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6-2-26
- 最後登錄
- 2023-12-9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4562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39009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三分春含兩分愁,一分風雨 六六回
入秋的時候,由夏三爺夏祥君上奏替柳家申冤。言及所犯之罪中有人栽贓嫁禍,通敵叛國更是他國的蓄意策劃,隨即呈上人證物證若干。當今皇上仁德,命大理寺重新徹查。
入冬之時,查出柳家的通敵叛國之罪為冤判,其他罪狀維持原狀。
柳家唯一的血脈夏令墨認祖歸宗,改姓柳。
臘月,皇城中的世家大族已經開始忙活著過年的事宜,宮裡的賞賜也絡繹不絕的發了下來。趙王如今掌握了皇城中大半的禁軍,比往年更加忙碌,就算偶爾得閒,夏五爺夏祥民就抓著他去軍中比武,打著鬥著傷得重了就不敢回王府,兩人躲在兵營跟一群粗漢子同吃同睡。偶爾,夏令涴還親自去看視一下,久而久之索性也對他視而不見起來。
「雖然是冬日,也曬得渾身泥炭似的,沒有一塊好肉。我實在沒法子,就讓人背了幾十箱的藥物丟去了兵營,讓鴉九和畫影隨身不離的跟著,以防意外。」相比夏家,趙王府要準備的禮單也不少,夏令涴正坐在暖榻上,看著連翹帶著幾個丫鬟一張張的核對。商舖早就將王妃需要的禮品提前運到了,媳婦們抬著禮品等物進來給她們逐個瞧過,另外丫鬟們再仔細檢查有無損壞之後,這才讓管家安排謹慎機靈的家僕一戶戶送去。
趙王府是皇族,夏家三房如今的權勢也是水漲船高,送出去的禮品比起收進來的那是少之又少。
送禮只耗費了五六日,收禮又收了十七八日。等到了初八的時候,夏令涴這才開始清點府裡上上下下的人數,包括發放過年的衣裳臘肉等,忙得頭昏眼花口裡冒泡。
夏黎氏抽空過來,就看到她兩眼冒金光的望著一堆的名單發呆。
「只要有人照料就是好的,怕只怕出了意外上上下下都瞞著你這屋裡人。」
夏令涴怔了怔,輕聲問:「是不是爹爹病了?我聽說發水災的地方全都是飢民,人死了都沒有地方埋,保不定會有瘟疫發生。」
夏黎氏不想讓女兒操心太多,只道:「無妨,跟著去了幾位太醫,有個什麼病情也能就地醫治。他只是連日勞累,感了點風寒。今年過年,應該是趕不回來了。」 夫君在外地,兩個女兒一個在皇宮中不得出來,一個在宮外也有家,兒子雖然陪在身邊,可到底冷清了些。相比去年,今年的兒子還少了一個,算得上是夏家三房最為冷情的一年了。
母女兩人突然沉默了下來,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令墨。
夏黎氏拍了拍女兒的手背,嘆息道: 「我們這等世家,每朝每代都要經歷朝局變換。男子們肩膀上的膽子很重,稍有不慎就是幾百上千口人命,我們這些個內院的只能替他們分憂解勞,然後拐著彎地為自家多留後路。想當年,你爹爹雖然是最不受寵的兒子,不管是在夏家還是在世家大族或者白鷺書院中都算不上最拔尖的,可到底也是夏家血脈。所以,老太太想來想去,最後選了他遠離皇城是非圈,他活著夏家就能夠延續,他若是一定要陪葬,夏家的任何一位老祖宗都會跳起來訓人。當年,若換了你大伯二伯或者是五叔,都是不成。大伯二伯是夏家的頂樑柱,走了就沒人給老爺子幫手,你五叔從小囂張跋扈,惹了不少是是非非,隨意的遠走會讓人起疑,性命反而不保。」她頓了頓,喝了口熱茶,心裡卻冷:「越是不打眼的孩子,反而越容易脫身,夏家的血脈也就不會輕易斷絕。」
令墨雖然是妾室的兒子,可到底也是夏三爺的親生兒子。夏令涴和夏令姝都是屬於太子黨派,太子與趙王贏了還好,若是輸了,這兩姐妹只能越早自裁越少受苦。作為嫡子的夏令乾自然是必須跟著爹爹的,他一有輕舉妄動,大皇子的手下會毫不猶豫的拿他做文章。可巧的是,夏令墨發生了這麼一檔子事。
就算是親生兒子,有錯也是要罰的,何況裡面還牽扯了嫡子的安危。夏令乾是沒事,那也是因為令墨是隨著他教導到大的,在面對不夠熟稔的莊掌櫃之時,夏令乾在令墨心中的份量自然比較重。當時,換了其他人呢?若是柳家還有遺腹子,並且隱姓埋名的跟在了令墨身邊多年,一點點的滲透他的生活,到時候,夏令乾能夠輕易地說服令墨嗎?
夏黎氏不是沒有怨,也不是沒有恨。養了十年的兒子差點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哪個母親能夠輕易原諒?她原諒一次,誰能夠保證令墨不會背叛第二次?
那樣的話,任何人都不敢把他繼續放在身邊了,離遠點吧,這樣對夏家的子女好,對令墨也好。否則,真的有了第二次之時,夏黎氏不知道是要親手殺了令墨好,還是自己自裁與夏家的祖宗祠堂好。
遠離了,令墨依然是夏三爺的親生兒子,柳家的姓氏會給他安全保障,讓他徹底的脫離這一次的權力鬥爭。這樣,就算夏家全都出了意外,夏家三房依然有顆種子留在了柳家。
無權無勢,一無所有,且被夏家趕出去的妾室的孩子。只這一點,足夠他安穩活到老。至於活得累不累,苦不苦,是夏家人無法決定的事情了。
「過了年,你大伯的幺子令崇要下放去做縣令,他會帶走你大堂兄的大兒子;二伯嫡子令暉得了天花,要隔離醫治,送去了鄉下別莊;四叔的小女兒令晚快要及笄了,婆家是江南的望族,年後就出嫁。他的大兒子令邦在外養了名女子,前些日子生了兒子,年後這對母子也要送走。還有你五叔,他的女兒令嫣早年被江湖上武林高手看中,帶離了夏家,以後估計也難以見著了。」這一年,是夏家五房最後一次的子孫滿堂,年後,小一輩的俱都要各奔東西,開枝散葉。等到這次的權鬥塵埃落定才會回來,若是夏家覆滅了,那麼這些撒出去的種子,就在大雁朝的東西南北生根發芽吧。
氣氛沉悶且壓抑。隨著年歲的見長,夏令涴才真正體會到世家子女肩上的重擔和身不由己。他們的確是家世繁榮,可這些繁榮又是用多少鮮血換來的!他們從小錦衣玉食,長大後就要用自己的幸福和良知來為家族帶來更多的利益。他們可以任性、桀驁不馴,可一旦涉入權勢,就必須將自己的性命壓在家族的天枰上,為之捨棄一切不得任何怨言。
責任,在他們出生的那一瞬,就壓在了小小的肩膀上,掙脫不得。
夏令涴沉吟:「令乾……」怎麼辦?
「王妃,」門外有丫鬟稟報,「柳公子來了。」
夏令涴眨了眨眼眸,柳公子?她什麼時候認識柳姓的家族了?
夏黎氏已經回過神來,笑道:「讓那孩子進來吧!」話音一落,令墨已經抱著咿咿呀呀不停說話的顧尚錦走了進來。
夏令涴垮下肩膀,原來是他。自己都糊塗了,滿腦子的家族大事,都要忘記這為掛著柳家的姓,留著夏家血的孩子。
門外,又有人喊:「站住,你個採花賊,不許偷我的小錦兒。」能夠在趙王府這麼張狂的,出了小公主顧元晴還有誰。令墨倏的一抖,幾步跑進了屋子,可憐兮兮的望著夏令涴。
令墨經過這半年倒也學得聰明了。令乾教導他最久,自然是護著他;令姝是太子妃,有什麼事情可以問,她也一定答,不過態度很冷淡;夏令涴是大姐,在兄弟姐妹中自有一股威信,你可以怕她,但是,只要你抱著小猴子,大猴子基本就會很和善。這半年多,他除了在書院見令乾之外,就隔三差五的去夏家陪著夏黎氏,有時候也會隨著夏黎氏和令乾來趙王府玩耍。玩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夏令涴的弱點。就好像現在,夏令涴瞧見他的時候本還冷著臉,等望到他懷中的顧尚錦,那神色就看著緩和了。
令墨輕聲解釋:「我下學了,來找小錦玩兒。」
顧元晴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就要去搶小猴子:「小錦兒是我的,不是你的,還給我。」蹦蹦跳跳,中氣十足的大吼大叫。
小猴子咯咯的笑,張口就咬住令墨的臉頰。令墨嘿嘿的道:「小錦兒喜歡我。」
「那是因為你色誘了她,你這個採花大盜,我要為民除害。給我看招!」掄起胳膊對著令墨眼睛就砸了過去。
這三個娃兒,一個是公主,一個是郡主,一個是柳家的命根子,哪個受傷了都不是好玩的,這麼鬧騰,周圍的媳婦婆子們已經膽顫心驚,幾下就將三人給分開了。顧元晴人小力氣巧,早已經給了令墨兩掄,揍得他鼻翼出血。
夏令涴動了動,夏黎氏已經驚跳的抱著他查看,又叫太醫,又上藥的,令墨隔著空隙還在偷看夏令涴的臉色。
龍芽趕快狗腿子似的大聲道:「王妃,開始擺晚膳麼?」
夏令涴瞥她一樣,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機靈了,也越來越猴皮。心裡軟和了下來,面上還是淡淡的,一邊讓人擺飯,一邊對令墨道:「別回去了,一起過來吃飯。」
令墨那張小臉倏的綻放出光彩:「我,我不回去。」
夏令涴冷哼道:「真不回去,你家管家又來找我要人。」
令墨道:「我說我去找哥哥……令乾哥哥了,讓他們別跟著。」
夏令涴更怒:「你居然一個人跑出來,到時候出了事情怎麼辦?你已經不小了,經歷了那麼大的事情怎麼還不多點心思,不知道自己的命金貴嘛!現在皇城裡亂七八糟,什麼人都有,被人衝撞了怎麼辦,再被人綁架要挾了怎麼辦?你幹嘛不替柳家的老管家考慮下,他老人家經不起你這麼折騰。」
夏令涴早已不是小時候喜怒哀樂都顯於色的小女娃了,未出閣之前在夏家性子就已經溫和了許多,嫁給了趙王之後行走坐臥輕易不讓人挑毛病,如今這色厲的模樣跟是少見。令墨嚇得一蹦三尺高,結結巴巴:「我,我會給他道歉。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大姐……王妃別生氣。」
氣,她真的要被氣死了!不要命的見過,這麼不要命的沒見過。他那榆木腦袋裡面其實塞的都是稻草吧?
夏黎氏看著夏令涴明明關心偏又做出一臉嫌棄的模樣就覺得好笑,安撫兩人道:「行了,等會你給他指個侍衛,貼身保護吧。現在先吃飯。」
顧元晴抱著小猴子大笑:「我要吃獅子頭、鹿耳脆、梅花銀耳羹……」
一頓飯,夏黎氏不停的給眾人夾菜,令墨吃一口眼睛就泛淚。夏黎氏摸著他的臉頰:「瘦了。柳家的廚子不會做菜,還是下人照顧不周?你既然是家裡唯一的主人就要拿出家主的架子,千萬別讓下人欺負了去。不聽話的打罵也是應當的,涉及了偷竊就要送交官府,若是有人危急你的性命,那就要先下手為強,殺雞給猴看,千萬不能心軟。」
令墨只點頭。十一歲的小孩子,沒經歷過大變故,以前都是家裡寵著哥哥姐姐讓著,在書院雖然學會了點看人臉色,可到底年紀小,難免吃了虧也要往肚子裡吞。每當疲累心冷的時候,大半夜的也要跑去夏家去找令乾。
夏令涴知道這些都是娘親說給她聽的,以前她掌家,與娘親就是一個唱紅臉,一個白臉,這事情才辦得妥當,下人們才有得忌諱,知道什麼事情不能惹,什麼話不能說。夏令涴對令乾從小就看重得緊,自然而然唱了紅臉,白臉就讓令乾去做。這麼多年了,對待令墨的教導兩姐弟都是如此做起來的。可現在令墨一個人住在那麼大的家裡,出了什麼事情也看不著管不著,多年的姐弟感情也不可能說丟了就丟了。
用完了飯菜,夏令涴直接從影衛中調派了兩個老成持重的放在了令墨的身邊。想了想,又指了龍芽道:「這個丫鬟最會狐假虎威了,白日裡管教下人,夜裡就給你暖床。」
嚇得龍芽呱呱直叫,令墨更是面紅耳赤。
夏黎氏道:「柳家終究是柳家,沒有趙王府指派親信過去指指點點的道理。不如讓尚嬤嬤帶著龍芽和幾個媳婦子過去幫襯一段時日,等到他自己房裡有了人,王府的人也就可以陸陸續續的回來了。」
夏令涴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令墨閒著夏家是一回事,夏家回應他又是一回事,等到夏家出了問題,少不得有人拿這一點做文章。到時候,令墨肯定是百口莫辯。
「不如去昭渺表姐屋裡要幾個人來,她那的丫鬟婆子們比我們家的還精怪,最會折騰人。聽說,昭渺表姐嫁過去兩個月,就將夫家上上下下給收拾得妥妥噹噹。外祖母家的姻親都是皇叔輩的,最是安穩。」
夏黎氏本就拐彎抹角的提醒她這一點,既然夏令涴想到了自然也就不會反對,倒是讓令墨迷糊了好一陣。他姓柳,夏家的姐姐請黎家表姐夫家的丫鬟來他家,這個拐彎抹角的關係讓人頭暈。不過,夏令涴沒有讓他自生自滅就足夠讓他感動了,晚飯異常可口,被顧元晴扯著拼飯量撐得肚子圓滾滾的,想要睡覺,又被夏令涴寒冰似的目光下,去讀了一會兒的書,再練了一會兒武。趙王府的人因為趙王是個鐵打的狗熊,陪練的武者又都是影衛,下手估量著將他揍得全身內外沒一處不疼的,就這麼又在王府混吃混喝了幾日,傷勢好了又添加,新的舊的多了不少,最後被剛回來哄娘子的趙王一腳給踹了出去,這才戀戀不捨的回了柳家。過了一日,又跑去找令乾,繼續騙吃騙喝騙同情。
年前二十六,剛剛歇下來的夏令涴就看到小劉公公一臉春光燦爛飛奔而來,一邊奔跑還一邊喊著:「趙王妃,恭喜了,賀喜了,大喜呀!」
喜?什麼大喜,你老人家也先說明白再祝賀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