個極好的男人,楚家若是能和林家結親,自是再好不過,然則楚連平卻並未一味的答應,而是更在意自己的想法,不免心下感動且感謝。

  但看林安夜也微微直起身子,對楚連平點了點頭:「多謝楚先生。」

  然後微微側頭,定睛看著楚秋月。

  楚秋月往林安夜的方向微微看去,就對上了一雙沉著的墨黑眼眸,深邃而幽靜,叫人有點挪不開目光。

  半響,秋月緩緩開口:「這……我不會說不同意,但又不想說同意……」

  大家都微微囧了一下。

  「呃,」秋月解釋道,「林公子,如我爹所說,你是很好的,而且這兩年……但是,我們實在不算熟悉,你也事先什麼都沒跟我說,就自己做了決定,我,我不喜歡這樣。」

  林安夜似乎是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點頭:「你說的是。」

  說是這麼說,不過拜他面癱臉所賜,秋月實在沒看出他有什麼抱歉的情緒……不過,本來也不需要吧。

  他這樣的人做事,恐怕一直都是這樣,想要什麼,一般都可以得到,也沒什麼顧忌。

  楚秋月心中有點不是滋味,自己這樣,搞不好對方還要當自己是矯情呢。

  但下一秒,林安夜就像一開始就想好了一般問道:「楚小姐,我們現在去洛城,可以嗎?」

  「啊?」楚秋月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提起洛城,現在嗎?!

  林安夜又轉頭對楚連平和江倩倩道:「楚先生楚夫人,我想帶楚小姐去洛城一趟,那裡有我一直準備要送給她的東西……其實我也曉得,我所做之事常常太過魯莽,這次權當賠罪,希望你們能同意。」

  楚連平和江倩倩對視一眼,都有些放心不下,若讓楚秋月和他兩人同去,實在是有些不對,倒不是懷疑林安夜人品,只是孤男寡女的,名聲吶!

  似是曉得他們的估計,林安夜道:「不過並非我們二人去,同去的還有另外一支隊伍,是從京城派去洛城新上任的官員。」

  正好那邊楚潮生也起來了,衣冠略有不整的進了大廳,看見林安夜,也是一愣,隨即笑了笑對林安夜道:「林兄!」

  林安夜見了楚潮生,也是很高興的,拱了拱手道:「楚兄。」

  然後他對楚家二老道:「正好,也可以讓楚兄陪同一起去。」

  楚潮生疑惑道:「什麼事情?」

  林安夜解釋了一下,楚潮生雖然很是驚訝,但他和林安夜素來交好,更曉得他的人品,如果他能成為自己妹夫,實在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所以點了點頭道:「我可以一同前往。」

  「這……」楚連平和江倩倩稍微放心,又看了看楚秋月,楚秋月想了想,既然是要去洛城,似乎他們兩年前就說好了的吧?雖然現在時機有點奇怪,但是……

  「水禮城離洛城極近,加上來回路程,所需也不超過十天。」林安夜又道。

  想了想,楚秋月看著楚潮生也正面

  帶微笑的看著自己,點點頭:「好,我同你去。」

  見楚秋月答應下來,楚連平和江倩倩便也沒怎麼阻礙,讓小竹幫楚秋月收拾了行李,走之前林安夜同楚連平他們保證了絕不會有意外發生,且不說這路程很近,又有那麼多人陪同,還有侍衛,反正橫豎也就是幾天,應該倒也不至於出什麼大事情。

  其實楚連平和江倩倩也是因為楚春月之事,對一些事情也看淡了一些,像楚春月,看起來那麼精明,結果找了一個那樣的男人,他們都反對,楚春月還硬是要嫁,就算是看起來其他東西都合禮數,但最終結果還是那麼淒慘。

     相比之下,就算現在秋月和林安夜去了洛城,但是一大夥兒人一起去的,楚潮生也在一旁陪同,說起來,倒算是兩位公子去外邊遊玩,只是其中一人帶了小妹而已。所以沒什麼好顧忌的,何況林安夜這人實在讓人放心。

  楚潮生和楚秋月各自回屋去收拾東西,等一切打點妥當之後,便同江倩倩和楚連平告別了,楚秋月和楚潮生出了楚家大門,小竹跟著楚秋月上了一直侯在楚府門外的馬車,楚秋月細心瞥見那馬車旁邊尚有一匹毛色順滑的馬匹,想來是一開始林安夜便是一人快馬而來,馬車是後面才慢慢來的。想到這裡,楚秋月心中不覺微微一動,但也沒說什麼,只看著林安夜和楚潮生進了另一輛馬車中。

  來送行的楚連平和江倩倩見兩人連馬車都不坐同一輛,心中更是放心,只吩咐了秋月幾句,就讓他們先走了。

  馬車一路行至城門外,現在剛凌晨,正是開城門的時間,城門旁已有幾輛馬車候著,想來便是林安夜口中的要去洛城的官員。

  見林安夜的車子來了,幾個看起來大概是官員的人探出頭來,林安夜也應了幾聲,那幾人都看見了秋月和小竹所乘坐的馬車,但似乎都早就曉得了什麼,只當做沒看見,這一支隊伍便慢慢駛出了水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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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求婚了

  縹緲雲煙開畫卷,眼前人是意中人

  從水禮城到洛城,所需時間並不多,也就是一兩天的樣子,不過現在水禮城只是冷,但並未下雪,可洛城此刻恐怕已是白雪紛飛。這一路上,時間越久,就越發可以感覺涼意襲來,因為走的有些匆忙,楚秋月只隨手拎了一個香囊走,等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只好做好了一路受凍的打算,誰知道剛趕完一段路,下車去驛站休息的時候,林安夜便順手遞給自己一個款式很素的香囊,楚秋月一愣,伸手接過,便感覺到了上面的暖意和淡淡裊繞的香氣。

  「進去吧。」把香囊遞給楚秋月,林安夜道,然後進了驛站。

  楚秋月隨後跟上,望著林安夜的背影,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這人,倒是沒什麼尷尬的意思。畢竟是打仗的三大五粗的男人啊。可是……楚秋月望了望手中暖暖鼓鼓的香囊,忍不住微微一笑——可是這人偏偏又有些讓人意想不到的細心。

  楚潮生站在楚秋月身邊,看了看兩人,微微一笑道:「林兄真是粗中有細。」

  楚秋月看著他,道:「好啦,大哥你要打趣我,也得等進屋去吧?」

  兩兄妹笑著走入驛站,便感覺到身上的寒氣逐漸被驅散,林安夜等人都算是極有身份的,倒也不拘小節,直接在大廳內坐下,然這舉手投足自有與眾不同的氣度出來。大概是因為同林安夜來的太匆忙,那些一同隨行的官員並未有接應的人,都隨著林安夜一起坐著,點了些飯菜,又叫了暖身的酒。

  這下坐下來,楚秋月就不得不和那些官員面對面了,那些人眼觀鼻鼻觀心的,倒是沒怎麼看楚秋月,楚秋月也不怎麼覺得尷尬,反正看他們樣子,大概也都知道的。

  中間有一個胖胖的,看起來和藹可親的中年人對楚秋月道:「楚小姐啊,這一路顛簸,可受得住?」

  楚秋月一愣,大概猜到他是在巴結自己,忍不住朝林安夜那邊看去,他卻絲毫不動聲色,於是笑了笑說:「嗯,還好。」

  見楚秋月頗為平易近人,沒拿什麼架子,其他人偶爾也同楚秋月說幾句話,不過當然,他們又一點不熟,能說的不過是客套寒暄的話。

  不過這樣也沒什麼,好歹算是解悶。

  楚潮生為人也比較善於交談,楚家兄妹給官員們的印象很是不錯,林安夜卻一如既往的話少,偶爾關心一下秋月的情況,便沒什麼其他的舉動,不過他對楚秋月的關心,倒的確都是很貼心的小細節,一些秋月的小習慣,他都記得一清二楚,讓楚秋月有些驚訝,也很感動。

  這樣沒多久便到了洛城,不過可惜的是,洛城卻尚未下雪,雖然已經很冷了,但似乎離下雪還是差幾天。那些梅花已經三三兩兩的開了,幾乎走到哪裡,都可以看見從牆邊探出枝椏的梅花,上面是星星點點的紅色小花,或含苞或微微綻放,在這青牆粉瓦的洛城中,也自是別有風情。

  然無論如何,怕也都是比不上有雪映襯的梅花的。

  好不容易來到洛城,卻未看見預想中的雪映梅之景,楚秋月難免有些失望。

  看著乾爽的洛城,林安夜倒是沒什麼失望不失望的,只是先和官員們分開,找了一間很好的店住下,要了四個房間,依次是楚秋月、小竹、楚潮生、林安夜。

  大概是因為小綠的事情,林安夜對小竹倒似乎沒怎麼把她當下人看,不等楚秋月說,也主動給小竹另外要了房間,這其中心思之細膩,實在讓秋月無可挑剔。

  因為一路奔波勞累,楚秋月來到洛城當天,沒怎麼逛,就先睡了,睡之前還有點好奇,林安夜說是要有禮物給自己,可這一路上也沒看見有什麼禮物啊……到底會是什麼呢?

  這樣思考了一陣子,又抵不過湧上來的睡意,楚秋月逐漸慢慢睡去。

  這一覺睡的很是舒適,第二天楚秋月醒來,已經稍微有點晚了,想到自己第一次和林安夜出來就睡這麼晚,實在不算好事,楚秋月也有些無奈。

  叫來小竹幫自己梳洗,才梳洗完,打算推開窗戶透透氣,外面敲門聲就響起:「楚小姐,你醒了麼?」

      「嗯。」楚秋月應了一句。

  他大概是聽見自己叫小竹了。

  「如果梳洗好了,先下樓吧。」林安夜的聲音還是淡淡的,無喜無怒,但這次似乎裡面夾雜了一些其他的東西,楚秋月心思微動,道:「嗯,我已經好了,這就出來。」

  說罷,起了身推開門,就見林安夜依舊是黑色衣裳的站在自己面前,說不出的英俊與嚴肅。

  看見楚秋月,他點了點頭:「跟我來。」

  楚秋月猜想他大概是要給自己「禮物」,應了聲便跟著走了出去,小竹也連忙跟在後頭。

  林安夜卻並非是帶她往下走,而是往上走。

  楚潮生原本也從屋子中探出了頭,見兩人並未離開客棧,只是去樓頂,微微想了想,沒有立馬跟上,只是先回了屋子,打算一會兒去樓梯那兒守著。

  這間客棧一開始楚秋月就發現它的奇特之處,就是建的比較高,雖肯定不像現代摩天大樓那麼誇張,但比起同類客棧建築,高出不少。他們只是住在二樓而已,但看林安夜這樣子,是要帶自己去最上面。

  走到約莫四樓左右,林安夜微微止步,看了看身後的小竹,示意小竹可以止步了。小竹詢問似的看了看楚秋月,楚秋月微微點頭,於是只兩人上了四樓。

  一上去,楚秋月就愣住了,這四樓卻是個如酒館一樣的擺設,明窗淨幾,邊沿卻是半露天的,從這裡看下去,視野極好,這稍微一望,楚秋月就看見,昨日還是乾爽的洛城,現在卻是一片雪白,銀裝素裹,千里冰封,亮的幾乎刺眼。而那些梅花卻並未被雪蓋住,反而比之昨天似乎開的更勝了,小小的紅色從白雪中費力的探出了腦袋,緩緩的舒展開了身體。

  當真是凌寒獨自開……

  楚秋月呆呆的看著這大片幾乎是奢侈的景色,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所念念不忘的洛城雪景,原來當真對得起她的念念不忘。

  原來林安夜說一副消寒圖如何能畫出洛城景色,並無作假。

  這樣的勝景,怎可能被收容在一張宣紙中呢?

  林安夜看著目瞪口呆的楚秋月,默默的將一個香囊塞給沒做好準備的楚秋月,楚秋月下意識的拿住,然後又反應過來一般的看著林安夜:「這是……」

  林安夜注視著她,聲音難得柔和:「這就是我要送你的禮物,洛城。」

  「……」楚秋月睜大著眼睛看著林安夜,一時間有些無法消化他說的話。

  洛城?他要送她的禮物就是洛城?這是什麼意思……

  「我征戰兩年,稍有微功,皇上大喜,所以除了普通的封賜獎賞之外,容我另提一個要求。」林安夜淡淡的說著,彷彿並非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我向皇上,要了這洛城。」

  ……他,他居然向皇上要了洛城……

  楚秋月想說點什麼,可是話卻全都卡在了喉嚨裡,明明有很多東西想要表達,最終卻只無法言語,只是愣愣的看著他。

  半響,林安夜輕輕道:「我除了打仗,沒什麼其他本事,吟詩作對,素筆丹青,皆是只曉皮毛,性子又沉悶,不喜說話,也不大會說話,就連那些同你不相熟的官員,都比我更能與你聊得來。」

  「和我在一起,勢必是極無聊的。」

  「你喜歡洛城梅花,我也無法將它畫給你,或作詩贈於你,只能將它原原本本的給你。」

  「不過,即便是這樣,有些事情還是要告訴你——我很喜歡你,也只喜歡你。」

  林安夜的聲音又輕又淡,越發的不真實起來。

  「……秋月,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嗎?」

  「……」

  他第一次叫她秋月,這是僭越了的,可兩人此刻都無法管那麼多了,楚秋月覺得腦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劈開了一樣,有些輕微的疼痛,可是卻伴隨著無限的喜悅,這真是無可捉摸的綺思。

  林安夜說完之後,靜靜的看著她,楚秋月不覺眼中微微濕潤,原本就烏黑的眸子此刻在身後白雪映襯下黑的幾乎發亮,然後她輕輕點頭:「好。」

  說完之後,楚秋月自己有點不真實的感覺,她居然就這樣答應了。

  可是她怎麼可能會不答應呢?眼前這個人,明明什麼都是好的,卻還是將自己說的不夠好,好像她有無數理由可以拒絕他一樣。然而他所說的那些,一個都算不上是理由啊。

  無法畫畫作詩,就將洛城真的傾手相贈……畫畫作詩,幾乎誰都可以,然像他那般,天下有幾人?那幾人中,又有誰會真的為她這樣做?

  簡直是無可想像的事情,卻被他這樣輕描淡寫的說出,然後等待著她的回答。

  她實在是無法拒絕。

  聽見楚秋月發出的那個輕輕的音節,林安夜看著她,微微一笑:「你答應了。」

  「……嗯。」楚秋月有些窘迫的點了點頭,這人,果然還是不夠曉得少女心思,她剛剛答應,無論如何都該是有些害羞的,他還這樣重複……不過,也的確是喜悅了吧。他的笑難得看見,卻幾乎次次是對她。

  林安夜見秋月點頭,又是一笑,常年如此刻洛城冰雪景色的面孔,彷彿終於迎來春日,接受陽光照耀,雪融而霧散,一派清明澄澈。

  ……竟是讓人挪不開眼的好看。

  楚秋月愣愣的和他對視,下一刻便被擁入一個略帶暖意的懷抱,林安夜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頂,沒有再說什麼話,可那呼吸聲,卻也足夠讓人覺得溫暖。

  靠在林安夜懷裡,楚秋月心跳越來越快,而後終於慢慢回歸至正常,她有些恍惚的想,她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年了,她融入了這個世界,又看見了那麼多未曾融入這個世界的人,現在,答應了一個古人的「求婚」,在初初及笄未多時的情況下,將要嫁給一個少年將軍。

  這一切,真的像夢一樣。然而,眼前這人,這景色,都分明是真實的。

  ……楚秋月想,嗯,就這樣了。這也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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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4 00:42: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他心意

  靜靜相擁一會兒,林安夜將楚秋月放開,臉上的微笑已經散去,還是那張不化的冰山臉,然而眼中柔情,卻是心思稍微清明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的了。

  「在這裡站了這麼久,有些冷吧。」林安夜感覺到楚秋月手中香囊暖意漸散,微微皺眉,「我們下去罷。」

  「嗯。」楚秋月點了點頭,不免又有些感歎,現在自己就是他說什麼聽什麼,以後難道會被管的死死的?

  想了想,楚秋月和林安夜一邊下樓,一邊問他:「皇上給你一個請求,你就要了洛城?」

  其實現在這麼一想,雖然的確讓人感動,然則從實際問題上思考,未免有些不值得。洛城這地方,不臨水,周邊道路也有些顛簸,交通不算便利,地形普通,卻因為氣候問題,不方便種植蔬菜糧食,離京城又遠,位置不算好,又太小,除了每次冬日來的人增多之外,實在沒什麼特別的。

  如果放到現代,就是個經濟不發達,交通有些閉塞,偶爾可以發展旅遊業的小山村而已。

  林安夜立此大功,卻只要一個小小洛城,估計皇上都會笑開花。

  大概是聽出楚秋月話語微微的不值的語氣,林安夜回頭看了看她,聲音裡隱隱有些似笑非笑的意思:「你不必替我不值。上位者之心,從來是時好時壞的,我立功之後,在宴席上皇上興之所起,多飲了幾杯,就忍不住說要給我一個請求了,可又未給這請求立下其他的規限,或多或少,也許也帶了幾分試探之心,我要一個洛城,其實已經算是不小的請求了。」

  楚秋月雖然曉得林安夜這話是沒錯,但估計還是有安慰自己的成分在,也不點破,只在心裡感動,面上道:「你有些時候說話做事讓人摸不著頭腦,但大事上還真是分得清楚。」

  林安夜沒問自己做過什麼讓楚秋月摸不著頭腦的事情,只是道:「有些事情,其實也不需要怎麼去分辨。自然而然,也就曉得了。」

  楚秋月心中微微一動,點了點頭:「林公子……」

  說了林公子三個字,又覺得有些不妥,自己剛剛答應要成為他的妻子,現在叫他林公子,似乎有些生分,可是不叫林公子,又能叫什麼呢?難道叫安夜?……那也太快了。

  林安夜點頭道:「你叫我林公子,無事。」

  「嗯,」楚秋月趕緊應下,想了想,剛剛自己想問出口的話,似乎有些不妥,但既然兩人已經如此,不問也不好,於是繼續道,「我其實是想問……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呢?」

  林安夜腳步微微一頓,轉頭眄著她,大概也是沒料到她會忽然這麼問。

  楚秋月看著他,心中暗自揣測,他究竟會說出怎樣的答案。

  「……我喜歡你便是喜歡,哪有什麼為什麼。」林安夜反而有些不解的看著楚秋月,「我看見你,就知道我想要娶你。」

  「……」楚秋月說不出話來,這算什麼答案……不過他說一看見她就想娶她,那不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可是她怎麼半點也沒看出來啊……

  林安夜見楚秋月疑惑的看著自己,眼珠子微轉,顯然是在一邊回憶之前的事情一邊感到不解,於是解釋道:「只是那時候康夜並不再喜歡楚大小姐,卻是似乎對你有意思,我想,我只是初見你,並無必要為此兄弟反目,倘若以後少見,應該可以打消念頭。後來康夜同我說你還因蹴鞠之事記恨著,所以恐怕是不會對他有意,我便……」

  他微微頓了頓,大概是在尋找適合的詞語,然後緩緩道:「我便,再次決定要想辦法同你在一起了。只是適逢要外出征戰,是以一拖再拖,幸而未拖垮這樁事情。」

  楚秋月有些無奈道:「那如果現在林二公子又說喜歡我,那你也要想辦法再次打消這念頭?」

  「現在怎會,」林安夜淡淡道,「你已與我一起。」

  你已與我一起。

  楚秋月聽著這六個字,不免微微一愣,這個林安夜,從來不說花言巧語,怎麼反而處處讓自己感動呢。1

  於是翩然一笑:「嗯,那就好。」

  「你不想同康夜在一起,也很好。」林安夜微微扯了扯嘴角,帶著楚秋月下了樓,雖然樓上寒冷,但二人心中此刻都是微暖。

  下了樓,小竹和楚潮生都在,兩人看見面無表情的林安夜和一臉困惑的楚秋月上樓,又見兩人都是面色和煦的下樓,就知道肯定有什麼發生了改變,小竹機靈的站到了旁邊,卻並不開口打擾這靜謐而暗香浮動的氣氛。而楚潮生則微微一笑,並不點破,生怕自己的妹妹害羞了要惱怒,只打算一會兒旁敲側擊的詢問。

  楚秋月和林安夜既然已經互表心意,一開始的一些尷尬也都消散無蹤——當然,開始的消散也主要是楚秋月單方面的感覺到的尷尬,林安夜面上一向不顯山露水,而且也沒見有什麼不自然,估計是感覺不到壓力和尷尬的。

  現在洛城景色正好,二人各自帶了厚些的大披,秋月換上了個新的香囊,便一齊出了門在洛城閒逛。

  原本是要叫上楚潮生的,但楚潮生乘著吃朝食的時候,已經問過楚秋月這件事,楚秋月紅著臉說明了,楚潮生得知林安夜居然用洛城來讓楚秋月開心,也真是哭笑不得,但身為楚秋月的兄長,自然是為此高興不已的。

  所以現在他們逛街,他便沒有打算打擾,便推辭說自己在洛城正好有認識的朋友,曾經是一起在京考試的,現在剛好可以見面,所以便不和他們一起去了。

  因著外面還是下著細細的小雪,林安夜拿了把孟宗竹油紙傘,撐在兩人之間,便無形拉近了兩人距離,一把傘能有多大,這一方小小天地中,外面雪落無聲,裡面亦是安靜著的。只是這安靜並不叫人覺得不舒服,反而讓人心安不已。

  一路走來,又見著了洛城風景,開始在樓上,高處俯視,是一番風情,現在走在街頭小巷,就站在白雪之中,寒梅之旁,又是另一番風味。

  頭頂的油紙傘是淡淡的素黃色,上面輕輕的繪著一些梅,畫與周邊景色交映,風味獨特,也難過洛城油紙傘賣的不錯。

  「其實我還是有點不懂,」楚秋月忍不住開口,「皇上將洛城賜給你,是什麼意思呢?現在還不是由官員管理麼,難道只是說就洛城一個地方的稅收給你?呃,估計也沒多少……」

  林安夜道:「只是這地方我可以隨意安排而已。比如我現在可以將洛城改為秋月城。」

  楚秋月大囧:「那就不必了……」

  「嗯。」林安夜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了一下,楚秋月不知道自己剛剛算不算被「調戲」,但也只能默默的跟著他走在洛城的石板道上。

  在洛城逛了兩圈,到底是天氣寒,所以還是回了客棧,因為楚秋月已經答應林安夜的「求婚」,所以兩人都有意先離開,回去做準備,順便向楚父楚母通報一聲。

  說起這些事情,都是在路上,兩人雖然已經明確心裡,但行為舉止,並無僭越,稱呼未改,也還是分開坐轎子,只是開始同行的官員沒來罷了。小竹也曉得這個安騎大將軍以後恐怕就是自己的姑爺了,不免為楚秋月開心,一向謹慎小心翼翼的她,也會偶爾說兩句調笑的話。

  其實楚秋月很在意的一件事,是當初林安夜說的「我喜歡你,也只喜歡你」,這也從側面說明起碼此刻林安夜是打算只娶她一人的,然而……以後呢?

  別的不說,如果除去楚連汀那層關係,楚家實在算不得是好世家,放現在也就是個小康之家,林家則是高官高富家庭,現在自己嫁她,且是正妻身份,實在算是高攀。何況,因為楚春月的事情,恐怕自己的名聲也頗受牽連,雖然後來自己和楚流婉一起在京城裡待過,也算讓大家對她印象不錯,然悠悠眾口,有心人怎麼說怎麼傳,實在叫人無法想像。

  她倒也不是怕這個,只是覺著,現在林安夜是喜歡她的,且這原因有些不明不白,似是一見鍾情,又似並非如此。但這樣的喜歡又能維持多久?她算是比較好看的,但絕不會是最好看的,不算多聰明,至多只是比較機靈,不會說笑話惹這座冰山開顏,更不會什麼奇奇怪怪的把戲……

  楚秋月不禁提前擔憂起來,林安夜真的會只娶她一人嗎?

  以前她就對江倩倩說過,她並不想嫁給什麼大官貴族人家,只想像江倩倩楚連平那般,平淡的生活,溫馨的過日子。

  雖然在這裡生活十餘年,可她對於一件事情,卻並未完全接受,就是和別人共享丈夫。尤其是在這一夫一妻的情況還頗多的昀朝,別說像春月那樣巴巴的跑去當妾了,就是讓她當正妻,然後丈夫納妾,這也都是她無法接受的。

  但是林安夜是什麼人啊,想嫁給他的人,不說成千上百,反正總是不缺的,願意上趕著當妾的,恐怕也不是沒有。男人說到底都還是喜歡好看的女子的,只是有輕有重,林安夜倒並不是這樣的人,可以後他一直對著自己這張臉,如果有看厭煩了的那天,到時候即便他已年紀不小,恐怕還是有諸多選擇。

  哎……

  一向淡定的楚秋月此刻也不免有些患得患失起來,雖然心中暗自明白,既然自己已經決定要嫁給林安夜,那起碼就該相信他。可她一向是看的有些遠的人,今天過的好好的,也總會考慮一下明天是否安然,何況是這樣的大事。

  有意無意的,秋月將擔心表露在臉上,雖然嘴巴上不說什麼,可總會偶爾露出憂愁的表情。

  林安夜一如既往的用行動照顧她,卻並不問她怎麼了,楚秋月也曉得對林安夜這樣的人,就該明說,不該似假還真的試探,於是也下定心思,直接跟他說說這事情,看他是個什麼態度。如果他支支吾吾——唔,這倒不會,他最多就是保持沉默,支支吾吾什麼的,應該是江成文之類的人會忍不住表露出來的……不過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認為自己還未入門就開始管起他來,然後不高興。

  假如真是如此,那……就算她現在是喜歡他的,她也還是可以放手。

  感情是會讓人一時興起,讓人患得患失失去理智,可是說到底,一些東西,還是不能放棄的。

  楚秋月也知道,她這樣,似乎有點太過理智,可是,她並不想步前世自己的後塵。

  ……其實前世的記憶,她都覺得有些模糊了,隱約是那時候,她和對方相愛,兩人一起拚搏,也為了生活的瑣碎,什麼買房啊,各種雜費啊之類的事情忙碌,後來稍微有點成績,對方卻選擇要和她分手。那時候她還是很喜歡他的,險些放棄尊嚴求他留下來,可是話到了嘴邊,還是嚥了下去,連眼淚都沒掉,只是冷靜的提出自己要什麼,然後拿著那些東西自己去打拼,後來逐漸風生水起,卻穿越了。

  最累的時光已經過去,好不容易她覺得自己開始要享福了,卻成了另一個人,那時候也有些因為這個原因而懶散下來,並沒什麼其他的想法,只是乖乖當個小小米蟲,安分過日子。

  只是開始的時候,偶然想起來那位現在已經模糊了面容的男友,還是會覺得心中有些無奈和難過,自己愛的太深,若不是最後一點驕傲支撐著,那時候真是快要顏面掃地。這樣的錯誤,她絕不想再犯第二次。

  現在在古代,大多是先婚後愛,而這個「婚」,卻是自己可以提早觀察對方人品,然後決定的了。她現在只是喜歡林安夜,也並非是非他不可,盡量以冷靜的態度觀察他,雖然也還是被感動了,但感動之後,既然決定要嫁給他,就更應該要好好觀察一下。以免日後嫁也嫁了,真心也全都賦予了,卻換來零落年華,什麼也不剩下。

  何況,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她還是不想太投入。反正過日子,也不見江倩倩和楚連平之間多驚天動地愛啊恨啊的,就這樣,也挺好的。

  想完這些,楚秋月就趁著在驛站休息的時間,直接去找了林安夜,林安夜見她神情就知道她有話要說,當下也並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而看著她。

  楚秋月想了想,道:「林公子,我現在就說這個,也許有點早……但是我還是忍不住要先說,以免以後如果真的發生,就來不及了。」

  「嗯。」林安夜淡淡的點了點頭。

  「我想問……林公子你是否真的只打算,娶我一人為妻?哪怕是很久之後,也不納妾,不娶平妻?」懶得轉彎抹角,楚秋月直接問道。

  ……她也越發僭越了。只是這些問題上,她也不想顧那麼多了。

  林安夜微微挑了挑眉毛,不知道算不算是驚訝的一種表現,然後他說:「原來你一直在煩這個。」

  啊,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他是看在眼裡。楚秋月心中微微被觸動,說:「嗯……我也知道說這個其實很無理取鬧,但是我還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場。說我是妒婦也好,不懂得規矩也好,但在這一點上,我不會退讓……林公子,你是林家大公子,又是安騎大將軍,我什麼都不是,我實在很在意你在這點上的想法。」

  林安夜沉吟片刻,道:「不論如何,我是只喜歡你的,也只想娶你。雖以後的事情,我並不敢如何保證,畢竟有些東西,實非人力所能全定。然我在此立誓,既然我已要娶你為妻,便不會再有二心,如違此誓……」

  說道這裡,楚秋月打斷他:「你發誓做什麼?又不是非要你保證。我只是想知道你態度。」

  她聲音裡隱隱帶了些笑意,繼續道:「如你所言,未來之事實在不可預料,但起碼我曉得你是這樣想的,就可以了。」

  林安夜沉默片刻,道:「人力不能及的事情的確很多,但這件事情,恐怕我自己尚可以拿主意。我保證,此生定不負你。」

  「……嗯。」楚秋月輕輕的點了點頭。

  溫暖的氣氛慢慢攀爬上來,蔓延過有些寒冷的驛站,林安夜坐在面前,身邊是紅泥小爐,微微的散發著熱意,週遭的一切也被映的放出淡淡的紅光,平添兩三分熱絡的氣息。

  良久,只聽得林安夜慢慢說:「再來……你並非什麼都不是。你是林家大公子、安騎大將軍,鍾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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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4 00:42: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過大禮

  開始婚禮程序了……

  沒多久就回到水禮城楚家,知道楚秋月答應了林安夜,且面上春意融融,自然是對對方有所傾心,不免也為他們高興。楚潮生也外出遊歷歸來,見了林安夜,自是非常開心,二人秉燭夜遊,還讓楚秋月忍不住打趣:「對著大哥,林公子話反而多了起來。」

  楚潮生聽了大笑:「秋月現在倒是吃起大哥的醋來了?」

  被楚潮生反將一軍,楚秋月赧然,一旁的林安夜淡淡的笑著,也不上來幫忙,彷彿就是在欣賞她窘迫的樣子似的。

  因為林安夜是連夜趕來水禮城的,還有一堆瑣事有待處理,現在必須要趕回京城,順便開始張羅打點婚事的事情,而楚秋月他們也該要去京城了,到時候楚秋月楚家,娘家便算作楚府,這樣也好些。

  不過他們要打點的事情尚多,所以便不同林安夜一起回去,走之前楚秋月去送林安夜,總是有點不捨的,兩人才剛剛確立心意,又要分開。雖然這分開大概是極為短暫的,但想來還是讓人心悶。

  林安夜依舊是冰山臉,也看不出離愁別緒的不痛快,只是上馬之前看著楚秋月,道:「秋月,以後京城再見,便別喊我林公子了。」

  ……不喊他林公子,那就是喊他安夜了?

  雖然也的確該如此,不過楚秋月還是因為這個小小的愣了一下,也沒注意他是叫自己「秋月」,然後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林安夜大抵是揚了揚嘴角的,不過大概弧度太小——總之楚秋月沒看到……

  林安夜走之後,楚秋月難得心神不寧,她來古代之後,向來是隨遇而安,除了為春月的事情焦急過,其餘時候都是很怡然自得的,現在卻要為了自己的事情而有些異樣情緒,也實在讓她有些好笑。

  不過好笑歸好笑,這樣的情緒,畢竟也是十年未曾感受過了,其實也不賴……

  因為曉得楚秋月估計年末或來年年初就會出嫁,江倩倩很是不捨,這段時間一直都和楚秋月離得很近,也幫她收拾這個收拾那個,又怕她會像春月沒什麼好下場,所以一直告誡她了很多事情。楚秋月雖然其實心裡都曉得,但也知道母親所說的話,絕不會有錯的,所以還是再細心聆聽著,生怕自己錯過什麼。

  而且想到要離開江倩倩和楚連平,她自己心中也是極為不捨的。

  雖然也知道自己總是要出嫁的,可是這麼一天就這樣忽然到了眼前來了,眼看著就要近了,心中還是不免生出許多惆悵的意思來,因此自己也非常黏著江倩倩和楚連平還有楚潮生,倒越發像以前的那個小不點秋月了。

  楚家人這幾年去楚府去的比較頻繁,所以這次收拾起來也很快,但因想到恐怕要長住,所以還是多費了些力氣,何況要等楚府回信——雖說是親兄弟,可要去住,也總要先送個信過去,等對方回復了才好。這信中大概說了秋月和林安夜的事情,只是述說,不過因著對方是林安夜,似乎也多了兩份炫耀的意思。

  當然,楚府回信也很快,而且信裡也是極為歡迎的,至於林安夜要迎娶楚秋月的事情,楚連汀和何相思都表示已經知道了——這京城不就這麼大,何況,林安夜並無絲毫隱瞞的意思,要洛城只為紅顏一笑,幾乎是滿京城的人都曉得了,清楚的人就大概曉得一些情況,不清楚的人,就傳的神乎其神,比如楚秋月是怎樣的貌若天仙,又或者兩人之間有怎樣的愛恨情纏……

  民間故事,總比原本的劇情要豐富有趣的多,這樣一來二去,楚秋月幾乎有點懷疑自己的故事會不會被改成話本,又或者,當不明真相的群眾們真的看到自己之後,恐怕要大失所望,如果知道自己和林安夜之間的故事,更會大呼太過平淡,上當受騙了吧?

  他們之間驚天動地的事情實在沒有,只洛城一件,就被這樣渲染,也真叫人無奈。

  楚連平和江倩倩看了信,也是歡喜又擔心,喜的是林安夜對秋月倒是真心無疑,但恐怕這其中又有諸多波折起了。

  收拾妥當之後一行人就去了京城,當然是去的楚府,楚流婉為了這事情還特意從尚家回來了一趟,一起來迎接他們。

  不過讓楚秋月比較奇怪的,是楚源初。

  楚源初,她上次來的時候,楚源初還是病懨懨有點小呆的,這回來卻是精神奕奕,五六歲的孩子,笑嘻嘻的,乖巧的挨個叫人,一個都不落下,而且口齒清晰伶俐,一點不見當年有點呆滯的樣子。而且不論何時,他都是笑著的,本來嘛,他肉呼呼的,像個小包子似的,看起來也的確討喜,現在又笑呵呵的,更是讓人喜歡,就連何相思似乎都拋開了些間隙,頗為寵他。

  楚連汀就更不必說了,把他寶貝的跟什麼似的。至於孫瑟纖,那也是揚眉吐氣啊。

  不過這樣的改變,雖然他們都說是小孩子開竅了,可是楚秋月還是覺得很不尋常,如果要她說,她有點懷疑楚源初是不是被穿越了……可是看楚源初,似乎也並沒有蔣小強那樣不好的習慣和想法,就算楚源初真的是被穿越了,恐怕也是和自己一樣,打算安分過日的。

  如果這樣,那也沒什麼問題,反正大家相安無事,也不必認親,現在自己大概曉得他的情況,將來沒準自己什麼地方出了差錯,被他看出自己也是穿越的,也沒關係。

  而且楚源初伶俐許多,對楚家來說,也是美事一樁。

  在楚府住下沒幾天,林家就來過大禮了,而且來的林家的人,居然是林家二老爺和二老夫人。

  林家二老爺是大老爺也就是林安夜父親的親弟弟,是林安夜的叔叔,亦在朝中為官,只是一直無所出,以前有過一女一子,卻先後夭折,後來二老夫人再未懷孕,林二老爺又不想納妾,所以把林家兩兄弟還有林落清當做自己親生兒女。林家兩位老爺關係極好,住在相鄰的府中,又在院子裡打通牆壁,幾乎算是一家了。

  林大老爺子身份特殊,位高權重,是以沒來也是正常,本來他們就覺得,大概也是林家的長輩某個親戚之類的,比如像上次周家那樣,舅舅舅媽什麼的……畢竟,周家和林家相差還是很大的,周家做起來是失禮,林家卻未必。

  但林家卻居然讓幾乎是二當家的來了,也真算是對秋月的重視。

  老二老爺子頗為和藹,面目慈善,一點架子也無,二夫人卻反而嚴肅一些,但禮數也是做得很足,倒和林安夜有幾分相像。

  楚秋月坐在屏風後面,心裡微微緊張,就聽著有人在報送了什麼四京果四色糖的,又是寓意子孫興旺生生不息,又是寓意夫妻和睦白頭偕老的,想著雖然只是討綵頭,但也的確讓人聽的心裡舒坦。

  還有其他的什麼香炮鐲金,各種其他東西,有的楚秋月大概聽了個清楚,卻也並不曉得是什麼東西,但聽楚連平和江倩倩的口氣,也是極為滿意的,大概和那時候周家的敷衍是截然不同的。

  等這些禮數都過了,楚家人回了禮,林家人也離開了之後,楚秋月才慢慢出來,就見院子和大廳中擺著好多個大紅漆的箱子,微微一愣之後,也並不管那些東西如何,只是詢問江倩倩和楚連平,林家人的態度怎樣。

  江倩倩笑著安慰她:「很和善,別擔心。」

  「唔,嗯……」楚秋月微微放心,點了點頭。

  哎,這樣患得患失,又是何苦。

  過了大禮,本來那些人都該走了的,可是楚秋月出了大廳之後,背後響起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楚小姐。」

  楚秋月聽出是林康夜的聲音,有些驚喜的轉頭:「林二公子?」

  林康夜對著她微微一笑,也不說什麼。

  兩年不見,這兩年正是他飛速成長的時間,他個子整個長高了許多,面容也成熟許多,聲音都變得低沉了不少,而且居然越發和林安夜有些相像起來,是以楚秋月看著林康夜,還微微有點恍惚。

  「我有聽聞你的事情,你和你兄長在戰場都出了極大的力氣,立下極大的功勞。」楚秋月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麼話題,於是笑道,「啊,林二公子,兩年不見,你真是成熟許多了。」

  林康夜半真半假的說:「現在才來誇我?太遲啦,你都來京城這麼久了。」

  楚秋月無語道:「我現在本來也不能去林家啊……」

  不過他這樣,反而終於有了當年那樣有點孩子氣的影子,不然她可真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話。當初畢竟林康夜似乎也是喜歡過她的,那時候兩人都尚小,表露心思的人說的不分明,她拒絕也拒絕的果斷又分明,現在到底是不同了。

  雖然不認為林康夜還會記著那些事情,但楚秋月心裡還是有點不自在。現在看他又似當初,便忍不住又自然了一些。

  林康夜一笑:「也是,你現在和大哥的婚事人人都知,是不方便去林家——反正也不急嘛,等以後去了,就可以天天對著看了。」

  楚秋月赧然的轉移話題:「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哦,」林康夜嘿然一笑,「我剛剛跟著叔叔嬸嬸來的,然後偷偷留著沒走,打算跟你說兩句話。」

  「……」楚秋月無語,「剛剛才說你成熟了不少,怎麼還是這性子。以前也是,翻牆什麼的,一點不知道避諱。」

  林康夜大概也想起那時候的事情,笑呵呵的說:「也是哦,不過我主要是想感歎一下,想不到,你居然會做我嫂子。」

  「唔,我也沒想到。」楚秋月忍不住一笑,「當初剛看見林公子的時候,就覺得他冷冰冰的,難以接近,誰知道後面那麼多事情……呵。」

  林康夜見楚秋月臉上微微浮現笑容,也扯了扯嘴角:「是啊,說真的,我以前可從沒想過,我大哥居然會為了一個女子,像皇上討要一座洛城——說起來,還是我告訴大哥你喜歡洛城梅花的呢。」

  「是,你算月老啦。」楚秋月笑著點頭。

  林康夜也笑了笑,然後沉默片刻,忽然就換上嚴肅的表情,聲音也沉澱下來:「其實,我這次來,是想說……」

  楚秋月心中一跳:「嗯?」

  「我是想告訴你,以前的事情你千萬別介懷,也不要誤會。」林康夜重新笑了起來,還是頗為爽朗的笑容,「那時候我也不大懂事吧,對你可能是……呃,就不說了,反正,我被你那麼拒絕,又去打了兩年仗,心思早就淡了,後來又知道我大哥也喜歡你之後,更是絕了這份心思。以後你就是我的嫂子,不會再有其他,你千萬放心。」

  林康夜語氣和態度都很堅定,也有些微微的抱歉:「最當初的時候,我還得罪過你,你也別介懷啦。那時候……哎,實在太不懂事了。」

  聽他這麼說,楚秋月真是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放心不少:「嗯,我不會介意。你能這麼說,我很高興,至於當初蹴鞠的事情,我早忘記了。」

  林康夜嘿嘿一笑:「說起來,其實因為這次大哥要成婚,所以父親他們也開始幫我順便一起張羅了,問我有沒有合適的姑娘。其實好久以前我就知道了,司馬二小姐,似乎挺喜歡我,所以我也旁敲側擊的同她詢問過,結果還好沒猜錯。可能以後,我就是娶司馬二小姐了——誒,這話你可別對別人說,我就是這次告訴你而已。」

  楚秋月曉得他提前告訴自己這個還沒什麼譜的事情,大概就是為了讓自己進一步消除懷疑和其他的想法,笑了笑說:「我知道的,我不會告訴別人。」

  然後微微驚訝道:「不過……司馬蓮小姐居然喜歡你啊?」

  林康夜一聽,老大不高興的說:「你什麼意思嘛,我就有這麼差,這麼不讓人喜歡?有人喜歡我,雖然不多,但也總是會有的吧……你這麼驚訝幹什麼。」

  見他習慣性鼓起的臉頰,楚秋月無奈的笑了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以前司馬二小姐一直對我大堂姐沒什麼好臉色,那時候我以為她是喜歡五皇子,誰知道……原來居然是你。」

  林康夜釋然道:「那時候我那麼莽撞,你那麼認為倒也沒什麼。」

  楚秋月點點頭,不再說話。

  「哦,還有,你放心,」林康夜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拍了拍手道,「你不必擔心林家人喜不喜歡你,我大哥在家中,雖然只是小輩,但說話一向有位置,爹娘也都很信任他。他之前一直征戰,從沒提過要和女孩子見面的事情,就算有女方主動大膽讓人上門說媒,他也是見都不見,現在一晃眼就二十了,娘可著急了,生怕他一直不肯娶妻,誰知道這次驚天動地,就是你了。雖然也有人在爹娘面前說過你的不好——無非還是你阿姐還有楚大小姐的以前的事情,不過我和大哥都幫你解釋過,他們對你印象還是不錯的,你不必擔心的!」

  楚秋月一愣,然後笑了起來:「多謝你啦。」

  「不必不必,你當我嫂子,也挺好的。」林康夜擺了擺手。

  既然該說的都說了,林康夜也不便多留,跟楚秋月告別之後,就離開了楚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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