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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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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關就 -【桃花小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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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00:45: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朵

  與李伯伯道別以後,我和葉知秋又去了夜市。
  
  我打電話回家想告訴我爸媽要晚歸的時候,是我媽接的電話,我剛說了聲了喂,我媽就吼上了,“死孩子,都幾點了?還不回來。”
  
  我瞄了眼葉知秋,見他也小心翼翼得瞅著我,我怯怯得小聲說,“媽,我晚上想跟葉知秋到外面逛逛。”
  
  “晚點回來。”我媽乾淨利落得吼完這四個字,就啪的掛了電話。
  
  秋月當空照,晚風習習,茂密的法國梧桐樹不時飄下幾片巴掌大的乾枯葉子,踩上去沙沙作響,像是有人在心上搔抓出癢癢的感覺,溫暖瑣碎。微寒的秋夜,身旁有喜歡的人相伴,如果沒有一些困擾,一切就都美好得正當時。
  
  我們沒有坐公交,夜市就在學校兩站外,我提議走路,葉知秋欣然同意。商量好,我就笑瞇瞇得衝在前面。走了兩步,葉知秋喊住了我,“桃花,書包沉不沉?”
  
  我回頭立定有一些詫異,而後苦著臉,“好沉呢。”他走上前,我仰頭看他,甜甜央求,“你幫我背吧。”
  
  他含著暖暖笑意看我一眼,下一秒已經伸手接過我好幾斤重的NIKE書包,背在自己肩膀上。我恍然看著眼前清秀的他,似乎還是那個每天早晨經過我窗前的青澀少年,步履匆匆,只給我留下一個瘦削的背影,那時我們誰也不認識誰。而現在他已站在面前,眉眼如斯,一切不變,卻似乎又有些什麼東西再也不一樣了。究竟是什麼呢?我還沒有想出個一二。
  
  我靜靜望著葉知秋出神,他眼裡充滿夜的顏色,一度教人沉浸其中。他不解得伸出五指在我面前晃晃,笑問,“想什麼呢?”他低頭打量自己,“是不是我這樣很可笑?”
  
  我用彎腰嗤笑來掩飾自己的失神,再抬頭時,神色恢復往常的嘻笑,“葉知秋,我是在想,我好後悔自己沒有背kitty貓的粉紅色書包。我都成女游擊隊員了,好久沒有走卡哇伊路線了呀,好想念呢。”我興奮起來,天真得拍了拍手,沖他擠眉弄眼,“下次下次,我去買情侶包,我們一起卡哇……”舌頭突然打結,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最後的“伊”字就這麼生生噎進了肚裡。
  
  嘴巴半張,扭曲的肚腸糾結成一團,我真想賞自己兩個巴掌。心裡出現一個聲音正咒罵我,桃花啊桃花,多少次提醒你了,不能癲不能癲,雖然你很餓,但是熱豆腐不能碰,碰了你這笨蛋就燙傷昏死過去了。而後又出現另一個聲音反駁,她碰了又怎麼了,不先下手為強,這熱豆腐就是別人的晚餐了。昏死再說,保不定王子就低頭把她吻醒了,偶像劇裡都這麼演的,女主角一般都要昏死一把,要不然怎麼林黛玉是女主角而薛寶釵只能混個女配角呢?就是因為薛姑娘身體太好了,面色太紅潤了,想裝死都不能令群眾信服。
  
  我盯著葉知秋傻笑,眼神飄忽,剛想開口違心得解釋時,葉知秋眼神也閃爍了一下,而後牽出一絲靦腆的笑,“桃花,先專心高考,到了A大你想怎麼卡哇伊就怎麼卡哇伊。”說完他率先邁開步子,“我們走吧。”
  
  我怔怔了半晌,遲鈍的大腦猛然意識到葉知秋根本沒有拒絕我,昏黃路燈下,我甚至能看出他的臉微微紅了。我不禁狂喜,鼓起勇氣在後面追上他,“葉知秋葉知秋,大學的女生是不是都很熱情很卡哇伊很可愛?莊子然說尹瑞都應付不過來了,那麼你呢?”
  
  葉知秋只顧快步走,並不看我,“我認識的女生不多,沒怎麼注意。”
  
  我的心輕舞飛揚,咯咯笑個不停,開玩笑道,“那你注意什麼?女屍?”
  
  我的調侃激怒了葉知秋,他突然剎住步子,肅著張臉轉向我,低沉著嗓子叫我的名字,“桃花。”
  
  我心一凜,知道自己惹怒了一向溫厚的他,稍息立正,撇撇嘴收斂自己的淘氣。他輕輕歎了口氣,看起來因為我而有些傷神,他的嗓音融入沉沉夜幕,“桃花,他們都是值得敬仰的人。在尋常人眼裡,人只有在活著時才能體現自己的價值,人死了以後灰飛煙滅,人的價值也會消失。但這些人不然,即使在死後,他們仍然用肉體實現一個人對社會的價值。”
  
  葉知秋走近愣愣的我,眼中柔情流轉,語氣誠懇,“桃花,懼怕沒有靈魂的肉體,我可以理解。但是不能不尊敬他們,哪怕是他們的肉體,明白嗎?”
  
  我看著他眼中正義的光華,驀地發現眼前的不再是青蔥少年,他已長成,善良仁厚,懷著一顆救死扶傷的醫者之心。我桃花沒有看走眼。我點點頭,強壓下心中的波濤洶湧,發自肺腑得說,“葉知秋,我相信你會是個最好的醫生。”
  
  葉知秋不好意思得笑了。而我莞爾後,皺眉想起自己九曲十八彎的盤問失敗,沒有得到心裡真正想打聽的消息,也沒有問出那個陪他自習的女生是誰,突然就覺得輕風也瑟瑟了。
  
  到了人聲鼎沸的夜市,白熾燈灼亮,人們的表情與腳步一樣輕鬆隨意。我跟葉知秋漫不經心得逛著,我想買香噴噴的羊肉串,可葉知秋忌於上次的教訓,就是不許我買,拉著三步一回頭的我決絕得離開。
  
  這個蟲鳴悠唱的秋夜,我跟他牽手了。
  
  由於是周六,下班族都跑到夜市鬆弛心情,人特別多。我跟葉知秋擠在摩肩擦踵的人群裡,攤主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中間還摻雜著零落的走散的人們的對吼。
  
  “XX,你在哪裡?我看不到你。”
  
  “YY,我過不來了,你站著等我。”
  
  “XX,我站在哪裡等你?”
  
  “YY,你的頭呢?你的頭跑哪去了?”
  
  這狹窄的過道容納了密密麻麻的人,一眼望去黑乎乎一片,甚至還有個孕婦挺著大肚子艱難得穿梭其中。我擔憂得瞥了眼她額上的汗和她渾圓的大肚,真怕人群把她肚子裡的小娃娃擠出來,那可真是擠出人命來了。正遐想間,我感覺手被輕輕一帶,隨即被另一隻寬大的手掌悄然握住不放。
  
  皎潔月光下,喧鬧人群中,我們手牽手,我希望我們的心也連結在一起。我望著他的背脊許久,驀然發覺,為了他,我這半年的辛苦努力都值得。
  
  我小心感受葉知秋指尖的溫度,紅著臉悄悄觀察身邊與男友手牽手的女人們,個個無不小鳥依人,我再瞄一眼我和葉知秋緊緊握住的手,昂首挺胸起來,你們囂張什麼,我桃花也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在商品琳琅滿目的夜市裡,我跟葉知秋走馬觀花,但也沒有空手而歸,我們買了kitty貓拖鞋。情侶拖鞋。
  
  其實這情侶拖鞋是我騙來的。我早就知道那是情侶拖鞋,但還是裝蒜,假裝無知得問老板,“老板,這粉紅色的怎麼賣?”
  
  老板說,“閨女,這是情侶拖鞋,一般姑娘都買一雙的,你看你男朋友都帶來了,好意思只買自己的不買他的嗎?閨女呀,王力宏那小子不是唱嗎,你要愛他等於愛你自己呀,把兩雙都買了吧,兩個人回家把鞋一脫,把這情侶拖穿上,哎喲,那甜蜜勁,甜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
  
  我和葉知秋害羞得對望一眼,我訕訕得應道,“嘿嘿,老板,你說話可真有文采,中文系畢業的吧?”
  
  老板惆悵得點上煙,晚風吹拂他老狼般的瀟灑長髮,他猛吸一口煙,“不是,哥們以前是汪國真粉絲,不過屬於我們的詩歌死了。都說二十年後是好漢,可閨女你看看,二十年後,哥們當年的偶像下海寫書法賺錢了,哥們我呢,詩歌青年擺攤賣起hello kitty拖鞋,唉,卑微的人生啊,靈魂還在歌頌高貴的理想,身體卻開始賣起廉價的拖鞋,真他媽心酸成河。”
  
  似乎能在老板的滄桑長髮中嗅到一絲當年的狂熱,我和葉知秋了然得對視一眼,而葉知秋已掏出錢遞給老板,說道,“老板,詩歌不會死,生活本來就是一首詩歌,你自己就是詩歌的一部分。”
  
  老板驚愕得抖落了一地煙灰,隨風飄散成曲。嘈雜的人聲中,有人靜坐思考生活的哲學,而我和葉知秋,則拿著一對拖鞋漸漸走遠。
  
  我們每一天都在生活中學習哲學。
  
  回家的路迢迢,我跟葉知秋沉默得走著,享受這難得的休閒。思考了許久,我問葉知秋,“葉知秋,二十年後,我們會變得不認識原來的自己嗎?”
  
  葉知秋沉吟片刻,“二十年後,也許許多東西都在變,但心底最深的信念不會變。假如變了,那就是另一個自己了。”
  
  我遙看月空,“葉知秋,我總是怕自己爬得太慢,我也害怕,二十年後,你們跑得太快,把我遠遠甩在後面,就像現在這樣。”
  
  葉知秋緩緩轉過身,潔白月光灑在他溫潤的側臉上,恬靜安寧,他說,“桃花,不要害怕,我一直都站在這裡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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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發表於 2016-3-1 00:46: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朵

  高復後來的日子很辛苦,但是再黯淡無光,我都會憶起葉知秋那句,“我一直都站在這裡等你”,想起時心上風氣雲湧,衝勁就回來了。他在等我,他說他在等我,我要一路狂奔,穿過田野,越過叢林,撲向他所在的高崗。
  
  我也沒有問他那個經常跟他看書的女孩是誰,我曾旁敲側擊咨詢過我爸,我爸睿智的眼穿透我的靈魂,一針見血得發表高論,“桃花,愛情是道選擇題,葉知秋就是那個做題的人,他最終落筆前,會細細思考那幾個選項,他有這個選擇的權利。”
  
  我一開始還很執拗,“爸,我就是那個perfect choice,這還用說嗎?”
  
  我媽坐在沙發上優雅得翻閱著時尚雜志,語氣驕傲得插進話,“蠢貨,不讓他把你和外面的女孩子比較比較,怎麼知道你有多perfect。”
  
  我媽更一針見血,我一想也對,我媽雖然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但在兩性問題上,絕對是我的心靈導師,值得我信任。而我承襲了我媽天生的傲骨,對自己的魅力自信滿滿,於是我決定給葉知秋足夠的空間,讓他自行選擇,反正我是那個correct one無疑。
  
  賣炭翁老爺爺說,手藝嘛,還不就是熟能生巧那回事。我桃花說,數學嘛,還不就是熟能生巧那回事,套用林北北的口頭禪,灑灑水啦。在我自己的不懈努力,以及葉知秋孜孜不倦的幫助下,我的數學成績終於穩穩站在120分以上,莊子然和林北北大跌眼鏡,林北北捂著嘴大呼小叫,“媽呀,烏龜都會飛啦,莊子莊子,世界瘋狂啦。”
  
  又一年高考如期而至,所有人都把滿腔的希冀投注在我身上,可又怕我壓力大,人人都一副假裝雲淡風輕的模樣。魏叔叔表達他雲淡風輕的方式很不同,臨考前,他向我爸坦陳道,一想到心肝桃花要高考,他找老相好幽會的心思都沒了,就想每天守著我。
  
  我感到委屈,我什麼時候成了這老家伙的相好了?
  
  六月臨考前的幾天,魏叔叔天天以“守著我”的名義上我家蹭飯,因為魏阿姨旅行去了,而魏阿姨忌憚於魏叔叔多到能出系列書的風流帳,死都不肯請保姆,她的原話是這樣的,“老保姆也不行,家裡一老一小兩條豺狼,萬一盯上老保姆的女兒呢,我要為人家女兒的清白負責的。不行不行,凡是母的,都不能出現在家裡。”
  
  於是每個下午時分,我總能見到一個肥胖的老男人趴在手提電腦前買賣股票,偶爾對著電腦裡看了幾百遍的電影“狼牙山五壯士”稀裡嘩啦抹老淚,還一邊用兔牙啃桃子,啃完了還會掛著淚花自覺得喊,“桃核,把桌上的那堆桃核收了。”
  
  桃核那兩天肺都氣炸了。
  
  高考前尹瑞發過短信來過,問我在哪個考點,我回了他一句,“美人,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不過假惺惺又費時間又費金錢,你還是省省吧。”
  
  他不予理會,又發來一條:你在哪個考點?
  
  我翻翻白眼,懶得和他耍嘴皮子,只好據實相告。而他又來一條短信:恭喜你和知秋的小青梅狹路相逢,你們在同一個考點。
  
  我看著手機皺著眉,想起來葉知秋提起過,那個陸蕊小他一屆,會經常上他家找他輔導,志願也是考上A大。我不禁惘然,生活就是如此的不教人省心,虎視眈眈的女人無處不在,青春的皮囊猙獰的心,為同一個目標展開肉搏戰,還沒開始戰鬥,我就已經聞到了遠方飄來的血腥味。
  
  我苦笑搖頭。此時尹瑞又發來短信:桃花,考試的時候帶上我的那顆牙吧,我這人走到哪都算是福星一個,牙也是福牙,會給你帶來好運的,我在A大等你。
  
  我不客氣得回復他:你那牙早扔進我爺爺家的茅坑餵糞便了。
  
  我十分不爽尹瑞總是帶給我壞消息,於是我又回復了一句:邱克文讓你在A大乖乖待著,他馬上就來了。
  
  過了半晌,尹瑞的短信來了:他來關我什麼事?
  
  我回復道:美人,難道你不知道你自己男女通殺的嗎?
  
  發完這條曖昧不明的短信,我啪的關掉了手機,站起身來,我越想越開心,終於叉著腰在房裡哈哈大笑。桃核緊張兮兮得跑進來,接著是魏叔叔,接著是我爸,接著是我媽,人人都很害怕我就此萬劫不復,高考完就直接上精神病醫院掛號了。
  
  桃核在三個大人的指示下,清了清嗓子問,“姐你幹嘛笑?別勉強,想哭就哭吧。”
  
  我媽賞了她一個耳刮子。
  
  我立起身收起笑,揮揮手說,“沒事,你們別緊張,我笑是因為江湖又將有一場腥風血雨,擋都擋不住啊。”我想像尹瑞因為我這短信而嚇得魂不守捨的樣子,拍拍手感歎說,“怎一個爽字了得啊。”
  
  桃核不無悲傷地對在場三個大人說,“要不給姐姐找個專家門診吧?”
  
  我爸賞了她一個耳刮子。
  
  高考那兩天十分順利,我的實力已經不能同日而語,所以等我順利考完最後一門考試時,我如鳥兒般撲進了葉知秋的懷裡,抱著他又蹦又跳,笑容燦爛得堪比天邊絢爛的朝霞。
  
  那兩天,葉知秋兌現他的承諾,每天在考場外等我。而當我坐在寂靜的考場裡,想到他就在外面守望我,像是夏日海邊一塊癡情的“望妻崖”,我就覺得心花怒放,全身都泛出甜絲絲的味道,力量也源源不斷得湧進身體,士氣特別振奮。
  
  “葉知秋~葉知秋~葉知秋~”我緊緊抱著葉知秋又蹦又跳,興奮到只能重復喊著他的名字,而葉知秋也傻笑呆站著由得我去,僵硬得拍拍我的肩膀時,只聽身後遠遠一聲甜甜的“秋哥。”
  
  我還沒從喜悅中回神,下一秒,我就被一雙手鉗住手臂,將我狠狠扯離葉知秋懷抱。我腳步不穩,差點被推進花壇裡,還好葉知秋眼疾手快拉住了我。我火氣蹭蹭湧上,定睛一看,原來是許久不見的小黑妹陸蕊,她黑著一張俏臉瞪圓眼看著我,氣呼呼的,像母雞護雛般站在葉知秋面前呵斥我,“你干什麼光天化日下抱著我秋哥不放,占他便宜,欺負他好脾氣是不是?”
  
  背著葉知秋,這個小黑妹的眼神赤裸裸的惡毒,天上的太陽光都沒她的眼光毒,我真應該喚她一聲“太陽女神”。
  
  她白了我一眼,低聲喃喃道,“怪不得叫桃花,還真是桃花癲。”
  
  葉知秋看不下去,給我一個溫暖的眼神,低頭對她警告得說道,“蕊蕊,不可以這樣說話,桃花是高興而已。”
  
  陸蕊又瞪了我一眼,嘟著嘴靠近葉知秋開始撒嬌,“秋哥,你下次不可以這樣好脾氣了,好脾氣會受人欺負的。”說完她還不懷好意得瞥了我一眼。
  
  我聽得牙癢癢,真想把這個突然出現的黑妹送回遙遠的非洲大陸,但礙於天生的教養,我沒有秀出自己的獠牙。機會難得,我要讓葉知秋將我和這個非洲女人好好比較,因為只有通過比較才能凸顯我百合般的女主角形像,我只賺不賠。
  
  而陸蕊繼續用那發膩的嗓子撒嬌,“秋哥你是特地等我的對不對?阿姨不是說你今天有重要的實驗課嗎?”她自作多情得撫著胸口,一臉詫異,“秋哥你特地為我翹課對不對?對不對?”
  
  她倏地抱住了葉知秋跳了起來,自作多情得厲害,“秋哥你是為了我來的對不對?不是因為這個桃花對不對?秋哥你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只對我好。”
  
  葉知秋瞥了我一眼,有些難堪,“蕊蕊,先把手放開。”
  
  黑妹置若罔聞,還處於自己編織的謊言中不可自拔。我站在一邊嗤之以鼻,不過卻用含水的目光看著葉知秋,原來你為了我居然翹課了,還騙我說自己這兩天沒事。葉知秋接收到了我的目光,朝我撇撇嘴角,看起來是求我體諒。
  
  糾纏還在繼續。我感到無奈,當文明世界的美人遇上非洲來的黑妹,當端莊遇上野蠻,那麼這場戰爭就注定是一場史詩般的戰爭。因為文明必勝。你有長矛算什麼,我一顆子彈送你回非洲老家。
  
  “好了,蕊蕊你先放開說話。”葉知秋好言相勸,想拉開陸蕊,但圈著他的爪子實在太用力,他只能無奈得望一眼我,拋給我一個無奈的苦笑,一向溫潤不驚的臉上居然顯出幾分狼狽。我澀澀得回笑,冷眼看著黑妹占據我的地盤,心裡有些抓狂氣悶。
  
  “喲,小蕊,你這架勢,是要把你秋哥哥給吞下肚嗎?”
  
  我的身後響起尹瑞嘲諷的清朗嗓音,是他一貫的漫不經心的語調,卻直中目標。聞言我轉過身,發現驕陽如火的太陽光下,美人尹瑞掛著灼灼的笑看我,一如既往的妖孽,“桃花,天氣這麼熱,你倒是挺有看戲的心情。”
  
  “哪有你尹瑞心情好。”我冷哼,本來就心情不好,見到瘟神般的他出現,心情越加糟糕,瞪了他一眼後直接視他如空氣。此時葉知秋終於與八爪魚般的陸蕊拉開了一些距離,朝尹瑞禮貌得招呼。“嗨,尹瑞,你也來了。”
  
  尹瑞點點頭,指了指遠遠跑來的一大坨東西,“我舅媽下了聖旨,要我陪苗苗考試。”尹瑞掃了我一眼,又補充說,“苗苗也在這裡考。”
  
  我瞇眼遠遠目視那大坨東西越來越近,越近體積越龐大,那三個下巴如波浪般層層疊疊起伏,那浩浩蕩蕩的架勢似曾相識,這不是餛飩店裡的小甜甜嗎?我畢生都記得她夜鶯般的嗓子,大像般的噸位。
  
  這小甜甜三步一喘得跑來,哧哧得喘粗氣,大汗淋漓,比我記憶中的噸位更加龐大,我目測一會,不得不承認有些人會因高考而消瘦,有些人則只會胖到令別人傷神消瘦。小甜甜喘著氣指了尹瑞半天,發嗲道,“尹瑞哥,你…….你看到誰了嘛,走得這麼急,累……累死我了。”她說完,眼睛掃到了一旁的陸蕊和葉知秋,一臉驚訝,“呀,陸蕊你也在。你知秋哥來陪你考試啊,”小甜甜不滿得嘟起嘴,“你知秋哥真好,我尹瑞哥老是讓我追,哎喲,累死我了。”
  
  尹瑞似笑非笑得瞟了眼小甜甜,“苗苗,站在你身邊太熱,你不知道你身上傳導出的熱量多一些的嗎?”
  
  陸蕊撲哧笑出來,尹苗嘟起的嘴則能掛個醬油瓶。
  
  我真受不了大像撒嬌。這時尹瑞察覺到我的冷然,指著我開口介紹,“苗苗,這就是在餛飩店請你吃了三碗餛飩的神仙姐姐,認識一下吧。”
  
  尹苗天真得眨眨眼皮耷拉的小眼,雖然她再怎麼努力眨,還是看不到她的黑瞳。她張開櫻桃小嘴問,“呀,神仙姐姐把頭髮剪短了,我一下子還沒認出來呢。”
  
  尹瑞搭話,“是,神仙姐姐現在看上去像江姐。”
  
  我瞪了他一眼,偏頭朝小甜甜打了個招呼,“hi,尹苗你好,叫我桃花吧。”
  
  尹苗上下仔細打量我,口氣很是羨慕,“桃花姐你好苗條哦。”
  
  我只能真誠應道,“你也可以的。”
  
  尹苗的小眼瞬間閃過一絲驚艷,那眼神分明在暗示:桃花,你是女神。
  
  樹下陰涼處逐漸聚集了不少高考學子和學子家長,陸蕊扇了扇熱風,要拉葉知秋走,“秋哥我們走吧,我爸開車過來了。走吧走吧,這裡好熱,晚上我爸還訂了位置要替我慶祝,你一定要來,現在老找不到你,今晚說什麼也要來幫我慶祝。”
  
  葉知秋踟躕得看了我一眼,我則淚眼汪汪得望著他,我們說好晚上一起慶祝的。
  
  葉知秋低聲喊了我一聲,欲言又止“桃花…….我們再聯系。”話音剛落,馬上惹來了黑妹對我的惡毒注視,下一秒更用力得拽著葉知秋離開。
  
  一直沉默的我只能強顏歡笑,朝葉知秋瀟灑揮手,無言得目視他們走遠。
  
  我的心裡已經低落到塵埃裡去。這場野蠻的愛情殺戮裡,假如我假裝高潔,妄想置身事外,那只有被蠻夷殺死的命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才是殺戮的真理,我了悟過來。
  
  在我抿唇深思時,只覺肩膀一沉,我歪頭看去,才發現尹瑞的手搭在我肩上,他黑色深邃的眼睛也追隨著遠去的兩人,轉頭不懷好意得對我笑說,“我告訴過你,他們感情很好,知秋沒辦法拒絕她。”
  
  我扭頭就走。
  
  從高考中解脫的這晚,我是和尹瑞還有小甜甜一起度過的。小甜甜用風卷殘雲的架勢解決掉了一盆又一盆的菜,而我愁悶難解,在大排檔裡叫了幾瓶啤酒,和尹瑞一杯接一杯的喝開了。
  
  尹瑞倒著酒問我,眉眼中有絲譏誚,“借酒消愁愁更愁,你悠著點,喝多了誤事。”
  
  我剝著油膩的龍蝦,而後朝他媚笑一眼後,故意把滿手的油膩蹭到他的CKT恤上,蹭了又蹭,“尹瑞,你怕我強暴你是不是?”
  
  聽到“強暴”一詞,小女孩尹苗滿嘴油膩得停下啃雞腿的動作,好奇得望過來,但在尹瑞銳利的眼神示意下,又乖乖得繼續啃雞腿,啃完雞腿,開始嚼起小山般的牛肉乾。
  
  尹瑞把視線又定格在我身上,初夏的風吹起他額角的髮,狹長的眼裡仿似有刀劍,卻似乎又含著微波,這個男人確實賞心悅目。他狀似不正經得問,“桃花,如果我把自己打包給你,你要不要?”
  
  我躲開他有些灼熱的視線,借著酒精捧著下巴傻笑,“你又不是葉知秋,我要你幹嘛?”我湊近他,沖他眨媚眼,“尹瑞,小心我把你扔進垃圾堆。”
  
  尹瑞將杯中啤酒一飲而盡。
  
  回家的路上我還扭傷了腳踝,尹苗害的。我本來就腳步輕飄,歪歪扭扭的,最後立在花壇邊平順呼吸。可尹苗實在太胖,她擦著我一個肥貓般的大力轉身,我就被甩進了花壇,驚跑了花壇裡的一隻野貓。
  
  我也被嚇得不輕,腳踝還有絲異樣的感覺。尹瑞拍掉我身上的草屑扶起我時,我吃痛不住,“唉喲”了一聲,就一屁股癱坐在花壇上了。
  
  懊喪的夜晚,清爽的風吹來孤單的風塵。我的手機沒電了,也不知道葉知秋在熱鬧的晚宴上有沒掛念孤零的我。後來尹瑞讓小甜甜先打車走,他則帶我去醫院檢查,確認無大礙後,背著腳腫的我回家。
  
  寬闊人稀疏的路,夜漫長,那個人卻不在。我伏在尹瑞肩膀上,一開始我們都有些沉默。我眺望一眼天邊微白的星辰,建議道,“尹瑞,唱首歌吧。”
  
  “唱什麼?”
  
  “隨便。”
  
  尹瑞開始唱了。
  
  你瘦了憔悴得讓我好心疼

  有時候愛情比時間還殘忍

  把人變得盲目而奮不顧身

  忘了愛要兩個同樣用心的人

  你醉了脆弱得藏不住淚痕

  我知道絕望比冬天還寒冷

  你恨自己是個怕孤獨的人

  偏偏又愛上自由自私的靈魂

  你帶著它唯一寫過的情書

  想證明當初愛得並不糊塗
  ……………
  
  他的聲音款款深情,呼應這有些荒涼的夏夜。尹瑞輕輕吟唱,我認真得聽著,最後伏在他肩膀上抽泣起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哭,哭泣有時候並沒有太多理由。
  
  第二天清晨我輾轉醒來,洗漱的時候桃核衝進來問,“姐,昨天的大帥哥是誰?”
  
  我凝視鏡中那個憔悴的少女的臉,淡淡說道,“只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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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發表於 2016-3-1 00:46: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朵

  我收到A大外語系通知書的時候,我正跟桃核在鄉下爺爺家避暑。那時夏風正盛,颱風剛離去不久,毀了不少快收割的夏季稻,一大片歪歪斜斜倒在田間,佝僂的,枯黃的,橫陳在往日欣欣向榮的田間,伴著落日,讓人心上升騰起蒼涼。
  
  雖然颱風每年都來,每年都會淹死不少秧苗,我爺爺還是流露出了只屬於農民的沮喪和無奈,於是我只能安慰他,“爺爺,別傷心了,來年咱們會有好收成的。”
  
  我爺爺把老臉埋在草帽下,拾掇著田間的乾草,捆作成一堆,而後直起腰眺望著整片的綠野,歎氣道,“小花啊,爺爺不傷心,咱們農民就是看天吃飯,這一年一年下來,也習慣嘍。”
  
  我爺爺抹把額間的汗,滄桑老臉在夕陽下映出絲銅色的紅,眼角那溝壑像是歲月無情的刀痕。我心念一動,跑進田裡用脖子上的毛巾給他老人家擦汗,哄他道,“爺爺,咱不心疼,稻子沒了,還好咱們豬圈裡有得是母豬娘娘,天天給咱們生小豬,爺爺你還是萬元戶呢。”
  
  雖然現在街上的萬元戶和螞蟻一樣多,一抓一大把,但我爺爺仍活在90年代的記憶中走不出,聽到“萬元戶”幾個字眼,立馬雙眼錚亮喜笑顏開,幹勁十足得背起乾草吆喝我道,“走,小花,咱爺倆給豬娘娘換被窩去。”
  
  “太棒了爺爺,娘娘睡得香了,肯定願意多給咱們生小豬崽。”
  
  我們一老一小到家時,已經日落夕陽。桃核搶先跑出門向我道賀,揚著那大紅的通知書叫道,“姐,你通知書到了。”隨後我爸媽、奶奶走出,人人均一臉笑意得看著我。
  
  我一臉狂喜得接過通知書,看著通知書上赫然的我的名字,以及A大的落款,先是怔忪,後抱住桃核跳了很久,最後更是激動地一一親過家裡每一個人。而我最想親的那個人不在這裡。
  
  我馬上掏手機衝到院子裡給葉知秋打電話。身後我奶奶問,“這孩子急沖沖的幹嘛去呢?”
  
  我媽見怪不怪的聲音涼涼響起,“還能幹嘛,給您孫女婿打電話呢。”我只聽我媽含糊得咕噥道,“有了男人忘了娘。”
  
  我吐了吐舌頭。
  
  葉知秋在電話裡也有幾分激動,往常平靜的聲音揚高了幾度,爽朗的笑替代了往日那不可聞的淺笑,像是天盡頭火紅絢爛的雲,盡數被我珍藏。
  
  我追問他,“葉知秋,你開心嗎?”
  
  他說,“很開心。”
  
  我不樂意,“到底有多開心?”
  
  他在電話那頭沉默幾秒,緩緩說道,“是今天最開心的事。”
  
  我心滿意足,甜蜜的笑揮之不去,但還是甜甜追問,“那你今天還有什麼其他開心的事呀?”
  
  葉知秋在電話有了更長時間的沉默,在我開始狐疑時,他終於開口,“桃花,蕊蕊也進了A大,而且她……也是外語系,你們將來是同學了。”
  
  笑容僵住,我握著手機不由扯出一絲苦澀的笑。生活果然是一出狗血的瓊瑤劇,我不得不在心中抒情得喊了聲“Fuck”。我簡單得“哦”了一聲,就沉默了。我該說什麼呢?難道說,葉知秋真是太好了,我高復那麼久終於能和情敵在A大會師了,然後我倆上演一場二女爭一男的老套戲碼,爭個頭破血流山河共泣,爭到你開始厭惡我,然後鷸蚌相爭漁翁得意,一個陌生女人從角落突然衝出,你們雙雙攜手離開。
  
  我的秋,多少女人融化於你似水柔情中,而我卻不能眼睜睜見你與其他女人牽手離開,我不能,因為我是那個死心眼的女主角桃花,為了你我甘願與天下所有女配角為敵。
  
  我回憶起與陸蕊短短兩次的交道,就已感覺到她的蠻橫,想起未來的狹路相逢,心裡真不是滋味。我桃花熱愛和平,但偏偏老天派來一個第三者掀起腥風血雨,雖然我十分不願,但若她不仁,那就休怪我不義了。
  
  我長久的沉默讓葉知秋有些急,“桃花,還在嗎?怎麼不說話了?”
  
  我眨眨眼仰頭忘夏日的晚空,靈機一動,計上心頭,“在,低頭看螞蟻呢,地上有隻迷路的螞蟻,找不到吃的,在四處亂爬。”
  
  葉知秋鬆了口氣。但緊接著我喊了聲他的名字,迷茫飄進了風中,相信也飄進了他的耳朵,“葉知秋。”
  
  “嗯?”
  
  又是幾秒的沉默。葉知秋察覺到不對勁,也輕輕喊我的名,像夏夜呢喃,“桃花?”
  
  我吸了吸氣,乾笑兩聲鼓起勇氣道,“葉知秋,今天我爺爺家的老母豬又生了兩個小豬崽,我打開圍欄進去看小豬,結果兩頭小豬趁機跑出去了,我爺爺花了老半天才把他們趕回豬圈。昨天我釣魚差點掉進水溝,前天我教會隔壁叔叔家的小孩說shit,大前天我把人家釣的魚偷偷放生了。”說到這裡,我喃喃一聲,“葉知秋……..”
  
  “桃花,我在。”
  
  我捋捋耳邊的髮,“葉知秋,你看我老是犯錯,我很害怕有一天自己闖下大禍,而你煩了,再也不理我,我很害怕成為一隻離群的螞蟻。”
  
  電話那頭葉知秋欣然得笑了,他說,“桃花,我不會不理你,因為你犯的都是美麗的錯誤。”
  
  “真的?以後我做錯什麼你都不生我氣。我提醒你哦,我要去A大了,肯定經常煩你給你氣受,你確定真不會氣?”
  
  “不氣。”
  
  “你保證?”
  
  “我保證。”
  
  順利騙到葉知秋的保證,我蹲在牆角狡黠得笑了。黑妹啊黑妹,你最好安生一些,倘若不能,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我桃花尚方寶劍在手,除了你這妖孽還不跟踩死螞蟻一般的簡單?
  
  邪笑間,我蹲著仰望頭頂的葡萄架。上一次還點綴在綠葉中的葡萄籽,轉眼間已經青紅長大,顆顆大小均勻得散落在葉子間,風吹來,一個個蕩開去,像是會說話的精靈。我想,什麼時候我和葉知秋能花開結果,什麼時候我們能像葡萄一樣,互相依偎著身體隨風歌唱。
  
  搖搖頭,搖去心間惆悵。我急什麼,豬娘娘三個月養一胎,我雖然不如豬娘娘勇猛,但我桃花折騰個幾年,總能懷上葉知秋的胎吧。
  
  第二天尹瑞也打電話過來,笑我不但名字像村姑,現在混跡在農村的黑土地上,天天餵豬種菜,儼然是活脫脫的村姑一個,我忍俊不禁,挺起腰板說道,“哼,我可是會有大學文憑的村姑。我桃花餵豬餵出A大文憑,尹瑞,你應該崇拜我才是。”
  
  尹瑞在電話那頭呵呵直笑,笑聲清朗如風,“桃花,你要是能教豬開口說I love you ,我才崇拜你。”
  
  我嗤之以鼻,道,“教它說愛我有什麼用呢,它再愛我,我還是改不了愛吃豬肉的習慣呀。”
  
  尹瑞在那頭哈哈大笑起來。
  
  我跟尹瑞插科打諢了半個小時,一開始還說得好好的,我心情還挺愉悅。而尹瑞最後告訴我,尹苗也進了A大外語系,據他說知,尹苗被分到我的隔壁班,而我與陸蕊同班,尹瑞最後涼涼揶揄我,“桃花,情敵相見分外眼紅,記得離水果刀遠點,我真怕你控制不住逼得我將來要去探監。”
  
  一提那小黑妹,我心上就烏雲密布開始打雷,我冷哼,“探監?尹瑞你得了吧,我可沒有普希金那麼傻,再說了,那個小黑妹算不得什麼,我沒放在心上。”
  
  氣氛陡然劍拔弩張。
  
  “桃花,人家是青梅竹馬,知秋一家剛跟陸蕊一家出去旅遊了,我說的話雖然不好聽,但不得不提醒你,你只是個攪局者。”
  
  “你這張狗嘴!”
  
  “但吐出的偏偏就是像牙。”
  
  “哼,葉知秋每個禮拜給我補習,他爸媽都知道,也沒反對,這你怎麼說?”
  
  “那也說明不了什麼,不是嗎?我猜,葉知秋沒有表示過喜歡你吧?他至多把你當好朋友。”
  
  我氣急攻心,吼道,“走開,你這張狗嘴有口臭。我一個字都不想聽。況且,我告訴你姓尹的,葉知秋遲早是我的,我桃花想要的東西,誰也別想得到。我勢在必得。”
  
  “桃花,你不聽也要聽,也不要拒我於千里之外,你問問你自己,你會在知秋面前流露你粗魯的村姑形像嗎?我敢說,你不會,只有我才知道真正的你,桃花,你被什麼蒙蔽了你的眼睛。”尹瑞在那頭沉沉歎了口氣,“桃花,你總是執迷不悟。但是容我說最後一句,不要在陸蕊身上玩什麼伎倆,知秋雖然好脾氣,但卻是個有原則的男人。”尹瑞頓了頓,“換句話說,他有他的底線。”
  
  我失去理智,大聲吼道,“姓尹的,聰明的,就別挑戰我的底線,我說不好我會幹出什麼來。”吼完,我就關掉了手機,狂奔到空闊的曬谷場嘶聲大叫。
  
  殘陽如血,我恨所有在我面前揭開血淋淋現實的人。
  
  這個總是揭開我傷口,讓我流血的帥氣男人,我感覺出他喜歡我,卻依然做不到喜歡他。而我心上的那個人,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心裡有我,可我是那麼小心翼翼,不等到他親口承認他喜歡我,我絕不會自己下定論。
  
  我等著他說喜歡我的那一天,哪怕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我就是執迷不悔。
  
  大學開學前幾天,我仍舊在鄉下當村姑,林北北發了個十萬火急的短信給我,“你這蠢貨,男人都快被野女人翹走了你還躲鄉下餵豬。豬肥了,男人飛了,值得嗎?”
  
  我心一驚,趕忙問為什麼,林北北這才告訴我,葉知秋提早回來看書,那個常陪他看書的女人也屁顛屁顛提早回來了,這兩天常看到兩人看書吃飯,她打聽過了,這女生是葉知秋班上的,葉知秋考第一,她考第二,對葉知秋有意思的女生很多,但目前這女生是表現最明顯的,這貼身架勢,明擺著是不讓其他人沾葉知秋這塊肥肉。而葉知秋的好脾氣,更是讓她的貼身陪讀計劃完美實現。最後林北北還不無惆悵得說,“桃花,山外有山,我估計你還真不是這個袁嬌的對手。她很嬌的。”
  
  我這才知道這個大情敵的名字。
  
  我為自己的掉以輕心而懊惱,當天就提著行李回了家。我肚子生悶氣,但更氣葉知秋,雖然他每天跟我通電話發短信,卻從不讓我身邊他身邊蝴蝶紛飛。我氣了三天,開學前一天,我氣得發短信給他,口氣酸醋味十足,“葉知秋,你挺忙的吧,聽說你經常跟朋友去圖書館看書,你這麼忙,那我開學以後不找你玩了,反正尹瑞說可以陪我。”
  
  第二天,葉知秋一大早就來到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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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00:46: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朵

  葉知秋按響我家門鈴的時候,我正坐在床上生悶氣,我媽罵罵咧咧得給我整理行李,我爸則倚在門框上若有所思得望著我,金絲邊眼鏡下的老眼錚亮錚亮。我媽嘴裡碎碎念念,“…瞧你那點出息,還沒跟情敵大戰三百回合就開始縮床上當烏龜,你縮什麼縮,從床上滾下來…”
  
  叮咚聲暫時把我從我媽的念叨和我爸的逼視中解救出來。
  
  桃核去應門,之後攜風似的跑進來,結果因為速度太快,她又光著腳丫子,踩著地板上的T恤滑倒,重心不穩撲倒在地,親吻膜拜了木地板。抬起頭來時她扭曲著臉嗚咽,“媽,我在姐夫面前丟臉了。”
  
  我們這才發現葉知秋正拘謹得站在門邊,穿著清爽的T恤,表情有似尷尬,但還是掛著謙謙淡笑,在看了我一眼後,禮貌得朝我爸媽打招呼,“叔叔阿姨好,今天桃花開學,我也沒課,所以過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我媽生來就是幹文藝的料,可惜一直沒有導演找她演她最擅長的四川變臉。我媽前一刻還是凶神惡煞般的晚娘臉,倏地在瞥到葉知秋之際,展現出慈祥無比的親娘臉。六月的天都沒我媽變得快。
  
  我媽熱情得朝葉知秋點頭招手,“知秋呀,快進來進來,有沒吃早飯?你等著,阿姨給你做阿姨最擅長的法式蛋撻去。”
  
  之後我媽開始作秀,她扶起桃核,假惺惺得拍拍桃核的屁股,輕柔得說,“屁股摔疼了吧?”
  
  比起剛才摔跤的驚嚇,我媽那千年才出現一次的溫柔真正嚇壞了桃核,桃核的臉首先是震驚,接著是困惑,眨眨眼愣愣得說,“媽,我屁股沒摔著呀。媽你看清楚看清楚,我再給你演示一遍。”而後她一本正經得慢動作重現了剛才前撲的一幕。
  
  我爸媽還有我,都不約而同得抽了抽嘴角。我終於知道我們家誰是真正的蠢貨了。我不忍再看,甩下一句,“媽,以後讓她少吃點。”
  
  之後我罔顧葉知秋的存在,頭也不回得走進了房間。
  
  我心想,我形單影只心煩意亂了那麼多天,他卻美人在側花滿堂,倘若他心裡真有我,我就必須也讓他心煩意亂一回。
  
  我咬緊嘴唇,我和他已來來去去這麼久,我有時覺得漂在水上,有時感覺蕩在空中,而我需要的是真真切切走在陸地上的感覺。我歎了口氣,是時候讓我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了,前方究竟是天堂還是深淵,就看今朝他的表現了。
  
  我在賭博。
  
  我背對著門整理書桌上的雜物,豎著耳朵心不在焉,可聽了半天,身後卻依然什麼動靜也沒有。我索性停下手中動作搖頭歎氣,我怎麼忘了,他壓根就是個書呆子,准是跟我爸聊天去了。我皺著眉想,我桃花英明一世,怎麼會看上這麼個食古不化的書呆子?
  
  “我能進來嗎?”
  
  我低落的心,驀地又在雲上了。
  
  我冷冷說道,“進來吧。”
  
  聽到他輕柔溫潤的聲音,我嘴角扯出絲笑意,但還是憋住不再吭聲,以蕭瑟的背影來控訴他。我要狠狠控訴他。
  
  葉知秋先是沉默了一會,我感覺到房間裡的空氣都是沉重靜謐的。而後氣流開始靜靜流轉,他踱過來,坐到了書桌邊的椅子上,佯裝無事般的笑問,“行李都弄好了嗎?”
  
  我見他坐下來,騰地起身要走出去。
  
  “桃花……”
  
  他喊住了我。而我終於於心不忍,轉身回望他,見他墨黑的眸子倒映著我冷冷的神情,他慌忙站起來,只是無言得望著我,像是有千言萬語要吐,卻只能濃縮成兩個字,桃花。
  
  每次都是這樣,當我們之間有什麼時,木訥的他只會低低喊我的名字,那一聲“桃花”,在我耳朵裡,蘊著綿長的情意,款款的溫柔,仿佛萬水千山的情,都寄托在那一聲“桃花”裡。
  
  我心念一動,決定不再折磨他。我終於開口,咄咄逼人得開口,“葉知秋你回去吧,圖書館有人等你呢,大學開學也沒什麼,我能應付的,我不想耽誤你們學習。”
  
  葉知秋似乎沒有料到我也有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臉,畢竟往常的我都是熱情四溢,足以融化冬天冰雪的。他走近我,我們就這樣靜靜望著彼此,我凝視他星子般的眼,妄圖從裡面找到哪怕一絲躲閃的光芒,但沒有,他沉靜的眼,就如我第一次見到一般,澄澈如泉。
  
  他終於說話,“桃花,你多想了。”
  
  這般情況下,我本期望他像電視劇男主角一樣抱住我,神情得傾訴,“桃花,那些人都是浮雲,你才是我心中永遠的惟一的雲朵”,可是他沒有,他只是說,我想多了,我桃花想多了,全是我想多了,其實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
  
  我失望透頂,感覺所有的耐性一點點流出體內,氣得胸腔起伏,馬上就紅了眼睛,一滴熱淚竟從面頰滑落,大聲吼道,“所以葉知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桃花想多了是不是,你給我補習我不應該誤會你喜歡我,你牽我手我也不應該誤會你喜歡我,還有你說等我,我也不應該誤會你是喜歡我才等我,”我的眼淚如珠子般一顆顆落下,而激動的我甚至開始胡言亂語,“是,是,是,你的青梅竹馬說得沒錯,我就是桃花癲,我就是桃花癲。”
  
  眼淚決堤傾瀉出來,我鼻涕眼淚得低頭四處亂找,嘴裡喃喃不休,“那雙該死的拖鞋呢,我要扔了它,該死的我要扔了它……”
  
  猛然間歇斯底裡的我被一把拉住胳膊,而我回頭對上他焦急不知所措的臉,我在他眼中捕捉光熱,葉知秋扳正我的身體,我們就這樣對視著,他望著我,垂首低著嗓子對我說,“桃花,聽我說好嗎?.....每天我的室友都會嘲笑我有雙粉色的拖鞋,我沒有告訴他們,這是一雙情侶拖鞋,每天晚上有個女孩子穿著一模一樣的拖鞋,每天我想到這點的時候,就覺得很幸福。”
  
  他眼底的溫柔排山倒海般包圍我,我吶吶不知如何反應,只是沉浸於那一片溫柔的海。他繼續說道,“有一次,我把拖鞋洗了放在陽台上曬,結果那天風很大,我晚上回寢室的時候室友告訴我拖鞋被風吹下樓了。那天晚上雨很大,我在樓下花壇裡找了很久,同學都勸我放棄,可是我堅信我能找到。”
  
  說到這裡,葉知秋靦腆一笑,露出了可愛的虎牙,“並且最後真的找到了。”
  
  我被感動得一塌糊塗,淚眼婆娑得問他,“你是不是全淋濕了?”
  
  他不說話,只是用柔光聚斂的眼望著我,他抬手拭去我殘余的淚,輕輕的,自嘲道,“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你更癲?”
  
  我倏地一把環抱住了他,嚎啕大哭起來。
  
  我流下了喜極而泣的淚水。
  
  “咳咳……”
  
  一聲刻意的咳嗽聲打斷了我和葉知秋之間生澀激動的告白,我抱著葉知秋往門邊望去,我爸肅著張老臉站在門邊,身後是好事的我媽和桃核,我媽最是有趣,腰上還圍著圍裙,手上還拿著鍋鏟,看起來為了看戲,她連放下鏟子的時間都沒有。
  
  在三雙眼睛的逼視下,葉知秋紅著臉放開了,退步到我兩步外,斯文俊逸的臉時青時紅,更讓我喜歡。
  
  我爸又開始若有所思,瞥了我倆一眼後說,“出來吃早餐吧。”
  
  我作為一根混世老油條,自然知道我爸是徹徹底底的外強中乾型,因此毫不懼怕。我挑挑眉得意得飛了個眼神給我們家三個人,暗示他們我桃花魅力無敵,已經光榮得完成了組織交給我的使命。
  
  在接收到我飛揚的眼神後,我媽也神采飛揚了。興許她本來是想豎起大拇指,結果伸出來的卻是個大鍋鏟,於是我媽賢良淑德模樣就添了幾分凶悍,我不得不敬畏了一下。
  
  我用鼻子嗅了嗅,聞到一股濃重的味道,“什麼東西焦了?”
  
  我媽舞著鍋鏟飛竄起來,嘶叫著,“天哪天哪,雞蛋,天殺的雞蛋。”
  
  我媽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那頓早飯,我們五個人分享了兩個黑乎乎的雞蛋,為了不暴殄天物,大家夾起煤塊一樣的蛋後,視若無睹得塞進嘴巴,像吞藥丸一樣得微笑吞下肚,吞完以後無不拿起桌上的牛奶一飲而盡,整個場面十分悲壯。
  
  早飯完畢後,葉知秋被我爸叫進了書房,我心咯登了一下,在門外焦急徘徊了半個小時,期間我問我媽,“媽,我爸是不是要棒打鴛鴦?”
  
  我媽繼續整理我的行李,嗤之以鼻,“別理他,咱家女人說了算。”
  
  我媽說得沒錯,我家的小事確實是我媽說了算,但大事上,我爸是絕對的一家之主。我仔細一盤算,我談戀愛也算不得小事,所以這件事上,還是我爸說了算。但聯想到我爸以前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稍稍定下心來。
  
  我爸就是一隻悶騷狐狸,見到優秀的男生,相對於我媽的明撲,我爸只會來暗撲,而且撲得更猛更凶狠。我凝眉盯著桃核那大口挖冰淇淋下肚的凶猛架勢,猛然間悟到,我家的人,興許都是猛虎下山型的,空著肚子守在暗處,選中目標,伺機進攻,見血封喉,絕不手軟。
  
  我沉思著,我家能組成一個小虎隊了。
  
  這時門吱嘎開啟,葉知秋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來,悄悄走近我,耳語道,“桃花,你爸要我們兩年以後再談戀愛。”
  
  我愣了一下,心裡咒罵了起來,這老東西,居然還記著我八百年前在孔子那老東西面前許下的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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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朵

  我剛安撫好莫名其妙的葉知秋,桃核眼疾手快得把葉知秋拖走,因為她明天要交的數學試卷,一半以上是白茫茫的,每道題下面寫個比劃優美的“答”字,就什麼也沒有了。所以桃核一般把“答”字寫得特別大特別行雲流水,據說終於有一次她的數學老師誇她這個字寫得很棒,還說欣慰於可以找到桃核的一個優點,好好誇誇她了。
  
  我目視旋風般的桃核拖著葉知秋踉蹌走進她的房間,有種葉知秋踏入盤絲洞從而萬劫不復的可怕直覺。我沒有告訴葉知秋過,其實桃核比我更笨。我考40分的時候她考25分,我考60分的時候她還是25分,等我考120分的時候,她終於進步,考到30分了。
  
  我兩手一攤表示無奈,我媽朝我努了努嘴,我點頭示意明白,轉身開門走進書房,找我爸談判去。
  
  我爸站在頂天立地的書櫃前,捧著一本書裝模作樣得看,我走近瞥了一眼,眉飛色舞得逗他,“爸,這本康德好看嗎?”
  
  我爸站著不理我,含糊得“嗯”了一聲,如老牛悶哼。
  
  我更眉飛色舞,說道,“爸你就別裝了,你手裡明明是亞裡士多德的《倫理學》。”
  
  我爸深知跳進了我設計的陷阱,轉過頭來,用飽含無奈的眼神掃了我一眼,慢悠悠得把手放回書架上,踱到書桌後,坐下。
  
  我“登”得一跳,一屁股坐在了書桌上,晃著腳看著我爸,我爸終於克制不住瞪了我一眼。我嬉皮笑臉得問,“爸,你今天開心嗎?”
  
  “沒你開心。”
  
  我跳下桌子,殷勤得給我爸捶背,“爸,要說開心,其實還是你和我媽最開心。你想啊,我桃花又考上名牌大學,又被大才子深情表白,這都是誰的功勞呀。”峰回一個路轉,我提高音量,“這都是爸您的功勞呀,是您呀,爸,您的基因好,您還特別寬容開明,其他家長都比不上您有想法有遠見吶,您不愧是才子中的才子,山窩裡走出的金鳳凰呀。嘿嘿……”
  
  我爸橫了一眼,老眼閃過抹笑意,笑紋柔和了他佯裝正經的臉,“怎麼?又想擺你老子一道?花言巧語,還給你老子下套,可惡。”
  
  我嘻嘻得摸了摸鼻子,攤手道,“嘿嘿,爸,我哪敢擺您一道啊,我這擺您半道就被您給發現了,您不愧是才子中的才子……”我爸又瞟了我眼,見氣氛輕鬆緩和下來,我終於乞求道,“爸,我跟葉知秋的事你不是早答應了嗎,為什麼要晚兩年,你這不是折騰我倆嗎?”
  
  我吸吸鼻子,癟癟嘴,制造淚眼汪汪的悲情效果,“爸,今天好不容易葉知秋對我表白了,你想想呀,他那悶葫蘆,只會讀書,我花了一年多才拿下他。現在很多女生對他虎視眈眈,他還有個青梅竹馬,我要不宣誓主權,到手的鴨子飛了,咱全家心疼不是?”
  
  我爸把眉深深一擰,看起來很是掙扎,最後長歎一聲道,“桃花,你跟知秋的事爸爸也不是反對,知秋這孩子你媽媽和我都很喜歡,各方面沒話說,萬中挑一……”
  
  我忙不迭點頭,“就是就是,奇貨可居,還好我先下手為強了。”
  
  我爸豁得站起身扭了扭我的耳朵,聲色俱厲道,“還得意上了?你要是把這心思花在學習上,還用得20歲才去上大學嗎?孽障,真是孽障。”
  
  我剛想辯白,我爸頭痛似的撫額,大手一揮,突然深沉道來,“桃花,爸爸非常喜歡知秋,心裡甚至已經把他當成了女婿,但是桃花,知道爸爸心裡最擔心什麼嗎?”
  
  “擔心什麼?”
  
  “人一生最可貴的是,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爸爸只是擔心你遇到了對的人,卻不是在對的時間裡……莎士比亞說過,時間會刺破青春表面的彩繪,會在美人的額上掘深溝淺槽,會吃掉稀世之珍、天生麗質,什麼都逃不過他那橫掃的鐮刀……”
  
  我爸睿智的黑眼對上我思索的視線,“桃花,爸爸媽媽希望你們攜手一生一世,但你們還那麼年輕,年輕到還不知道什麼叫誓言,年輕到明天就可以揮手再見。你希望這樣嗎?”
  
  我沉默,而我爸站起身背對我,背影在金色晨靄的籠罩下,肅然沉重。我爸輕輕卻凝重得說,“桃花,年輕的愛情,就如晨曦一般,稍縱欲逝,來時悄悄,去時悄悄。這樣短命的愛情,爸爸見過太多太多,你們還未完全長大,心性上其實還是孩子,你們能經營好一份大人看重的感情嗎?一切都還太早……”
  
  “之所以讓你們先拖兩年,爸爸有幾點考量……你們太年輕,面臨的誘惑太多,爸爸希望你們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心,不至於將來後悔,畢竟你太盲目,而知秋太過良善。等你們再長大一些,把感情好好培養,直到再也離不開彼此了,你們再談不遲,現階段先顧著學習。”
  
  說到這,我爸口氣突然惡狠狠起來,拍了拍我的腦門,厲聲道,“一扯到知秋的事魂就沒了,你去瞧瞧早上知秋沒來時自己的樣子,還有前幾天,魂不守捨誰都不搭理,你出去看看哪個新入學的大一新生像你這樣垂頭喪氣,簡直給你老子丟臉。”
  
  我癟嘴說不出話來,我爸說的全是事實。
  
  “你現在一顆心全掛在知秋身上,還在美國呆過幾年,脫韁的野馬似的,我能放心才怪。你看看知秋這一年為你浪費了多少時間,簡直不讓人省心……”
  
  我挖挖耳朵,聽明白了我爸的意思,轉而大膽問道,“爸,你是擔心我和葉知秋那什麼什麼是不是?”
  
  被猜中,我爸也不否認,沉下眼警告道,“不許那什麼什麼,太早了。”
  
  “那牽牽手總可以吧。”
  
  “你要讓外頭傳出我陶源的女兒大一就早戀,我饒不了你”
  
  “understand, sir!我們一定會做好地下工作。”
  
  我爸咬牙切齒得瞪著我,沉默得答應了。
  
  我終於明白我爸的用心良苦,說到底他怕我們太草率,說到底他太喜歡葉知秋,以致患得患失,說到底他是天底下最普通的父母,單純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
  
  我執拗得想,即使時間是一把鋒利的鐮刀,悄然磨去愛情來過的痕跡,我卻堅信,愛過的痕跡永遠鐫刻在心靈上,因為那是用青春的血淚書寫出來的,愛情的氣息或許終將隨風,但留下的是,是一生只有你的認定。
  
  我跳著走出書房的時候,我爸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桃花,要懂事,喜歡一個人並不是每天出現在他的生活中。相信爸的話,距離有了,美也不遠了。”
  
  見我還在琢磨,爾後我爸揮揮手,“出去吧,多用用腦子。”
  
  我正准備走,歪著頭想起件事來,“爸,給桃核請個家教吧。”
  
  “嗯,在找,數學系女生太少。”
  
  “幹嘛找女生?”
  
  我爸突然瞪圓眼,張口發飆,失了幾分學者儒雅,“已經被拐跑一個,總要給我二老留一個吧?”
  
  我灰溜溜得飛奔出門。
  
  上午全家和葉知秋送我到A大,我跟劉姥姥似的環視嶄新優美的大學校園,每一張臉洋溢著青春和熱誠,我的嘴樂得壓根就沒合上過。
  
  到了宿舍樓下的時候,葉知秋告辭。他吞吞吐吐道,“桃花,有可能碰到蕊蕊,我還是不上去了。”
  
  聽到這個名字我本愉快的心就有些暗沉,但天已經是明朗的天,他眼裡的波光依舊清澈如昔,我捂嘴偷笑,湊上前去告訴他,“她不住這幢樓,碰不到。”
  
  確實碰不到。因為我動用了點人脈,順利得與她有了距離。因為我爸說過,距離有了,美也就不遠了。
  
  這件事情說起來,我最初要感謝的人,還是尹瑞。尹瑞告訴我會和陸蕊同班的消息後,我琢磨了幾天,越想越心寒,從我跟她為數不多的交手來說,這女生心裡必定是一肚子黑水。我在明她在暗,我將來的日子必定不得安生。孔子說了,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這陸蕊不僅是個女子,還是個小人,能避就避吧。
  
  我想好了以後就開始找路子。當然不能找我爸,他一個院長,才不屑幹這種事,與我同流合污。我爸人生在世,每每總要在家裡強調自己是一股淙淙清流,見不得污泥。我只能求助於我爸的秘書,小胡。
  
  小胡其實不小了,但好在童心未泯,願意與我們孩子打成一片,特好欺負。我在電話裡聲音隱約得表達了不想與陸蕊同班,不想經常見到她的想法,小胡問我為什麼,我反問他,你願意每天見到情敵,還要笑得跟哭似的嗎?
  
  聰明如他,立刻就心領神會了,然後衝在前方為我排雷去了。
  
  神通廣大的他最後不僅把陸蕊調到了隔壁班,還安排她住另一幢樓,聽到這好消息後,我一個人躺在星空下的草垛上,嘴裡嚼著根乾草,對著聖潔的月光女神露出痞子般的壞笑,星辰對我眨眨眼,誇我真是孺子可教。
  
  最後我還是把葉知秋拽上了樓。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得衝上了樓,葉知秋提著我沉重的行李,我蹦跳走在他身邊,偶爾皮膚擦著皮膚,我們兩人相視一笑,都低下頭臉紅了。
  
  桃核衝鋒在前,用身體撞開了305寢室虛掩的門後,晃入眼的是尹苗龐大的體型和她身邊俊逸妖孽的尹瑞,桃核見到尹苗的身形後,張嘴楞在那裡。而房間裡另外兩人均楞了一下,尹苗首先跳起來叫,身上的肉隨即劇烈震蕩起來,“媽媽媽媽,你快過來看,我跟尹瑞哥喜歡的神仙姐姐住一個寢室哎。”
  
  她天籟般的話音剛落,現場,出現了天籟後的寂靜。
  
  我悲哀得想,我前世必定是三明治奶酪吃得太多,導致我這輩子處於三角戀的混沌局面。太有魅力了,真是太有魅力了。
  
  桃核傻乎乎得替我解了圍,她對著我說,“姐你什麼時候成神仙姐姐了?乖乖,萬人迷了呀”
  
  我不好意思得瞥了眼尹瑞,他難得有些尷尬。我再瞥了眼葉知秋,他只是用汪洋一般的眼睛與我對視,而我爸媽同時流露出探究的表情,我只能怏怏得諂媚道,“是咱爸媽基因好。”
  
  我媽下意識得挺了挺腰板。
  
  尹瑞收起一閃而逝的尷尬,笑微微得一把推開擋在路中央的小甜甜,但由於小甜甜的噸位過於異乎常人,跟釘子釘在地上似的紋絲不動。尹瑞神色又有些異樣,無奈得望了一眼傻傻看他的小甜甜尹苗,偏著身子繞過她,走上前來同我爸媽打招呼,沖我媽這個中年婦女露出了特別燦爛陽光的笑。
  
  “hi,知秋,桃花。真巧了,苗苗與你同寢室。”
  
  “尹瑞你們還挺早。”葉知秋放下我的行李,禮貌回應。我則偏過頭來拾掇自己的包,嘴裡低聲念叨著,“我的香水呢,這裡騷味太重了。”
  
  尹苗耳朵還挺尖,晃著肉嘟嘟的身子湊過來,眨巴著小眼問,“不會呀桃花姐,”她使勁嗅了嗅,“沒有騷味呀。”隨即她沖著從衛生間裡走出來的中年婦人生氣吼道,“媽,你到底有沒收拾乾淨啊,有股騷味呢。”
  
  尹瑞臉都黑了。
  
  眾人熱火朝天得清除騷味去了。我爸提前離開,我媽邊嘮家常邊跟尹苗媽媽清掃寢室,最後兩人一見如故,開始討論起如何護膚,話題始終圍繞在抗皺上。
  
  尹苗倒是和桃核玩上了,桃核觀賞似的繞了尹苗好幾圈,抱著她比劃了一下,最後“哇”了一聲,“哇,尹苗,你好像一顆百年大樹。”
  
  小甜甜氣呼呼得嘟嘴拍了下桃核,不滿說道,“才不是呢,人家明明是小樹苗。”
  
  桃核又“哇”了一聲,“哇,你不僅是大樹,還是大樹枝頭一隻小小夜鶯。”
  
  我在旁撲哧笑了起來。看向陽台上,葉知秋和尹瑞兩個少年倚在陽台上,藍天是他們的背景,他們掛著淺笑聊著什麼。夏日絢爛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朝氣蓬勃神采奕奕,那一瞬間,就連天地都也黯然失色了。
  
  察覺到我的目光,葉知秋珠玉般的眼睛與我相遇,朗顏清目,我們相視淡淡一笑。那一瞬間的我如飄在藍天裡的雲絮,飄然到忘了眼淚的滋味。
  
  尹瑞目睹了這一切,而後背過身插兜望天,留給我一個淒然的背影。
  
  我低眉沉思間,林北北和莊子然雙雙衝了進來,林北北見到陽台上的葉知秋和尹瑞,再望了眼桃核笑甜甜,大呼小叫起來,“我的媽呀,莊子莊子,這兒再添個女二號的話,就是出青春偶像劇啦。”
  
  莊子然抓起我桌子上的薯條,隨意扯開,扔了片進嘴,沖尹瑞努努嘴,“北北,要不你上?”
  
  林北北順著莊子然的聲音望過去,連連擺手,“我也想呀,這不是太善良了嗎?達不到女二的標准。”
  
  尹瑞和葉知秋許是聽到了房間裡的談話,走了進來,頓時房間裡鬧騰了一片。林北北搶過薯條咬起來,走到尹瑞面前上下打量他,“喲,尹瑞,最近腎虛了吧?瞧你一臉霉樣,哈哈哈哈哈。”
  
  大家哄堂大笑。
  
  尹瑞終於克制不住,咧著牙,出手掐了林北北脖子做謀殺狀,林北北故作掙扎,“來人呀,有人為情謀殺啦,我翹掉啦。”然後她翻白眼做死屍狀。
  
  她當死屍太久,尹瑞恨恨得拍拍她的小臉說道,“林北北,你還演上癮了是不是,快點起來。”
  
  林北北閉著眼睛做虛弱狀,“啊,壯士,我不介意你給我做人工呼吸的。”
  
  尹瑞毫不憐香惜玉得揉著林北北的臉,泛著邪笑問,“舒服了吧?”
  
  林北北放棄搞怪,睜眼求饒,“啊啊啊啊,壯士壯士,手下留情哇。”
  
  又是哄堂大笑。
  
  過後,莊子然提議道,“今天紅軍匯合了,晚上出去唱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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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發表於 2016-3-1 00:47: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朵

  那天的晚飯是葉知秋請的。莊子然跳出來說葉知秋拿獎學金拿到手軟,接下來林北北跳出來叫了,葉知秋的錢桃花一個人花不完的,大家朋友一場怎麼的也要幫他們小倆口花一花是不是?去最好的九月洞府吃飯!
  
  聽到“小兩口”這三個字,我跟葉知秋害羞得看了彼此一眼,葉知秋有些羞赧得點點頭。
  
  尹瑞抿著薄唇不吭聲,看起來不是太愉快,可他就是這樣,越是不愉快,嘴巴就特吊兒郎當。他噙笑看向林北北,“林北北,上個禮拜你從走出那家店門開始,一直罵到你寢室樓下,而我沒記錯的話,從學校到那家店要走兩條街,你都恨成這樣了,別勉強自己再去了,容易消化不良。”
  
  尹瑞那妖孽的笑絕對能讓人噴出一桶的鼻血來,他繼續笑說,“哦林北北,我還沒告訴過你,你罵了兩條街,罵到學校的時候嘴巴都罵歪了。”
  
  莊子然也應了一聲,“我作證,是歪了,道德淪喪的表現,人家好好的飯館招你惹你了?宰人怎麼了,又不是宰你,宰尹瑞十次八次的尹瑞不照樣當大款,你心疼他做什麼?”
  
  林北北被猜中了心事,有些尷尬。隨即故作深沉得摸了摸嘴巴,兩手一攤,仰天對著夕陽理直氣壯得歎氣道,“唉,我不是心疼他,那家確實不好吃嘛,魚刺嘗起來跟粉絲似的,我這不是憂傷嗎?好不容易敲尹瑞一回,卻只吃到個粉絲。”林北北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捶著胸口頗為懊惱,“雖然我林北北這輩子注定是當粉絲的料,可也不意味著我甘心吃粉絲呀。”
  
  在場的人均抽了抽嘴角,除了在一旁低頭流汗猛吃羊肉串的尹苗。我摸著額頭黯然神傷,問她,“林粉絲,你祖籍哪個鄉的?你是不是有個姥姥姓劉?”
  
  我莫名其妙的問話讓在場眾人楞了楞,葉知秋首先反應過來,默契得看了我一眼,瞇笑不說話,往常老成持重的眉宇間竟有了幾分調皮。
  
  林北北撓撓腦袋,一頭霧水,“我沒有姓劉的姥姥啊?我有嗎?我沒有啊..........可能有哎,我回去問問……哎哎,好像是有個表的姥姥姓劉哎。”
  
  尹瑞是第二個反應過來的,抱著肩膀瞅著林北北忍著笑,隨後莊子然跳出來敲了敲林北北的榆木腦袋,大聲嚷嚷著,“北北你個蠢貨,劉姥姥的魂附在你這笨蛋身上了,魚刺魚刺,就是粉絲嘛,粉絲是魚刺的小名。”
  
  兩個姥姥的不孝子孫吶。我哇一聲大叫,驚悚得退到葉知秋身後,指著莊子然道,“媽呀莊子,劉姥姥站你身後哭呢。”
  
  莊子然和林北北“哇”得抱在一起,邊後退邊縮頭回望,結果沒注意身後蹲著猛吃的尹苗,兩人沒站穩,雙雙享受了大地的擁抱,尹苗受她倆拖累,也慣性得往地上撲倒,但千鈞一髮之間,她死也沒有鬆開手上的那五串羊肉串。
  
  這才是所謂的“人不在,羊肉串也要在”的傳奇啊。
  
  我們這邊的大動靜讓不少路人探頭看過來,昏暗路燈下的影子亂成一團。我作為混沌的肇事者,彎腰躲在葉知秋背後,手輕輕揪著他的T恤哈哈大笑,葉知秋嗔怪得看了我一眼,終於忍不住伸手在我腦袋上拍了拍,看似懲罰,卻有微微的柔情,黑眼睛裡的寵溺揮之不去。
  
  他輕輕歎了口氣,似是呢喃,“你呀……壞透了。”
  
  我調皮得沖他吐吐舌頭,抬起頭來時卻對上尹瑞的目光。
  
  路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我躲在葉知秋身後凝望他的背影,總希望有一天,那道影子到達幸福的彼岸,就像此時的我一樣,聞著身邊男孩身上清爽的夏天的味道,心頭綻放出一朵幸福的夏花,溫暖如春。
  
  我們吃完飯後結伴去附近的KTV。進了太空世界般迷離的包廂以後,我出門找洗手間,我佇足研究抽像派走廊邊上的歌星海報時,身後有寂寞的男生響起,“你不認識他們的,最近剛出來的組合。”
  
  我一惱,回頭就瞪了他一眼,他已並肩站在我身邊,稜角分明的側臉完美無暇,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卻不看我,“你桃花除了自己眼底下的人,又注意過誰呢?”
  
  他的口氣有些譏誚,又滲出些落寂,像是春風裡自由的蒲公英,誰都羨慕它們的隨風飄逝,它們卻歌唱別人不懂它們內心對家的渴望。尹瑞也許前世就是株蒲公英,夕陽斜下,它找到了落腳處,卻終究不是他的歸宿。
  
  我站在一旁沉默不語,卻又氣憤他每次總能看透我幾分,以致總讓我想躲他遠一些。好半晌,我忿忿甩下一句,“別以為你很了解我。”
  
  撂下一句我就想走人了。
  
  尹瑞在身後叫住我,“桃花,費了不少心機了吧?”
  
  我的腳馬上剎車,警備得轉過神來側望他,像是一只隨時待命的刺蝟,“你什麼意思?”
  
  我略微猜到他要說什麼,不知不覺就背上了盔甲迎戰。
  
  他倒是真的說了,邪笑間透出些鋒芒。尹瑞走到我跟前,說,“桃花,千方百計得把知秋的小青梅搞到隔壁班,你覺得有意思嗎?”
  
  他嘴邊的嘲意妄圖使我無所遁形。
  
  他聚斂眉道,“桃花,你要使你的小聰明到什麼時候?知秋或許喜歡你,但並不表示他肯讓你擺布,他有他的底線。”他湊近了我一分,近到我能感覺到咫尺間的氣息,“桃花,他遲早有一天受不了你的小聰明。”
  
  我驚得退了退,手胡亂一揮,心裡有些煩躁,進而不耐煩起來,挺著胸板道,“你走開走開,我使再多心眼也不關你尹瑞的事。”我神色一凜,“我桃花想得到的東西誰也拿不走,那個什麼陸蕊不行,你也不行,你說再多也沒用,我勢在必得。”
  
  尹瑞沉靜得望著我,隨即嘴角一牽扯,又現出吊兒郎當的妖孽表情,他把濃眉一挑,挑釁得問,“這麼自信?”
  
  “那是,造化女神給的自信。”
  
  我把頭一昂,驕傲得宣布道,“再說了,我已經得到葉知秋了。他今天對我表白了。”
  
  尹瑞沉著臉不說話,緩緩掏出手機,慢條斯理得翻閱著手機,隨即朝我露出淺淺壞笑,說道,“桃花,我這人有個優點,就是見不得人太好過。”
  
  我的心咯登了一下,剛想反問,尹瑞對著電話優雅使喚起來,“苗苗,打電話給陸蕊,讓她也來唱歌…….對,一起熱鬧熱鬧,慶祝你們上大學,告訴她知秋也在。”
  
  啪的掛了電話,尹瑞用無比挑釁的狹長目光靜靜看我,我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一個字都蹦不出來,只是捏緊了拳頭就想開打。
  
  我仇恨的拳頭呼之欲出時,尹瑞瞥了眼我的拳頭,又把眉上挑,“怎麼,又想打人?打是親罵是愛,我無條件接受。”
  
  瞬間我就把揍人的欲望給壓下來了。
  
  我尋思著,我的親我的愛要全部傾注在葉知秋身上,我不能便宜了眼前這個心機叵測陰險毒辣的男人,對付他,只能智取。
  
  我桃花,偏巧就善於智取,要是在戰爭年代,絕對是當龍門客棧老板娘的料。尹瑞這根硬骨頭,我自然准備了一個巨型鐵錘,我自己則是那個使喚錘子的美少女。
  
  我朝尹瑞綻放出一個特別甜美溫順的笑,隨即也慢條斯理得掏出手機,對著手機吼道,“老邱嗎?我老陶啊,在哪呢?寢室啊?那死過來,十分鍾之內。什麼?累了?累了也死過來,就是挺屍你也要給我挺過來,有人等著你伺候呢。”
  
  啪的聲勢浩大得掛了電話,我又朝尹瑞露出一個曖昧不明的笑,“愛慕你的人要來了,他為了你每天懸梁刺股考A大,你感動嗎?”
  
  尹瑞瞥了我一眼,肌肉有些僵硬,俊美的臉上少了幾分剛才的囂張得意,“你以為我會怕嗎?”
  
  我邪笑,走近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眨眨眼,小聲說,“那好,咱們誰也別跑。”
  
  尹瑞順勢出手環住了我的腰,十分得出乎我所料,他一臉得逞,同樣小聲款款得說,“桃花,為伊消得人憔悴,我等著你憔悴的那天來找我。”
  
  我低頭看著自己腰上尹瑞修長的手,剛想開口飆髒話,抬頭間愣住了。
  
  五米外,葉知秋正在燈光陰影下,燈光拉長他孤單的身影,他用陌生震驚的視線看著我和尹瑞,而在我觸碰到他的目光後,他的視線居然滲出蒼涼與失望。
  
  他黯然的眼盛滿了一種叫做失望的東西。
  
  我們認識快兩年,我第一次在這個溫潤男人的眼底,看不見春天野花開放時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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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朵

  有那麼兩秒,我忘了呼吸。
  
  兩秒後我回過神來,一把推開尹瑞的同時,還在懊惱為什麼我又讓尹瑞多占了兩秒我的便宜。
  
  暗色的光鬼魅般掠過尹瑞有些詫異的臉,他側頭瞥了瞥葉知秋的方向,楞了一下,忽然嘴角一彎,眼睛一瞇,表情明媚如妖。
  
  我狠狠得瞪他,不得不承認他嘴邊那絲壞笑,很陳很冠希。
  
  有人在包廂裡高亢嚎唱著,“能不能給我一首歌的時間,緊緊的把那擁抱變成永遠。”尹瑞明媚的笑忽然淡了下來,頂著陰晴不定的俊臉,走到我面前望著我說,“桃花,好戲提前開場了不是嗎?”
  
  說完,他悠閒得朝葉知秋走去,腳步輕穩,可我的世界已被他踩得狼藉一片。我怯怯得看著不遠處的葉知秋,他也挪著步子,神色已如常。
  
  我心亂如麻,忽然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一切。有那麼一瞬間,我想起莊子然許久以前的話,“得了吧,你跟葉知秋都是招桃花的命,你們倆過不上省心日子的。”
  
  有些人總是該死的一針見血。
  
  我哀傷得望著幾步外兩個相對而行的男孩,我不知道他們的眼中是否迸發出激烈的火花,我只知道他們擦肩而過的那刻,尹瑞停了下來,朝葉知秋耳語了一句話,而後離開。而葉知秋細細聆聽,抿著唇不說話。
  
  以我對尹瑞的了解,他准會陷害我說,“是桃花主動投懷送抱的”。
  
  將尹瑞大卸八塊的欲望從來沒有如此高漲過。
  
  滿身風雨我從黃河來。我手足無措得站在原地,目視葉知秋向我走來。他終於站在我面前,靜靜凝望我,眼神似乎沒有波瀾。他剛張嘴要開口,可我是如此害怕彷徨,生怕他說出什麼決絕的話,下一秒我倆就沙揚娜拉了。
  
  我桃花絕對不能坐以待斃,我必須爭取主動權。於是我緊緊抓住他的胳膊,趕在他之前拼死辯白。
  
  我的三寸不爛之舌終於有機會向我效忠了。
  
  “葉知秋你是不是誤會了?你肯定誤會了對不對,我心裡只有你,我家那十八代老祖宗可以替我作證的,真的,你需要的話,他們真會從地底下蹦出來為我作證的。真的真的,我桃花沒有水性楊花沒有朝三暮四沒有一腳踏兩船,我爸我媽結婚二十年,我爸像忠於上帝一樣忠於我媽,你聽出來了嗎?我沒有多情的基因的,我特別專一,別人我看不上。尹瑞,尹瑞那殺千刀的我要跟他拼命,拼了……”
  
  我咆哮著向包廂衝去,葉知秋猛然間拉住了我,沉沉喚我的名字,“桃花……”
  
  我讓他困擾了。
  
  他迷亂的思緒或許就這樣隱藏在那聲“桃花”裡。葉知秋太內斂了,有時像陣迷霧,有時又是風,我總怕追逐不上他。我急紅了眼眶,抓著他的袖子道,“葉知秋,我真的不知道,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尹瑞已經把手放到我腰上了,我,我,我再也不理……”
  
  “桃花,我相信你,我什麼都相信你。”葉知秋開口制止我撂下狠話,迷惘過後,他終於笑了,一如往昔般得看著我笑。在他面前,我似乎又能聞到一股野花綻放時的夏日香氣。而後他牽起我的手,緊緊的握著,拉著我走向供應飲料的區域,還回頭問我,“要喝什麼?紅茶還是果汁?”
  
  墜在雲裡霧裡的我,乖乖得被牽著走,小心感受葉知秋指尖的溫度。此起彼伏的音樂聲中,我跟在後頭甜蜜得低頭笑,緊了緊握住他的手,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也悄悄握緊了幾分。
  
  音符波動心弦,我傻傻小聲說,“要你。”
  
  “啊?什麼?你要喝什麼?”
  
  我笑靨如花,拉著他的手晃蕩起來,甜甜撒嬌著,“巧克力冰淇淋。”
  
  他正了正臉,看起來想唬我,嗓子高了幾度,“不行……..這……這幾天你都不能吃冰的。”
  
  說完他莫名得紅了臉,背對著我不說話了。
  
  我怔了怔,轟得一聲,火燒雲燒紅了臉頰。
  
  今天是值得紀念的一天,今天我大學開學,今天葉知秋向我表白,今天我爸勉強默許我談戀愛,今天是個又喜又羞的一天,也是在今天,葉知秋知道了我的大姨媽正拜訪我。
  
  這樣私密的事,縱使我桃花待在美國那麼幾年,也是羞於讓男生知道的。而葉知秋之所以知道,自然是拜桃核所賜。
  
  桃核的嘴是沒有門的,曾經一度,我懷疑她是我爸媽在外頭抱養回來的,但桃核的眉像我爸,她的鼻子像我媽,我不得不認識到她是基因突變的產物。
  
  入學登記辦完以後,我們三個站在大樹蔭下歇腳,我拿著A大地圖左看右看,興奮無比。突然站在我身後的桃核指著我叫起來,“呀,姐,你裙子上有血。”
  
  我嚇了一跳,心想怎麼會漏出來,明明姨媽就快走了。桃核不顧葉知秋在場,繼續讓我難堪,“姐你傻的呀,還穿白裙子出來,你這是跟粉紅姨媽對著幹呀,你鬥得過姨媽嘛你?”
  
  繞是我久經沙場,應變能力非凡,也吃不消桃核這傻妞的轟炸。我乾笑了兩聲,偏頭瞥了眼葉知秋,此時他裝作沒聽見似的看著我的入學表格,興許是太陽曬的,皮膚透出了紅色。
  
  我用譴責的眼神意圖讓桃核閉嘴,她點點頭,終於心領神會,接著彎腰仔細檢查我的裙子,歡樂得叫道,“姐,不是血不是血,是塊紅色油漆,我就說嘛,姨媽都走了不可能再來煩你了。”
  
  我呲牙咧嘴得瞪她,她倒好,不無惆悵得感歎道,“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我真想把這變種塞回我媽肚子。
  
  我轉頭看葉知秋的時候,他依然低頭看表格,仍舊是那張表,只不過太陽太曬了些,他耳根都曬紅了。
  
  紅得如我裙子上那塊醒目的紅漆。
  
  所以一天下來,葉知秋不聲不響得把所有的體力活都攬去了,也沒有響應我逛校園的提議,只是逛了逛宿捨區,熟悉下周圍的環境。
  
  我現在才想起來,即使他什麼都不說,卻處處為我著想。
  
  不像某些人。
  
  “哦,那就紅茶吧。”
  
  我們在飲料區灌好飲料,葉知秋還去買了些零食爆米花過來。我正欲端起盤子,他已經搶先一步,將手裡的零食塞到我手上,“我來,你拿著這個就好。”
  
  我捫心自問,身邊有這樣體貼的紳士,十個尹瑞白送給我,我都不要。
  
  回來的路上我得出了一個結論。我是一團火,尹瑞是另一團火,我們都是容易上火的體質,所以我跟他相遇,注定只會釀出熊熊火災,燒毀一切和諧景像。
  
  我如火如荼的生命,需要水的陪伴,他可以陪我甘苦,陪我享受燃燒的激情,在我失控的時候教會我享受水一般的寧靜。
  
  思索間,林北北那標志性的尖細嗓音已經戰勝強大的隔離牆,無可救藥得毒害走廊路人的耳朵。
  
  “遙遠的東方有一條鵝(河),它的名字就叫黃鵝(河)…….”
  
  我跟葉知秋會心一笑,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我靦著笑蹦蹦跳跳剛想踏進門,面前的葉知秋突然停了下來,我剎車不及,撞上了他的後背,結結實實得親密一把。
  
  “哎呦。”我輕呼。
  
  葉知秋手上的飲料也撒了一些出來,他的T恤上濕了一塊。包廂內的吵鬧頓時消失了,我抬起頭來,發現葉知秋目視前方某個角落,我順著他的眼光望過去,才發現五彩太空燈光下,尹苗的身邊,有兩道鬼魅的目光,看似含羞,實則虎視眈眈得望向我。
  
  我不可置信得眨眨眼,希望眨眼的下一秒,那惹人厭的小女孩就消失不見。但天不遂我,我的一號情敵陸蕊分明坐在一個陌生女孩身邊,表情冷冷淡淡,就好似周遭那些冷硬的光線,很難讓人喜歡上她。
  
  我的頭隱隱作痛,剛才沉浸於跟葉知秋難得的二人時間,我差點就忘了,尹瑞把這小女孩招來攪和我好事呢,可是她跟投胎似的,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我的預感出奇得糟糕。糟糕在哪裡,我還說不上來。
  
  兩秒以後,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的預感如此糟糕了。一個陸蕊也就算了,問題是她身邊的陌生女孩是誰?
  
  我睜大眼睛看著陸蕊拉起她,婀娜站起來。這清秀小巧的女孩有些羞澀,拘謹得站起來拉了拉裙擺,朝葉知秋笑了笑,臉上那含春的表情,仿佛她前一刻還是朵乾花,而後雨露降臨,她猛然間就抖落身姿翩翩開放了。
  
  “嗨,葉知秋。”她的聲音也是嬌滴滴的。
  
  “秋哥你討厭,開學第一天自己跑出來玩,居然不叫上我,你討厭你討厭。”陸蕊沖葉知秋邊上,先是瞪了我一眼,然後開始撒起嬌來。
  
  我一掃在場的眾人,尹瑞不懷好意,林北北和莊子然擠眉弄眼,尹苗天真懵懂得看著眾人,殊不知一場殺戮正是由她導致,當然幕後黑手是尹瑞無疑。
  
  葉知秋放下飲料,鎮靜的臉看不出一絲波瀾,只是一如往常得溫柔回答說,“渴了嗎?果汁要不要?還是要可樂?”
  
  “哦,可樂吧。”
  
  我對葉知秋刮目相看。他轉移戰火的能力真是令人驚歎。不費吹灰之力的,陸蕊接過葉知秋遞來的可樂,笑嘻嘻得喝了一大口。
  
  此時,葉知秋遞過一杯給那陌生女孩,禮貌招呼道,“袁嬌,果汁要嗎?”
  
  與此同時,尹瑞促狹的眼光射向我,嘴邊是勝利者的微笑。
  
  大腦轟隆一聲,我驀然意識到,我與情敵二號,提早見面了。
  
  我處於震驚中,而那邊,陸蕊嘰嘰喳喳開了腔,“秋哥,嬌姐人實在好,還帶我到處逛呢,哪像你,早上跟我打了個招呼就不見了,害我一個人,我很生氣哎。”
  
  葉知秋倒也不語塞,淺笑說,“你這丫頭,家裡六個大人陪你過來,我擠都擠不進去,還怕少我一個嗎?”
  
  陸蕊揚著頭,嘟起了嘴,“他們我才不稀罕呢,我只要你送嘛。”
  
  我冷眼靜觀。
  
  小女孩不依不饒,此時袁嬌出來打圓場,她急忙掏出紙巾遞給葉知秋,“葉知秋你擦擦吧,衣服上有點濕了呢。”
  
  “謝謝你,袁嬌,我今天有點事,倒是麻煩你照顧蕊蕊了。”
  
  “沒有沒有,我跟蕊蕊挺合得來的。今天貿貿然過來,打攪你跟你的朋友了,真是不好意思呢。”
  
  我忽然就把當前的戰爭形勢總結出來了。兩個情敵齊齊聯手對付我呢,但這兩人中有一人棋高一招,等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呢。
  
  我內心的小宇宙熊熊燃燒,挑眉看著一旁戲謔的尹瑞,他顯然欣喜於這比預期更精彩的戲碼,眉梢間飛揚,神采奕奕。
  
  葉知秋客客氣氣說,“怎麼會,人越多越熱鬧嘛。哦,飲料有些不夠,我再出去拿點。你們唱吧。”
  
  感謝大像小甜甜,她已經咕噥咕噥喝下兩大杯果汁,一口見底,灌水的聲音好似灌腸。
  
  在尹苗拿起第三杯飲料之際,葉知秋轉身對我說,“桃花,你把手裡的東西放一放,我們再去買點爆米花。”
  
  我是多麼聰明的人,自然領會他的心思。連忙應道,“哦,是要再拿點,還有個重量級人物沒來呢。”
  
  “是誰?”
  
  “邱克文。”
  
  “哇塞,脫星要來?”一直沉默的林北北和莊子然異口同聲喊出來。
  
  昏暗中有人皺了皺眉頭,飛揚的神采褪去。
  
  說曹操,曹操就到。葉知秋剛把手放在門把上,門已經打開,一個身影熱火朝天得竄進來。
  
  “哎,老陶,我來啦。哎呀媽呀,渴死我啦,這該死的寢室沒有飲水機,這破地方方圓一里找不到一家超市………”
  
  邱克文身著一身粉紅奶油襯衫,蛇一般得鑽進門,見到桌上的飲料後小眼一亮,風風火火得拿起來牛飲。
  
  我又聽到此起彼伏灌腸的聲音。此時此刻,尹苗正拿起第四杯飲料,與邱克文面對面的,灌腸著。
  
  尹瑞無奈得抹了抹額角。
  
  我心滿意足,我桃花不好過,那麼你的日子也別想太好過。
  
  嘈雜的音樂又海嘯般襲來,騷擾人的耳膜。莊子選歌,林北北眼疾手快得搶過麥克風,以前所未有的亢奮聲音嘶吼著,“外套脫掉脫掉外套脫掉,上衣脫掉脫掉上衣脫掉,面具脫掉脫掉龜毛脫掉脫掉,通通脫掉脫掉,脫!脫!脫!脫!”
  
  “脫掉,脫掉。”
  
  邱克文一口水噴在了尹瑞的褲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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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發表於 2016-3-1 00:47: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朵

  我沒看錯,邱克文生來就是不讓人省心的料,是匹能折騰的千里馬。
  
  我作為挖掘他的伯樂,在一邊瞅著尹瑞手忙腳亂,舉手間失去了平日的慵懶鎮靜,心裡大聲叫好。
  
  興許是心虛,尹瑞連拋個譴責邱克文的眼神也不敢,只是乾笑站起拍掉了牛仔褲上的水珠,不過大腿那部分還是浸濕了一小片。校草有難,林北北和莊子然自然樂意奉獻同學愛,趁機落井下石一把。
  
  林北北和莊子然開始一搭一唱。林北北調戲他說,“喲,尹瑞,褲子濕了呀?脫了脫了,晾在這,我和莊子用愛的口氣幫你吹乾。”
  
  本來就火熱的空間,溫度又飛竄上去了。莊子然負責把全場的冷色調動出粉紅色,她義憤填膺,一口拒絕,“北北,別拉上我,拋頭顱吹內褲的破事我莊子才不屑幹呢。”
  
  尹瑞下巴都掉下來。尹苗天真懵懂得抬頭看臉色鐵青幾乎發飆的尹瑞,脆生生得搭了一句,“哥,你內褲也濕了嗎?”
  
  繞是尹瑞這樣在女人堆摸爬滾打那麼些年的家伙,遇見這些不按理出牌的小女人,也煞是頭疼。尹瑞揪著好看的眉毛剛想開口,我已經因為這極具喜劇張力的場景,捧腹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
  
  林北北和莊子然也前仰後合哈哈大笑。就連葉知秋也不自覺得嘴邊帶笑,不過為了保全老友尹瑞的面子,溫敦的笑中摻了點男人的同情。尹瑞無奈得瞄向我們這邊,舉起雙手道,“姑奶奶們,饒了小的吧。小的知錯了。”
  
  林北北眉毛眼睛擠在一塊,手抖落著,指著一直沉默杵在原地,並且一臉無辜的邱克文說,“哈哈……阿脫……脫脫,你來得太好了,哇…….塞,果然是混娛樂圈的人吶…..”
  
  莊子然使勁拍著大腿,擋不住亢奮的潮水,高喊著,“尹瑞,跟我們阿脫一起走三級路線吧,啊哈哈哈……”
  
  邱克文微微臉紅,卻隱忍不發,只是深沉得撫額歎氣道,“我不當脫星好多年。”
  
  笑聲再度爆發,一波波席卷每個角落。
  
  尹瑞咒罵了她倆一句,之後他尷尬的視線終於與邱克文在空中激烈相遇,火花四射,他不好意思得撓撓頭,道,“那個,邱兄,好久不見……上次不好意思啊。”
  
  邱克文小眼一瞇,看似十分豁達得走到尹瑞身邊,搭著他的肩膀嚷嚷著,“哎呀媽呀尹瑞,道啥歉啊,咱小人物不是一脫成名了嗎,哎呀媽,遙想英雄當年,知名度嗖嗖上去直追你尹瑞不是?這他媽也輝煌了一把不是?”
  
  看起來是冰釋前嫌的戲碼,只不過據我了解,邱克文“貞操情結”比較重,別看他平時什麼都不記心上,跟阿甘似的,可一旦事情涉及到他的童子貞操,他能馬上從傻子阿甘過渡到刺客荊軻。
  
  這就是才華。
  
  邱克文煽情得看著尹瑞,眼中柔波瀲灩,尹瑞則面有異色。我不免揣度著,尹瑞心跳怕是破百了。
  
  “尹瑞啊,兄弟想你一年了,咱倆不脫不相識,兄弟以後就跟你混了。”邱克文仿佛醉了,如偉人般大手豪邁一揮,豪語就這麼出了口。
  
  “A大,等著兄弟來攪和你吧。”
  
  我知道他真實的心聲是,姓尹的,等著兄弟圍剿你吧。
  
  豪言壯語惹得我全身熱血沸騰,我站在一邊嘖嘖感歎,我桃花何德何能,認識了邱克文這樣一條烏溜溜的陰溝裡的泥鰍。
  
  該我出場推波助瀾大攪特攪一番了。我熱烈拍掌,為這最後的戲碼點睛道,“太好了太好了,尹瑞老邱,你倆一脫定情了呢。”
  
  尹瑞那表情,怎麼描述呢,似乎嘴裡被人塞滿糞便,卻不得不維持謙謙微笑,活似很享受的樣子。
  
  頭一次見人這麼痛苦得微笑,說真的,我都不忍心看了。
  
  我轉頭拉著葉知秋說,“葉知秋你看,他倆感情多好。”
  
  葉知秋噙著含蓄的笑環視全場,灼灼的眼似乎已經看穿了我,垂首以只有我聽出的音量道,“我感覺不妙,你又想玩什麼把戲了對不對?”
  
  陸蕊和袁嬌自始自終都掛著笑,只是跟大家不算熟稔,笑得有些矜持。而袁嬌則是綻著甜美的淺笑,目光則一直有意無意得穿過包廂,飄到葉知秋身上,而後聚焦在站在葉知秋面前的我身上。
  
  她的視線既然探尋著什麼,我自然不客氣得給她答案。
  
  我桃花臥薪嘗膽一年,就等著今朝宣誓主權呢。
  
  我淡淡掃了她們一眼,陸蕊已經面有怒色,黑眼睛泛出層層疊疊的敵視,袁嬌畢竟年紀大點,面子上的事還撐得住,只不過笑容有些僵,仿佛下一刻就能擰出一攤淚水惹人憐。
  
  我恍然發現,這嬌柔的女孩,嬌是挺嬌,就是長著一張煞風景的苦瓜臉。
  
  下一秒,我踮起腳跟,巧笑嫣然得湊到葉知秋耳邊,說的卻是另一碼事,“天天跟這個袁嬌上圖書館是不是?說,你要她還是要我?”
  
  葉知秋的黑眼更加灼灼閃亮。我在他的眼裡看到生動如太陽花般的自己,我們彼此對視著,喧囂的空間仿佛已經過濾了其他人和景,唯有我和他。他的眼角溢出了濃濃的笑意,溫柔傾瀉而出,又含著微微的無奈。他輕吐出一句,“笨蛋。”而後伸手牽著我離開包廂。
  
  眾目睽睽之下,他的行動已經說明了一切,那一刻,我想,我飛揚了。
  
  他的眼裡只有我。
  
  我飄飄然得被牽著走,身後林北北和莊子然開始對著麥克風唱起雙簧。
  
  “春天在哪裡呀春天在哪裡?春天在那桃花的眼睛裡。”
  
  “秋天在哪裡呀秋天在哪裡,秋天在那桃花的眼睛裡……”
  
  “桃花,葉知秋,不要買爆米花,買喜糖就行啦,噢噢噢,有喜糖吃嘍………”
  
  林北北和莊子然的起哄聲從沒有這麼悅耳動聽過,作為我的死黨,我想她們深深得洞悉了我的內心,那就是,狠狠得給我的情敵們,一個狠狠的下馬威。
  
  我傻傻嗤笑,忘了那個小包廂裡有多少人失意惘然,有多少人淚灑一地,有多少人暴跳如雷。他們於我,是擦不去的存在,卻進不去我的心,我的心裡,只在乎牽著我的手的他。
  
  執子之手,願與子偕老。
  
  葉知秋斜看我,沖我擠擠眼,“這下滿意了吧?”
  
  我使勁點頭,“滿意,滿意,真喜歡這種高調的感覺。”
  
  他瞇笑,露出了可愛的虎牙,親暱得刮了刮我的鼻子,“你呀…..”
  
  我晃蕩著他的手,調皮逼問著,“我怎樣?”
  
  他不語。
  
  我不依不饒,“我怎樣嘛?”
  
  過道上溫暖的奶白燈光裹著我和葉知秋的身影,葉知秋拉著一直追問不停的我,走到一個無人拐角的時候,他猛不丁得停下來,低頭一臉溫柔得望著我,我的心顫了顫。
  
  “桃花,我….在你的眼睛裡看見了春天,我的春天。”
  
  他眼底有秋波蕩漾,這個男人本身就是雨霧下遠山深處傳來的唯美情詩。
  
  此時此刻,我把我爸“只許牽牽手”的囑咐一股腦兒的拋在腦後,伸手抱住他,臉貼在他的胸膛,聽著我和他的心跳一陣陣共鳴,奏出纏綿低婉的小夜曲,層層化開。
  
  世界的中心只有我和他。
  
  情到濃時,我們都情難自抑,彼此抱著不說話。我歎氣,“葉知秋,永遠有多遠?”
  
  “假如心裡有永遠,永遠就可以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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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00:47: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朵

  現在每天早上醒來,我揉著惺忪的眼,聽著窗外的鶯鶯鳥叫,然後再伸一個心滿意足的懶腰,心裡大喊一聲,“你好,大學”,美好的一天就在這鳥啼聲中拉開帷幕。
  
  大學真的太棒了。沒有繁重的功課,沒有永遠都做不完的作業,圍繞在身邊的,不再是一張張菜色的苦瓜臉,人人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當然老師們依然是勤奮的,特別是下課趕校車的時候,別提跑得有很勤了。
  
  我逐漸接受德語。我爸喪心病狂得熱愛著康德,年輕時在德國留學,還特意在康德故鄉科尼斯堡逗留了一個冬天,在天寒地凍時扛著一把鋤頭,帶了一把黑土回了國。這把土現在被我爸保存得很好,他說這樣的土曾經覆著康德乾枯的身體,每每讓他混沌的思想亢奮起來。
  
  我每次經過這把土時,總有點不寒而栗,常時不時想起葉知秋家的“貞子爸爸”,不知道他老人家過得好不好,冬天的時候他們有沒有給他披件大衣。
  
  填志願的時候,我爸提議德語系,我算是勉勉強強同意了。德語發音非常剛硬,不比法語浪漫,況且語法復雜,屬於“入門易,學精難”。我有些猶豫,我媽當時更傾向於我選擇法語,她鍾愛普羅旺斯的紫色薰衣草,但當時國內“反法熱潮”正酣,我也就這麼定了德語。
  
  大學裡可愛的東西很多,可惜,也有那麼幾張不可愛的臉,陰氣森森得不時閃過我跟前。
  
  最不可愛的自然是我的頭號仇家陸蕊了。陸蕊和尹苗都是法語系的,還都同一個班,作為同一個院系的同學,我們經常在公共課碰到。所謂情敵相見分外眼紅,說也怪了,每次上課我總會感覺背後有道惡毒的眼神,不可救藥得圖謀殺害我。但孩子畢竟是孩子,有時我真想回頭告訴這道眼神的主人,歷史上還沒有哪個人物成功得用眼神殺人,X戰警的漫畫雖然好看,但是千萬也別當了真,我沒那麼容易死,倒是你,可別用眼疲勞。
  
  似乎有很多人不能接受我和葉知秋在一起,但事實就是事實,這是個可愛的事實。
  
  尹瑞大概就是其中之一。自從那晚他的手色迷迷得環上我的小蠻腰,害我差點冠上“水性楊花”的惡名後,我就決定給他點顏色看看。但話說回來,我又不是道上混的,沒法刀棍上場,於是我思索再三,讓他心流一流血就算了,畢竟我是一個豁達的人。
  
  我決定半年之內不理他。
  
  做了這個決定以後,我發了條短信給他:半年之內我不會理你。
  
  他起先是莫名其妙,短信裡口氣吊兒郎當,以為我是玩笑。我不回。後來他打來的電話我一律掐掉,再後來他站在外語樓的榕樹下等我下課,器宇軒昂,挺拔如風,我也只是淡掃一眼,當他是榕樹下的一棵小樹,絕不看第二眼。
  
  但是尹瑞次數來得多了,外語學院裡的女生又是奇多,對於他這樣眨眼的人物頻繁出現在附近,均感到興奮又莫名其妙。大一女生們早就風聞這個大一屆的風騷學長,艷冠A大,卻孑然一人,風流卻不下流,懵懂的芳心一串串得扔出去等他撿。
  
  這天中午下課,餓極了的人們魚貫而出,我拉著同寢室的孟綺慢悠悠得等人群散去後才離開,高個子孟綺拉著我開始高談八卦,“桃花,知不知道那個很有名的學長?叫尹什麼來著的,經貿學院的,最近不是老在樓下見著他嗎?聽說他喜歡咱們外語學院的一個女的,可那個女的擺譜不理他呢……我上星期在樓下看到他了,站在樹下面,向上45度仰望藍天,那個憂鬱的側臉呀,我心都碎了呢。”
  
  “你玻璃心呀,那麼容易碎,你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我這不是滿腔母愛嗎?”
  
  “你是那姓尹的教母?”
  
  “哎你怎麼說話的,有見過我這麼年輕美貌的教母嗎?”
  
  “有啊,你呀。”
  
  孟綺峨眉微皺,瞪大黑眼作勢要脫鞋打我,趁著走廊無人,放下淑女做派叉起腰來,“你這丫頭片子別跑,喂你還跑上了你,看我不抽你……”
  
  “你家可是開武館的,我不跑才怪呢教母……”
  
  我陰陽怪氣得把“教母”兩字拖長,喊得清脆響,孟綺紅著張水嫩嫩的蘋果臉,還真把鞋脫了追了上來。我一邊嚇得嗷嗷往後逃,一邊不要命得轉頭不停逗弄她,“教母啊,你為何憤怒抓狂,可是為了天邊樹下那俊俏的教子,勾起你青春的妄想……”
  
  我胡亂說著淫詩,倉促間後退,結果下樓時未注意到那三階的樓梯,一不注意,就踩空摔了下去。坐在水泥地上呲牙咧嘴了一會,孟綺還舉著鞋拔子沖我追來。我朝她咧嘴笑笑,下一刻只覺得自己置身於一團陰影中,抬起頭來看,才發現尹瑞訕訕盯著我看,笑得有些無奈。
  
  他伸出手,向我示好,“起來吧,水泥地很熱。”
  
  我抬頭瞥了眼他修長白淨的手,自己拍拍屁股站了起來,他見我依舊不理不睬,伸在半空中的手剛想抽回,一雙飽含熱情的小手握了上去。
  
  不是我的手。
  
  “哎,尹同學,你好你好,久仰大名了,人都說不見尹同學,就不算是A大的人。”孟綺把兩人交握的手用力得抖了三抖,那場面好似小兵見到了天安門上的首長,整張臉都憋成豬肝紅了。
  
  “太好了,咱終於是個圓滿的A大人了。嘿嘿嘿。”孟綺見尹瑞仍然處於錯愕中,不動神色得只是禮貌點頭,兩人處於詭異的冷場中,她轉頭拋了個暗示的眼神,示意我幫助她活絡活絡場面。
  
  我無限惆悵得仰頭45度望天,此刻日上無風,白雲悠閒翻滾於藍天中,天空下一個女人雙手緊握著一個男人的手,用雙手的溫熱撫慰他心碎的心,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一出愛情劇的開始。沉吟了一下,我轉頭望著一臉莫名的尹瑞,他終於乾笑掙脫開魔女的鉗制,與我探索的眼神對上。
  
  開學以後就沒理他,顯然他已感到挫敗,於是出於或者陰暗或者愧疚的心理,試圖用真情感化我。他的視線其實一直膠在我身上,那光芒我無法忽視,他一直喜歡我。但是又怎樣呢,我的眼裡只有葉知秋一人,我再也容不下別人。
  
  我歎了口氣。
  
  尹瑞看起來太像是執著於麥田的稻草人,或許我應該幫他轉一轉瞭望的視線,或許換個角度,他就會發現他的人生,在更遠更美的地方。
  
  “桃花,中午一起吃飯吧。”尹瑞吶吶得邀請我,笑容有些僵,倒是失了幾分以前的玩世不恭。
  
  孟綺左看一看尹瑞,右看一眼我,隨後半張嘴緩緩張開,我知道她要說什麼,於是笑著眨眨眼解惑道,“把嘴閉上,沒錯,我就是你嘴巴裡那個擺譜的女生,不過不是你想的那回事。”我不客氣得指了指邊上的俊俏男人,“他陷害我,我家那位都不高興了,他欠我的。”
  
  孟綺想了想,眸子霍然一亮,“你家那位?就是枕頭下那張照片裡的眼鏡帥哥是吧?”
  
  尹瑞臉沉了沉,轉頭問孟綺,“是一張他們倆穿制服的合照嗎?脖子上掛著金牌?”
  
  孟綺點點頭,我則紅了臉。
  
  “桃花,照片的事,你可以還我一個清白了吧?”
  
  “孟綺,我跟這人算舊賬,你先走。”我拉著尹瑞急急離開,不忘添了一句,“你要是敢大嘴巴,我回去就讓尹苗把你的大嘴給煮了吃了。”
  
  孟綺站在原地跺腳扯開嗓門喊,“哎哎,別急著走啊,尹同學你貴姓啊?叫啥呀?我姓孟,孟麗君的孟,綺麗的綺……”
  
  尹瑞嘴邊又勾起優美的弧度,看上去很妖孽,邊走邊轉頭問她,“你不是久仰我大名很久了嗎?”
  
  孟綺紅了臉,動了動嘴只顧傻笑。
  
  “孟綺,回去問尹苗吧,她知道。”我朝她揮了揮手。
  
  我心虛正盛,扯著尹瑞的衣角往前衝,他也不動怒,意猶未盡得問,“桃花,為什麼你身邊的都是些腦子有問題的女人?”
  
  “因為我腦子有毛病行了吧?你不習慣就離我遠點,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我說一句你頂十句,你在葉知秋面前也這樣的嗎?”
  
  “葉知秋可比你明理多了,跟你在一塊我腎上腺素就上來了,我會提早去上帝那報道的。”
  
  “我有嗎?”
  
  “你有。”
  
  “不錯啊,腎上腺素都知道是什麼玩意了。”
  
  “那是啊,我天天泡在A醫大圖書館,葉知秋老師說了,一個合格的家屬必須也要有些醫學常識的。我還要努力,不過葉知秋已經誇我了。”
  
  沉默許久以後。“桃花,我死心了,但是我希望我們依然是朋友,我不想失去朋友的位置,做你的朋友我很開心,不要不理我好嗎?”
  
  “行啊,那你祝福我,而且保證將來隨時罩著我……說實話,現在的美男經濟太可怕了.....”
  
  “你…..你,你信不信我光天化日哭給你看……有你這麼利用朋友的嗎?我很純潔的。”
  
  “你遲早都要不純潔的嘛?矜持個什麼勁,哎,對了,剛才那個孟綺不錯吧,姿色比我是差了點,不過配你也綽綽有余了。”
  
  “你…….”
  
  “你什麼你,我為你好,多奔放的女孩啊。”
  
  “你要是為我好,那能不能讓邱克文離我遠點.”
  
  “喲,還挺難,這是頭脫韁的野馬,最近失控了。”
  
  …………….
  
  “算了算了,我最受不了人露出小媳婦的眼神,邱克文沒有愛上你,人家就是想出口惡氣,等他玩夠了就不煩你了。哦尹瑞,陸蕊好像正欺負那家尹苗呢,這事你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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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00:47: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朵

  陸蕊欺負尹苗的事還是邱克文告訴我的。那晚在KTV裡,基本上所有的零食都是尹苗和邱克文瓜分掉的,場面基本可以用驚駭來形容。我跟葉知秋前前後後買了十包爆米花,五包薯片,三大包花生,兩包香蕉片,陸蕊和袁嬌走得早,林北北和莊子然光顧著吃花生豐胸,剩下的東西,全進了這倆活寶的肚子。
  
  兩個人都是小孩子脾性,就比如吃爆米花吧。尹苗見邱克文抓了一把,不甘心落後,下一秒她抓了滿滿兩大把。邱克文見狀,胡亂把手裡的那把塞進嘴,腮幫子鼓鼓的,伸手就是兩大把,一來二去,脫星和大像幹上了。
  
  兩個人不僅在吃上槓上,在唱上也槓上了。尹苗天生好嗓子,唱起王菲來有模有樣,假如閉上眼睛不看她的肉身,確確實實是悅耳空靈。邱克文唱歌只會吼,有時顫著吼,有時轉著吼,有時撕心裂肺得吼,別提多虐心了。但錯就錯在他覺得自己吼得很動聽,大言不慚要挑戰尹苗的女高音,還一本正經得要了張紙,頗為嚴肅得寫下“挑戰書”三字遞給尹苗,尹苗受寵若驚,抖著一身的肉,小眼閃著異樣的光芒,顫顫得接下了戰帖。
  
  那晚星光璀璨,高潮迭起。擂台賽熱火朝天,我們這些聽眾,目瞪口呆得看著兩個爭得你死我活的麥霸,一會感覺飄上了天堂,一會又似墮入了地獄,臉青一陣白一陣的,但那兩人越唱越酣,儼然是兩隻雌雄鬥雞。
  
  我當時托腮小聲對葉知秋說,“把這兩人揍暈怎麼樣?”

  葉知秋沉吟了一下,老實坦白,“我背不動尹苗。”
  
  尹瑞似乎聽到了我們的交談,指了指唱得大汗淋漓的尹苗,“那家伙兩百多斤呢。”
  
  我脫口而出,“兩百多斤呀?我爺爺家那兩百多斤的豬兩個壯漢才扛得動呢。”
  
  葉知秋笑著敲了敲我的腦袋。
  
  後來這兩家伙不知不覺就走得很近了。開學兩個多月,尹苗經常找不到人影,每次都背著個大書包說要去圖書館,支支吾吾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我嗅著不對勁,旁敲側擊問邱克文,這家伙也坦蕩,說尹苗沒說謊,她確實去了圖書館,不過是去圖書館存包,存完了兩人開始逛小吃街,從街頭吃到街尾,掃街完畢後再飽著肚子去KTV吼上兩個小時消化肚子。
  
  至於陸蕊欺負尹苗的事,還要從校園十佳歌手比賽說起。邱克文天生盲目自信,聽說唱歌比賽是個讓大一菜鳥出人頭地的捷徑,第一時間報了名。他也不在乎多個競爭者,就慫恿著尹苗報名,夢還美絲絲的:他當歌王,她當歌后。
  
  尹苗從小肥胖沒有男人緣,突然有個缺心眼的男人說“我當歌王,你當歌后”,尹苗就往那處想了。小女兒心事藏不住,心裡滾燙滾燙的,就一鍋春水全倒給一起長大的陸蕊聽。
  
  我估摸著陸蕊本來是讓尹苗當臥底,伏在我身邊打探我每天幹什麼,見了誰,准備隨時抓我辮子。但她能派臥底,就不知道世上還有無間道這回事嗎,我能不知道她有這一手?所以一開始我小心應付尹苗,從不讓她知道我去了哪,還每天給這孩子洗腦,請她吃好的,噓寒問暖,並且時不時賣賣我跟邱克文的鐵關系,這臥底就這樣成了我的臥底。
  
  陸蕊從尹苗那什麼都沒套到,估計尹苗還發自肺腑得誇我。她沒有聽到想聽到的,卻聽到不想聽到的,轉眼間就翻臉了。眼見尹苗把心思都掛在一個男人上,還憑著一副好嗓子要參賽出名,陸蕊心窩裡堵著把熱火,沖口就是一堆刻薄的話。
  
  小姑娘尹苗就這麼成了供人出氣的箭靶,別提多委屈了。上禮拜的一晚,回來時小眼紅紅的,腫脹的眼皮揉得通紅,活似臉上兩個凸起的小山丘,淚痕摻著未乾的鼻涕,整張臉像張蔥花煎餅。
  
  不過大概礙於自己臥底的身份,尹苗吭也沒吭一聲,只是把擤鼻涕的聲音弄得稀巴響,那晚誰也沒睡好。
  
  我自然去問邱克文,這家伙愛兩肋插刀又愛記仇,所以把陸蕊當時怎麼羞辱尹苗的場景語句又添油加醋得復述了一遍,噴得我滿臉的口水。
  
  陸蕊暗示尹苗,她又胖又醜,怎好好意思出去丟人現眼,好歹表哥是個人物,別讓風光的表哥做不得人。其實人貴在有自知自明,嗓子再好又怎樣,終究觀眾也是要評頭論足一番的,哪天等觀眾都瞎了,或許她尹苗也是可以火上一把的。
  
  我聽著邱克文的復述,心裡頭浪頭一陣一陣打上岸,五味雜陳。我以為我的嘴算是不拘小節的了,沒想到江山代有人才出,這陸蕊才是個中翹楚,我自歎不如。
  
  我突然很欽佩葉知秋,面對這樣的女孩子,我沒有他水滴石穿般的耐性。
  
  尹瑞靜靜聽我三言兩撥的把事情說了個大概,搖搖頭,嘴角微微勾起,浮起抹苦笑,“那家伙就因為身上那堆肉,從小被人欺負到大,別說我,連她自己都麻木了。”他蹙了蹙濃眉,“桃花你不知道,我家苗苗挺沒心沒肺的,其實屬於樂天派,小時候有人說難聽的,她生氣就跑去一頓猛吃,吃完氣也就消了。”
  
  尹瑞頓了頓,雙手橫抱,嘴裡嘟囔,“這次居然哭了?我記得…….她上一次哭是十五歲的時候,我舅媽餓了她一個禮拜,她活生生餓哭了…….”
  
  他迷茫的眼神轉向我,似乎覺得整件事不可思議,“陸蕊好本事,居然把我家小胖氣哭了。”
  
  沒心沒肺的尹苗的那沒心沒肺的表哥尹瑞燦爛得笑了,牙齒白亮白亮,“果然女大十八變了,太欣慰了。”
  
  我沒好氣得瞪了眼喜洋洋的表哥,狐疑起來,看起來尹苗也沒把陸蕊的原話全倒給邱克文,陸蕊必定是詛咒了她純純的愛戀,以致這可愛的小姑娘承受不了。
  
  我也欣慰得對天舒了口氣,時光這魔手正翻騰這世上的每一個角落,我不由思度著,小甜甜長大了,她的眼底終於不再只有大碗餛飩了。
  
  成長或許不是壞事。
  
  我跟尹瑞難得能心平氣和得站一會賞風景。他笑了一會,收起嘴邊愜意的笑,“陸蕊和我家小胖……其實都被慣壞了。”
  
  我微嘟嘴,有些惱意,“就是,葉知秋什麼都讓著她。”
  
  尹瑞深深瞥我一眼,眼光飄向天邊撲扇翅膀的小鳥,好半響才說,“坦白說,知秋對陸蕊好,有點報恩的味道……..知秋他爸當年差點死在鄉下,還好是陸蕊他爸幫忙,赤腳走了一夜的山路把他爸背到醫院,才救回條命。知秋孝順,所以從小到大一直待陸蕊好,再加上陸蕊他爸再娶又生了個弟弟,知秋知道她心裡接受不了,待她更好了,凡事都讓著她,把這姑娘慣壞了。”
  
  尹瑞娓娓道來,我處於驚愕中,似乎周圍有灘水襲來,我尚未找到出路。他猛然間轉過來看我,眼眸裡透出少有的坦率和真誠,他歎了口氣,“其實桃花,我不得不承認,知秋為了你改變了很多,懂得逐漸為了你拒絕身邊的女孩子,本來我以為他要當一輩子老好人,由著那幫女人牽著走。”
  
  “還好還好,現在他只讓你牽著走。”
  
  “喂尹瑞,你別亂用動詞行不行,什麼牽不牽,葉知秋可不是狗。”
  
  “我還想當你的走狗呢,可你還不讓。”
  
  話題的最後,究竟有絲絲縷縷的憂傷,隨風吹走。
  
  尹苗懵懂的初戀被人潑了冰水,我和葉知秋之間卻是無波無瀾,越相處越覺美妙。
  
  A大與醫大相隔不遠,走路要十分鍾,如果騎車的話,五分鍾就到。我幾乎每天都要去醫大,甚至比較下來,我對醫大更熟門熟路些。
  
  A大裡我爸的爪牙太多,雖然有他人家的默許,我還是不願讓他數落我,畢竟女兒一進去就早戀,我知道他的面子掛不住。
  
  我爸就是一個偽君子,所謂的“兩年之內不許戀愛”也只是他自欺欺人罷了,他心裡再清楚不過,打從葉知秋第一天來我家給我補課開始,我倆就已經朦朧得戀上了,他只是睜一隻眼閉一眼,半夜睡醒還騙自己,“這兩個家伙沒有正式戀上,現階段只是培養感情,預演,預演而已。”
  
  所以我光明正大得培養感情。本來葉知秋忌憚我爸的話,有些無措,後來被我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他這書呆子開始軟化投降,大著膽子由得我去。
  
  我不會騎自行車,所以每次都走著去醫大自習,晚上他再騎車送我回來,或者我們手拉手乘著夜風一路逛回來,我仰望暗無星光的天空數星星,口中念念有詞,一顆兩顆三顆四顆,他就問我星星在哪裡,我黑白顛倒開始狡辯,天空明明有很多星星,一閃一閃的像小孩子的眼睛,葉知秋你是色盲嗎?
  
  每次我耍賴,他就會無奈得微笑,露出可愛的虎牙。
  
  我大概是少數的穿梭於A醫大圖書館的非法人口。我沒有A大的電子卡,自然進不了圖書館,但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每次葉知秋先進去,走到二樓男廁所的窗口把卡扔下來,我就這麼揣著他的卡大搖大擺得進進出出,腰板挺得比誰都直。
  
  我頭一次跟葉知秋在圖書館自修的時候,不一會,袁嬌也來了。她害羞得跟葉知秋打招呼,見我轉頭,她楞了楞,笑容垮塌下來,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酸棗相。
  
  我以為她會換一桌坐,結果人家推開椅子攤開書坐下,絲毫無退怯之意。三個人,呈三角形,我心裡不快,拿著我和葉知秋的杯子打熱水之際,發了條短信給葉知秋,“你說她的皮有多厚?”
  
  發那條短信時,我倒是忘了自己也是犀牛皮,當初就是靠著這一身的犀牛皮拿下了葉知秋。
  
  不一會他的短信來了,“千層餅那麼厚?”
  
  我撲哧一笑,突然就釋然了,捧著杯子踱回座位。
  
  落座時,面無表情看書的葉知秋抬起投來,興味得看了我一眼,以正經的口氣問我,“中午想吃什麼?”
  
  我忍住笑,“千層餅。”
  
  他一本正經得點點頭,“好,我也想吃。”
  
  圖書館靜謐,只有我們這邊的竊竊私語聲。一旁的袁嬌看似認真低頭看書,可是我的余光看到,她握著筆一動不動,聽得很投入。
  
  我壓低聲音道,“那萬一吃不掉浪費怎麼辦?”
  
  “吃不下就扔了算了,我其實也不愛吃。”
  
  “那算了,我其實也不大喜歡的。”
  
  “哎,你的卡被室友借走了,咱們中午買兩個饅頭啃啃吧。”
  
  “身上的錢夠嗎?我的錢包也被他借走了,身上…….”葉知秋搜了搜口袋,可憐兮兮得挖出一個鋼蹦,“就五毛。”
  
  我也一本正經得開始翻口袋,搜出個大一點的鋼蹦來,“我有一塊,夠買包子了吧?”
  
  他一本正經得點點頭,“夠了。”
  
  袁嬌終於開了腔,說明她把我們剛才的話聽得滴水不漏,她對著葉知秋靦腆笑笑,似乎是乾涸的地渴望著甘露的降臨,她小聲問他,“葉知秋,你要不拿我的卡吧?”
  
  葉知秋又一本正經得禮貌笑笑,“不麻煩了袁嬌,我們的錢夠吃飽肚子了。”
  
  KTV那晚光線昏暗,我看不清葉知秋對傾慕者流露出的笑容,但是現在朗朗白日,我登時看得一清二楚,他那溫溫潤潤的謙笑,實在是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仔細思索他可曾也對我這般笑過,思來想去,他在我面前,始終眼含暖意,像是一場動人的春潮,霎那間百花齊放,綠草如茵,空間中都含著一股熏香,令人回味。
  
  袁嬌到底有些失望,我在桌下踢了他一下,他不動聲色得看書,卻也踢了我一下,嘴邊有抹隱隱的笑意,仿佛霎那間,桃花樹上的桃花,粉紅成海得開放於一片綠色之中,整山整山得迷人眼。
  
  那天中午,我跟葉知秋坐在醫大花園裡的小石凳上啃饅頭,我把他啃一半的饅頭搶過來咬下一大口,他啃著殘留我口水的饅頭,我們相視一笑,紅暈爬上了臉。
  
  其實倒真的不是我們倆窮,我包裡甚至有一張百元大鈔,但是我不知道那個袁嬌是否懂“情調”一詞的含義。因為爽朗的天空,散漫的雲朵,火紅楓葉下我們嬉笑的臉,以及手中白花花微甜的饅頭,無處不闡釋著“情調”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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