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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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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23:32:09 |只看該作者
067 愛我所愛!

    斂回思念夜千澤的心神,寒初藍淡淡地對汪海說道:“廚子和伙計都讓他們干完這個月就給他們結算工錢,現在距離月底也還有數天,剛好夠我安排廚子的事。”

    汪海恭敬地應著:“是。”

    寒初藍站起來,汪海看她要走,連忙問著:“少夫人不多坐一會兒?”

    “不了,我先回府去。”她要立即找代青商量調兩個還處於待命階段的暗衛來醉紅塵,既可以挽救醉紅塵,也能保護醉紅塵,畢竟暗衛們都有一身武功。

    汪海恭敬地送著寒初藍走出廂房,送著寒初藍下樓,臉上的恭敬神色才斂起來,換上了客氣的神情,不讓店小二起疑心,不過兩名店小二也不在樓下,沒生意做,都跑到廚房裡用午膳了。

    送走了寒初藍,汪海站在門前,望著來來往往的人,此刻正是酒樓生意最旺盛的時刻,可自家酒樓那般的冷清,汪海都忍不住汗顏。

    再望望頭頂上的那片天,汪海在心裡低低地說道:希望少夫人能挽救醉紅塵。

    代青高調地進城,又高調地離開,還留在帝都管著店鋪的暗衛們,還沒有機會去見見前首領,心裡遺憾著,看到寒初藍身上佩戴著鳳凰令了,汪海才明白代青回京的真正用意,也是現在才知道鳳凰令原來在代青手裡。

    出了醉紅塵,上了馬車後,寒初藍就把鳳凰令自腰間摘下來。

    星月知道她要把鳳凰令藏起來,哪怕寒初藍現在很信任她,她也別開了視線,不看寒初藍藏鳳凰令。鳳凰令背後代表的是一個龐大的商業王國,知道這塊令牌代表什麼的肯定不止上官紫的暗衛們,她必須要小心藏好鳳凰令,免得被別人搶了。

    只有去巡視上官紫的店鋪時,她才會系在腰間,好讓那些掌櫃們看到鳳凰令,聽她的安排及調動。

    寒初藍脫下鞋子,再脫下襪子,把鳳凰令塞進襪底裡,她再穿上鞋子,把鳳凰令藏於腳底,比藏在她身上任何地方都要安全。就是腳下踩著一塊牌子,感覺有點不習慣而已。好在牌子做得不算大,也不算厚,她還能忍受。

    像這樣的令牌,一般人都會系在腰間,或者塞在懷裡,誰能想到她藏在腳底?她也不是在蔑視鳳凰令,而是非常時期要用非常的藏牌手法。

    ……

    農歷已經進入了二月,春耕也開始了。

    百姓們都忙著插秧,忙得不可開交。每個人雖然累,但也懷揣著希望。對於老百姓來說,一家人的肚子就靠著田地的收成來填飽了。現在插秧,便是插著他們的希望,希望在七八月的時候能有一個大豐收。

    正午了,懷雲剛從田裡起來,滿身都是泥土,頭發絲都有點散亂。

    “雲兒,吃飯了。”

    懷真和阿牛在前方的坑渠前清洗著自己腳上的泥土,招呼著懷雲。

    因為現在大家都很忙,請起工人來就變得困難,哪怕有楊庭軒出面,還是沒有請到足夠的工人,那麼多的水田需要耕種,夜家的人,除了寒爺爺和寒奶奶守著家之外,全都出動幫忙,就連年紀小小的狗仔都幫著下田插秧。

    “哥,我先洗腳。”

    懷雲累得往坑渠邊上的草地上一坐,雙腿就往坑渠上放去,順手抓了一把草,把雙腿上的泥土地刷洗干淨。

    “踏——踏——”

    遠處傳來了馬蹄聲。

    鄉間最寬敞的那道大田埂上,奔來了一匹棕色的馬,楊庭軒坐在馬背上,匆匆而來。

    遠遠地看到了馬背上的楊庭軒,懷雲立即站了起來,腳下往前走,臉上就先揚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懷真和阿牛只是看了一眼,就走到一旁去,那裡擺放著一張懷雲自己搭建的竹桌子,竹桌子上放著幾個食盒,食盒裡裝著懷雲在清晨出門前帶著的午飯,因為他們現在並不是在清水縣,而是在楊縣的某條村子裡,所以不會回家裡吃飯,他們請來的工人,此刻也坐在遠處的幾棵大樹底下,一邊休息,一邊吃著同樣由懷雲給他們准備的午飯。

    請他們做事,除了給工錢之外,還要包一天兩頓飯。

    站在田埂頭上,懷雲微笑著等楊庭軒策馬到她的跟前,看著他喝住馬,瀟灑地下馬,她才上前兩步,笑著輕拍一下馬兒,問道:“楊公子,你怎麼來了?用過飯了嗎?餓不餓,我出門的時候帶了些干糧,你要是不嫌棄,可以一起吃。”

    楊庭軒搖頭,“不用了,我都用過了。”他環視著大片大片浸著水的水田,只有一小部份插上了秧苗,大部份還是空蕩蕩的,他有點憂慮地說道:“這樣的進度,咱們的田什麼時候能插完呀。”

    懷雲也望著那大片空蕩蕩的水田,秀氣的眉同樣緊皺著,“現在大家都忙著自己的田,真不好請人呀。”他們的田一共是六百畝呀,在請不到足夠的工人情況下,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目前也只能是種了多少便是多少了。”買田地容易,耕種難呀。

    當初挖坑渠引水灌溉,因為春耕還沒有開始,鄉親們都閒著,一請便來做,進展就特別的快,難趕上春耕。可如今大家都忙了,最差的人家都有好幾畝的水田,有些生活較好的都擁有十幾畝的水田呢。等他們忙完了,春耕也要結束了。

    清水縣這一帶的水稻一年是種兩季的,如果他們的稻田在春耕結束後都無法插完,隨著季節的走過,後插秧苗的田就只能種一季度了。

    懷雲已經把打理菜地的那些工人都調來幫忙了,可是六百畝的水田實在是太多了,就算把菜地的工人都調來幫忙,還是遠遠不夠。

    楊庭軒望她一眼,不經意看到她挽高褲腳的小腿,小腿上還滿是泥土,還有一團黑色的東西爬在她的小腿上,他問著:“懷雲,你右邊小腿上那是什麼東西?黑色的,又有點泛青色,還會動的呢。”

    懷雲一垂眸,看向自己的右小腿,頓時尖叫起來,在原地上又跳又叫的,把楊庭軒嚇了一大跳,本能地就把她捉扶住,緊張地問著:“懷雲,那是什麼東西?”

    “楊公子,快,快幫我把螞蟥挑開,這是螞蟥,吸食人血的,我最怕這東西了,快呀!”懷雲害怕地緊捉住楊庭軒的大手,緊張地請求著,秀氣的臉都害怕得皺成一團了。

    聽說這個小東西會吸食人血,楊庭軒出手如電,兩指一夾住那條螞蟥,一運內力,就把那條螞蟥捏死了,還碎屍萬段,弄得他手上全是血。

    懷雲的小腿上也在流血。

    楊庭軒顧不得自己的手上也是血,一把將懷雲抱起就往馬背上置坐著,這樣懷雲的小腿就垂落下來,他再掀開自己的外袍,從內袍裡撕下一塊布,又從懷裡掏出一瓶金創藥,可以止血的,嘴裡說道:“幸好我身上帶著金創藥。”他把藥末倒出來,往懷雲被螞蟥咬傷的地方敷去,再用撕下來的布條把懷雲的小腿包起來。

    懷雲還沒有意識到楊庭軒對她的關心,她還在馬背上說道:“楊公子,沒事了,只要把它挑開,就沒事了。只要按住傷口,不讓血再流就行了。也不知道那東西什麼時候咬上我的,我一點感覺都沒有,這東西就是這樣,吸血的時候,人都感覺不到。估計是我在坑渠洗腿的時候被咬上的吧,在田裡的時候,我很細心地盯著呢,都沒有螞蟥的。”

    “流那麼多血,當然要先止血,再包扎一下。”

    楊庭軒並沒有停止包扎的動作。

    懷雲剛才又跳又叫的樣子,也把懷真等人嚇了一大跳,他把食盒往竹桌子上一放,人就急急地往這邊跑來,跑過來看到楊庭軒在給懷雲包扎,他急急地問著:“怎麼了?雲兒,你受傷了?”

    “有螞蟥,咬在我的小腿上,我最怕那東西了。”懷雲一想到剛才的情景還心有余悸的。

    她不怕蛇,卻怕小小的螞蟥,見到螞蟥,她全身的毛發都會豎起來。

    “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呢,你又跳又叫的,不過是小小的螞蟥,也把你嚇成這個樣子。”弄清楚原因後,懷真嘀咕一句,瞧見楊庭軒的動作,又看向妹妹,他沒有再說什麼,扭身就走,妹妹喜歡楊庭軒,他早就知曉了,楊庭軒也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只不過心裡裝著的還是他的姐姐寒初藍,妹妹一廂情願,也不知道有沒有結果。

    懷真並不打算干涉妹妹的婚事,如果妹妹有那個福氣,能成功地打動楊庭軒的心,他會祝福妹妹。要是一直不如願,他只能歎妹妹沒那個福氣,能與心上人雙宿雙飛。

    “懷真哥,懷雲姐怎麼了?”

    阿牛迎面而來,他剛才跑得不及懷真快,看到懷真僅是看了一眼,就折回來了,他關切地問著,視線越過了懷真,看向了坐在馬背上的懷雲,人還想越過懷真,走向楊庭軒和懷雲,被懷真一把扯住,拉著往回走,懷真低沉地說道:“你懷雲姐膽小如鼠,不過是被螞蟥咬了一口,就怕得在那裡又跳又叫的,差點把我都嚇死了。現在傷口在流點血,楊公子給她包扎呢。”

    聽說懷雲僅是被螞蟥咬了一口,阿牛放下心來,笑著:“我也怕螞蟥呢,我大姐也怕。”

    懷真撇一眼阿牛,有點不相信地問著:“姐姐也怕螞蟥?”

    “以前姐姐是怕的,現在不知道,她現在都不用再種田了。懷真哥哥,你說我大姐還會不會回來?帝都很遠呀,我們想她,都不能去看她。”阿牛懷念起寒初藍,人小鬼大地感慨起來。

    懷真想了想,說道:“或許會有一天回來,或許不會再回來。”現在時勢開始動蕩,主子已經帶兵去打仗了,以後還會如何改變,誰都不知道。姐姐與主子情深似海,主子不回來,姐姐也不會回來的。

    “懷雲姐因禍得福。”

    望著馬背上的懷雲,阿牛忽然又人小鬼大地說了一句。

    懷真扭頭望一眼自己的妹妹,伸手就拍一下阿牛的腦袋,罵著:“吃你的飯,小孩子管那麼多干嘛。”

    阿牛俏皮地吐吐舌頭,趕緊吃自己的飯。

    楊庭軒替懷雲止了血,包扎好傷口後,伸手就想把懷雲抱下馬背,懷雲卻自己往下跳,楊庭軒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劍眉輕蹙一下便舒展開來,恢復正常。

    “其實止住了血就沒事了,我一會兒就把布條拆了,這樣包著下田干活更不好。”懷雲看看被楊庭軒包扎好的小腿,又看看楊庭軒,笑問著:“楊公子,你來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楊庭軒又望向了水田,淡淡地答著:“沒什麼急事,就是來看看進展。”瞟到大家都在吃飯,他問懷雲:“你還沒有吃吧,先去吃飯吧。”

    懷雲點頭。

    走回到竹桌子前,楊庭軒跟著她一起,懷真見狀,在竹桌子底下輕輕地揣了一腳阿牛,阿牛正在啃著一塊炸紅薯餅,懷雲很聰明,寒初藍做過什麼好吃的,她都學會了,而且做出來的味道和寒初藍的如出一轍。忽然被懷真揣了一腳,阿牛本能地望向了懷真,一邊繼續吃著他的炸紅薯餅,一邊問著:“懷真哥,你揣我干嘛?”

    懷真皮笑肉不笑地問著:“你想不想長高?”

    阿牛點頭。

    “想長高就站著來吃。”

    “為什麼?”

    “站著吃,長得快。”

    “騙人!”阿牛嘀咕一句,瞧見楊庭軒走過來,他才識趣地站起來,走到弟弟狗仔的身邊,兄弟倆蹲在田埂上吃著。

    懷真也站起來,說道:“雲兒,楊公子,我吃飽了,我繼續插田去,你們先坐坐。”說著他朝妹妹使個眼色,怪妹妹不會追求楊庭軒。懷雲屬於那種爽朗個性的女子,就算她喜歡楊庭軒,也是喜歡得光明磊落,不會掩飾,但也不會像別人那般在楊庭軒面前就扭扭捏捏的,她依舊保持著平時與楊庭軒的相處方式。

    剛才楊庭軒把她抱上馬背,她甚至沒有意識到楊庭軒在關心她呢。

    再者,她也很清楚楊庭軒的心裡還是愛著寒初藍,她不敢和寒初藍比,她也不放棄。她愛她的,楊庭軒愛楊庭軒的。楊庭軒為了寒初藍,可以默默地付出,她為了楊庭軒,同樣可以默默地付出。

    “哥,你才吃飽,先休息一會兒再下田吧。”懷雲提醒著兄長。“姐姐說過,剛吃飽時,什麼都不要去做,最好就是休息幾分鍾,或者散散步。”

    懷真指著遠處的水田說道:“那裡遠著呢,我走過去,就等於散步了。”

    說著,他人就走了。

    心裡還在罵著自己的妹妹太不上道了,他當哥哥的,都給她制造與楊庭軒獨處的機會了,她還那麼多話說,竟然還提到了姐姐,不是讓楊庭軒想起寒初藍嗎?

    懷雲天天都給金玉堂酒樓送菜,就算楊庭軒不像以前那天天在等著寒初藍的到來一樣等著她,但兩個人還是經常會碰著,單獨相處的時間多了去,根本不需要懷真制造。

    二月的天氣很清爽,不算冷,也熱,人們吃過飯後,稍作休息一會兒,又下田去了。

    懷雲拿過自己的食盒,打開食盒時,楊庭軒瞟了她的食盒一眼,看到只有幾塊的肉,便是青菜,算是加菜的便是那塊炸紅薯餅。他淡淡地說道:“懷雲,你們干活消耗體力多,膳食要好一點,否則人就容易餓著。要是你手頭上沒錢了,我可以借點給你。”

    “要不要吃?我做的油炸紅薯餅,我姐姐做過幾次,我覺得很好吃,今天起了一個大早,做了很多,每個人的食盒裡都加了一塊。”懷雲問著楊庭軒,明亮的大眼望著楊庭軒,帶著淺淺的希冀,楊庭軒的嘴巴很刁,但寒初藍做的飯菜,就算是煮一碗紅薯粥,他都覺得特別好吃,一來是寒初藍的廚藝過得關,二來是他對寒初藍有情。人就有一種這樣的心理,他喜歡那個人,哪怕那個人做的飯菜再不好吃,他吃著也覺得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佳餚。

    楊庭軒搖頭,“你吃吧。”

    懷雲有點失望,他還不願意品嘗她做的飯菜,代表她還沒有辦法拉近與他的距離。

    “家裡養的雞鴨還有不少,我也不吝嗇,宰了給大家做菜,其實這樣的膳食不差了。”算是回答了楊庭軒剛才的話。

    楊庭軒又微微地蹙了蹙眉,這樣的飯菜在他的眼裡,還不如他家裡下人們的好呢。

    “從明天起,我吩咐酒樓裡給你們准備午膳,再命人送到田頭來,又要干活,又吃不好,那樣不行。”楊庭軒做了一個決定,懷雲連忙拒絕,楊庭軒瞟她一眼,淡冷地說道:“我也不會白白地送給你們吃,花銷都記著帳呢,將來再向你們討回來。”

    懷雲想了想,笑道:“好吧,不過你別弄得太好,要是把你們酒樓的招牌菜都送來,那我們得欠你一大筆錢,這樣忙,就白忙了。”

    楊庭軒也笑:“我心裡有數,初藍的事,我只想早點幫她辦好。”

    說到底,他就是想讓工人吃好了,有力氣干活,好早點插完田,辦好寒初藍的事。

    懷雲臉上的笑意不減,也沒有覺得心裡苦澀,低頭就吃她的飯菜。

    楊庭軒環視著大片的水田,偶爾也會望著只顧著吃飯的懷雲微微出神。

    吃飽後,淺淺地休息一會兒,懷雲便歉意地對楊庭軒說道:“楊公子,你在這裡坐坐,或者回去吧,我要忙了。”

    楊庭軒低頭就去脫自己的靴子,說道:“我也下田幫忙吧。”

    “楊公子不可。”

    懷雲趕緊阻止他,“你怎麼能下田?”

    楊庭軒炯炯地望著她,說著:“夜千澤都還能砍柴呢,我為什麼不能下田干活?”

    懷雲歎著氣:“楊公子還是放不下我家姐姐嗎?”

    楊庭軒抿了抿唇,“懷雲,我認識很多好男兒,要不我幫你牽條紅線吧?”

    懷雲定定地望著他,反問著:“楊公子,我也認識不少的好姑娘,我同樣可以為你牽紅線,只要你能幸福,只要你不再癡守姐姐,如果姐姐還是個未嫁姑娘家,你要癡守姐姐一輩子我都不會管,但姐姐已為人妻,楊公子再這樣癡守姐姐,姐姐不會同意,懷雲也心疼。就算楊公子不會接受懷雲,楊公子能接受其他女子,能幸福,懷雲也真心祝福公子。”

    輕歎一口氣,楊庭軒望著懷雲散亂的發絲,數次伸手想替她把發絲挑起塞到她的耳後去,數次又止住了動作,最後,他才說道:“懷雲,我心裡只有初藍,你這樣,我會難受。”

    懷雲笑,“我知道你心裡只有姐姐,我說過了,我愛我所愛,再說了你愛你的,我愛我的。你不要管我,我也不管你,要是你能放下我姐姐,接受我,我開心,你要是不願放下,我也不怪你。”

    楊庭軒眼神微深,終是伸手替她把頭發挑起輕塞到她的耳後,動作很輕,又很小心地沒有碰到她的耳朵,然後縮回了手,繼續脫他的靴子。

    懷雲沒有再阻止他,在他脫下靴子後,她帶著他下田。

    楊家公子打小便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何曾下過田,一下田就把衣服弄髒了,他頓時就叫起來:“我的衣服弄髒了。”

    懷雲回他一句:“跳水自殺還怕弄濕衣服嗎?”

    楊庭軒俊逸的臉頓時燒紅起來。

    懷雲簡單地教楊庭軒如何插秧,楊庭軒還是聰明的,一學就會,不過插得不好看而已。懷雲沒那麼多時間來跟進,便對他說道:“你自己慢慢練習,看看我們的,熟練了就好。”然後她忙她的去了。

    楊庭軒雖然插得不好,他還是堅持地在田裡忙了整整一個下午。

    傍晚時分,大家收工回家。

    楊庭軒爬上田埂,望著自己身上的華服全是泥巴,忽然笑道:“真是不種田,不知道糧食來之不易呀。”

    一個竹水壺遞到他的面前,懷雲清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喝口水吧,你這副樣子回到貴府,保證又要把貴府弄得人仰馬翻。”

    楊庭軒知道她是在諷刺他這個楊家獨子在楊府就像個皇帝一般,稍微有點不對勁,就把整個楊府弄得人仰馬翻,俊臉又微微地泛紅,有點不好意思,也覺得自己的家人真的太緊張了。

    “我不喝,我先回去了。”

    楊庭軒隨便地洗了洗腳,就穿上自己的靴子,一躍,便飛躍回馬背上,策馬離去。

    懷雲望著遠去的俊挺身影,想到他堂堂楊府獨子,都願意下田干活,對他的愛慕深了一層。

    “人都不見了,還看什麼看,回去了。”

    懷真扯了望著楊庭軒遠去背影還在淺淺地笑著的妹妹一把,懷雲自然地斂回了視線,招呼著狗仔和阿牛一起回去。

    回到張家村的時候,已是萬家燈火了。

    夜家點著兩盞煤油燈,寒爺爺不時走到院子裡來張望,等著懷真等人回來,寒奶奶則把做好的晚飯熱了一遍又一遍。

    當寒爺爺聽到馬車聲由遠而近時,就急急地進屋裡對寒奶奶說道:“老婆子,孩子們回來了,快,准備熱水先給他們洗個手,我去端飯菜出來,孩子們都累了一天,洗個手好吃飯。”

    寒奶奶答著:“早就准備好了。”

    寒奶奶的聲音才落地,狗仔的叫聲就在院子外面響起來了:“爺爺,奶奶,我們回來了。”

    寒奶奶笑著應:“早就聽到了,快進來吧。”兩個孫子現在都很懂事,兩位老人家算是享受到天倫之樂了。這都是寒初藍帶給他們的,雖說寒初藍如今沒有在他們身邊盡孝,但挽救了兩個孫子的靈魂,教會兩個孫子尊老愛幼,孫子們也等於代替寒初藍在向他們盡孝了。

    想到寒初藍,寒奶奶又忍不住思念,她只知道寒初藍來過家書,她不識字,懷雲念給她聽的,寒初藍說她在京裡很好,讓家人不用擔憂她,但寒奶奶知道那個孫女兒是報喜不報憂的,孫女兒越是說過得好,她越是擔憂呀。

    可惜清水縣和帝都相距十萬八千裡呀,馬不停蹄地趕路也要小半個月時間,一般的腳程,差不多要走上一個月呢。

    她夫妻倆這般大年紀了,也經不起舟車勞頓,除非寒初藍回來,否則她估計都再也看不到那個孫女了。

    把農具從馬車上搬下來,擺放在屋簷下,懷真兄妹才進屋,大家洗了手,圍坐在桌前吃著熱氣騰騰的飯菜,寒奶奶的廚藝雖說不怎樣,好在這些人都不挑食,有什麼吃什麼。

    用過了飯,休息片刻,大家洗洗便睡,明天還要繼續著如此勞碌的工作。

    半夜時分,懷真和懷雲卻聽到了什麼動靜,悄無聲息地躍出屋外,看到一道人影立於屋前,兄妹倆一看到那道身影,連忙上前兩步,恭敬地拱手行禮,齊聲叫著:“屬下見過頭兒。”

    鐵頭示意他們不用多禮了。

    “頭兒,你怎麼來了?”

    懷真低聲問著,神情恭謹,兄妹倆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又異口同聲低聲問著:“是不是姐姐出什麼事了?”

    鐵頭搖頭,“夫人要是出什麼事,我還能來這一趟嗎?”他拿出寒初藍寫的信以及那一千兩銀,遞給了懷真,說道:“我今夜跑這一趟,是有件事需要你們去配合,這是夫人寫給你們的信,這一千兩是夫人在帝都開酒樓賺到的錢,想到你們要配合安排那件事,要用到很多錢,就托我給你們送回來一千兩。”

    懷真兄妹對望一眼,懷真接過了書信及那一千兩銀,懷雲迅速地回屋裡端出一盞油燈,兄妹倆借著油燈的微弱燈光把寒初藍的信看完。

    看完後,兄妹倆齊齊拱手對鐵頭說道:“屬下等聽從頭兒的安排。”

    懷雲還說了一句:“屬下正在憂愁種田的事,要是有了那些人的幫忙,也不用再愁了。就是一時之間還找不到地方給他們住。”六千多名的雲家軍家屬,勞動力有一千人,足夠幫忙種六百畝的田了。反正田分散各處,人也分散各處,大家只會以為是他們請來的工人,不會有其他懷疑。

    再者遷徙的百姓經常會有,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

    “在夫人的田地上,能騰出來空地來的,就騰出來,先給他們搭建木屋或者茅草屋住著,等你們忙完了,再慢慢地幫他們改善住處。我會往這裡多派些人,有什麼事,你們憑暗號聯系,目前主子那裡還沒有鬧出什麼事來,這些人還是很安全的,一旦主子那裡鬧出了大事來,你們就要注意一點,做好隨時轉移的准備。”要真鬧出什麼事來,夜千澤也會提前派人回來幫忙把家屬先轉移的,否則憑著暗衛,難度上還是有點大。

    兄妹倆對望一眼,懷真低沉地應著:“頭兒放心,我們會完成任務的。”

    鐵頭點頭,“也是夫人在這裡置買了田地,有個地方好安排,否則那麼多人,還真不好安排。”

    “菜地也需要一些勞動力,把他們安插進去,我可以辭退一些身強力壯容易找到養家糊口工作的工人。”懷雲想著在春耕結束後,那些人的安排。

    “只要有個落腳處,他們也會自己找事情做的,你們能安排就安排,不能安排,就讓他們自己去找事情做,在生活上,你們多照顧一下就行。他們的丈夫兒子父親都跟著主子去了高城,他們是主子如今最放不下的人,要讓主子無後顧之憂,咱們身為屬下的,能幫主子多少就是多少了。”

    兄妹倆重重地點頭。

    “頭兒,姐姐在帝都裡還好嗎?”

    懷真關心地問了一句。

    懷雲也望著鐵頭。

    鐵頭嗯了一聲,避重就輕地答著:“還好吧,代大師已經進京了。”

    寒初藍在宮裡遇險的事兒,鐵頭不想讓懷真兄妹知道,最主要是不想讓寒爺爺夫妻知道,怕老人家擔心,如今兩位老人家生活得好好的,要是知道寒初藍現在帝都裡表面風光,實際上舉步維艱,老人家會難過,好生活也會被憂心取代而結束,那不是他們想要的。

    “原來代大師進京了,怪不得我到後山去看不到他了。”

    懷真說了一句。

    懷雲卻秀眉輕蹙,代青都進京了,不就說明姐姐情況不太好嗎?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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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暴怒的寒初藍

    像是看透了懷雲的心思似的,鐵頭低淡地說道:“你們不用擔心夫人,只要安心替夫人辦好事情就行了。”

    兄妹倆連忙拱手應著:“屬下知道。”

    鐵頭嗯了一聲,“你們休息吧。”

    說著,鐵頭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夜空裡。

    與此同時的帝都攝政王府裡,寒初藍還在看著她的帳冊,對於她重新回來,並且恢復身份不再掩飾,夜沐也沒有多說什麼,周妃並不知道她的計劃,看到她回來,只知道她身體恢復了健康,甚是歡喜,這兩天都在吩咐膳房裡的人給她這位世子妃燉湯補補身子。

    李氏從寒初藍的嘴裡得知代青也來了帝都,感覺到局勢似是漸漸地變得嚴峻了,但她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對寒初藍更加的關心。

    代青並沒有住在攝政王府裡,除了寒初藍知道他每天晚上都會守在流雲院裡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代青落腳於何方,那三獸更沒動靜。

    剛才寒初藍也把她准備挽救醉紅塵的計劃說給代青知,代青當即就用他的威嚴調來兩名有廚藝基礎的暗衛,吩咐他們明天在醉紅塵裡等著寒初藍,由寒初藍親自去指導他們的廚藝。

    “咚咚。”房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星月輕輕的叫聲伴隨著敲門聲隔門而入,“世子妃,你睡下了嗎?”

    寒初藍把帳冊合上,藏好後,才走到房門前開了門,問著:“怎麼了?”

    “慈慶宮的喬姑姑來了,說太皇太後請你進宮去。”

    微微地攏了攏秀氣的眉,寒初藍在心裡腹誹著:老太婆三更半夜的不睡覺,把她叫進宮去干嘛?准沒好事。

    “喬姑姑現在哪裡?”

    寒初藍一邊走出房間,一邊淡冷地問著。

    星月跟著她走,也是淡冷地回答著:“在前院裡等著世子妃。”

    “爹爹可知道?”

    星月嗯著,“王爺原本替世子妃回絕了喬姑姑,說等到天亮再讓世子妃進宮給太皇太後請安,但喬姑姑堅持說太皇太後吩咐過了,一定要把世子妃請進宮去。王爺才吩咐人到長風苑來傳話。”

    寒初藍不說話了。

    老太婆還是第一次在深更半夜把她叫進宮去的。

    前院裡,喬依兒帶著兩名小宮女在那裡等著寒初藍,夜沐一臉不爽地坐著,不時拿眼戳著喬依兒,喬依兒依舊淡定地站著,任憑夜沐把她戳成個黃蜂窩也毫不變色。

    她是太皇太後跟前的紅人,除了夜沐之外,其他王爺見著她,都禮讓三分,就怕她會在太皇太後面前說三道四,挑撥離間,就連少帝都她都是客客氣氣的。

    看到寒初藍來了,喬依兒微微地福了福身,嘴裡恭敬地說道:“奴婢見過世子妃。”她嘴裡說著恭敬的話,臉上卻板著,看不到半點對寒初藍的恭敬。

    寒初藍對喬依兒也沒有好感,更不會去討好喬依兒,反正喬依兒對她不尊,她也會對喬依兒不敬。

    “爹,太皇太後要見我?”

    寒初藍越過了喬依兒,走到夜沐的面前,溫聲問著。

    夜沐望向她,公媳倆人對視一眼後,夜沐才溫和地說道:“母後也是無理取鬧,就是你病後,沒有喝上你親自燉的湯,嫌棄慈慶宮廚子燉的湯不如你的好喝,看你還沒有好轉,母後也就一直忍著,你如今回來了,又兩天都不進宮去,她實在是饞得要命,就著喬姑姑半夜來騷擾你。”

    慈慶宮的廚子可以說是整個帝都最好的廚子之一,有著寒初藍湯的做法,怎麼可能做不出相同的味道來?陳王妃就沒有說過自家廚子做出來的美容湯不好喝,太皇太後不過是找一個借口半夜三更把寒初藍叫進宮去。夜沐很清楚其中必有陰謀,寒初藍也很清楚。

    “藍兒,你大病初愈,臉色都還差得很,就不要進宮了,等你再休息數天,再進宮去給太皇太後請安吧。”夜沐溫和地說道,示意寒初藍親自回絕喬依兒,不要在這個時候進宮去,還不知道宮裡藏著什麼變數等著呢。

    晚上,未經召喚,夜沐又不能進入深宮。皇宮男女之防特別的嚴,到了夜晚,七歲男童都不准留宿深宮。

    寒初藍這才轉身,淡淡地對喬依兒說道:“喬姑姑,麻煩你回宮轉告太皇太後,過兩天,等初藍的身體完全好轉了,初藍再進宮給太皇太後請安。”

    喬依兒堅決地拒絕:“世子妃,請不要為難奴婢了,太皇太後喝不到世子妃的湯,最近食欲都不好,心情也跟著不好,白天才責罰了幾名奴才呢。太皇太後說了,如果奴婢請不到世子妃進宮去,就要問奴婢的罪,還請世子妃見諒,體諒體諒我等做奴才的無奈。”

    “母後什麼時候食欲不好?本王怎麼沒有聞聽?”

    夜沐冷冷地駁問著喬依兒。

    喬依兒恭敬地答著:“從世子妃生病後,太皇太後既喝不到世子妃燉的湯,又擔心世子妃的病,就吃什麼都不香了。攝政王十天半月都不曾踏進慈慶宮一步,對太皇太後也不甚關心,怎麼會聞聽到太皇太後食欲不佳?”

    “大膽!”

    李公公喝斥著喬依兒。

    夜沐冷哼著,“喬姑姑這是在指責本王嗎?母後還真的教出一個好奴才呀。”

    喬依兒意識到自己一時口快,犯了過錯,連忙跪下,惶恐地說道:“攝政王恕罪,奴婢不敢。”

    “本王雖然漸漸地上了年紀,還沒有老到聾了,本王剛才可是聽得一清二楚的,喬姑姑就是指責本王!”夜沐站起來,走到喬依兒面前,對太皇太後跟前的這條狗,夜沐也是十分的不滿,應該說他對整個慈慶宮的人都不滿。“憑你小小一個管事姑姑,也敢指責本王!你配嗎?”

    喬依兒趕緊叩頭,惶恐不安:“奴婢不配,奴婢不配,求攝政王恕罪。是奴婢多嘴了,奴婢掌嘴。”說著,喬依兒抬手就很不客氣地自己掌摑著自己的嘴巴。寒初藍在一旁淡冷地看著,要是換作以前,她一定會喬依兒說幾句話,在經歷了這麼多後,她對待每個人的態度也在改變,是敵是友也能分得清。

    她明白對敵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

    喬依兒帶來的那兩名小宮女也嚇得跪在地上,低垂著頭,瑟瑟發抖,害怕夜沐的怒火也燒到自己的身上來。

    等到喬依兒那張美艷的臉被她自己掌摑得又紅又腫,嘴角都在流血了,夜沐才淡冷地一揮手,說道:“好了。”

    “謝攝政王。”

    喬依兒還不忘恭恭敬敬地謝恩。

    在夜沐這裡,她今天晚上是徹徹底底地栽了一個跟頭,夜沐連太皇太後都怨恨著,要不是太皇太後是他的生母,母子倆還不知道鬧成什麼樣子呢,喬依兒不過是小小一名管事姑姑,也敢指責夜沐,夜沐沒有把她的舌頭割了,已經算是開恩了。

    “滾!”

    夜沐低喝著。

    “攝政王,奴婢懇請世子妃隨奴婢們進宮。”已經腫著雙臉的喬依兒還是放棄要把寒初藍請進宮的初衷。

    夜沐怒,一腳就把喬依兒踹倒在地上,怒喝著:“滾!”

    喬依兒爬起來,依舊跪在那裡,惶恐卻又堅定地說道:“奴婢奉太皇太後之命前來請世子妃進宮,還望攝政王恕罪。”

    為人奴才就是這般的賤命,饒是太皇太後面前的紅人,她依舊賤如泥。

    她要爬起來!

    總有一天,她也會成為人上人,成為皇宮尊貴的女主人之一!

    “李公公,把她們都轟出去!”

    “爹,喬姑姑也是奉命行事。既然太皇太後想喝湯,那藍兒就跟著喬姑姑進宮去給太皇太後熬湯。”寒初藍適時地插一句話進來。太皇太後是個很固執的人,她今天晚上非要喝上湯,就算喬依兒無法把寒初藍請進宮去,她老人家也不會就此罷休的,說不定還會親臨攝政王府呢。這其實就是太皇太後和夜沐這對母子的斗法。

    她寒初藍被夾在中間,不過是一條兩端都能點燃的導火索。

    “藍兒。”

    夜沐輕叫著。

    寒初藍與公爹又對視一眼,夜沐便不作說話,看著寒初藍帶著星月跟著喬依兒進宮去了。

    太皇太後也真的是讓寒初藍進宮燉湯,並沒有為難寒初藍,看到喬依兒紅腫的臉,她老人家問清楚原因後,還把喬依兒斥責了一頓。

    在慈慶宮裡替太皇太後熬好了湯,看著太皇太後把湯喝下去了,寒初藍才退出慈慶宮。太皇太後派了一名太監送寒初藍主僕出宮,從慈慶宮一路而出,也沒有發生什麼事。

    小七駕著馬車在皇宮門前等著主僕倆,看到主僕倆出來,小七連忙趕著馬車過來,主僕倆上了馬車,小七掉轉車頭,就往攝政王而回。

    此刻已經是二更天了。

    整個帝都都安安靜靜的。

    只有寒初藍坐著的馬車行駛在靜靜的街道上。

    她和夜沐都覺得太皇太後此舉揣著陰謀,可是進宮後,她又發現不到半點的不對勁。難道老太婆真的是為了喝湯而半夜把她挖進宮裡去?

    寒初藍覺得不太可能,太皇太後肯定是有目的。

    “嘶——”馬兒忽然啼叫一聲,接著馬車驟然地停下來。

    星月立即推開車門,正想問小七發生了什麼事,看到堵攔住前方的一排黑衣人,眼角余光又捕捉到在路兩邊的建築物上都各站著一排黑衣人。星月連忙關上車門,低沉地對寒初藍說道:“世子妃,有人要攔路打劫呢。”

    “錢財身外物,要真是打劫財物的,給他們便是。”寒初藍淡淡地說著,微微地推開了馬車後門,看到在馬車的後方也有一排黑衣人,明顯他們主僕三人被人團團圍住了。

    這些黑衣人自然不是劫財的。

    小七冷冷地環視著四面八方的黑衣人。

    “一共有多少人?”

    車內的寒初藍看似沒有動靜,卻在低低地問著星月。

    星月也低聲地答著:“前面一排,十二個人,左右兩邊一共是二十四個人。”寒初藍說:“後面也是十二個人。那一共便是四十八個人,我們只有三個人,每個人要對付十六個人,星月,我肯定會輸。”

    撇她一眼,星月哼著:“你要是輸了,就等著被代大師扒你的皮吧。”

    寒初藍苦著俏臉,“可我學藝未成呀。”

    “你打不贏,你不會跑呀。”

    寒初藍嗯著,“我盡力吧。”

    她從衣袖裡摸出一瓶粉末來,一臉可惜地說道:“好好的一瓶辣椒粉,還是我剛才從慈慶宮大廚那裡討來的,現在要浪費了。”說著,她倒了並瓶的辣椒粉於掌心,余下的半瓶就給了星月,星月心領神會。

    馬車門重新推開了,寒初藍慢騰騰地爬下了車,那些黑衣人只是把他們圍住,倒是沒有馬上發起攻擊,估計是等著誰發號施令吧。

    “你們想干什麼?”

    寒初藍下車後,才看到前方的十二名黑衣人後面還站著一名身穿灰袍,戴著銀色面具的男子,那男子露出一雙冷狠的眸子,冷冷地注視著寒初藍。

    聽到寒初藍的問話,那灰袍男子沉冷地開口:“把鳳凰令交出來,可以留你們全屍。”

    鳳凰令?

    寒初藍面不改色,心裡卻在想著,婆婆的鳳凰令果然是讓人肖想的寶貴東西呀。

    這些人消息也真夠靈通的,這麼快就知道鳳凰令在她身上了。她不過在醉紅塵那裡露出了鳳凰令,當時醉紅塵就只有汪海瞧見了鳳凰令,這些人又是怎麼知道鳳凰令在她身上的?

    “鳳凰令?什麼東西?”

    寒初藍好奇地問著,“有樣版嗎?讓我瞧瞧是什麼東西。”寒初藍一邊說著一邊走上前去,黑衣人緊盯著她,灰袍則冷笑著,一揮手,吩咐著:“殺!”

    “撒!”寒初藍也叫了一聲,冷不防就把手裡的辣椒粉往那十二名黑衣人迎面撒去,

    黑衣人迅速地躲閃,但還是有幾名黑衣人的眼睛吹進了辣椒粉,辣得他們本能地就捂住雙眼,寒初藍一閃身伸手就從一名被辣椒粉辣到眼睛的黑衣人手裡奪得一把大刀,不客氣地一刀,把那名黑衣人砍傷,刀身染上了鮮血,寒初藍顧不得去悲哀自己已經踏上了手染鮮血的血腥之路,又砍了另外一名黑衣人一刀。

    她學到的招式是不多,但她輕功不錯,反應也夠快的,連砍兩名黑衣人後,在其他黑衣人撲向她時,她趕緊躍上半空,腳踩黑衣人的頭顱,施展輕功逃跑。

    她肯定打不過這些人的。

    而小七和星月也在一瞬間就被黑衣人圍住,根本就無法分身來救她,所以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想逃!”

    灰袍淡冷地一伸手,就攫住了寒初藍的腳踝,把寒初藍自半空中扯下來,寒初藍在被他捉住腳踝的時候,一個彎腰,手裡的大刀就朝灰袍當頭劈去!

    灰袍卻用兩根手指頭就把寒初藍劈來的大刀夾住了,攫住寒初藍腳下踝的手更是一甩,就把寒初藍甩在地上,像摔田雞一般,把寒初藍連甩了兩次,寒初藍只覺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轉,體內真氣亂竄,她壓制不住,一股血腥味湧上喉嚨,接著她吐了一口鮮血。

    這個灰袍夠狠!

    寒初藍還沒有爬起來,灰袍一腳就踏在寒初藍背後,腳力之大差點沒把寒初藍的背脊骨踩斷,他居高臨下地睨著寒初藍,冷笑著:“我勸你乖乖地交出鳳凰令,否則有你苦頭吃。”

    “我不知道什麼鳳凰令!”

    寒初藍咬著牙擠出話來。

    灰袍冷笑著,“你白天從醉紅塵出來的時候,有人瞧見你腰系著鳳凰令!”

    原來是她從醉紅塵出來上馬車的那一刻,被人瞧見了鳳凰令。寒初藍想不到敵人還真是無處不在呀,她一再地小心了,還是會被人盯著。

    索取鳳凰令的人,必定就是當年火燒她婆婆的凶手之一!

    “我腰系著的不過是我相公送給我的定情禮物,哪是什麼鳳凰令。”寒初藍沒有傻到去承認。灰袍卻不相信,出手如風點住寒初藍的穴位,就把寒初藍翻轉過身來,伸手去搜寒初藍的身。寒初藍大怒:“你敢對我上下其手!我要剁了你的手!”她的身子除了夜千澤之外,誰都不能摸!

    灰袍把她的警告當作耳邊風,她都被他點住了穴位,他就算扒光她,她又能怎樣?

    寒初藍氣得發飆,她一動怒,那股還沒有被她馴服的真氣就像巨浪一般,咆哮而來,一浪接著一浪沖擊著她被封住的穴位,在灰袍把手伸到她的懷裡搜尋鳳凰令的時候,她在巨浪的沖擊下,倏地沖開了被封住的穴位,穴位一被沖開,她倏地雙掌狠狠地拍向了灰袍,灰袍在她沖開穴位的時候就有所察覺,但還是慢了半拍,被她雙掌拍中,拍飛到一邊去,寒初藍又像個瘋子似的,迅速地撿起落地的大刀,飛撲過來一刀就朝灰袍探入她懷裡搜索鳳凰令的大手砍去,那凶狠的勁兒就像她穿越之初,餓極了,發覺一條蛇,拿著鋤頭狠砸那條蛇一樣。

    她穿越,離開了親人,離開了自己生活的世界,已經夠可憐的了,好,她既穿越,就安之,她也沒有被命運折磨倒,打算好好地繼續活下去,可是老天爺對她依舊很殘忍,有了飯吃,有了錢,有了新屋住,還要把她弄到這個處處充滿著陰謀算計的帝都來,她又不是女強文的主角,她只不過是一個很平凡的女主,只不過是想與自己心愛的相公,過著平淡生活的普通人,為什麼要讓她來面對這些?

    她恨!

    她氣!

    她也怨!

    她積壓在心頭的怒火在這一瞬間爆發,老虎不發威,都把她當成病貓看了!

    灰袍一閃,避開她凶狠劈來的大刀。震驚於寒初藍潛伏著的力量,剛剛被他連摔了兩下,都摔得暈頭轉向,明顯受了內傷,又被他封住穴位,卻在一瞬間就被她沖開,主子怎麼沒有告訴他,這個女子有著渾厚的內力?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把他封住的穴位沖開,那可是一等一高手才俱備的內力呀,能辦到這一點的,估計也只有元缺,這個女子竟然能!

    寒初藍是處於憤怒之中,人在憤怒之時,就會爆發一種無窮的力量,那種力量超出了她本身擁有的。她可以任人打,任人罵,就是不能任人摸她的身子。

    對女人來說,這也是一種極大的污辱。

    其他黑衣人趕緊圍過來。

    寒初藍現在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剁了灰袍的那只手!

    她揮著手裡的大刀,見人就砍,她使出來的招式本就是入門招式,可在她體內那股真氣的驅動下,那些招式都變成了凌厲的殺招,再加上她處於憤怒之中,一身真氣爆發到最高點,施展出來的輕功無形之中就成了她最有利的,如同鬼魅一般在黑衣人群中穿梭,她頭發散亂,衣裙飛舞,如同殺紅眼的羅剎一般。

    手起刀落,不是削去人的衣衫,就是砍了人的手腳。

    黑衣人被她這種不怕死的凶狠打法震到,全都落到她的面前,與她對峙著,卻不敢再輕易迎戰這個瘋子。

    寒初藍一身都是血,有她的,也有黑衣人的。

    披散著的頭發長至臀部,瞪著血紅的雙眼,真的像黑夜中的女妖。

    那把大刀還在不停地滴血。

    星月和小七也退到了寒初藍的身邊,主僕三人形成了一個三角形,面對著還不肯死心離去的黑衣人。黑衣人死了數人,傷了數人。星月和小七同樣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灰袍恢復了鎮靜,一揮手,又冷冷地命令著:“殺!”

    他自己則從地上撿起死去手下的大刀,親自迎戰寒初藍。

    又是一陣廝殺。

    寒初藍雖然爆發了無窮的力量,廝殺了那麼長時間,再加上身受內傷,整個人都累了,迎戰灰袍,又要分心去對付其他黑衣人,她開始處於下風。

    眼看她就要慘死於灰袍的刀下,總算有道人影掠來,不過出手數招,就把灰袍以及黑衣人逼退,那道人影一把挾起了寒初藍,一邊淡淡地吩咐著星月和小七:“走!”

    聽清楚是代青的聲音,小七和星月也不敢戀戰,逼退黑衣人後趕緊跟著代青逃離現場。

    遠處傳來了嘈雜又整齊的腳步聲,那是官兵。

    灰袍不敢去追趕代青,聽到腳步聲,知道官兵來了,一揮手,說道:“撤!”

    黑衣人槓起受傷的同伴,或者槓起戰死同伴的屍首,跟著灰袍消失於夜色裡。

    白天是一條繁華街道的,在今天晚上,卻成了一條血河。

    代青挾著寒初藍回到攝政王府,隱入了流雲院裡,星月和小七跟到流雲院裡,卻找不到代青的身影。

    寒初藍已經暈厥。

    把她挾抱進地道裡,沿著地道一直走,走了大概五十米遠,地道變得寬敞,接著便看到一塊如同廳那般大的地方,那裡擺放著一張桌子,在桌子的不遠處還有一張床,有道紅影在那裡等著,瞧見代青抱著暈厥的寒初藍進來,紅影心急地迎過來,心疼地問著:“代青,藍兒怎麼會傷成這般?”

    “藝不如人,便是這個下場。”

    代青把暈厥的寒初藍扔給紅影,紅影眼明手快地接抱住寒初藍,聽到代青的冷哼,她斥著代青,“別忘了害她傷成這般的人是你,澤兒要是知道,他會扒了你的皮。”

    “這丫頭,不逼她一逼,她永遠不會爆發。”

    “沒見過有你這樣的師父,你既然把鳳凰令給了藍兒,又何必洩露出去,說鳳凰令在藍兒身上。”存心替寒初藍招來今天晚上的橫禍。

    紅影在罵著代青的時候,還不忘把寒初藍抱到床上,把寒初藍輕輕地放在床上,就命令著代青:“把你身上所有藥都留下來,你可以滾了!”

    代青把自己身上帶著的藥都掏出來扔給了紅影,然後他扭身就走,一點也不擔心寒初藍會死於今天晚上的橫禍之中。

    鳳凰令能引出當年害死公主的凶手。

    利用寒初藍引出凶手,也是給寒初藍一個血的磨練。

    寒初藍對武功的興趣始終不大,不逼她一逼,她都不會好好地練武。

    紅影立即扒開寒初藍的衣裳,替寒初藍把外傷處理好,然後又喂寒初藍服下兩顆治療內傷的藥丸,才在床沿上坐下,望著一身血衣的寒初藍,紅影心疼地摸了摸寒初藍的臉,心疼地說道:“藍兒,你受苦了。這也是你的命呀,誰讓你是澤兒的妻子。”

    “死不了吧?”

    代青淡冷的問話又響起,人已經重新出現在這裡。

    紅影看都不看他,冷哼著:“怎麼,怕了?”

    代青哼著:“我怕什麼,她要是沒有資格再站在澤兒的身邊,活著也是澤兒的累贅,不如死了更好。”

    “代青!你的舌頭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的毒辣?她好說歹說都是你的徒弟媳婦兒,也算是你的少夫人,你就巴不得她死嗎?公主泉下有知,知道你這樣折騰她的兒媳婦,看你將來如何去面對公主!”

    “傷得如何?”

    代青又問著。

    “內外都有傷,那些人真狠,你查到是誰派出的殺手嗎?”紅影望著還處於昏迷之中的寒初藍,低低地問著。

    代青凝眉,“灰袍的身形我有點熟悉,好像以前見過。”

    “是不是某位王爺?”

    “不是。”代青肯定地答著,“不是某位王爺,但他的身形我就是熟悉,他戴著銀色面具,看不到他的面容,而且一身武功也不弱。”

    紅影想了想,說道:“你是說穿著灰袍的?我倒想到有一個人挺喜歡灰袍的,就是與楚王交好的段大人,兵部侍郎。這個人除了上朝之外,都喜歡一身灰袍,就像楚王總喜歡一襲黑袍一般。”

    “對,就是他!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那家伙是從小小一名九品京官一步一步地爬到兵部侍郎這個位置上的,平時與楚王私交甚好,但為少帝和攝政王所忌,就等著抓他的錯處,把他貶出京去。”代青經紅影一提點,便確定了灰袍的身份。

    兩個人相視一眼,紅影低歎著:“咱們早就懷疑他們是加害公主的凶手之一,就是還沒有足夠的證據,現在把他們一步一步地引出來,好把他們捉個現形,替公主報仇。”

    “澤兒還沒有回來,都沒用。夜沐那個混蛋不會替公主報仇的。”

    代青罵著。

    “都是他的親人,他左右為難呀。”

    代青又不說話了。

    “今晚之事給攝政王一個機會,希望他能好好地把握,先把段大人除掉,斷了楚王一臂再說。”紅影又意有所指地說道,夜沐不會親自替妻報仇,但寒初藍今天晚上遇襲,夜沐可以嚴令追查,段大人雖然沒有外傷,但中了寒初藍的雙掌,肯定也受了一定的內傷,夜沐只要嚴令追查,就能查到段大人的頭上,夜襲攝政王世子妃,那是死罪!

    只要能揪出段大人來,段大人就不是被貶出京城,而是被斬首示眾了。

    “你替藍兒療傷吧,內傷。”

    紅影請求著代青。

    “她內傷不好,可無法去挽救公主的商業王國。代青,我覺得你真的給了藍兒很重的擔子,澤兒會心疼死的。”

    “誰叫那臭小子不懂經商。”

    代青哼著,還是認命地替用自己的真氣替寒初藍治療內傷。

    日夜兼程,快馬加鞭,才趕到高城的夜千澤,跟著一名將軍去主帥,夜見玉鈴蘭,忽然就狠狠地打了一個辣辣的噴嚏,他的心莫名地揪了揪,頓住腳步,朝帝都的方向望去,黑色的夜空連一顆星星都沒有,整片天空都黑得伸手難見五指,進入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了。

    他的妻,在帝都還好嗎?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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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23:32:42 |只看該作者
069 千澤的懷疑

    “夜將軍,請。”

    帶著夜千澤去見玉鈴蘭的那位將領,客氣又淡冷地對頓住腳步望向帝都方向的夜千澤再一次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提醒夜千澤不要再站下去,他們在這裡滯留了一段時間,局面還沒有打破,玉大將軍臉上的寒冰一天比一天厚呢。

    在歐陽烈命令大軍撤離了駐扎的大空地,退回了名州城後,玉鈴蘭曾給派了一支精騎兵到名州城看過,發現城門大開,卻沒有一名的守城士兵,而且沒有百姓進出城,玉鈴蘭更覺歐陽烈退回了名州城就是以退為進,當時那支精騎要是進城去,說不定有進無出,歐陽烈不是在擺空城計,他是在挖著陷阱著玉鈴蘭跳。

    玉鈴蘭敢說一旦他們進入名州城,絕對會遭到十面埋伏,而且歐陽烈的大軍也不會完全退入名州城,肯定還會有一部份潛伏在城外,一旦玉鈴蘭帶著大軍前來,他就會來過前後夾攻,把玉鈴蘭困死在名州城裡,關死城門,任他們宰殺了。

    歐陽烈這個人雖說出身尊貴,很小的時候就被立為太子了,但他以太子之尊,為了設局,甘願隱沒在茫茫人海中,制造著各種機會成為玉鈴蘭極度信任的軍師,可見這個人是狡猾多端的,也是心狠手辣的。如果不是對玉鈴蘭有情,玉鈴蘭當年就會死於他的局中,哪還能成為今天的戰神。

    玉鈴蘭打算安排夜千澤成為攻打名州的先鋒軍,反正少帝說過了夜千澤就是協助她打仗的,也就是說在軍中,她玉鈴蘭能指揮夜千澤。

    夜千澤帶來的又是七年前以凶狠出名的雲家軍,成為先鋒部隊很適合。

    夜千澤斂回了望向帝都的視線,他的妻,應該不會有事,如果有事,暗衛們也不敢不通知他。

    最近一直沒有暗衛送遞消息來,沒有消息也是好消息。

    “請。”

    那位將領帶著夜千澤繼續朝主帥將營走去。

    軍營中,就算是夜晚,也隨時可見巡邏的士兵。

    玉鈴蘭的帥營,常常亮著燭火到深夜。

    余許六人並沒有跟著夜千澤前來,以他們只能帶五百名兵的身份,玉鈴蘭一般不會見他們,除非有特殊情況。

    到了玉鈴蘭的帥營,那名將領對守在營前的兩名士兵說道:“稟報大將軍,夜將軍來了。”

    夜千澤是在子時到達高城的,稍作休息後就來見玉鈴蘭了。玉鈴蘭是早就知道了夜千澤會在今天晚上到達。

    可以說夜千澤從出了帝都後,一路而來的路線及行程,玉鈴蘭都是很清楚的,對於夜千澤有了半個多月就能趕到高城的速度,玉鈴蘭還是很滿意的。

    其中一名士兵先是恭敬地向帳蓬裡的玉鈴蘭稟報著:“報!”

    玉鈴蘭冰冷的聲音傳出來:“進來!”

    那名士兵進入了帳蓬裡,片刻後走出來,對那位將領恭敬地說道:“風將軍,大將軍請夜將軍進去。”

    被叫做風將軍的那名將領這才帶著夜千澤進入帥營。

    玉鈴蘭還是一身的鎧甲,不過沒有戴著帽子,滿頭青絲只盤成了一個發髻於腦後,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梳著各種各樣的發型。身為軍人的她,也享受不到女性的各種美好,她習慣了刀槍,習慣了簡單。

    她似乎在看兵書,看到夜千澤進來,她才放下兵書,卻沒有站起來,而是冷冷地地坐在案台內,抬眸冷冷地往夜千澤掃射而來,那兩道冰冷的視線,簡直就像兩剃刀,狠狠地削著夜千澤。

    身穿鎧甲的夜千澤,俊美中又散發著一股剛強的英氣,比起平時妖孽一般的他更加的吸引人,玉鈴蘭審視著這個政敵之子。十幾年前,她是見過此子的,那時候此子還是個小毛孩,因為過於俊美,她還以為是個女孩兒,知道是個男孩,她頓時就生出惡感,認定此子長大後必定成為女人的禍害。

    十幾年後的今天再見,他都長得那般高大了,雖然身子看似有點瘦削,倒是還堅實,從他沉穩的步伐中可以看出來。

    傳說中已經被燒死的世子爺,竟然還活著,還活得好好的。

    “末將夜千澤見過大將軍。”

    夜千澤朝玉鈴蘭拱拱手,微微地行了一禮。

    “嗯。”

    玉鈴蘭沉沉地嗯了一聲,用眼神示意夜千澤不用多禮了。

    夜千澤行過禮後便靜靜地站在那裡,等著玉鈴蘭的下一步動作。玉鈴蘭在這個時候還要他來見她,肯定有安排的。

    果然,玉鈴蘭招呼夜千澤近前,她把一幅地圖鋪展開在案台上,指著地圖裡的名州,對夜千澤說道:“東辰國大軍已經退守名州,名州本是我朝城池,被他們奪了去,如今我們先要把失去的城池一座一座地拿回來,再把東辰國大軍趕出大星。東辰國的帝君歐陽烈坐守著大軍,等於御駕親征了,士氣大振,再者歐陽烈對我的作戰方案摸得很清楚,於我軍極大不利,不知道夜將軍可有好法子攻城?”雲家軍中就有一支小分隊是擅長攻城的,這一次可以用上了。

    夜千澤看了看地圖,說道:“大將軍,末將才來,還沒有真正了解清楚,還不敢妄下定論,請大將軍容許末將先去名州看過地形再作決定。”

    玉鈴蘭微微地點頭。

    千裡迢迢趕來,就算雲家軍是一支精英部隊,也累了,需要休息一天才能上戰場,玉鈴蘭不會讓雲家軍立即就去攻打名州,只不過是先找夜千澤商量對策,也是試探一下夜千澤有幾分能力。

    兩個人就奪回名州一事談了一會兒,玉鈴蘭就讓夜千澤先回帳裡休息。

    此時距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

    “末將告退。”

    夜千澤又朝玉鈴蘭行了一禮,才退出玉鈴蘭的帥營,風將軍沒有跟著出來,不知道他和玉鈴蘭還會再談什麼。

    回到自己的帳裡,余許等人都還在等著他,其他將士們則休息了。

    “夜將軍,那婆娘連夜讓你去見她,不會是讓我們明天就去對付東辰國的大軍吧?”胡九功對玉鈴蘭甚至是不敬,看到夜千澤回來,心急地問著。

    夜千澤在案台前坐下,淡冷地說道:“累兵必敗,她行軍打仗這麼多年,這點小道理她哪有不知道,除非存心讓我們去送死,否則也不會讓我們明天就出兵。”

    “那她這麼急著要見你做什麼?明天再見不行嗎?”

    徐周也問著。

    夜千澤還是淡冷地答著:“她打算攻打名州,確切來說是要從東辰大軍手裡奪回名州。九成派我們當先鋒,連夜找我,不過是讓我早點想到攻城的辦法,配合起來,成功率高一點而已。”

    “她與東辰國又不是第一次交戰,兩軍對陣那麼長時間了,東辰國進不了,她也進不了,僵在這裡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余許老成地質疑著。

    夜千澤冷笑了一下,又抿唇不語。

    玉鈴蘭不可能一直僵著不前進,應該是東辰國真不好對付吧。就算她與東辰國不是第一次交戰,可往往就是交戰的次數太多,彼此都了解,在這種情況下,一方想突破僵局就很難。而據他掌握到的情報來看,歐陽烈似乎存心拖著玉鈴蘭,玉鈴蘭叫陣,兩軍會廝殺一番,卻是誰也討不到半點的便宜。

    高城又是易守難攻,其他路線又被玉鈴蘭提前封死,歐陽烈想拿下高城就只能正面攻城,但正面攻城,玉鈴蘭又占盡了優勢,除非歐陽烈的人能飛天遁地,否則攻高城,必定死傷慘重,還不一定能攻下。他退回名州,引著玉鈴蘭化被動為主動,也是一種戰略,就像玉鈴蘭說的以退為進。玉鈴蘭要是去攻名州,歐陽烈成了有利的一方,攻城向來是戰爭中最為慘烈也是最困難的,玉鈴蘭的主力就會受到削弱,幾次下來,玉鈴蘭不僅主力受損,士氣也會低落,畢竟東辰國有十幾萬大軍,而玉鈴蘭不過區區八萬人。那八萬人如今又被她分開了,力量本來就懸殊了,再算上高城的守兵,人數上也遠遠不及東辰國。一旦士氣因為久攻名州不下而低落,這一仗玉鈴蘭基本上是敗的了。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沒有萬無一失的攻城方案,玉鈴蘭都不會輕易攻城。

    而他的到來,不僅是玉鈴蘭出兵的先鋒,也是因為上頭想他這樣死。

    余許看到夜千澤抿唇不語,也能猜到一些原因,也跟著沉默了。

    “大家都休息去吧,明天我們再去偵察一下地形,想個辦法攻城。”夜千澤低沉地吩咐著大家都去休息,眾人默默地退出去,余許沒有跟著大家出去,留了下來,看著夜千澤,試探地問著:“夜將軍打算現在就去名州看看嗎?”

    夜千澤一邊自案台上站起來,一邊動手脫下自己身上的鎧甲,換上了便服,又淺淺地笑睨著余許,問著:“要不要一起去?”

    余許難得地笑道:“末將遵命。”

    “別讓他們知道,人太多,不方便。”再者那五個人始終不及余許老成。

    余許明白,他比夜千澤更清楚自己那些兄弟們的性子。

    兩個人都換上了便服,借著黎明前最黑暗的天色,以及這個時候大家都處於最疲倦的時候,偷偷地離開了軍營,牽了兩匹戰馬,悄悄地往名州的方向跑去。

    名州距離高城騎馬的話,僅有半個時辰的路程。

    夜千澤與余許到達名州的時候,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呢。

    越過了長長的護城河,來到城門前,高高的城樓上安安靜靜的,沒有看到一名守兵,城門在夜晚也沒有關閉,也沒有燈光,好像名州就是一座空城似的,整座城池都被黑色籠罩著。

    兩個人遠遠地就下了馬,把馬兒拴在一棵樹上,兩個人才悄悄地摸近城牆底下。城門是大開,兩個人可不敢大搖大擺地從城門進去。

    余許身經百戰,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的放肆兼大膽,敢大開城門誘敵入城的。

    他真想看看城裡布置成了什麼樣子。

    夜千澤用眼神示意余許先等他躍上城樓上看看,他輕功了得。余許用眼神提醒他要小心,他輕輕點頭,便躍上了城樓,城樓上也沒有人,真的半個人影都沒有,夜千澤更加的謹慎,覺得歐陽烈絕對是一個如同元缺一般的難纏對手。他小心地走動著,悄悄地望向城內,城裡倒是有燈火,看著像是早起的百姓們點著的燭火,而守城將士還是看不到。

    夜千澤疑心大起,十幾萬的大軍,會藏到哪裡去?還是都化妝成百姓了?

    歐陽烈此刻又會在什麼地方?

    夜千澤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再躍到街邊上的建築物上,飛快地走動著,歐陽烈為帝君,他肯定住在全城裡最好的地方,不擾民的話,便是名州府衙了。

    夜千澤也沒有猜錯,歐陽烈就是住在名州府衙裡。

    名州府衙裡倒是戒備森嚴,畢竟歐陽烈暫住於此。再多守兵,對夜千澤這樣的高手來說,也沒有多大的防備作用,他輕易就摸進了名州府衙。

    夜千澤沒有摸進歐陽烈的房間,他聽說歐陽烈也是位高手,他此刻潛入名州,就是想看看歐陽烈在搞什麼鬼,余許在城外,是負責偵探名州的地形情況,哪怕天色還黑著,對兩人來說影響不大,特別是夜千澤。

    他無意中摸進了歐陽烈臨時的書房裡,借著深厚的內力,他倒是能把這間臨時的書房擺設看得一清二楚,在案台後面,懸貼著一幅地圖,這是行軍之人必備的。夜千澤走到案台前,正想翻找,赫然看到案台上擺著一幅美人畫像,那畫像上的女子除了眼神不像之外,其他方面都畫得像極了寒初藍。

    本能地,夜千澤就拿起了愛妻的畫像,忍不住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著畫像中的寒初藍,眼底一片柔情,心裡卻充滿了疑惑,在歐陽烈的臨時書房裡,他竟然能看到他愛妻的畫像,怎麼會?

    寒初藍肯定沒有見過歐陽烈,更不可能與歐陽烈扯上關系……驀然,夜千澤想起了在臨川城的時候,寒初藍搶走了一名青衣男子的馬,也就是如今的藍騎,那個青衣男人身上佩戴著一塊腰牌,是象征東辰國皇室的,而且那名青衣男子與寒初藍也有三四分的相像,特別是眼睛都一樣的烏黑明亮,還有那個青衣男人在瞧著寒初藍的畫像時,也顯得特別的震驚。再聯想到寒初藍不是寒家的親生女兒,而是撿來的,更是在東辰國與大星王朝發生戰爭時撿到的,此刻看著這幅畫像,夜千澤心底有著驚疑,他家的小妻子該不會有著顯赫驚人的身份吧?

    這幅畫像是歐陽烈根據歐陽易的描述,自己想像畫出來的女兒畫像,歐陽易說他的女兒像極了他,他便照著鏡子畫著自己的樣子,只不過是改成了女子畫像,沒想到還真讓他畫出了寒初藍的樣子,只不過他沒有真正見過寒初藍,也就畫不出寒初藍的眼神來。

    如果寒初藍與東辰國皇室扯上關系,那她又怎麼會被送到楊縣去?

    寒爺爺是在楊縣的路上撿到寒初藍的,帶著寒初藍的當時是一位將領。

    而據他所知,東辰國現任帝君一直沒有娶後納妃,也沒有聽說過他與誰有過一段情,他應該不會有女兒才對。但如果沒有女兒,那他畫著寒初藍的畫像做什麼?該不會是做夢,夢到寒初藍,就畫出來想去尋找娶為妻吧?

    夜千澤被自己瘋狂的猜測嚇到。

    現在已經有很多的人和他搶寒初藍了,他可不想再添一個敵國帝君為情敵。

    把畫像卷起來往懷裡一塞,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他愛妻的畫像,他得帶走,不能留在敵國帝君這裡。

    “把你拿走的東西留下來!”

    沉冷的聲音忽然響起,接著外面火光沖天,一名瘦削卻高大的男子在一大群人的簇擁下大步而入。

    看到那名瘦削的男人,夜千澤眼底又掠過了驚疑。

    他敢說,這名瘦削的男人就是東辰國的帝君歐陽烈,雖然歐陽烈是一身便服,但他那股王者氣概卻是常服掩飾不住的,再者有太多的人簇擁著他而入。

    被發現了,夜千澤也不慌不忙的,只是轉身淡冷地對視著歐陽烈,淡冷地說道:“那東西,我一定要帶走!”他愛妻的畫像呢。

    歐陽烈定定地注視著眼前這位年輕的男子,不過二十一二歲的光景,俊美得很過份,他歐陽家的男兒都是人中龍鳳,個個俊美如玉,可與眼前這名男子相比,卻相差甚遠。雖然這名男子美得如同妖孽,兩道飛揚著的劍眉卻又中和了他的邪美,讓他看上去不算陰柔,而且氣息尊貴,龍章鳳姿,如此的卓爾不凡,一見之下,歐陽烈就對這名男子生出了幾分的好感。

    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會潛入名州城內的人,必定是大星王朝的人。

    也就是他的敵人,除了玉鈴蘭之外,他還能對自己的敵人生出好感,真的很特別,可他就是生出了這樣的好感。

    再者眼前的年輕人膽敢一個人潛入名州城,還摸入名州府衙,膽識過人,也必有絕技在身。

    大星王朝新一代的佼佼者,只有一個元缺是他知曉的,眼前這個男子不可能是元缺,那會是誰?

    “把畫像留下,看在你如此有膽有識,只要你能走出這座府衙,朕保你一路暢通無阻地出城。”歐陽烈的話裡少了剛剛的嚴厲,但還是極其低沉。

    夜千澤淡淡地笑著,“我想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畫像我一定要帶走!”

    歐陽烈沉下臉來,瞪著他,冷哼著:“如果你能給朕一個合理的理由,又能帶著這畫像走出去的話,朕依舊可以保你活著離開名州城。”

    夜千澤也冷哼著,“在下倒是想問問帝君你何來此畫?”

    歐陽烈略略地挑眉,“你認識畫中的女子?”

    夜千澤不答,等於默認了。

    歐陽烈神色立即變了,一揮手,就對左右說道:“都給朕退下,統統退下,退到府外去,沒有朕的命令,誰都不准進來。”

    “皇上!”

    眾人低叫著。

    “退下!”

    歐陽烈低沉地命令著。

    眾人無奈,只得退下。

    書房裡,便只有歐陽烈與夜千澤了。

    歐陽烈走過來,點著了燭火,身為一國帝君,敵人就近在眼前,他都還能淡定地走過來點燃燭火,這份鎮定,這份膽量,也讓夜千澤生出幾分的欽佩來。

    “要不要坐下?”

    歐陽烈客氣地問著夜千澤。

    夜千澤一旋身,就在一張椅子前落座。

    “好!”

    歐陽烈贊賞地說了一句。

    “敢問尊姓大名?”

    “夜千澤。”

    夜千澤?

    “你是大星王朝皇室中人?”歐陽烈頗有點吃驚,倒沒想到夜千澤會是皇室中人。

    夜千澤淡冷地應了一句:“皇上不也是皇室中人。”這有什麼吃驚的,歐陽烈身為一國之君都能出現在戰場上呢,他不過是區區一名世子,怎麼就不能出現在戰場上?

    歐陽烈笑了笑,“朕能問一句,畫中的女子,你是否真的認識?”

    夜千澤冷冷地對視著歐陽烈,“帝君不覺得這句話該是在下問的嗎?”

    歐陽烈盯著夜千澤的鳳眸,輕輕地說了一句:“這畫像是朕親自畫的,她是朕這一生中最對不起的,欠得最多的人。”

    他的女兒,他連一面都還不曾見著,更不曾親自撫養過,已經十七個年頭了,他欠女兒太多,也是最對不起女兒。

    夜千澤剔剔眉,歐陽烈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溫柔帶著歉意,夾著憐惜,既像一位慈父對女兒的思念,又像在思念情人,讓他難以分析歐陽烈與寒初藍的關系。寒初藍不可能是歐陽烈的情人,難道是女兒?或者是歐陽烈思念的是他的愛人,只不過與寒初藍長得相像?可寒初藍與歐陽烈卻有八分的相像呀,不是父女親人,哪能長得那般的相像?

    “在下累了,回去洗洗睡了。”

    夜千澤忽然站起來,身形一閃就往外面掠去,歐陽烈也在同一時間追來,雖然未能攔下夜千澤,卻能緊咬著夜千澤不放,他不死心地追問著:“你是否知道她在哪裡?”

    “你只要知道她活得很好就行!”

    夜千澤丟回一句話,就往府衙外面逃去。守在外面的人立即把他團團圍住,想都不想,便是一場廝殺。

    “要活口!”

    歐陽烈吩咐著。

    好不容易才從大星王朝的人嘴裡得知女兒的下落,就算是用刑逼供,他也要從夜千澤的嘴裡撬到女兒的下落,當然了首先就要先捉到夜千澤。

    夜千澤卻不想戀戰,他甩出幾枚煙幕彈,趁著煙幕四起之際,迅速地逃離。等到煙消雲散時,他俊挺的身影已經掠出了老遠,就算歐陽烈想追也追不上了。

    “皇上要不要啟動機關?”

    一名將領恭敬地問著。

    歐陽烈搖頭,“跑了就跑了,機關可不是為他一個人而設的。相信很快咱們還是會再見的。”望著夜千澤遠去的方向,歐陽烈在心裡說著:年輕人,看在你知道我女兒下落的份上,在戰場上,朕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立即派人打聽一下夜千澤真正的身份!”

    歐陽烈接著吩咐。

    這個年輕人,他有好感,也有幾分的欣賞,很像年輕時的他,做賊被人捉個正著還能鎮定自若。但這樣的人一旦成了他的敵人,便會是勁敵。

    勁敵的底細,首先就要摸清楚。

    所謂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就像他和玉鈴蘭一般,他了解玉鈴蘭,玉鈴蘭又了解他。當年他要是沒有對玉鈴蘭動情,大星王朝焉能存活到現在?他與玉鈴蘭那場斷情絕愛的血戰,他終是手下留情了,在他被重創,她也重傷之際,他退兵,她也收兵,戰爭才暫停了十幾年。

    “是。”

    立即有人聽令而去。

    卻說夜千澤擲了幾枚煙幕彈得以逃脫圍困,出了名州城,余許在外面等著,看到他安全出來,吁了一口氣,匆匆地迎上前來,夜千澤對他說一句:“快走!”

    余許一句話都沒有說,與他匆匆地離開,找到了馬兒,解開馬韁繩,兩人飛身上馬,策馬而去。東方的天際已經白了起來,慢慢地,黑色慢慢地被白色取代。

    回到了帳營裡,夜千澤若無其事地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身上的便服都沒有換。

    余許不知道他進城後看到了什麼,他在外面察看過之後,也曾躍上高牆看過城裡,除了黑漆漆的一片之外,就只看到那些建築物,沒有看到東辰國的大軍,著實讓他費猜疑呀。

    跟隨雲飛揚作戰無數次,他真的沒遇到過像歐陽烈這般作戰的人。

    怪不得玉鈴蘭不敢輕易出兵,這麼棘辣難揣測的對手,沒有十分的把握,出兵都有可能輸掉,就算不輸,也會落得個兩敗俱傷,占不到半點便宜。

    夜千澤閉著雙眸,腦裡想著的卻是寒初藍。

    懷裡還塞著他從歐陽烈那裡偷取而來的畫像,聯想到歐陽烈對畫中人兒的歉意,憐惜及那抹溫柔,夜千澤的劍眉又蹙了起來,干脆就不睡了,現在他也不可能還睡得著,好在他內力深厚,稍作調息,又是神采奕奕的。

    拿出畫卷,展開鋪在他的案台上,夜千澤修長的手指在畫像上來來回回地撫摸著,低喃著:“藍兒,你要是能從畫裡走出來,那該有多好呀。”

    那樣的話,寒初藍便是畫中仙了,而不是人。

    不知道撫摸畫像多少回,夜千澤決定自己畫一幅寒初藍的畫像,歐陽烈畫的沒有十分相似,再者眼神畫不好。寒初藍就在他的腦海裡,在他的心頭上,他畫出來的寒初藍才是栩栩如生的。

    想到做到,夜千澤立即自己磨墨,鋪開紙張,細心又深情地在紙張上勾畫著愛妻的畫像。

    他又想到了寒初藍畫過的一幅他的畫像,她畫他,畫得看似粗糙,其實畫得比誰都要好,連他臉上的線條都能畫得清清楚楊,她告訴過他,那叫做素描。

    帝都一別,又過去了大半個月了,不知道她是否還像以前那般寫情書給他,都用“同上”代替。雖說一行行,一列列都是“同上”兩個字,他卻能體會到她對他的那片深切思念,就如同他思念她一樣。

    越是想,夜千澤畫得畫便越有感情,融入了感情的畫像似是帶著靈魂,瞧著就像見到真人一般。

    好不容易畫好了寒初藍的畫像,等到墨水干了後,夜千澤才拿起自己畫的畫像,凝望著自己畫的,滿意地淺笑起來:“藍兒,這個才像你。東辰帝君畫的只是外殼,沒有靈魂,你相公我畫的才有靈魂。藍兒,你現在做什麼?相公我真的很想你呀。”

    坐在案台內,夜千澤就這樣拿著寒初藍的畫像,看了一遍又一遍,摸了一遍又一遍,有千言萬語,都化作了此刻的凝望。

    希望他的妻在帝都安好!

    她好了,他才好!

    你若安好,便是我的晴天。

    至於寒初藍與歐陽烈的關系,他也會慢慢查證,希望兩個人沒有什麼關系吧。

    這一點,夜千澤有點自欺欺人。

    如果寒初藍與歐陽烈是親人關系,帝都那些人知曉了,他的藍兒鐵定會涉入他母妃的後塵。他不允許那樣的事情再發生!

    母妃的悲劇已經終結,哪怕他的藍兒會是東辰國的人,依舊他最愛的妻子!

    他說過要給藍兒幸福,所以他要強大,要努力,只有那樣才能防止母妃的悲劇重現。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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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23:32:55 |只看該作者
070 無毒不有

    帝都。

    迷迷糊糊中,寒初藍似是夢見了夜千澤,夜千澤正一臉深情地凝視著她,似是憐惜地對她說道:“藍兒,我不過是才離京大半個月,你怎麼就傷成這個樣子了?你教我如何放心呀?”

    寒初藍很想告訴自家男人,她沒事,她還沒有死呢,受點傷算什麼?

    她也很大聲地說了,可夜千澤似乎沒有聽清楚似的,還是深情又憐惜地凝望著她,聽不到就聽不到吧,能看到就行,寒初藍神色也放柔,回睇著夜千澤,覺得大半個月不見,夜千澤瘦了,她也忍不住心疼地說道:“千澤,你都瘦了。”

    夜千澤柔柔地笑著,溫柔地包住了她的雙手,輕輕地說道:“對你日思夜想,就瘦了。”

    寒初藍心疼卻又像喝了蜜糖一樣甜,她正想告訴夜千澤,她也很想他,可是一抬眸,夜千澤卻放開了包住她的雙手,越走越遠了。寒初藍急了,拼命地大叫著:“千澤!千澤!”

    “藍兒,藍兒。”

    一雙溫柔又溫暖的手緊緊地捉住了寒初藍胡亂揮舞的雙手,聽到她大叫著夜千澤的名字,李氏眼底有著憐惜,夜沐坐在桌前,臉色沉凝,周妃把濕帕子自寒初藍的額角上拿開,重新用冷水清洗,再擰干水,把帕子又貼放回寒初藍的額上。

    寒初藍內外兼傷,雖然紅影給她上了藥,代青也給她療了傷,或許是傷口消毒不夠,天亮後,寒初藍便發燒了,又像上次那般,燒得暈暈沉沉,迷迷糊糊的。

    知道寒初藍從宮裡回來後遇到襲擊,夜沐當即下令全城追捕凶手。

    “藥熬好了嗎?”

    夜沐聽到兒媳婦忽然大叫著兒子的名字,心裡揪痛著,低沉地沖著房外問著,李公公趕緊去催著彩月。

    “千澤……”

    寒初藍神智不清不楚的,雙手被李氏抓住了,就以為自己拉住了夜千澤,慌亂地叫著:“千澤,你才回來又要走了嗎?千澤,我想你……”

    說著,寒初藍的眼角流下了兩行清淚。

    平時的她很堅強,但在喝醉了酒,或者像此刻生病,神智不清的時候,她就會變得很脆弱,她會想念她想念的人,一想到自己如今的狀況,以前的日子,她就想哭。

    經歷了那麼多,忍了那麼多,她也真的很想大哭一場,有時候覺得活得很累。

    “藍兒。”李氏聽著她的呢喃,看著她眼角流下來的兩行清淚,頓時心如刀絞。她也格外地懷念起千澤娶了寒初藍後,在張家村的那半年日子。

    母慈子孝,家庭和睦,夫妻和美,哪怕是早出晚歸,日子過得艱苦卻甜美呀,至少沒有這麼多的暗殺。

    周妃眼圈紅了紅,偷偷地用自己身上帶著的帕子拭了拭淚。

    “王爺,世子妃的藥熬好了。”

    李公公端著一碗藥小心翼翼地走進來。

    夜沐立即站起來,一步上前,接過了那碗藥,就往床邊走去,周妃伸手想接過那碗藥,溫聲說道:“王爺,妾身來喂藍兒吧。”

    “你扶著她,我來。”

    夜沐沉聲吩咐著,人已經在床邊坐下,李氏往後退開,包住寒初藍的手便松開了,寒初藍又似乎不安穩起來,不知道她又做了什麼夢,她呢喃著:“媽,我好想你們,好想回到你們的身邊……千澤……”

    她要不是愛上了夜千澤,她根本不會甘願去承受這些。

    “藍兒,醒醒。”

    夜沐輕輕地叫著。

    周妃也輕拍著寒初藍蒼白的臉,輕柔地叫道:“藍兒,醒醒,喝藥了。”

    聽到叫喚聲,寒初藍自夢中回過魂來,她睜開雙眸,潛意識裡盼望看到夜千澤,當她看到熟悉的房間,看到自己的公婆正圍坐在床前時,眼前的一切立即把她自期盼中打回了現實。她不過是在做夢,夜千澤去打仗了,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回來呢。

    眼底的失望一掠而過,寒初藍隨即勉強地笑問著夜沐:“爹,你們怎麼在這裡?我怎麼覺得頭重腳輕的?”本能地抬手摸著額,寒初藍懊惱地低叫著:“怎麼又發燒了。”

    昨天晚上那一幕如同潮水一般倒回了腦海裡,寒初藍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麼又發燒的了。她昨天晚上砍傷砍死了數名黑衣人,但她也受了傷,挨了幾刀,雖說都是皮外傷,或許是因為傷口多,所以誘發了炎症,便發燒了。

    她還被那個凶狠的灰袍當成田雞一般摔了兩次,內傷便是這樣來的。

    不過她現在感覺不到五髒六腑有傷,只是稍微有點不舒服而已,皮外傷倒是痛得讓她臉色煞白。應該是誰替她療過內傷了,除了代青還會有誰?代青以前整到她身受內傷,又怕夜千澤知道,就趕緊扔給她一顆說什麼是千金難求的珍貴名藥讓她服下,那藥還真有效果,吃下去後休息上一個時辰,她就覺得沒事了。

    代青應該又給她服下了什麼千金難求的珍貴名藥吧。

    後知後覺地,寒初藍才意識到代青身上似乎也經常能摸出一些藥來,代青不會也學過醫理吧?

    代青也有一身傲人的武功,夜千澤就是他教出來的,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劍法,夜千澤是青出於藍更勝藍。除了劍法,夜千澤在其他方面還是不如代青的,畢竟是徒弟嘛。寒初藍現在只知道當今天下,武功深不可測的人便是藥王谷的谷主,而藥王谷谷主的徒弟便是元缺,瞧元缺那身如同無底洞一般探不到底的武功就可以知道藥王谷谷主多麼厲害了,但再厲害的人物也是從拜師學藝開始的。寒初藍突發奇想,代青和藥王谷的谷主會不會是師兄弟?

    汗!

    寒初藍頓時覺得自己就是小說看得太多了。

    代青可是大歷國的人。

    藥王谷谷主卻是大星王朝的人,哦,不對,沒有人說藥王谷谷主是哪一國的人呢。

    那這麼說,還真有那點可能性呢。

    “藍兒,來,先喝藥。”夜沐溫和地說道,單手要去扶寒初藍,周妃連忙上前,小心地把寒初藍扶坐起來,小心地避開了寒初藍身上的那些傷口。

    “爹,我自己來吧。”

    寒初藍不習慣被大家圍著她打轉,她伸手就從夜沐的手裡接過了藥碗,望著黑糊糊的藥汁,她隨口問了一句:“是不是那個有著花白胡子的老御醫開的藥?他的藥最苦。”

    說完,她把藥碗湊到嘴邊,眉都不皺一下,就喝起藥來,一口氣喝完一碗藥。

    在她喝完藥後,李氏給她遞來蜜餞,她搖頭,表示不需要蜜餞。良藥都是苦口的,這點為她好的苦,她還是能承受得起。

    “藍兒,你好好休息,御醫說,喝了藥,一會兒就會退燒的了。”

    “爹,我沒事的,你們都不用太擔心了,藍兒又不是第一次受傷。”寒初藍說得雲淡風輕,聽著的人卻心如刀絞。

    在鄉下,寒初藍就受過一次外傷,那時候有元缺在,她能免受傷口疼痛的折磨,如今元缺不在京中,誰都沒有那種能讓外傷的傷口完全不痛的止痛藥。元缺當初也大方地給了寒初藍一瓶止痛藥的,寒初藍沒有用完,余下的都給夜千澤帶著。

    元缺有時候特別的生氣,特別的心酸就是這樣,他研制出來的各種名貴的藥,大方地送給了寒初藍,寒初藍不捨得用,轉手就全給了夜千澤。

    “王爺,兩宮太後還有皇上都來了,鸞駕馬上就到了。”

    李公公忽然進來稟報著。

    宮裡頭的人是聽說寒初藍在昨天晚上進宮給太皇太後燉湯,出宮時遭到殺手的伏殺受了重傷,又誘發了炎症,發起高燒來,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愧疚,太皇太後第一次放下了身段,願意親臨攝政王府來看望寒初藍。

    太皇太後都親臨攝政王府探望寒初藍,元太後便也跟著來做個樣子。

    夜無極是三個人之中真正關心寒初藍傷情的人。

    上次寒初藍在皇宮裡遇險,他明知道是夜宸身邊的若安做的,卻沒有任何的動作,就算夜沐後來下令徹查,因為他的包庇,若安成功地洗嫌,那一件事便成了空懸著的凶殺案。

    昨天晚上的事情,夜無極是不知情的,就是因為不知情,未在他掌握之中,他才會格外的擔心。

    數數日子,他的舅父也快要回來了。

    他真怕就在寒初藍受傷這幾天,舅父回京,然後發現寒初藍受傷,他未能盡到責任保護寒初藍周全,甚至暗中包庇曾經要置寒初藍於死地的凶手,舅父肯定會扒了他的皮,別看他是皇帝,舅父就不敢扒他的皮了。他更怕舅父會不會因此而不再幫助他?

    夜無極在擔心寒初藍的傷情時,更擔心自己的未來。

    不要怪他如此的無情,誰叫他是皇帝。

    對皇帝來說,沒有什麼比他坐著的那把龍椅以及皇權更重要。

    夜沐抿了抿唇,眼底隱隱有著怨,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寒初藍是進宮給太皇太後做湯出宮後才遇襲的,夜沐真的無法做到不去懷疑自己的母後,小七告訴他,那些人是沖著鳳凰令來的,他在吃驚鳳凰令的重現之外,也能迅速地縮短了懷疑的范圍。知道鳳凰令背後代表的是大筆財富的人,十個手指頭都數不完,他立即就把懷疑的目標鎖定了自己的母後及他的二哥夜宸。

    最近發生的事情,很多都讓他把重心指向了夜宸。

    夜沐打小便與夜宸感情特別的好,三位皇兄中,也是夜宸最疼他,但從夜宸的長子出生後,夜宸對他雖然還是很好,他又總覺得其中有點不對勁,就是這麼多年來,他無法找到那種不對勁的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夜宸的長子僅比夜千澤小上一歲,如今也二十歲了,早已經娶妻生子,又是楚王妃所出,是夜宸的嫡長子,但並未被立為世子,楚王府中的世子是楚王妃所生的小兒子,現在才十二歲的夜君墨。

    在請立夜君墨為世子的時候,據說楚王妃還為此事與楚王鬧過,但最後還是不了了之,畢竟兩個都是自己所生。

    棄長子而立幼子。

    楚王打破了大星王朝立嫡立長的老規矩。

    而且他對嫡長子的態度也很不好,完全是無視的那一種,除了嫡長子之外,其他子女,他又一視同仁,偶爾會偏愛於夜君墨,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夜沐本來最喜歡那位無緣世子之位的侄兒,看到兄長那樣對待侄兒,曾經委婉地提醒兄長,都是自己的子女,又都是嫡出的,不要那樣對待長子。夜宸每次都是轉移話題,對長子的態度依舊如舊,甚至是越來越差。到現在,他已經把長子一家三口趕到王府最偏遠的院子居住,連個使喚的下人都沒有安排一個,想來一個眼見為淨,還經常克扣長子一家三口的吃穿用度,都是楚王妃心疼兒孫,趁夜宸不在時,偷偷地給長子一家三口送點銀兩過去。

    站起來,夜沐淡冷地對周妃說道:“到前面去接駕。”說著,他帶著李公公率先離開寒初藍的房間。

    夫妻倆走到王府門口時,兩宮太後以及聖駕剛好行到。

    夜無極身邊的太監總管尖聲叫著:“皇上駕到,太皇太後到,皇太後到!”

    皇宮裡的三尊大佛,親臨攝政王府看望受傷的世子妃,這是開天劈地的無限光榮,是那位鄉下種菜出身的世子妃修了十世的福,才修來的福氣。

    夜沐領著周妃迎下了台階,客氣地向三人請安問好。

    “沐兒不必多禮了。初藍那丫頭怎樣了?快帶哀家去看看。”太皇太後慈愛地開口,讓人看不出她對寒初藍的不待見,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老人家把寒初藍寵在心尖上了呢。

    “藍兒只是受了點皮外傷,傷口有點發炎,發點高燒,並沒有什麼大礙,不想卻驚動了母後,皇嫂和皇上。”夜沐似是歉意地說道。

    太皇太後歎著氣,“沐兒,都是母後不好,如果不是母後,初藍也不會……那些膽大包天的,簡直就是不長眼,連攝政王府的世子妃都敢偷襲,沐兒,你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誰偷襲了初藍,嚴懲凶手!”

    夜沐淡冷地應著:“沐兒知道。”

    在夫妻倆的相迎下,這三尊大佛被迎進了攝政王府。

    進了長風苑,看望了寒初藍,兩宮太後就是表面關愛地說了一些關心的話,送上一些補品,夜無極因為是男的,又是小叔子的身份,過份關心的話也不能說,也只能說一些場面話,趁兩宮太後不注意的時候,會深深地凝視著寒初藍,眼底有著輕而易見的憐惜及些許的歉意。

    沒坐兩分鍾,三尊大佛就走了。

    在別人看來,三尊大佛來看望寒初藍,是給了寒初藍天大的面子,是她修了十世的福換來的,但在寒初藍看來,他們來不過是逢場作戲,老鼠哭貓假慈悲罷了。

    她就不信這些人猜不出是誰對她下手。

    好在這一次與上次不同,上次她忽然被扯下湖裡,沒有看清楚對方的容顏,就連那名宮女,因為是匆忙之間,她也沒有去留心,無法記清楚對方的樣子,這一次,她與灰袍交了手,她能記住灰袍的樣子,就算灰袍戴著銀色的面具,灰袍的眼神,還有面具下的半塊臉,她記得特別的清楚。她可以把灰袍的樣子畫出來,然後讓夜沐去捉拿真凶。

    寒初藍在退燒好,立即憑著自己對灰袍的記憶,利用她的素描術,把灰袍的樣子畫了出來,她在被封住穴位的時候,灰袍就蹲在她的面前搜她的身,近距離的接觸,讓她連灰袍沒有被面具遮住的半塊臉上的線條都記住了。灰袍肯定想不到她寒初藍在黑夜中也有那麼好的眼力吧,還真的多謝元缺才行,他那兩顆藥讓她受用無窮。

    畫好了灰袍的畫像,寒初藍讓李氏替她拿去交給了夜沐。

    夜沐一看畫中的灰袍,頓覺熟悉,特別是那一襲的灰袍。他心裡有了猜疑的對象,卻不動聲色,先拿著畫像進宮去找少帝。

    御書房裡,夜沐把灰袍的畫像遞給了夜無極,淡冷地說道:“極兒,你看看這畫像,是不是覺得特別的眼熟?藍兒說了,就是他偷襲她的。”

    夜無極接過畫像,打開畫像後,兩道劍眉也微微地豎了起來。

    他也不動聲色,只是問著:“攝政皇叔,嫂嫂看得可清楚?”

    “藍兒說了就算這個人化成了灰,她都會認得,怎麼可能看不清楚?”夜沐說話的時候,視線炯炯地盯著夜無極看,他能猜到灰袍是誰,夜無極肯定也能猜到。他可以馬上就把灰袍捉拿歸案,但也需要夜無極配合,怎麼說夜無極都是皇帝,要是像上次那般,他一個人孤軍奮戰,明知道凶手是誰,到最後也只能留下懸案。

    夜無極把畫像遞還給夜沐,說道:“該怎麼查,怎麼辦,攝政皇叔抓主意便可。”

    灰袍像兵部侍郎段大人,段大人與夜宸特別的交好,還意欲爬上兵部尚書一職,現任的兵部尚書年紀漸老,遲早要告老還鄉的,很多人都開始瞄准了那個可以掌管兵部的位置。夜無極怎麼可能再讓與皇叔們交好的大臣坐上那個位置?他對段大人本就心存忌憚,心裡也清楚段大人就是夜宸的爪牙,早就想除掉段大人了。

    就算他又和夜宸合作,策劃著要逼夜沐還政於他,卻不願意看到又一位皇叔崛起,能借此機會斬掉夜宸的得力助手,對他來說只有益無害。

    再說了,他早就對夜宸說過,夜宸要怎樣傷害寒初藍,他都可以容忍,只要不要寒初藍的性命便可,但一旦讓他碰個正著,他便要做個樣子救寒初藍。

    現在灰袍的畫像被寒初藍畫出來了,哪怕還有個銀色面具在,可寒初藍的素描畫得太好,只要熟悉段大人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畫像中的灰袍便是段大人。

    教他如何再向著夜宸?

    更別說他根本就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斬斷夜宸最得力的爪牙。

    夜無極還覺得寒初藍那種叫做素描的畫畫手法,非常好,能把人身上的線條都能畫出來,看似粗糙,其實最為細膩。

    真不知道寒初藍從哪裡學來的這種畫畫手法。

    寒初藍受傷,宮裡的三尊大佛都親自來探望,其他人立即聞風而來,不管是皇親還是國戚,抑或是朝中大臣,全都帶著補品還有自家夫人一起到攝政王府看望寒初藍,男人們不方便進入寒初藍的房間,那些官夫人便派上用場了。

    一整天下來,寒初藍的房間就沒有安靜過,官夫人來了一批又走一批再來一批,讓她極其無奈,最後她干脆蒙頭大睡,吩咐彩月,她要休息,拒絕見客。

    長風苑才恢復了安靜。

    楚王夫妻還有興寧都來過,寒初藍倒是見了他們,隨意地說上幾句話,楚王妃就帶著興寧走了。

    傍晚的時候,還有一家三口來看望寒初藍,不同的是那一家三口是從後門進來的,而且衣著破舊,就像普通百姓。

    寒初藍聽說是楚王的嫡長子夜君玉帶著妻兒來看她,卻是從後門進來,她有點好奇地問著彩月:“以前怎麼沒聽說過這位小王爺?”

    在家宴上,她貌似也沒有見過夜君玉。

    彩月淡冷地說道:“生在王府,不一定就是小王爺。”

    “嫡長子呢,不就是楚王妃所出,怎麼不是小王爺?按理也應該是世子。”寒初藍對於王府裡的一些老規矩還是清楚的,怎麼說宅斗文也看過不少了。

    彩月沒有解釋,寒初藍也沒有再問下去,夜君玉之妻牽著才三歲的兒子一起進來,夜君玉不敢隨便進來。

    寒初藍除了臉色還不怎麼好看,身上的外傷還痛著之外,精神上恢復得不錯,看到夜君玉的妻子進來,她正想下床,在瞧見對方的衣著後,著實是愣住了。那名少婦的年紀和她差不多,卻一身粗布裙釵,身上的衣衫更是補了又補,腳下那對鞋也是補了又補,臉色有點蠟黃,一看就知道是長期的勞作以及營養不良造成。

    看到對方寒初藍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一般。

    寒初藍愣愣地看著對方,讓對方莫名地拘謹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本是妯娌的兩個人,卻一個在天一個在地,而且寒初藍還是從鄉下出來的,如今卻貴為攝政王府的世子妃,而她本是相同的身份,卻不如一個奴才。

    夜君玉的妻子是小家出身,夜宸不喜歡這個兒子,兒子的婚事又是他作主的,名門閨秀他不給兒子娶進來,偏偏弄了一個小家出身的女子成為他的嫡長媳,可見夜宸是有多麼的不喜歡夜君玉了。

    “小寶,快,見過世子妃娘娘。”那女子緊張地對三歲的兒子說道,她自己也慌忙向寒初藍行禮。寒初藍回過神來,忍著傷口的痛,親自下床去扶起對方,溫和地說道:“不用多禮了,我不興那一套。”

    “嫂嫂,妾身閨名小柔。妾身一直都想來看看嫂嫂的,就是不方便,所以……望嫂嫂不要見怪。”小柔一直沒有來拜訪過寒初藍,是因為自己的寒酸,所以不敢來。

    今天宮裡頭的三尊大佛都親自來看望寒初藍了,他們這些皇親國戚自然要跟風,哪怕他們再不受待見,也要來走動走動的。

    “小柔,你家相公呢?”

    寒初藍被小柔和彩月扶到桌前坐下,她隨口問道。

    小柔扭頭望向房門口,答著:“相公是外男,不敢隨便進入嫂嫂的房間。”

    寒初藍嗯了一聲,說道:“那就讓他到前院去找我爹聊聊吧。”她拉著小柔的手,淺笑著:“初藍自進京後,就沒有妯娌來找過初藍,小柔你今天既然來了,可要多陪陪我。”

    小柔很老實,既想答應,又害怕地說道:“嫂嫂,我們是偷偷出來的,不敢讓王爺知道,只能來看看嫂嫂,看完嫂嫂還得趕緊回去,否則讓王爺知道了,我們又會倒霉的。”

    寒初藍心裡直犯嘀咕,夜君玉到底是不是夜宸的親生兒子呀?怎麼夜宸對待夜君玉像極了顏氏對她?

    心裡雖然犯嘀咕,寒初藍也沒有多事到去問別人的家事。

    小柔很拘謹,也很惶恐,估計平時在楚王府裡被整怕了吧。她簡單地問候過寒初藍後,就把自己耳朵上戴著的那對耳墜摘下來,算是她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她把那對耳墜塞到寒初藍的手裡,歉意地說道:“嫂嫂,我們沒有錢買補品來看望嫂嫂,這耳墜是我娘給我的,還能換些錢銀……”說到這裡,小柔說不下去了,為自己的寒酸。

    寒初藍連忙把耳墜塞還給她,故作不悅地說道:“小柔,你我是妯娌關系,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開心了,不用送什麼補品的。再說了這是你娘給你的東西,我怎麼能收下?我對這些東西也不感興趣,你瞧,我耳朵上可沒有戴過這些東西。”寒初藍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神示意彩月給小柔拿些錢銀來,接濟一下小柔。

    小柔羞愧得臉色通紅,是因為寒酸而羞愧。

    彩月拿了銀兩來,寒初藍把銀兩塞給小柔,小柔卻死活不肯要,寒初藍無奈,只能對她說句以後有困難可以來找她。

    望著小柔抱著兒子離去的身影,寒初藍陷入了深思之中。

    夜宸兒女不算多,只有二子二女,全是楚王妃所生,其他妾室皆無所出,夜君玉是他的嫡長子,他因何這般的虐待?

    寒初藍覺得天底下的父母就沒有不疼愛子女的,當初顏氏不疼她,她懷疑自己不是顏氏親生的,沒想到還真不是親生的。難不成夜君玉也不是夜宸親生的?但楚王妃又真的是夜君玉的親生母親,皇室血脈,一般不會弄錯的,不像小說寫的那般容易調包。所以夜君玉肯定是夜宸的兒子,除非夜宸有兩個……

    為自己這種猜疑,寒初藍又震驚不已,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胡思亂想了。

    夜宸怎麼可能會有兩個,楚王妃是他的妻子,要真有不對,難道還發現不出來?夜沐等人與他幾十年的兄弟,真有不對,分辯不出來?太皇太後還是他的生母呢,兒子不對的話,必定能認出來。所以夜宸不可能有兩個人。

    不過懷疑的種子,已經種在寒初藍的心裡了。

    夜幕來臨,又一天過去了。

    寒初藍躺在床上,有點昏昏欲睡的。

    倏地,她坐起來,出手如電,卻被對方一把攫住了她揮出的拳頭,熟悉的聲音傳來:“寒初藍,是我。”

    元缺!

    寒初藍抬眸,定神一看,站在她床前,一身白衣如雪,又帶著風塵僕僕的男子不是元缺,還能是誰?除了夜千澤能悄無聲息地進來,就只有元缺了。

    這家伙老是把攝政王府當成了他的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那麼多的暗衛守著長風苑,他也能悄無聲息地潛入她的房裡,要是他想殺她,她真的死了千百回。

    眨眨眼,寒初藍用力地抽回了自己被他攫住的拳頭,忽然想到自己此刻穿著中衣,趕緊扯著被子包住自己的身體,低斥著元缺:“不准看!”

    元缺居高臨下地瞪著她,她又不是沒穿衣服,他能看到她什麼?

    感受到他的瞪視,寒初藍又不悅地抬眸瞪他,沒好氣地說道:“滾!”

    元缺忽然伸手就扯寒初藍身上的那張被子。

    “你干什麼?”

    元缺不說話,用力地把寒初藍身上的那張被子搶走,扭身就朝窗口走去,打開了窗,把那張被子往窗外一扔。

    “死元缺,你干嘛?哎呀,痛!”寒初藍氣得跳起來,又扯動了傷口,痛得她低叫起來。

    旋身,元缺如風一般刮回到她的面前,左手一伸,一擒,一捏,就捏住了寒初藍的下巴,並且把她的嘴巴扳開,右手迅速伸入懷裡,又迅速地伸出來,手裡已經多了一顆藥丸,他把一顆藥丸就往寒初藍的嘴裡塞去,再把她的嘴巴一合,在她的後背輕拍一下,寒初藍把那顆藥丸吞下去了。

    她問:“是止痛藥嗎?”

    元缺冷哼著:“那是解藥,救你小命的解藥!”

    “解藥?我中毒了?”他貌似沒有幫她把脈呢。

    瞪著她,元缺冷笑著:“你的被子上被人下了無色無味的毒,這種毒不需要吃下去,只需要聞上一段時間,便會毒發,和你當初在客棧裡中的那種劇毒有點大同小異。”

    寒初藍錯愕。

    這個世界上還真是無毒不有呀!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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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23:33:09 |只看該作者
071 竟然是他的女婿!

    誰又給她下毒?她都身受重傷了還不肯放過她!寒初藍敢說會給她下毒的人,肯定就是灰袍的人,灰炮到底是誰?如果是灰袍的人給她下毒,白天來看望她的都是皇親國戚以及那些官夫人,那麼灰袍在帝都是否也有一個不錯的身份?

    望望窗外又看看元缺,寒初藍淡冷地問著:“你帶了多少人來?”

    睨著她,元缺伸出了十個手指頭。

    寒初藍低叫著:“你帶那麼多人潛入長風苑,你想做什麼?元缺,我警告你,要是你的人傷了我的人,我跟你沒完沒了!”元缺有爪牙,而且很多,寒初藍是知道的。元缺的爪牙都很厲害,這是夜千澤說的。她在客棧裡中了劇毒之後,元缺把她帶走,夜千澤追趕時就和元缺的手下交過手。

    元缺笑,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種,寒初藍從來不怕他,可此刻看到他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她頓時就覺得頭皮發麻,心底湧起了不祥之感,正想著與他拉開距離,他忽然出手就封住了她的穴位,然後把她抱起來重新置放回床上,寒初藍叫著:“元缺,你想做什麼?”

    把臉湊到她的面前,灼熱的氣息吹在她的臉上,元缺嘲笑著:“你怕什麼?渾身是傷,還怕我要了你嗎?”

    寒初藍臉一紅,罵著:“你混蛋!”

    “你再罵,我就堵住你的嘴,用這個堵住!”元缺冷哼著指指自己的嘴巴,寒初藍立即噤若寒蟬。元缺捏她的臉一把,自嘲地笑著:“寒初藍,為什麼每次遇到你,你都弄得自己一身傷?你就不能好好的嗎?每次我救了你,你都要罵我混蛋,如果那是你對我表達的另一種感情,我倒是欣然受之。”

    可惜了,她罵他,從來就沒有假裝過,都是實打實的真罵。

    寒初藍不說話,細細地回想起從初遇元缺到現在,也大半年了,每次看到元缺,貌似都沒有好態度,他更是救了自己無數次,她這一條命可以說是他撿回來的,她對他有時候也是很過份。“我們無法做朋友。”

    這也是實話。

    他是向著少帝的,她是向著千澤的,少帝與千澤表面上還是一對兄友弟恭的兄弟,實際上少帝處處都在置千澤於死地。所以她與他之間是敵對的,如果不是敵對,她或許會把他當成朋友。如今這個樣子,她恨,又恨不起他,當藍顏知己吧,他又是敵人的舅父,她不能把他當藍顏知己,接受他的愛意,更加的不可能。

    她愛的人是夜千澤。

    對他,寒初藍有些許的矛盾,並不想那般惡劣地對待他,她又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可她又能拿什麼來回報他?錢財嗎?他根本就不缺錢,他的錢多得可以當成被子蓋了。給他其他實惠嗎?他又缺什麼?他想要的很明確,便是她的身與心。而她的身心都交給了夜千澤,所以對他,她是無以為報,卻又不停地欠下他的人情,她以為惡劣地對待他,他會覺得她這個人不知好歹,救她不如救一條狗,然後遠離她,再也不會愛她了,但她又錯了。不管她對他如何,他對她的那份情都沒有改變過。

    元缺深深地凝視著她,抿緊唇,寒初藍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麼話來,雖然全身動彈不得,依舊能坦然地面對他深深的凝視。從他的眼神裡,她除了看到無底洞之外,是很難看到他對她的那片情。他對她的情,不是通過眼神和嘴巴表達的,而是通過他的行動,隱隱流露出來。

    “寒初藍,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沒有想過要當你的朋友。”以前,他只是想利用她來對付夜千澤的,慢慢地,他丟了心,動了情,甚至想把她從夜千澤身邊搶過來,他要她的話,只會要她當妻子,而不是朋友。

    他,沒有朋友!

    曾經有過短暫的朋友,但被他親手毀掉了。

    他與千澤都一樣,沒有朋友!圍在他們身邊的,不是下屬,就是相互利用的人,就是沒有朋友!

    把她的身子再抱起來,然後讓她臉朝下,爬躺在床上,寒初藍又問著他:“你到底想干什麼?”

    元缺不答話,離開床前,走到了窗前,推開了窗,對著窗外吩咐著:“把我的藥箱拿來。還有扔一個女人進來。”

    很快,便有一個人把一個小箱子遞到了元缺的手裡,還有一個人被人拍飛而來,元缺隨意地伸出另外一只手,飛快地揪住那個人滿頭青絲,把那個人扯進房裡,一甩手,那個人就被他甩到了房裡的地上,窗外,刀光劍影,元缺的手下和長風苑的暗衛還在斗得不可開交,就連流雲院那邊,元缺也安排了幾名高手守著,預防代青忽然竄出來搗亂。

    關上窗,重新回到床前,元缺腳一勾,就把桌子勾拉過來,他在床邊坐下,箱子放在桌子上,才淡冷地對寒初藍說道:“你的傷口肯定是消毒不徹底才會引起發燒,我重新幫你消毒,重新上藥。”

    一路風塵趕回來,面對的又是受了傷的她,元缺心痛如刀割,能做的便是好好地醫治她,不讓刀傷留下疤痕,女人身上有太多的傷痕,不好看。就算不是給他看的,他也不想她身上留下那麼多的傷痕,因為想著,他就會心痛。

    他真的很想把她拴在他的身邊,但他沒有那個資格,她也不會讓他把她拴住。

    每次看到她受傷,他都會冒出一團無名火來。很想殺人,或許她不知道吧,每次她受傷後,他都會安排一些無情的任務給手下們去完成,借此來發洩他心裡的怒火。

    “不用了,你給我開點消炎藥吃就行了。”寒初藍趕緊說道,她的傷都在身上,兩邊肩上都有,後背也有,腿上也有,他要是再給她消毒,重新上藥,就會把她看光光。“誰跌倒了?”寒初藍被封住穴位,看不到那個被元缺扯進來的那個人是誰,但能肯定是自己的人,緊張地問著。

    元缺不理她,打開了箱子,從裡面拿出一瓶藥水來,淡淡地說:“我來回的路程加上辦事,只需要十二三天,還有三天時間,我就回了一趟藥王谷。”他要不是回了一趟藥王谷,早就趕回來了,她也不會受傷。以往離京,元缺最少都要幾個月才會回來,有時候一年都不見身影呢。自從寒初藍跟著夜千澤回京後,他出門辦事,都是辦完事後,就馬不停蹄地往京裡趕,絕對不會像以前那樣四處游蕩,逗留。

    對於她的問話,他也沒有回答,地上那個人吃力地爬起來,就想出招撲向他,被他衣袖一甩一拂,那人就被拂推到了門邊,整個身子貼在門身上,穴位同時被封住,落得和寒初藍一個下場,動彈不得,也無法開口說話,不過那個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元缺對寒初藍做什麼。

    這個人便是昨天晚上和寒初藍一樣都受了傷的星月。

    “有什麼好藥?”

    寒初藍本能地問著,又警告著元缺:“我說過了不准傷害我的人。”

    “放心吧,看在你的薄面上,我不會要了他們的命,只是我與你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總得有個第三者在場,這樣你的清白是否在,才有個見證人,免得別人說你相公不在,你與別人……”元缺沒有再說下去,停頓了很長時間,元缺忽然又輕輕地笑,“你就只記得我身上的藥嗎?這一次我帶了兩瓶消毒藥水出來,這是谷主新研究出來的。還有大量的毒藥,你要不要試試那些毒藥,有些還是甜的呢。”

    元缺為寒初藍的清譽著想,著實讓寒初藍無法與他針鋒相對起來,她在心裡微歎一口氣,這個人呀……他後面那一段話又讓她本能地接過話題,“我又不是傻叉,誰要試毒藥。藥王谷是不是有很多珍貴的藥?”

    “藥王谷,便是生長著萬藥的一個谷,並不是指谷主的綽號。我不知道那些藥珍不珍貴,我只知道那些藥大部份都是有毒的。”元缺准確地找到了寒初藍後背的傷口,寒初藍立即警告著:“元缺,不准你脫我衣服!”

    元缺笑,“我說過了,你現在渾身是傷,我不會碰你的。”

    寒初藍低低地切了一聲,“我不管,你要是脫我衣服,我跟你沒完沒了!”

    元缺還是笑,“寒初藍,你覺得我會怕你跟我沒完沒了嗎?我還真希望你一輩子都跟著我沒完沒了呢。”說著,他暗運內力用長長的指甲把她傷口的衣服劃開一道口子,僅是露出傷口來,其他地方的肌膚,他根本就看不到,他也不想趁機看光她。要是用強的能得到他想要的,他早就用強的了。“不要試圖去運功,我用了最特殊的封穴手法封住你的穴位,你是無法用內力沖開穴位的。”

    頓了頓,他又自嘲地笑著:“寒初藍,在你的心裡,我元缺的人品就那麼差嗎?”

    他沒有撕自己的衣服,只看傷口,寒初藍松了一口氣,聽到他的話,她哼著:“你以為你的人品很好?”

    “至少比你好,你整天被人暗殺,被人下毒,被人整,證明你的人品極差,這些事可是從來不會發生在我元缺的身上,證明我的人品比你好。”

    “歪理……你這個消毒水是不是碘酒?”古代是沒有消毒水的,寒初藍真的很好奇元缺現在正在給她使用的消毒水是不是和現代裡的碘酒一樣。

    元缺專致又小心地幫她把傷口上的藥洗去,又重新用他帶來的消毒藥水,把她的傷口清洗一遍,聽到她的問話,他隨口答著:“我也不知道,谷主只說對消毒很有用,他研究了很長時間才研制出來。”他也會研制藥品,只是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也無法像谷主那般只呆在藥王谷裡,所以他的藥物大都是從藥王谷裡帶出來的,再說了外面的藥始終不及藥王谷裡的那些藥齊全,簡單一些的藥物,他能弄出來,太珍貴的那種,他需要回到藥王谷去弄。

    谷主不出谷,又想知道自己的藥有多麼的厲害,剛好讓元缺帶出來實驗實驗。

    清洗了傷口,元缺又給寒初藍重新上了金創藥。

    如法炮制,她身上其他傷口,他都是這樣給她清洗,消毒,重新上藥。

    不過等他重新給寒初藍上完藥後,寒初藍身上的衣服就變成了破衣服,這裡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那裡被劃開一道口子。

    “你背後的傷最重,不要仰躺著睡,先爬著睡幾天。”元缺收拾著桌子上的殘局,把每種藥都擺放回箱子裡,這個箱子裡面的藥全是他這一次從藥王谷裡帶出來的。順手,元缺替寒初藍扯回被子把她的身子蓋住。

    寒初藍覺得傷口經過他用消毒水清洗過後,沒有那麼痛了,猜測著他的消毒水肯定是和現代裡的碘酒差不多,對那些聰明地制作出消毒水的藥王谷主,寒初藍便生出了萬分的崇拜,真想見一見那位世外高人。

    像是猜到她的心思似的,元缺忽然說了一句:“不要去好奇那個老頭子,他才是天下第一惡魔。”谷主是個奇人,但也是個怪人,做事全憑喜好,縱有一身的醫術,也不會隨隨便便地救人。反正他的性子和谷主有幾分相像,才會被谷主物色為繼承人,傳授一身本領。

    “以後要是見到他,有多遠就躲多遠。”元缺又提醒著寒初藍。

    這一次回到谷裡,谷主對他說了一句話,讓他擔心谷主會對寒初藍做出什麼事來。谷主說,他想當師公了,讓他趕緊娶妻生子,把兒子交給他老人家當做徒孫。谷主還說,姓寒的丫頭是不是長得像哪吒,有三頭六臂,竟然能把他得意弟子迷得神魂顛倒又得不到。

    谷主疼他愛他如子,知道他心裡有人了,就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得到寒初藍的。

    寒初藍想說的是,她又沒有見過藥王谷主,她怎麼知道哪一個是谷主,怎麼躲?再說了那樣的世外高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見一面呢,她要是有那個福氣見上一面,她求之不得呢,哪裡會躲起來?“元缺,你先替我解開穴道。”

    元缺沒有應答,收拾好箱子後,才扭頭望著還是爬躺在床上的她,寒初藍連頭都動不得了,僅是憑感覺,知道他在看著自己。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元缺半響才吐出一句話來。

    寒初藍的臉都綠了。

    他被她封住穴位,爬在床上動彈不得試試!

    “元缺!”

    有力的大手伸來,把她連人帶被抱起來,接著他的手指在她的身上連點數下,她的上半身便可以自由了,但下半身還是動彈不得,他扳著她的雙臂,凝視著她,聲音低啞,請求著:“寒初藍,讓我好好地抱你一下,好嗎?”

    用力地拍開他扳著她雙臂的大手,寒初藍斥著:“元缺,你別這樣,行嗎?”

    他要是不老想著占她的便宜,她也不會如此的排斥和他相處。

    早知道是這個答案,元缺苦笑地再連連出手,把她身上的所有穴位都解開了,他自床邊上站起來,坐到桌前,問著:“有筆和紙嗎?我給你開兩張處方,能消毒,止痛,兼治療內傷。有人用真氣給你療過了內傷,也給你服下了藥,不過還是要好好地調理一下,免得以後落下什麼病根。”

    寒初藍朝自己放紙筆的地方望去,元缺心領神會,伸手一攝,就把紙和筆攝過來,飛快地寫下了兩張處方。

    把處方遞給寒初藍,元缺還不忘提醒著:“讓你長風苑裡的人到東城區東大街的元記藥鋪抓藥,那是我的藥鋪,沒有人能害得到你。還有你被子上被人下了毒的事情,你不要傳出去,半個月後,你假裝毒發,那種毒毒發的時候,就像生病了一樣,全身發熱,呼吸急促,有了這種症狀後數天就會身亡,一般的大夫只會當成是高燒不退而死。到時候給你下毒的人就會來察看你的病情,你留意一下,天天都來看你的那個人,便是給你下毒的凶手。”

    接過他遞來的處方,寒初藍真誠地道著謝:“元缺,謝謝你!”

    望著她,元缺苦笑著:“對我,就不必言謝了。我也不想要你如此客氣的道謝。”

    “謝謝你!”

    寒初藍能給他的,就只有一句句的謝謝。

    “我上次給你的止痛藥呢?”

    寒初藍微閃一下黑眸,答著:“都被我用完了。”

    都給了夜千澤才是真的。元缺也沒有拆穿她的謊言,再次拿出一瓶藥丸遞給她,說道:“省著點用,這種藥真的很貴重。”

    “元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謝你了。”寒初藍嘴裡說著不好意思的話,手卻伸得很快,把那瓶止痛藥接過來。

    元缺笑,“把你自己當成報酬給我,我會很樂意地接受的。”

    寒初藍綠臉,“滾!”

    “過河抽板,不識好歹。”

    元缺笑著罵她一句,帶著他的小箱子便走,走了幾步又扭頭對寒初藍說道:“哪怕是一個吻,只要是你主動的,我也心滿意足了。”

    “滾!”

    咂咂嘴,元缺又自嘲地笑著:“外面的女人恨不得把我拆骨入腹,你卻把我推得有多遠就有多遠。”說完,元缺長歎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走之前順手把星月身上的穴道給解了。

    他一走,長風苑便恢復了平靜。

    ……

    名州。

    府衙裡,歐陽烈在自己的臨時書房裡,又著鏡子按照自己的樣子,畫著女兒的畫像。夜千澤把他之前花了一整天才畫出來的畫像搶走了,他只得重新畫一張。

    忽然,他低沉地說道:“進來回話。”

    音落,便看到一個人推開門走進來,是他身開邊形影不離的一名高手。望了對方一眼,歐陽烈低沉地命令著:“說!”

    那人用著平板的聲音答著:“皇上,夜千澤是大星王朝當今攝政王夜沐的嫡長子,也就是夜沐與前任王妃上官紫的親生兒。十三年前,當時還是沐王府的攝政王府走水,把王妃和世子都燒死了,沒想到世子當年沒有死,而是被他的奶娘救走了。年前,夜沐派人把夜千澤從鄉下迎接回帝都,父子團聚,夜千澤依舊是世子。”

    歐陽烈微微地停下了手裡畫畫的動作,沉思了片刻,說道:“這麼說,他還是大歷國的皇外孫了?堂堂攝政王府的世子爺,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夜沐居然肯讓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寶貝兒子來打仗?”夜沐與他的蘭兒還是對頭呢,夜沐就不怕他的蘭兒整死夜千澤?

    “少帝已長成,攝政王便成了他執政的絆腳石,少帝已經想除掉攝政王,夜千澤在這個時候,無疑是送死。會被派到這裡來,也很正常。”

    歐陽烈搖頭,“夜沐可沒那麼笨,事情肯定不會那般的簡單。”

    那人不說話了,大事,他也不敢妄加猜測。

    “還有嗎?”

    “夜千澤在鄉下已經娶妻,其妻出身貧寒,為一名小小的農女,擅廚藝,有點經商天份,種了不少菜,現在她名下有田地數百畝。”

    歐陽烈嗯了一聲,又繼續著他的畫畫,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他又低沉地問著:“夜千澤與其妻感情如何?”

    “非常好!大星的太皇太後當初不願意讓其妻進京,他就不願意進京,夜沐原本想著讓他把農妻當成妾室,他也不同意,可見他很愛他的妻子。”

    歐陽烈手裡的畫筆脫手而落。

    夜千澤很愛他的妻子,但又搶走了他女兒的畫像,絕不可能是相中女兒的美色,而是……夜千澤說了,他的女兒活得很好。他怎麼就沒有想到呀,夜千澤的妻子九成九就是他那個未曾見過面的女兒。而他的女兒又是被蘭兒送走了的……

    如果夜千澤的妻子便是他的女兒,那夜千澤就是他與蘭兒的女婿呀,可據他目前掌握到的情報來看,他的蘭兒要把他的女婿當作先鋒軍,攻打名州!

    造孽呀!

    蘭兒還與夜沐是對頭,誰知道卻是親家!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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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23:33:28 |只看該作者
072 元缺之怒!

    “皇上?”

    歐陽烈揮揮手,示意那人退下,他現在需要安靜。

    那人什麼都不再說,默默地消失於臨時的書房裡。

    望著還沒有畫好的畫像,歐陽烈伸手輕撫著畫像的輪廓,低喃著:“皇兒,會是真的嗎?你會是夜千澤的妻子嗎?如果是,你教父皇怎麼辦?”他有雄心壯志,盼著一統天下,絕對不會甘於一國之君。雖說他現在為了玉鈴蘭還沒有展開猛烈的攻擊,但也是遲早的事兒。他目前最想做的就是求得玉鈴蘭的諒解,希望玉鈴蘭能跟了他,這樣他就不用那麼難做了。如果玉鈴蘭一直都不肯原諒他,一直不肯跟他,那他只能與她再次在沙場上戰個你死我活,如今他讓歐陽灝在京中監國,也等於是把國家交給了歐陽灝,一旦他死於玉鈴蘭的手裡,他歐陽家的男兒們就會繼續他的意向,為一統天下而戰。

    但現在又扯了一個同樣生在皇家的女婿出來,他這一生中真正虧欠的人只有女兒。萬一夜千澤的那個小農妻真的是他的女兒,他該怎麼辦?

    傷了夜千澤,女兒要是知道了,還會原諒他嗎?會認他嗎?可兩軍交戰,又豈沒有傷亡?如果他不幸地被夜千澤傷了,女兒知道真相,會不會影響到女兒的夫妻感情?

    唉,糾結呀,傷腦筋呀。

    偏偏一切都還是猜不出,他還沒有見到真正的女兒,也無法確定夜千澤是不是自己的女婿。

    長歎一聲,歐陽烈微微地閉了閉眼,決定一切依舊,就算夜千澤是他的女婿,他也好趁機會看看女婿的才能,不是嗎?

    寒初藍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另外一些人的糾結,在元缺走後,她關心地問著星月,“星月,你沒事吧?”

    星月昨天晚上只受了一點皮外傷,但剛才被元缺傷及內髒,受了內傷,此刻臉色有點白,在元缺走後,她整個人都軟了下來,靠在門身上微微地喘息著,額上冒出些許的汗珠,也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寒初藍,元缺說寒初藍的被子被人下了什麼毒,這是怎麼回事?怪不得他們在外面與元缺的手下交手時,忽然看到寒初藍房裡的窗子被打開,隨即便看到一張被子扔出窗外,把他們都嚇了一大跳,以為元缺把寒初藍……

    “世子妃,我沒事。”

    寒初藍不相信,她的傷經過元缺處理後,感覺好了很多,她下床走到門前把星月扶到桌前坐下,關心地問著:“你受了內傷?剛才忘記向元缺討要治內傷的藥了。”

    星月笑了笑,“世子妃,我沒事,調息調息就好了,代大師那裡也有良藥。只要世子妃沒事就行了。元缺的藥,是不可能給我們的。”能給世子妃就很不錯了。“世子妃,元缺說你又被人下了毒,這是怎麼回事?”他們一直盯著那些訪客,還是被人向世子妃下了毒。想到元缺對那種毒藥的描述,星月就覺得頭皮發麻,如果不是元缺剛好回來了,世子妃就會……他們如何向遠在邊境作戰的世子交待?

    寒初藍把事情說給星月聽,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白天來看她的人太多,很多人都在床邊坐下過,現在還真不知道會是誰給她下了毒。元缺說這種毒與她在回京的路上中的那種毒差不多,應該會是同一伙人。

    這一次讓她抓到真凶,她也就等於抓到了上次的真凶了。

    星月聽了後,神色沉凝,倒是不再說什麼。

    寒初藍把元缺贈送的止痛藥倒了一顆給星月服下,先讓星月止痛再說,她自己也服下了一顆,否則今天晚上難以睡個安穩覺。

    寒初藍扶起她,要把她扶回房裡。

    “世子妃,我沒事了。”星月拒絕讓寒初藍送自己回房,寒初藍也還是個傷者。寒初藍還想知道其他人是否有事,星月像是猜到她心裡想著什麼似的,安撫著:“世子妃也不用擔心,元缺的人只是擋著我們,不讓我們近前,並沒有痛下殺手。”就她倒霉一點,被丟進房裡,元缺那樣一揪一甩一拂,就讓她受了內傷。那人的武功真的無法測量,以她的估算,應該和代青不分伯仲了。

    “屬下等也沒用,擋不住元缺。”星月愧疚地說道,世子妃已經嫁為人妻,是世子的心頭肉,卻還要被一個外男闖入房中,雖說是為了醫治世子妃,但那樣也是不妥的,萬一傳出去,世子妃真的是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也是因為這樣,剛才他們在打斗中都盡量不發出響動,害怕驚擾了王府的其他人,損害了世子妃的聲譽。

    寒初藍苦笑一聲,“星月你也別自責了,千澤在,都擋不住他。誰叫我倒霉,招惹上他了。”

    星月看著她,撇開敵對的立場,星月覺得元缺對寒初藍也是一片深情,元缺的為人他們也清楚,能得到他的青睬,對絕大部份的女性來說都是幸運的,不過對於寒初藍來說,的確是一種壓力,是精神上的負擔,也是倒霉,畢竟寒初藍嫁作他人之妻了。

    早在元缺出現之前,寒初藍就已經嫁給了夜千澤。

    星月並沒有替元缺說好話,也不可能替元缺說話,在他們的心裡,寒初藍只能是他們主子的妻子!默默地看了寒初藍兩眼後,星月就自己離開了。

    重新回到床上,寒初藍忽然緊緊地抄起了枕頭,緊緊地抱在懷裡,也無視後背上的傷口,躺在床上,閉上雙眸,低喃著:“千澤,如果時光能倒流多好呀,咱們永遠在張家村裡過著男耕女織的平淡日子。”可惜,在知道夜千澤的真正身世後,她就知道自己不能那般自私。

    微微地咬起銀牙,寒初藍霍然地睜開大眼,握緊了右拳頭,自己給自己打氣,“寒初藍,加油!”

    ……

    地道裡,紅影瞟著整個人枕在大蟒蛇身上的代青,枕頭是什麼時候被代青弄進來的,誰也不知道,猛兒和輕風還不見蹤影,反正代青也不怕別人會宰了他的寵物。“你不出去瞧瞧?”

    代青閉著的雙眸都沒有睜開,淡冷地應著:“有什麼好瞧的,出去就真能瞧上了嗎?是元缺來了,那小子回來了,一回來就知道藍兒受傷,是來看望藍兒的。藍兒這次傷得有點重,他能來看藍兒,藍兒的傷也就不用我去擔憂了。”

    紅影哼著,諷刺道:“我怎麼瞧不見你在擔憂藍兒的傷?別忘了藍兒的傷都是你害的。”

    代青還是淡冷地應著:“我也是為了藍兒好。”

    “沒見過有你這樣的師父。”

    “紅玉,你能不能換一句說詞?”代青總算睜開眼,瞟了紅影一眼。

    紅影嘲笑著:“怎麼,我說說也不行了?公主要是在,還會把你的皮都扒了呢。”

    提到上官紫,代青神情變得溫柔起來,紅玉瞧著他一瞬間變得溫柔的神情,心裡刺痛,卻也只能無奈地歎息。“公主要是還活著,估計也會這樣做的。”

    紅玉不說話了,她雖然是宮裡唯一不嫉妒上官紫的人,也算是和上官紫交好,但她對上官紫也不算十分的了解,事實上,上官紫的心思如同海底針,就沒有幾個人能看透,能摸清的。如今這樣的局面,她總覺得是上官紫用她的生命去布下的一個局中局,所有人都被她擺在局中,成為一盤棋,每個人的走動,就等於是調動棋局,最後誰勝誰負,還是個未知數。

    “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不要老是跑出來,被別人發現了,你的下場會很慘。”代青又閉上了雙眸,淡冷地下了逐客令。

    紅玉畢竟是宮裡的貴人。

    紅玉站起來,深深地看了一眼代青,她冒著危險老是跑出來,不就是想多看他一眼,她一片深情拋在他的身上,如同落花遇到了流水。他是多情人,一生的深情都給了上官紫,她何償不是個多情人,真愛給了他。他沒有結局,她也沒有結局。

    或許,有一天,彼此之間都會拋開感情的糾葛,成為真正的藍顏知己吧。

    扭頭,紅玉默默地離開了地道。

    地道裡恢復了安靜。

    ……

    隔天。

    金鑾寶殿上,夜無極著龍袍,頭戴皇冠,端坐在龍椅上,夜沐則坐在殿下的右手邊。滿殿的朝臣,就只有夜沐有資格坐著,其他人包括楚王和陳王等人都只能站著。

    夜無極望一眼夜沐,俊臉上擺出了一臉的關切,問著:“攝政皇叔,關於嫂嫂遇襲之事,不知道皇叔追查得如何了?”

    滿殿朝臣都望向了夜沐。

    寒初藍深夜遇襲一事,整個帝都都知道了。

    不管知不知情,大家都很清楚,這不過是皇權之爭的陰暗手段。但身為朝臣,他們又不敢胡說八道。是夜沐心腹的大臣都義憤填膺,向夜沐提出一定要嚴懲凶手,襲擊寒初藍就等於是襲擊夜沐,是有人對夜沐這個攝政王有所不滿。

    夜沐的政敵們則亮著雙眼來看好戲,甚至覺得很可惜,那些殺手怎麼不是襲擊夜沐呢?襲擊一個小小的世子妃有什麼用?

    夜宸也是一臉的關切,問著夜沐:“沐皇弟,查得怎樣了?”

    夜沐先是朝夜無極拱了拱手,客氣地道著謝:“謝謝皇上關心。臣雖然還沒有查到是誰襲擊了藍兒,不過藍兒倒是記住了凶手的樣子,並把凶手的樣子畫了下來,皇上,請看。”

    夜沐說著就從自己的衣袖裡取出了他早就給夜無極看過的那幅畫像,由夜無極身邊的太監首領接過了畫像,再轉遞到夜無極的面前,夜無極接過畫像,打開畫像認真地看了一遍,然後炯炯地注視著殿下的群臣。聽說寒初藍畫出了凶手的樣子,朝臣們都低低地私語起來,此刻看到少帝炯炯地望向了他們,大殿中立即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夜無極把畫像遞給太監首領,淡淡地說道:“公公看看這凶手,是不是瞧著有點眼熟,像一個人?”

    那個太監首領恭恭敬敬地從夜無極的手裡接過了畫像,一看畫中灰袍,也覺得眼熟,再細看,有點兒震驚,正想望向兵部侍郎,夜無極卻在這個時候吩咐著:“把畫像給諸位愛卿看看吧,讓大家都來認認這位凶手到底是誰。”

    “是。”太監恭敬地拿著畫像走下殿來,拿著畫像走到每一位大臣面前,讓每位大臣看過畫像,大家在驚訝於寒初藍與眾不同的丹青手法時,也在驚訝畫中的灰袍,雖然戴著半截的銀色面具,掩去了大半的面容,但那雙眼睛卻沒有遮住,被寒初藍畫得栩栩如生,再有那沒有被遮去的臉,連線條都被勾畫得清清楚楚,一見之下,所有人都覺得眼熟,然後不由而同地把視線投向了兵部侍郎段大人。

    輪到段大人看的時候,他也吃驚於在那麼黑暗的光線下,寒初藍竟然還能看清楚他的樣子,並且畫下來,他顯得相當的淡定,看完後什麼也沒有說,連和夜宸交換一下眼神都沒有。

    不過是一幅畫,能證明什麼?

    所有人都看過了畫像後,夜沐才淡冷地開口:“皇上,各位大人,想必覺得凶手與某人長得很像吧。”

    大家又把視線投向了段大人,段大人在這個時候可不能沉默,連忙站起來,惶恐地替自己辯解著:“皇上,攝政王,臣與世子妃無冤無仇,臣怎麼會在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去偷襲世子妃?再說了臣膽小怕事,就算給臣一萬個膽也不敢偷襲世子妃呀,還望皇上和攝政王明鑒。”

    夜沐扭頭盯著他,“段大人,本王又沒有說你長得和凶手很像,你這麼急著辯解做什麼?”

    段大人一塞,隨即又趕緊答著:“下官瞧著凶手的畫像是與下官有幾分的相像,攝政王剛剛又說凶手與某人長得很像,這不是在指下官嗎?下官不能不辯解呀。但下官可以向天發誓,下官真的沒有襲擊過世子妃,下官一來沒有這個膽,二來也沒有那麼好的身手。還請攝政王明鑒!”

    “段大人在事發的時候,在做什麼?”

    夜沐問著,分明就是認定了段大人就是凶手。

    段大人淡定地答著:“下官自然是在府上休息,半夜三更的,不休息還能做什麼?”

    “有誰能為你作證,作證在前天晚上,子時過後,你還在府上睡著的?”夜沐再問。

    段大人神色依舊不變,恭敬地答著:“下官那天宿在夫人的房裡,夫人能替下官作證。”

    “尊夫人萬一包庇你呢?”

    段大人變了臉,“攝政王如此的盤問下官,是否就認定了下官就是凶手?”

    夜沐冷笑,“本王就是認定你就是凶手!來人,給我拿下這個殺人凶手!”

    立即有御前侍衛進來,就要把段大人拉走,段大人立即撲跪在殿下,沖著夜無極喊著冤枉,“皇上,臣是被冤枉的,攝政王憑著一幅看不清面目的畫像就認定臣是凶手,過於武斷,求皇上替臣作主!”

    平時與段大人交好的幾位大臣也覺得夜沐憑一幅畫就認定段大人是凶手,有點武斷,一一站出來替段大人求情,夜宸也替段大人說了幾句話,他望向夜無極,說道:“皇上,雖然凶手的畫像是像段大人,但也不能說就是段大人呀,藍兒遇襲身受重傷,臣也生氣,也心疼,但也不能隨便地冤枉好人呀。”

    夜無極抬手,示意殿下眾人不必再爭論,他望向段大人,沉聲說道:“段愛卿既然是清白的,還怕什麼?攝政皇叔如今也只是懷疑,拿下段愛卿不過是交由刑部審查,只要段愛卿清清白白的,想必刑部也會還給段愛卿一個清白的。拿下吧!”

    最後三個字,便告訴了滿殿文武,夜無極此刻是站在夜沐這一邊的。

    刑部的人有三分一是夜沐的,三分一是少帝的,三分一是中立的。段大人被移交刑部,等於是死路一條。

    “啟稟皇上,國舅求見。”

    御前侍衛還沒有上前拿下段大人,又有一名御前侍衛進殿來稟報。

    夜無極沉沉地答著:“宣!”

    “宣國舅進殿見駕!”

    “宣國舅進殿見駕!”

    一聲聲的宣見傳出九重宮闕。

    片刻後,一身白色錦衣華服的元缺走進了大殿之中,他的臉上依舊掛著那抹淡淡的笑容,眼神看似溫和卻又如同無底洞一般,深不可測,不管是誰與他對視,只會迷失自己,也探不到他的心思。

    “元缺見過皇上。”元缺裝模作樣地給夜無極行了一禮,他沒有自稱臣,因為他在朝中沒有任何的職位,雖說國舅也算是臣,但他就是不稱臣,反正也不會有人在意他自稱什麼。

    夜無極溫聲說道:“舅父不必多禮了,快快請起。”心裡卻在嘀咕著,舅父是什麼時候回京的?他的人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元缺謝恩後才站起來,他站起來後,像是現在才看到御前侍衛似的,問著夜無極:“皇上,發生了什麼事?御前侍衛怎麼在此?”

    夜無極答著:“沒事。”隨即他又低沉地命令著御前侍衛:“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把段大人拿下,押送刑部!”

    元缺淺淺地笑睨著坐在龍椅上的外甥,外甥是在心虛,還是在逃避?寒初藍遇襲受傷的事,全帝都的人都知道了,外甥以為他剛剛才回來嗎?就算他是剛剛回來,他的人也會把帝都發生過的事情,一一告訴他。只要是他問及的那個人,事無大小,他都能知道。

    夜無極接收到元缺的淺笑,心裡明白瞞不過舅父,他也不過多地解釋,一會兒退朝後舅甥倆私底下再說吧。

    “皇上,元缺能多嘴地問一句,段大人這是怎麼了?”元缺說話的同時,還叫住了御前侍衛,不讓御前侍衛把段大人帶走,他笑中帶著銳利的眼神落在段大人的身上,就是這個人傷了寒初藍!他都還捨不得動寒初藍一根毛發,這個人竟然往寒初藍身上劃下那麼多刀!

    夜無極微閃一下黑眸,才答著:“舅父,昊哥哥的世子妃在前天晚上進宮給皇祖母做湯,出宮的時候遭遇不測,受了點傷。朕已經命令全城搜捕,一定會把那些膽大包天的凶手捉到,嚴懲的。嫂嫂記住了凶手的樣子,畫下了凶手的畫像,段大人剛好像那個凶手,所以朕命御前侍衛拿下段大人。”

    段大人再次跪下喊冤。

    “皇上,畫像能給元缺看看嗎?”

    夜無極示意太監把畫像拿給元缺,元缺拿著畫像走到了段大人的面前,段大人連聲說道:“國舅爺,下官是被冤枉的。世子妃遇襲受傷,下官也很難過,也很氣憤,那些殺手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連攝政王的嫡長兒媳都敢下手。但此事真的與下官無關呀,攝政王憑著一幅畫像就武斷地認定下官是凶手,下官真的冤枉呀!”

    元缺看看畫像,又看看段大人,笑著:“段大人,你要不要戴個銀色面具試試?這畫像上的凶手戴著面具的,段大人沒有戴著面具,還真的不能斷定段大人是凶手,嗯,的確有點冤的。”元缺一邊手松開了畫像,然後探入另一邊手的衣袖裡,拿出了一副銀色的面具,把那副銀色的面具遞到段大人的面前,笑瞇瞇地說道:“段大人,試試看,合不合適。”

    段大人一看那副面具,眼裡迅速地掠過了意外,不過他依舊淡定地跪著,也不接元缺遞來的面具。元缺干脆就自己動手把銀色的面具往他的臉上套去,段大人氣憤地叫著:“國舅爺,你這是在污蔑下官。”

    “段大人不是說自己被冤枉的嗎?既然行得正坐得正,還怕戴一戴這面具嗎?”元缺淺笑地睨著段大人,段大人又語塞,再環視朝中的大臣,每個人都盯著他看,趁他分神之機,元缺動作迅速地把面具往他的臉上套上,面具一戴上,元缺再豎起了那幅畫像,問著眾臣:“諸位覺得兩個人像不像?”

    “像!”

    “國舅爺,你……”

    段大人氣恨地扯下了面具就往地上扔去,憤恨地說道:“皇上,臣是冤枉的,皇上怎能任由國舅污蔑臣,臣雖然低下,也是朝廷命官!”

    元缺冷笑起來,居高臨下地瞪著段大人,冷笑地說著:“段大人,你還想狡辯到什麼時候?襲擊寒初藍的凶手就是你!這副銀色面具你是不是覺得很熟悉?這是從你的書房裡書架上的暗櫃裡搜出來的,你是不是說前天晚上你和你家夫人一起休息?要不要帶上你家夫人來問上一問,前天晚上你去了哪裡?”

    段大人氣憤地反駁著:“下官不知道國舅爺在說什麼。”

    元缺笑,“你很快就會知道我在說什麼的了。把他帶下去,他暗殺攝政王府世子妃一事,所有證據自會有人送至刑部。”

    段大人臉色微微地變了變。

    都說元缺的信息網在大星王朝稱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了,不僅僅是在大星王朝,在當今天下,元缺的信息也是十分的靈通,他一旦想查什麼事,就沒有他查不出來的,就算用的時間長一點兒,他也會把真相挖出來。

    難道元缺真的掌握到他行凶的證據了?

    所有人都明白過來,段大人就是那個偷襲寒初藍的凶手,至於為什麼偷襲寒初藍,估計是沖著攝政王的吧,段大人早就不滿攝政王還在獨掌大權,不讓少帝完全親政。元國舅都出手追查了,沒有證據,元國舅絕對不會這樣說的。只是,大家不明白元缺怎麼會幫著夜沐?望向龍椅上的少帝,眾人又恍然大悟,是少帝要借此機會除掉段大人,表面上段大人是向著少帝的,但他僅用數年時間就從九品京官爬到兵部侍郎這個職位,少帝覺得他有手段,忌著呢。最主要的是段大人是與楚王交好的幾位大臣之一,少帝如今最忌的便是自己的幾位皇叔,凡是與幾位皇叔交好的大臣,一旦沒有利用價值了,或者利用價值不大,少帝隨時都會犧牲他們。

    “拿下!”

    夜沐冷冷地命令著。

    御前侍衛第三次上前來要架走段大人,段大人忽然拍開兩名御前侍衛,就朝殿外逃竄。

    元缺淡淡地笑了起來,早就知道段大人會逃的。

    一揚手,一排銀針朝段大人追扎而去,他的人影也在一瞬間閃出大殿,讓人驚歎他的身法之快。

    段大人避開了元缺的銀針,但在殿外被御前侍衛攔住,他也再無所顧忌,大開殺戒。所有人都追出了殿外,看到剛才自辯說沒有好身手的段大人,武功竟然出奇的好。

    夜宸也是一臉的錯愕,像是第一次認識段大人似的。

    冷不防段大人撲向了眾人,大家嚇得趕緊逃竄,誰想到段大人卻是撲向夜宸,一副要殺夜宸的樣子,夜宸與他交了幾招手,不敵,便被他擒住當人質。

    “你們都別過來,否則我就殺了他!”

    段大人一手勒住夜宸的脖子,作勢就要劈死夜宸的樣子。

    夜宸的臉都綠了,怒道:“段大人,枉本王平時那般的信任你,你竟然傷害本王的侄媳,如今還要傷害本王,說,是誰讓你這樣做的?”

    “你閉嘴!我不過是在利用你往上爬,你以為我想與你們這些無情的人來往嗎?”段大人冷笑著。

    “放了他!”

    夜沐冷冷地命令著,“段大人,你跑不掉的了。”

    夜無極也命令著:“立即放了朕的皇叔,朕可以留你全屍。”

    段大人冷笑著,“全屍也是死,碎屍萬段也是死,我不怕,我恨你們這些無情的人,我要把你們一個個殺光!哈哈哈!”說著,他就要掌劈了夜宸,元缺衣袖一甩,又是一排銀針刺向段大人的掌心,不過是眨眼之間,銀針就飛到眼前了,段大人趕緊縮手,元缺強大的內力再運於衣袖之中,形成了勁風,把夜宸與段大人都甩飛,夜宸隨即被夜沐救回,段大人則跌落在不遠處的地面上,元缺如影如隨,閃身近前,手掌在段大人身上來回地拍點著,等他收手的時候,段大人就像一團爛泥似的,癱軟在地上,痛苦又恨恨地瞪著元缺。

    “他的武功已經被廢,把他帶下去,交給刑部!”

    元缺沒有當場就要了段大人的命,是想通過段大人挖到幕後的黑使。

    他敢說段大人背後還有一個更大的靠山,那個靠山暫時還沒有流露出痕跡來。昨天一個晚上的時間,他能查到的便是段大人在前天晚上並不在段府,還在段府的書房書架的暗櫃裡找到了銀色的面具,可以斷定段大人就是灰袍。

    侍衛們拖著如同死狗一般的段大人走了。

    元缺淡淡地瞟了一眼夜宸,又望一眼夜無極,朝夜無極拱拱手,說道:“皇上,元缺先告退,不打擾皇上上朝了,望春風亭下。”說著,他收回自己的銀針,大步地離去。

    夜宸還想著向他道謝,都來不及說。

    夜無極明白自己這個舅父不是現在才回來的。而是早就回來,連段大人作案的證據都查到……望春風亭下,舅父是說在望春風亭下等著他,段大人被廢交給刑部,是死路一條,這是舅父在替寒初藍討還公道,再在望春風亭下等他,不就是要指責他保護不周嗎?

    ……

    望春風亭下,元缺在撫琴,不間斷地撫著同一首曲,便是《鳳求凰》。

    四周圍,半個人影都沒有。

    誰都不敢出現在這裡,元國舅心情不好。

    夜無極退朝後,小心地往望春風走來,在進亭之前,他低低地吩咐著自己的近侍:“去,找太後。”

    那名近侍點頭,扭身就走,誰知道背後生風,他還沒有明白過來,人就飛了,是被大掌拍飛的。

    “啊!”

    那名近侍被元缺拍飛,掉在一棵樹上,倒懸在樹梢上,來回地晃蕩著,嚇得他臉色蒼白如紙。

    “舅父!”

    元缺抄起那把琴,用力地朝石桌上一摔,琴身斷裂為兩半,琴弦全斷,掉在地上。

    “舅父!”

    夜無極都變了臉。

    他的舅父要發飆了!

    元缺冷冷地剜著他,冷冷地說道:“在我離京前,我對你說過了什麼?你就是這樣保全她的嗎?舅父為你當跑腿,不過是拜托你保護她,你都做不到嗎?”

    夜無極無辜極了,“舅父,極兒真的不知道,極兒又不像舅父那般有著狗鼻子,什麼味道都能聞得出來。”

    元缺冷笑著:“好,這一次,你不知情,那上一次呢?”

    夜無極裝糊塗,“哪一次?”

    “要不要舅父把你丟進冷宮附近的湖裡洗個澡?”

    夜無極在心裡暗驚,連寒初藍在宮裡遇險一事都知道了!面上,他還是委屈地說道:“舅父,那件事也怨不得極兒,極兒後來知道的時候,立即帶人去救嫂嫂,極兒恨不得自己跳下湖底去找。”

    “等你救她,她都被冷成了僵屍!你知不知道她怕冷,那個時候,湖水還是冰的。”

    “極兒不知道嫂嫂怕冷呢,舅父又提醒極兒不要去注意嫂嫂。”

    元缺瞪他。

    “好,這兩件事都怪不得你。極兒,舅父可以很坦誠地和你說,你的皇位,舅父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你坐穩,攝政王府的人,只要你不想留,舅父都可以幫你全都鏟除掉,唯獨寒初藍,舅父不准你動她一根毛發!”

    夜無極小聲地應著:“朕也不想傷了她,她受傷,朕心裡也痛著呢。”

    “你在嘀咕什麼?”

    夜無極連忙答著:“極兒說,舅父這樣做值得嗎?嫂嫂已經是昊哥哥的妻子了。”

    元缺眸子深沉,“值不值得那是舅父的事!”不管她是誰的妻子,他都要她好好地活著!

    閃身,他如同鬼魅一般在亭下轉了一圈,夜無極只聽到掌風呼呼,等到耳邊清靜時,元缺已經飄出了亭外,夜無極正在詫異之際,忽又想到什麼,趕緊跟著飄出亭外,隨著他的飄出,望春風亭轟然倒塌,支撐著這座涼亭的柱子全都被元缺震斷。

    轟一聲巨響。

    夜無極望著轟然倒塌的望春風亭,一張臉變了又變。

    元缺看都不看,大步離去,淡冷的話飄回來:“極兒,舅父的琴斷了,麻煩你幫舅父把琴修一修。三天後,舅父再進宮取琴。”

    夜無極的臉都綠了。

    元缺的琴被他自己摔斷了,卻要夜無極幫他把琴修好。

    夜無極綠著臉嘀咕著:“瘟神,瘟神。”

    “皇上沒事吧?”

    夜無極身邊的隱身暗衛高手現身,關切地問著。

    夜無極扭頭就剜了暗衛一眼,沒好氣地應著:“沒瞧見朕好好地站在這裡嗎?”隨即,他又俊臉一垮,趕緊撲向那堆爛成一團的亭下,扒開碎瓦,碎磚與泥土,尋找著元缺那把琴,瞧見暗衛還站在那裡,他罵著:“還不來幫朕找琴,修不好舅父的琴,咱們都得吃不完兜著走!”

    有這樣一位舅父,是他的幸,也是他的不幸!

    暗衛趕緊過來幫忙。

    琴本來就被元缺毀了,再經受涼亭倒塌的壓倒,被毀得不成樣子了。扒出來的時候,夜無極捧著被毀得不成樣子的琴,一張臉又綠得不能再綠了。

    瘟神!舅父真的是瘟神!

    毀了他的涼亭不說,還要他修琴……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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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23:33:45 |只看該作者
073 岳父VS女婿

    名州。

    夜千澤帶著他的三千精兵浩浩蕩蕩地走來,在名州城外停下。休息了兩天,不出他所料,玉鈴蘭安排他為先鋒軍,前來名州叫戰。

    玉鈴蘭帶著大軍遠遠地隨後,預防的是歐陽烈還有兵馬從背後包抄他,玉鈴蘭在他的後面,如果歐陽烈還有兵馬包抄他,玉鈴蘭則可以包抄歐陽烈。

    夜千澤覺得這兩個人不愧是老對手,誰都防著誰,也對彼此格外的了解,你想到的,我也想到了。

    那天清晨他和余許潛入名州城的時候,名州城看不到一兵一卒,他以為這一次前來,名州城門依舊大開的,沒想到今天的名州城,城門緊閉,除此之外,護城河前前後後都是東辰國的大軍,軍旗飄飄,旗上面“東辰”兩個字隨風飄揚,格外的刺眼。

    高高的城樓上還滿是東辰國的守兵,還有一個人,被幾位將領簇擁著站在那裡,他高大俊挺,雖然身子骨有點瘦削,卻不減他的風采,微板著的臉上刻滿了一國帝君的威嚴,那股尊貴的氣息不管他有沒有著龍袍都無法掩飾住,在眾人的族擁下反倒格外的明顯。

    歐陽烈在名州城內布下了天羅地網,每天大開城門等著玉鈴蘭進城,好把她網住。但等了將近半個月了,玉鈴蘭寧願在高城裡枯等,或者在城門炮轟幾下,逼他出城迎戰,就是不入城。歐陽烈苦笑,遇著的人是她,她還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他的用心,她怎麼可能不知道?試問她又如何會上當?

    夜千澤是先鋒軍,他同樣可以算計夜千澤,但在夜千澤搶走他女兒畫像後,又猜測到夜千澤極有可能是他的女婿時,他就改變了主意,不想算計夜千澤,而是與夜千澤光明正大地開打,也可以看看夜千澤有沒有本事攻城。

    當然了,他是無法保證夜千澤不會受傷甚至戰死的。

    畢竟戰爭無情,刀劍無眼。

    拿著望遠筒望著城外的夜千澤,夜千澤今天是一身鎧甲,顯得英氣逼人。他騎在高頭大馬上,微微地抿著唇,狹長的鳳眸遠遠地望著高城上的歐陽烈。在他身後的三千雲家軍沉著地站著,每個人都盯著對面的敵軍,兩眼閃爍著,喋血的光輝從他們的眼裡閃耀著。余許帶領的是五百名騎兵,與夜千澤一樣同樣是騎在高頭大馬上。

    “皇上,他們估計只有三千人。”站在歐陽烈身邊的一位將領眺望著夜千澤身後的人,估算著人數。

    歐陽烈淡冷地說道:“朕聽說了,夜千澤帶領的不是一般的兵,而是七年前自戰場上消失無影的雲家軍,雖說人數比起他們成名時少了很多,只有區區三千人。但與大周國經歷了那般殘酷又持久的血戰,還能活下來的人,必定是精兵中的精兵。這麼多年來,他們一直被困在帝都的西營裡,不肯順從朝廷,朝廷對他們是食之又咽不下去,棄之又可惜。這些人之中高手如雲,幾乎個個都身懷絕技,不要拿普通的精兵標准來衡量他們,應該用武林高手來衡量他們。夜千澤的身手雖然我們還沒有親眼所見,據說他是由其母妃身邊的暗衛首領一手調教出來的,其母妃身邊的那位暗衛首領,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便是代青,可謂一流的頂尖高手。夜千澤帶著這三千雲家軍,只要擅用兵法,將會成為戰場上的另一位戰神,所向披靡。”

    那幾位將領一聽說夜千澤身後的三千將士是七年前自戰場上消失,以凶狠狂傲出名的雲家軍,都不敢再小瞧夜千澤他們。

    “先平地與他們交手,看看他們是否如傳說中那般凶狠。如果在平地上占不到便宜,再讓他們撤回城裡,看看夜千澤他們的攻城手段,據說他們之中有一支小分隊最擅長的便是攻城。”歐陽烈放下了望遠筒,淡冷地吩咐著。

    “是。”

    眾將聽令。

    夜千澤身邊的六位小將望著東辰國那麼多的人,不害怕反倒更加的興奮,胡九功問著夜千澤:“夜將軍,還等什麼?把東辰大軍都趕出名州,奪回名州呀。”

    夜千澤低沉地提醒著:“諸位不要興奮,也不要輕敵,更不可大意。東辰國帝君親臨城樓以振士氣,他們在這裡等了十幾天,才等到咱們,想必比你們更加的興奮。現在在平地上交手,只要能把他們趕回城裡就行,不必用盡全力,要有所保留,歐陽烈站在高牆上,等於是在觀看著咱們的一舉一動,如果沒有保留,被他全都看在眼裡,他就會想出辦法對付我們。能打退他們,攻城的時候,就按照我的計劃去做。”

    六名將領連忙點頭。

    “余將軍,你帶著五百名騎兵先沖,其余人隨後,咱們來攻城的,主動一點吧。”夜千澤狹長的鳳眸再度微微地瞇起,望向了遠方城樓上的歐陽烈,低沉地吩咐著。

    余許沉沉地應了一聲,一揮手,帶著他的五百名騎兵就沖向了對面的敵軍。

    兩軍交戰隨著余許的五百名騎兵殺入敵軍隊伍中拉開了序幕。

    歐陽烈有心試探夜千澤的能力,在前方擋住夜千澤的那些將士,不算最好,但也不算最差,沒有一點本事也無法擊退。

    雲家軍在速度上占著優勢,他們本來就動作迅速,後來在夜千澤的提點下,速度更快。余許的五百名騎兵不僅會攻擊敵人,還會保護自己的戰馬不被敵人刺傷,他們手裡揮舞著的長槍在陽光下,不時地閃爍著寒光。

    歐陽烈只聽到聲聲的慘叫聲,他的臉色也是越來越沉凝。

    雲家軍出手不僅迅速,而且也狠,槍槍要人命。

    一槍下去,就沒有活命的。

    就算是步兵,也有不錯的身手,比起他的步兵,勝在他們有輕功護體。他剛才和將領們說得不錯,不能把他們看成兵,而要看成武林高手。

    當年雲飛揚到底去哪裡招賣來這樣的兵馬?

    饒是他,都訓練不出這般厲害的兵來。

    如果雲飛揚沒有戰死沙場,那麼雲家軍必定會成為天底下最厲害的軍隊,戰神也輪不到他的蘭兒來當了。

    不過這樣的一支軍隊,也會給當政者造成巨大的壓力。倘若駕馭不了,他們用武力奪取皇位怎麼辦?身為當政者,一國之君,歐陽烈敢說雲家軍遭受到重創,不僅僅是以少戰多受創,而是被當政者重創的。

    “皇上,他們簡直就是魔鬼!”

    站在歐陽烈身邊觀戰的諸將看到城下那般慘烈的戰爭,有點心驚地叫了起來。

    “鎮定!就算面對的是魔鬼,也不能慌神,否則不戰而敗!”歐陽烈沉冷地喝斥著。

    諸將臉上的震驚立即斂了起來。

    都是身經百戰的人,很明白這個道理。

    “撤!”

    歐陽烈低沉地吩咐著。

    一名將領立即飛躍下城樓,朝迎戰的那位小將領奔去,低沉地命令對方撤回城裡。

    隨著一聲:“撤!”東辰國出城迎戰的那幾千名守兵就算在死亡算重的情況下,依舊整齊有序,不慌不忙地撤回了城裡。

    夜千澤帶著他的三千兵穿過護城河,真正地來到了城下。

    他仰頭望著還站在城樓上的歐陽烈,此刻不再需要望遠筒,歐陽烈也能把夜千澤看得清清楚楚了,在夜千澤仰頭望來的時候,他淺淺地笑著,深不可測的眸子忽閃著,如同兩顆黑珍珠一般,夜千澤明白自家小妻子為什麼會擁有那麼美的眼睛了,因為她的老爹就有這樣一雙美麗的眼睛,不同的是她的眼神總是閃爍著狡黠,或者清澈無波,而她老爹的眼神則深不可測,如同深井一般。

    歐陽烈朝城樓下的夜千澤豎起了大拇指。

    夜千澤揚起一抹用寒初藍的話來形容便是傾城傾國的笑容,他身邊的胡九功就切開了:“切,比娘們還美!”拱手,夜千澤朝城樓上的歐陽烈做了一個承認的動作。

    歐陽烈也淺淺地笑開了,這般俊美的女婿,他的女兒也能掌握在手裡,真不愧是他的女兒呀,有領導之風!他管百官,管一國,他的女兒只需管住一個男人,便等於管住了天下。

    嗯,比他有出息。

    還沒有見面,還沒有相認,甚至還沒有確認是不是自己的女兒,歐陽烈就流露出了溺寵的神色,一旦相認,還不知道他會變成怎樣一位寵女兒的父親呢。

    城門緊閉,高城上全是東辰國的守兵。面對著高高的城牆,厚重的城門,攻不進城,他們今天的戰果便是剛才殺了那千余人了。

    “夜將軍,朕就在這裡等著你上來與朕喝杯茶,討論討論畫中的美人。”歐陽烈暗運內力,低沉的嗓音沉沉地刺入了夜千澤的耳裡。

    夜千澤笑,也揚聲答著:“帝君請坐著,千澤很快就會上去與帝君共討畫中美人。”他的藍兒要真是歐陽烈的女兒,那他這位泰山大人厲害呀。

    笑容一斂,夜千澤低沉地命令著:“按照我的計劃攻城!”

    音落,他自己就如同展翅沖天的大鵬一般,沖天而起,他身後的那些人,只要是輕功厲害的,能躍到與高牆幾乎平衡高度的都跟著他一起躍了起來。

    “放箭!”

    歐陽烈似乎也料到了他們會安排輕功最佳的人先攻城,早就准備好了弓箭手在身後等著呢。夜千澤他們不躍起來,他的弓箭手還派不上用場,在高城上往下射箭,精准的力度減弱了,沒有平視那般有效果。

    “投彈!”

    夜千澤揚聲吩咐著。

    在歐陽烈命令放箭之時,陣陣箭雨飛撲而來,夜千澤等人只能拍開冷箭或者直接接住,但還是有人中了箭,而在夜千澤命令之下,他們還要分心在最短也是最危險的時候往城樓上投放了大量的煙幕彈。

    箭雨還沒有停,城樓上瞬間煙幕滾滾。

    歐陽烈怎麼都想不到夜千澤會往城樓上投放煙幕彈,他還以為夜千澤躍起來就是想利用輕功了得攻城的。猝不及防地被夜千澤等人投了大量的煙幕彈,在煙幕四起時,他們都看不清情況,只能憑聽覺,聽到城牆上傳來響動,知道夜千澤的人正在搭雲梯攻城,夜千澤沒有受到箭傷,已經落到了城樓上,正在大開殺戒呢。

    受了箭傷的人都掉下去了,好在有人接應著,不至於掉在地上摔死。受傷的人被同伴們立即抬走,余下的人開始趁機攻城。

    “撤下城樓。”

    歐陽烈當機立斷,卻是棄城樓,這無疑是等於放棄了最有利的守城基地。

    但東辰的守兵還是迅速地往城樓下撤去。

    攻上城樓的雲家軍想著乘勝追擊,夜千澤不經意地望向了城內,看到十幾架架好的炮車正對著城樓的樓梯呢,他們一下樓,東辰的炮兵一開炮,再好的武功也是粉身碎骨,炮車兩邊又是排排弓駑手,他趕緊喝住自己的人,“不要再追,走!”

    將士們看到城內的城樓下竟然有著重量級的家伙,趕緊撤。

    就算他們攻占了城樓也沒有,進不了城。

    歐陽烈輕輕地笑著,“想輕易從朕的手裡奪回名州,回去再想想法子吧。”

    他可以毀了內牆,也要炮轟敵軍,敵軍有多少血肉之軀能承受炮火的轟炸?他可不怕轟炸城樓,畢竟名州城是大星王朝的城池,他不過是暫時占領,在沒有一統天下,暫時占領的城池,他會管治著,但不會認為那座城永遠都是他的。在非常時期,他可以讓大星奪回名州,他只要重創大星的軍隊便可。也就是這樣,歐陽烈才會肆無忌憚地在城內架起了炮車,等著轟炸大星的大軍。

    他輸了,可以撤出名州,把一座殘破不堪的城池還給大星,大星要重建名州還得花大量的錢銀,他贏了,可以帶著大軍大舉進攻,借勢拿下高城,一路追打,等到他完全取勝了,再回頭慢慢地修建名州的城牆也不遲。

    再說了,名州是大星的城池,玉鈴蘭想要的是奪回名州,而不是奪回一座被摧毀的城池,不是萬不得己的情況下,玉鈴蘭自己也不會用炮火轟炸的。

    眨眼間,名州城外,大星的將士退得一干二淨。

    玉鈴蘭在後方看到前方的戰況,還以為有進展呢,正想發號施令讓大軍前進,准備一舉奪回名州,忽然又看到夜千澤等人撤下了城樓,她趕緊命令大軍停止前進,等到夜千澤撤到她的面前了,她才低冷地問著:“夜將軍,怎麼回事?”

    夜千澤有點陰郁地答著:“東辰帝君在城內架起了炮車,等著炮轟我們呢,奪得城樓也沒用,一下高牆,就會被他們的炮火炸得粉身碎骨。”

    聞言,玉鈴蘭恨恨地罵著:“好狠好毒的計!”

    該死的歐陽烈,名州本不是東辰的城池,他就不心疼,竟然在城內架著炮車,等著連人帶樓一起轟。怪不得他一直大開城門,不就是等著她的大軍進城去送死嗎?

    “大將軍,末將認為此時不宜再戰,先撤吧。”

    夜千澤提議。

    在沒有想到辦法解決歐陽烈那些炮車時,他們攻城也沒用。

    真的不是親生的不心疼。

    這句話用來形容此刻的歐陽烈對待名州城牆最恰當不過。

    玉鈴蘭點頭。

    目前也只能撤。

    那個男人本來就是個陰狠又精明的人,與他交手,真的要萬分小心,有時候還會著他的道呢。要不是十分了解他,玉鈴蘭想自己的大軍估計已經被他重創了。

    這樣打仗,這樣安排的,普天之下除了歐陽烈,估計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撤!”

    玉鈴蘭一聲令下,大軍撤退。

    又一次的戰而無功。

    片刻後,城樓上,歐陽烈又意氣風發地站在那裡,拿著望遠筒望著大星的大軍撤退,唇邊逸出一抹淡淡的笑,不過看到城下被雲家軍殺死的一千多名將士,以及在夜千澤投放煙幕彈時,被迅速落在城樓上的夜千澤所殺的士兵屍體,歐陽烈又斂起了笑容,換上了沉痛之色,吩咐著左右:“出城,送那些犧牲了的將士們上路,他們是我們東辰的英雄,登記好名字,朝廷會撫恤他們的親人。”

    “是。”

    戰死的士兵太多,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掩埋的,大多數是火葬,雖然有點殘忍,卻能預防瘟疫的發生。

    經此一戰,東辰國雖然沒有大輸,但也沒有占到便宜,死了一千多人。

    夜千澤這一方仗著武功根底不錯,損傷也有,不過沒有死亡,但受到箭傷的也有近百人。要不是他們速度夠快,投放了大量的煙幕彈,東辰箭手接二連三地放箭,就無法保證沒有死亡了。

    歐陽烈覺得自家女婿不錯,不會用死方法攻城。夜千澤也覺得自家老丈人夠狠,不愧為一國之君,而且用兵打仗,不同於別人只用死辦法,他的老丈人是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因場地而變。這一點,值得他去學習,趕明兒他青出於藍而更勝於藍時,老丈人就退回皇宮養老去吧。

    雖沒求證,夜千澤已經懷疑寒初藍是歐陽烈的女兒,歐陽烈是沒有娶後納妃生子,但歐陽烈還是太子的時候,常年不在京裡,誰能保證他在外面沒有私生女呢?再者,交戰之前歐陽烈看他的眼神,對他的笑意,想必,那個聰明的帝君也猜到了吧。所以,老丈人在戰場上只要沒死,他都不會動手殺老丈人,看在藍兒的份上。

    ……

    陳王府。

    “王妃,王妃。”陳王妃身邊的嬤嬤匆匆地走進來,陳王妃正在喝著廚子給她做的美容湯,看到嬤嬤神色有點不對勁地走進來,她淡冷地瞟了嬤嬤一眼,問著:“發生了什麼事?”

    那名嬤嬤走到陳王妃身邊,彎腰便附在陳王妃的耳邊,小聲地說道:“王妃,新城別莊的人回報,大郡主死了。”

    陳王妃一口湯差點噴出來,她趕緊咽下了嘴裡的湯水,連忙放下了湯碗,不是很相信地問著嬤嬤:“那個小賤人怎麼會的?”新城別莊雖說不及王府那般好,但也是吃住無憂的,她僅讓人折磨折磨夜錦英,並沒有說要整死夜錦英呀,夜錦英怎麼就死了?

    “王妃也別慌,這事與咱們無關。是大郡主在打理花草的時候,被一條毒蛇咬到了,毒發身亡的。”嬤嬤安撫著陳王妃。聽到夜錦英是被毒蛇咬死的,陳王妃才松了一口氣,隨即又不解地問著:“別莊裡怎麼會有毒蛇的?”

    嬤嬤說道:“王妃,你想想現在是什麼時節,馬上就三月了,陽春三月正是大好春光,冬眠的動物都復蘇了,別莊又不是在城裡頭,而是建在城外,野外有蛇鑽進莊裡也很正常。反正大郡主是死於意外的,與王妃無關。”

    陳王妃點頭嗯著,“我知道了,我會告訴王爺一聲。嬤嬤,你現在立即帶些人到別莊去料理大郡主的後事,不要辦得太隆重,但也不要太刻薄,免得被別人說咱們府裡的閒話。”

    嬤嬤連連點頭,“王妃,老奴辦事,王妃可以放一百個心。”

    陳王妃揮揮手,示意嬤嬤可以去辦事了。

    夜錦英在陳王府本就是可有可無的人物,陳王妃根本就容不下她,如今死於意外,死了就死了,陳王妃連假裝傷心的樣子都沒有做出來。

    毒蛇自然是興寧派人放入別莊裡的,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只是現在夜錦英才著了道兒。

    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毒蛇咬死的夜錦英,此刻還在食福酒樓幫著寒初藍經營酒樓呢,食福酒樓也開張一段時間了,所幸生意依舊興旺,廚子的手藝越來越好,再加上例湯熬得好喝,價格又合理,食福酒樓的名氣慢慢地揚了開去,每天的純利潤保持在近百兩。

    因為她是大掌櫃,她不會天天守在櫃台前,只有在酒樓關門的時候,她才會在櫃台前計算一天的收入情況。平時她大都在二樓的一間小廂房裡,誰也不知道她在裡面做什麼。

    今天因為二掌櫃家裡有事,請了假,夜錦英才在櫃台前坐鎮著整間酒樓的運轉。

    歐陽易坐在距離櫃台最近的一張桌子前,烏黑明亮的大眼,總是似有若無地往夜錦英身上掃去,偶爾夜錦英發現了,會撇他一眼,卻不理他。

    認識這個女人也有一段時間了,她對自己的態度依舊淡淡冷冷的,並不因為他是食福酒樓第一位客人,還是一住就住十幾天的客人而特別的禮待。

    起身,歐陽易拿著一小壺酒,走到了櫃台前,半截身子撐放在櫃台上,一邊晃動著酒壺,一邊瞟著夜錦英,問著:“大掌櫃,你的工人是不是少了幾個?就是你什麼遠房親戚,去哪裡了?我記得她們幾個消失了一段時間了,怎麼不見你關心關心?”

    夜錦英頭也不抬,淡冷地說道:“我關心的時候需要讓你看到嗎?”寒初藍受傷的時候,她都擔心不已,但她又什麼都不能做,她又不會武功,不能潛入攝政王府偷偷地看望寒初藍,現在又易了容,更無法光明正大地去攝政王府探望,只能在心裡祈求寒初藍快點好起來。

    歐陽易喝了一口酒,咂了咂嘴,笑著:“那倒不必,我就是有點好奇而已。”

    “無聊的時候,可以到廚房裡幫忙洗洗菜,洗洗碗。”

    夜錦英淡冷地替歐陽易指了一條“光明大道”絕對能讓他擺脫無聊,不會好奇地整天盯著寒初藍與星月等人去哪裡了。

    歐陽易把臉湊上前幾分,都快要貼近夜錦英那張平凡的臉了,灼灼生輝的黑眸忽閃著,他笑問著:“大掌櫃,你好像忘了,我是你們酒樓裡的客人呢,不是工人。不過,我每天也真的很無聊。”

    夜錦英微微地抬眸瞟了他一眼,沒有說破他每天都有大量的時間不在酒樓裡,晚上也會有半個晚上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當賊。

    “大掌櫃,你的閨名是不是很難聽?”

    歐陽易又喝了一口酒,像是隨口地問著,實際上就是想知道夜錦英的閨名。他歐陽易堂堂東辰國的恪王呀,第一次遇到一個女人,認識了快一個月,還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的。他也偷偷地打聽過,可大家只知道她是大掌櫃,就是不知道她的名字。

    真是郁悶!

    平時遇到美女,隨便一打聽,就能知道名字。

    這一次遇到丑女,打聽了快有一個月,竟然還打聽不到名字,估計是她人太丑的原因,沒有人記得她的名字,要不就是她太丑了,把她的爹娘都嚇傻了,忘記給她取名字了。

    歐陽易在心裡腹誹著夜錦英。

    “與你何干?”

    歐陽易一塞,又是這樣的態度,每次他試探地從她的嘴裡挖她的名字,她都是這樣回答的。瞪著眼前這個連看他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的丑女人,歐陽易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賤,放著那麼多的美女不去問,干嘛老是追著她問芳名?

    “大掌櫃,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態度很差?”

    歐陽易站直了身子,俊臉微板著,那股與生俱來的尊貴氣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他居高臨下地睨瞪著夜錦英,看似在生氣,實則上很想撲進櫃台裡,掐著夜錦英的脖子逼問芳名。

    夜錦英抬眸,定定地望著眼前這個尊貴又不失俊美的男子,淡冷地說道:“歐陽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像個老太婆,整天哆哆嗦嗦的,沒完沒了的,你知不知道你很煩。”

    歐陽易臉一黑,他像老太婆?他哆嗦?他很煩?

    他哪裡像老太婆了?要像也是像老太公好不好?

    與她對視了片刻,歐陽易壓下了心裡的不悅,笑了起來:“大掌櫃,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敢跟我這樣說話呢,我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像老太婆的,不過我還得哆嗦一句問問大掌櫃,我是男的,怎麼會像老太婆?”

    這個男人的脾性特別的好!

    不管她用什麼態度對他,他都不會生氣,有時候明明氣極了,還能笑出來。這是夜錦英對歐陽易最好的評價。

    “你說,我怎麼就像老太婆了?”

    夜錦英垂眸,又忙她的去,只淡淡地回了兩個字給歐陽易:“口誤。”

    口誤?

    歐陽易頓時無言以對。

    扭身,歐陽易就走,還是往後院走去。

    夜錦英本能地問著他,“你又去後院干嘛?”

    歐陽易晃動著手裡的酒壺,笑著:“我找我的烈風拼酒去。”

    知道他嘴裡的烈風便是藍騎,夜錦英趕緊叫住他,“藍騎是馬,你不要再給它喝酒。”這個人有時候也真的無聊過頭,會抱一壇酒到後院去與藍騎拼酒,他會把一壇酒全都倒在藍騎喝水的水槽裡,然後命令藍騎喝,結果次次都把馬兒灌醉。

    “可我無聊,沒有人陪我喝酒。”歐陽易似笑非笑地瞅著夜錦英,盼著夜錦英陪他一起喝酒,把她灌醉再問她的芳名。還有可以問清楚藍騎的真正主人是不是那個與皇伯父長得很像的少女,藍騎有幾天看到他的時候,就特別的激動,雖說藍騎不會說話,但從藍騎激動的神情中,他可以知道他要找的人曾經出現在食福酒樓裡,並且呆了幾天。

    他敢肯定他要找的人就在這個帝都裡,所以他不急著離開,也有心情慢慢地和夜錦英磨蹭下去,他發誓,在離開前,一定要從這個女人的嘴裡撬到她的芳名。

    “大掌櫃,要不你陪我喝兩杯吧?”

    歐陽易饒有興趣地回到了櫃台前,想知道這個女人又會如何的回絕他。

    夜錦英又是淡冷地看著他,忽然伸手就把他手裡的小酒壺奪過,仰頭,就著酒壺把裡面的酒適數灌進了肚裡,喝完後,把酒壺重重地放在櫃台上,淡冷地對他說道:“喝完了,你可以滾了!”

    歐陽易眨眨眼,拿起酒壺,打開壺蓋看了看,裡面真的一滴酒都沒有了。他再看向夜錦英,臉不紅氣不喘,頭不暈,眼不花的,他的酒壺裡還有多少酒,酒性有多烈,他很清楚,酒量不太好的人,喝一杯他壺裡的酒,都會有醉意。而夜錦英把他酒壺裡的酒全都喝光了,竟然一點事都沒有,酒量看來不錯。

    拍拍櫃台,歐陽易笑得如同陽光一般燦爛,吩咐著夜錦英:“給我再來一壇酒,咱倆不醉不歸!”

    夜錦英綠了臉,她忙得要命,偏偏遇上個老喜歡糾纏著她的客人,要不是沖著他又給她付了五十兩的定金,她真想把他趕出酒樓去。

    冷不防一只大手輕柔地摸了一下她的臉,歐陽易變得低沉又醉人的嗓音傳進她的耳裡,“這張丑臉真難看!”

    夜錦英冷冷地拍開歐陽易的大手,怒視著他,“滾!”

    “我不知道該怎麼滾呢,大掌櫃示范一下吧。”

    “歐陽易,你就這般無聊嗎?每天都這樣,你煩不煩呀。”夜錦英的忍耐性到了極限。

    歐陽易笑著,“我不覺得煩,我覺得挺有趣的,大掌櫃就是一個有趣的人。”明明長著一張平凡臉,偏偏又像一塊磁石,把他整個人都吸引住了。他真的對她越來越有好感,也越來越好奇,很想了解她,想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笑,笑的時候有沒有好看一點?

    不過她不美,也不算丑八怪,就是很平凡而已。

    夜錦英磨著牙瞪他。

    “你弟妹是不是長得和我有點像?”歐陽易忽然問著。

    “是有點……你有病呀,我弟妹怎麼可能像你?”夜錦英回答後又趕緊否認。

    歐陽易是沖著寒初藍來的,絕對不是因為寒初藍搶了他的馬那麼簡單,肯定還有其他原因。此刻經歐陽易一提問,夜錦英赫然發現了歐陽易與寒初藍還真的有三分相像呢,特別是那雙眼睛,又黑又大又亮。也是現在,夜錦英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總覺得歐陽易有點眼熟,不是她以前見過歐陽易,而是歐易與寒初藍有點像。

    夜錦英是迅速地否認了,歐陽易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從他那帶笑的眼神中可以確定,夜錦英氣恨不已,怪自己著了他的道。

    “這麼說,你弟妹就是偷了我烈風的偷馬賊。”

    “什麼偷,那是買來的!”

    “五十兩就想買走我的烈風!”

    “五十兩能給你算好了,要是別人一兩都不給你,直接偷走。”

    “怪不得是一家人。”

    歐陽易陽陰怪氣地笑著。

    夜錦英質問著:“歐陽易,你什麼意思?”

    瞟著她,歐陽易呵呵地笑著,“我的意思是,你的性格像我,我們就像一家人。”

    夜錦英頓時紅了臉,連耳根都燒成了煮熟的蝦子,她碎了歐陽易一口,“我呸,誰和你一家人,閃開,我要做事,別防礙我做事。”

    “大掌櫃,你的耳朵怎麼紅紅的,真有意思。”歐陽易樂了,他還以為她能繼續淡定呢。

    夜錦英斥著:“滾!”

    歐陽易好脾氣地又撐爬在櫃台上,笑得如同春風撲面,“大掌櫃,你都說了好幾次‘滾’了,可在下實在不會滾呀,你說怎麼辦?”

    夜錦英倏地伸出雙手,飛快地揪住了歐陽易的兩邊耳朵,用力地又扯又揪的,在歐陽易從震驚中回過神時,她卻松開了手,瞟著歐陽易那對被她揪得紅通通的耳朵,似笑非笑地問著:“歐陽公子,你的耳朵怎麼紅紅的,真有意思呀!”

    歐陽易:……

    他何止是耳朵紅呀,一張俊臉也隨著她大膽的動作而燒紅起來。

    “我醉了!”

    捂著被她揪過的耳朵,歐陽易吐出三個字來,扭身就走。

    夜錦英得意地沖著他的背影笑了起來。

    歐陽易霍地扭頭,夜錦英沒料到他倏地扭頭,那抹得意的笑容來不及斂起來,被他捕捉個正著,他忽然也沖她一笑,那雙如同黑珍珠一般的眼睛變得如同深潭,深不見底。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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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23:48:06 |只看該作者
074 兄妹相見

    夜錦英立即斂起了笑容,也斂回了視線,不想看到歐陽易,歐陽易看到了她得意的笑容,雖說那笑有點得瑟,他也心滿意足了,至少她是因為他而笑的。

    深深地看她一眼,歐陽易上樓去了。

    在他上樓後,一道白色的身影悠閒地晃了進來。

    夜錦英一看到那身如雪一般的白衣,微微地攏了攏眉,隨即恢復了正常。

    元缺一回京,除了知道寒初藍受傷一事之外,便是關於食福酒樓的。凡是他認識的,敢在他面前說幾句話的人都告訴他,南城區新開了一間酒樓,酒樓名字也是與眾不同,叫做食福酒樓。酒樓的東家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極少會露面,平時管理著酒樓的人是那個男人的女兒,一個長相平凡,但非常淡定的女人。

    食福酒樓的酒菜都做得很好吃,而且價格也公道,還有點上四菜之後還會送例湯,據說例湯才是最好喝的,很多食客都是沖著每天的例湯而來,為了喝上那一碗例湯,都點上四道菜,或者直接占一份湯。

    元缺想知道這間生意已經追上他管理著的那兩間酒樓,酒菜是否真的很好吃。

    進入酒樓後,元缺並沒有立即找位置坐下,而是站在門口,先把酒樓的裝修及結構先看一遍,覺得裝修和結構都還不錯,他才望向了櫃台裡坐著的夜錦英。

    夜錦英也望著他,心裡嘀咕著,元國舅怎麼來了?

    元缺很聰明,她擔心元缺會察覺到這間酒樓是寒初藍開的。也擔心自己的易容術會被元缺發現,但她又不能回避,特別是在這個時候,她稍有點不對勁,就會引起元缺的注意。

    “客官,是吃飯還是住宿?”

    店小二看到元缺後,趕緊迎過來,滿臉堆笑,客氣地問著元缺。

    元缺是國舅,因為他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除了權貴之外,平民百姓就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長相。店小二便把他當成了普通的食客。

    元缺簡短地答著:“吃飯。”

    店小二笑著環視一下樓下的桌子,看到沒有了空位,便對元缺說道:“客官,樓下沒有位置了,樓上還有廂房,客官要不要到樓上去?”

    元缺瞟了一眼夜錦英,嗯了一聲,“那就到樓上去吧。”

    小二哥客氣地迎著元缺上樓去,把元缺帶到了一間精致的小廂房裡,小廂房裡的窗欞是開著的,窗口剛好又是靠著街邊,站在窗前能看到街上的景況。

    “客官請坐。”小二哥殷勤地把桌子擦拭干淨,請著元缺坐下。

    元缺在桌前坐下,發現桌子上面擺放著一本菜譜,菜譜是人工寫上去的,字體娟秀,在每道菜的旁邊都畫著小圖,讓客人清楚地知道那道菜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因為圖文並茂,需要用到很多紙張,菜譜便顯得有點厚。除了菜譜,還有湯譜,點心譜,以有各種酒的名稱。

    一看到這樣的菜譜,元缺的眼神就變了變。

    會這樣做的人,他只想到一個人,便是讓他又愛又無奈的寒初藍。

    食福酒樓與寒初藍有關聯?還是食福酒樓就是寒初藍開的?

    “客官,我們酒樓點上四菜之後就會送一份例湯,今天的例湯是薏米冬瓜排骨湯。”

    元缺拿起那本菜譜,慢慢地翻看著,聽到小二哥的介紹,他隨意地問著:“你們的例湯是每天都一樣,還是每天都會變換?在下聽說你們酒樓的例湯都很好喝,不知道是傳言誇大了,還是真的那麼好喝。”

    小二哥答著:“我們的例湯是每天都會變換的,客官,不是小的吹牛,只要喝過我們酒樓的湯,都會誇好喝。客官,傳言是不是誇大,耳聽為虛,客官何不試試?只需要點上四菜,便能送一份例湯了。”

    元缺嘴角微彎,一抹輕笑掛在嘴角的兩邊,點上四道菜便送上一份湯,哪有這麼好的事情,湯的錢必定算在菜單上去了。他雖然不曾細細地經營酒樓,但生意場上的一些事情,他還是懂的。在清水縣的時候,寒初藍和楊庭軒的交談,他也聽過一些。寒初藍就曾教楊庭軒醃制甜酸辣味的蘿卜,免費送給客人們當成飯前的開胃菜,以楊庭軒的精明來看,他又怎麼可能真的會免費相送呀,早就在菜單裡稍微地加了點錢,把蘿卜的錢都賺回來了。

    想到這些,元缺敢說食福酒樓絕對與寒初藍有關系。

    還有樓下那個坐在櫃台裡面的女子,估計便是食福酒樓的大掌櫃,就算她很淡定,也不躲不避,他也是一眼就看出她是易了容的,易了容的人,神情始終有點僵硬,或許別人還發現不了,特別是粘著如同人皮一般的人面皮,很難發現對方是易了容的,有些人能頂著那樣的人面皮生活一輩子也不被自己身邊人發現呢。

    就是不知道大掌櫃人面皮下的真面目是誰了?

    元缺對此沒有好奇之心,反正他敢說大掌櫃絕對不會是寒初藍。

    想到寒初藍,元缺的心又微微地揪了起來,那個女人呀,完全牽扯了他最心頭上最柔軟的地方。看著她這一路走來,她膽戰心驚,他也膽戰心驚。他萬分的懷念在清水縣的那一段日子,看著她活得自由在的,也喜歡和她斗嘴。

    如今再見,她已經沒有那份想和他斗嘴的心情。

    他,也沒有了。

    “小二哥,這幾道菜都給我來一份。”元缺翻看過菜譜後,才指著幾道菜,吩咐著小二哥,“還有,我要這份湯。”他要的湯並不是食福酒樓今天送的例湯。

    小二哥歡笑著:“好的,客官請稍等,小的幫你到廚房裡吩咐去。”

    元缺微微地點頭,小二哥又客氣地替他送來一壺新鮮的茶水,小二哥才下樓去。

    “小二。”

    小二哥才下樓,夜錦英就低聲地叫著,小二哥笑著走到櫃台前,恭敬地問著:“大掌櫃有什麼吩咐?”

    夜錦英望向樓上,小聲地吩咐著:“剛才你帶上樓那位一身白衣的客人,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地侍候。”

    小二哥在食福酒樓工作也快有一個月了,覺得夜錦英雖然不多話,性情也淡冷,除了吩咐人做事之外,不太和他們這些工人來往,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夜錦英神色如此的謹慎,他好奇地問著:“大掌櫃,那位客官是不是來頭不小?”

    來頭不小倒是不怕,夜錦英是怕元缺來找茬。

    “來頭大小不管他,那個人有點難侍候,總之,小心侍候就是,有什麼問題記得隨時通知我。”

    小二哥點頭。

    夜錦英揮揮手,讓小二哥趕緊給元缺備菜去。

    元缺在小廂房裡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淺淺地喝著,覺得這裡的茶水也准備得比其他酒樓的要好。其他酒樓的茶水一般都是普通的山茶,茶水苦澀。而食福酒樓用的卻是綠茶,雖然茶葉低等,在茶行裡也不貴,但比起其他酒樓的山茶要好喝很多。

    看來食福酒樓的東家,在開酒樓之前必定走遍了整個帝都所有的酒樓,嘗過了其他酒樓的酒菜及茶水。元缺又想起了在寒初藍跟著夜千澤剛進京之初,夜千澤天天都帶著寒初藍四處游玩,而且天天都在外面吃飯,極少會回到王府裡用膳。

    “寒初藍,是你,對吧。”

    元缺低低地笑了起來。

    他現在可以肯定食福酒樓的真正東家就是寒初藍了。

    而他剛才點的那幾道菜,全是他在清水縣金玉堂酒樓吃過的,是由寒初藍親手做的,但那次不是為他而做,而是做給楊庭軒吃的,他不過是沾了楊庭軒的福氣,順帶地吃了一頓。她親自為他做的飯菜,只有那次她來求他救李公公的時候,他要求她做一桌子的菜當作報酬,她才親自給他做了一桌子的飯菜。

    伸手入懷,元缺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錦盒,然後輕輕地打開了小錦盒,不要以為他的錦盒裡裝著稀世珍寶,裡面僅僅裝著一塊布,像女兒家絲帕子那般大的一塊布,細看下,會發現這塊布柔軟如絲,屬於女子的內裙布料,布塊被洗得干干淨淨的,也被他折疊得方方正正的,擺放在錦盒裡。

    拿出那塊布,元缺像珍視什麼珍寶似的,輕輕地撫摸著那塊布,向來像深井一般的眼眸,此刻一片溫情,柔得都可以滴出水來了。

    這是寒初藍內裙撕下來的布塊,還是他救李公公時,他要求寒初藍給他拭汗,寒初藍找不到帕子,便從她自己的內裙上撕下來的布塊,她拿著這塊布親自替他拭汗。這布塊後來便落在他的手裡了,他把布塊用小錦盒裝起來,時刻帶在身上,這是她唯一對他溫和過的見證。

    樓梯下傳來了腳步聲,雖然輕微,元缺還是聽到了,他立即把他的稀世珍寶重新折疊好,寒初藍那塊內裙布塊對他來說,比珍寶還珍寶呢。重新把布塊放進了錦盒裡,元缺把錦盒塞回自己的懷裡,又氣定神閒地喝起他的茶來。

    等了一會兒,他點的幾道菜都做好了,小二哥用一個大托盤把他要的菜以及那份湯全都給他端上樓來,分別擺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元缺示意小二哥可以下去了,他不需要任何人在身邊侍候。

    小二哥退出小廂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元缺拿起筷子,帶著試探,夾了一筷菜放進嘴裡,細細地嚼食起來。

    吃了一口菜後,他放下了筷子,這幾道菜雖然做得也很好吃,但絕對不是寒初藍的手藝。

    “來人。”

    元缺沉沉地朝外面叫了一聲。

    很快地,剛才那位小二哥又進來,走到桌前滿臉都是堆出來的笑,客氣地問著:“客官,請問還有什麼吩咐?”

    元缺指著滿桌子的菜,吩咐著:“撤了,重新做過。”

    小二哥以為自己聽錯了,愣愣地望著元缺。

    食福酒樓開張以來,還是第一次有客人不滿意要過撤掉重做的。

    “客官……”

    元缺又喝了一口湯,這湯倒是和寒初藍做的湯有點相似,但他也可以肯定不是寒初藍做的,那個人不過是得到了寒初藍的指點,學了幾分。

    “湯也撤了,重做!”

    元缺放下湯匙,指著湯又吩咐著小二哥。

    小二哥總算回過神來,他依舊滿臉堆笑,很客氣地問著:“客官,小的能問一聲,客官為什麼要小的把菜與湯都撤了呢?是送錯了菜,還是其他原因?”

    元缺淡淡地擠出一句話來:“味道不正。”

    味道不正?

    小二哥看看那些菜,又看看元缺,想到大掌櫃叮囑的話,小二哥才明白,原來這位客官真的很難侍候。味道不正?怎麼味道不正了?每天點這幾道菜的客人多的是,還沒有人說過味道不正的呢,小二哥討教地問著:“客官,請問味道該如何才是正的呢?”

    元缺撇了小二哥一眼,“你把這句話轉告你們東家,他就會知道什麼樣的味道才是正的。撤了!”

    東家?

    小二哥只在酒樓開張那天見過東家一面,他哪有機會把這句話轉告給東家?

    他也不敢與元缺論理,明知道元缺這是在找茬,他也只能默默地把菜與湯全都撤走。

    夜錦英在樓下一直留意著樓上的元缺,看到小二哥端著飯菜上去了,她微微地松了一口氣,下一刻,她又看到小二哥從元缺呆的房裡把飯菜,原封不動地捧了下來。

    “大掌櫃。”

    小二哥捧著托盤快步地走到櫃台前,對夜錦英說道:“大掌櫃,那位客官到底是什麼來頭,還真的讓大掌櫃說中了不好侍候,這些飯菜端上去給他,他才嘗了嘗,就讓小的把飯菜撤走,要求重做,說菜和湯的味道不正。還讓小的把這句話轉告給東家知,小的哪有機會見到東家,大掌櫃,依小的看來,那個人肯定是其他酒樓請來找茬的人。”

    “他說味道不正?”

    夜錦英輕聲問著,心裡飛快地活動著,元缺真正愛的人是寒初藍,寒初藍又精於廚藝,元缺是不是嘗過了寒初藍的廚藝?所以會說味道不正?噢!夜錦英又在心裡低叫一聲,元缺猜到了食福酒樓是寒初藍開的?還是在懷疑?故意說菜與湯的味道不正,是想逼著寒初藍現身嗎?

    寒初藍前天晚上遇襲,受了重傷,此刻還在攝政王府裡養傷呢。

    繞出櫃台,夜錦英伸手就從小二哥的手裡端過托盤,扭身就往廚房重地走去。

    小二哥不知道她想做什麼,跟著她走。

    “你忙去吧,那位客官交給我來招呼了。”

    “是。”

    小二哥求之不得。

    又過了一會兒,夜錦英親自端著重新做過的幾道菜以及那份湯,上樓去,走進了元缺所在的那間廂房裡。元缺看到她進來,眼底微微地泛起了嘲笑,不是寒初藍,就算大掌櫃親自做的,在他吃來,也是味道不正。除非這個人是寒初藍的分身,否則是做不出寒初藍的那種味道來。

    “客官,你要的飯菜,請慢用。”

    夜錦英把菜一一擺放在桌上,然後站在一旁,一副等著元缺嘗過了,不會再找茬,她才肯走的樣子。

    元缺又瞟了夜錦英一眼,才慢騰騰地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的菜放進嘴裡,細細地嚼食著。吃完了一口菜,他又拿起湯匙,滔了一口湯喝。

    “客官,敢問這回味道正了嗎?”

    元缺不說話。

    夜錦英以為他不會再找茬,客氣地說一句:“客官要是沒有意見了,請慢用,小的就不打擾客官了。”說著,她扭身就走。

    “大郡主。”

    元缺忽然叫了一聲。

    夜錦英的心狠跳一拍,元缺竟然能認出她來?

    “大郡主別忘了,元缺見過大郡主,也聽過大郡主的聲音。”元缺還在喝著湯,這一次的菜,味道比剛才的要好,有幾分寒初藍的味道了。湯也是,他今天是無法喝到寒初藍親自做的飯菜,因為那個不識好歹的女人還在長風苑養傷呢。

    “客官認錯人了。”

    夜錦英抵死不承認自己就是大郡主。

    她快步地走到門邊,伸手就要拉開門,元缺一甩手,一枚銀針朝夜錦英飛去,穩穩地釘入了夜錦英去拉門的手背上,雖然一針沒有完全沒入她的手背裡,但也讓她痛得低叫一聲:“啊!”

    手裡拿著的托盤應聲掉在地上。

    拉門的動作被迫中斷。她扭頭望向那個還在喝著湯的元缺,再看看盯在自己手背上的那枚又長又小的銀針,忍著痛,她伸手把釘入她手背上的銀針拔出來,如果元缺再用力一分,銀針就會穿過她的手掌心,死不了,但能讓她痛苦難忍。

    血液隨著針口慢慢地冒出來。

    夜錦英才想把那銀針扔掉,元缺又是一甩手,兩枚銀針又朝夜錦英的手背上釘來,夜錦英根本就看不到銀針飛來,她只覺得手背上再次傳來了鑽痛,痛得她又一次低叫起來,等她定神一看,手背上又被釘入了兩枚銀針。

    “大掌櫃,發生了什麼事?”

    在房裡的歐陽易忽然聽到夜錦英的接二連三低叫,立即尋聲而來。

    “大掌櫃,你的手……是誰?”歐陽易看到夜錦英手背上的兩枚沒入了她手裡的銀針,頓時怒火狂熾,一把捉過夜錦英的手,飛快地把那兩枚銀針取出來,暗運內力於手中,再一揚,兩枚銀針就朝元缺的後背釘去。

    “不要!”

    夜錦英想阻止都來不及了。

    元缺不好惹,惹了元缺的人都不得好死,她不想歐陽易因為她而招惹到元缺。

    元缺會殘忍地用銀針釘她的手,意思就是不讓她開門出去。他可以叫住她的呀,可他偏偏就喜歡用特別的手段。

    兩枚銀針哪能傷得到元缺,元缺連看都不看歐陽易一眼,背後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只是隨意地一伸手,就接住了兩枚銀針,再一揚手,那兩枚銀針又飛出,歐陽易出手如電,想接住兩枚銀針,可沒想到元缺的速度太快,他未能接住銀針,銀針又一次釘入了夜錦英的手背上,夜錦英痛得緊咬牙關,不再叫出聲。

    該死的元缺,想毀了她的手就明說,用不著一次又一次的拿針來釘她的手。

    歐陽易更怒,也心疼夜錦英再遭銀針之痛,就想撲向元缺,夜錦英這一次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他,低叫著:“歐陽易,你別惹他。”

    歐陽易以為夜錦英是覺得他不是元缺的對手,在他喜歡相處的女人面前,他堂堂恪王爺怎麼能那般的沒用?再說了他和這個男人交過手的,他記得。

    夜錦英不知道兩個人見過面還交過手,她飛快地附到歐陽易的耳邊,小聲地說道:“他是元缺。”

    元缺這個名字既讓人向往,因為他是神醫,有病能求得他醫治,至少多活好幾年,甚至幾十年。這個名字又讓人膽戰心驚,因為這個人脾性不好捉摸,雖是神醫,卻毫無醫德可言,還擅長使毒,傳言中他身上什麼毒都有,招惹了他,隨時都會死於非命。

    而且他國舅的身份又讓人趨之若鶩,所有權貴都對他禮讓三分,深得少帝的信任,又是元太後嫡親弟弟,就連太皇太後都視他如子如孫,不,是比對子孫還要好。

    一般人,聽到元缺的名字,沒事的,都是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青衣公子,咱們又見面了。”

    元缺這時扭頭撇了歐陽易一眼,歐陽易認出他來,他也認出了歐陽易。在臨川城外的十裡亭下,如果不是歐陽易剛好路過,讓寒初藍搶了馬逃走,那天,他一定能把寒初藍……歐陽易不僅壞了他的好事,還意圖搶走寒初藍的畫像,那是他畫的,他的女人呀,歐陽易也敢搶!

    好吧,寒初藍其實是夜千澤的女人。

    可他就喜歡把寒初藍說成是他的女人,他也只能在口頭上占占便宜,夜千澤卻是真真實實地擁有她,他嫉妒夜千澤!

    歐陽易哼著:“是呀,又見面了。”

    對元缺,歐陽易以前是想著見一見這位傳言中的神醫,但在剛才看到元缺那般對待夜錦英後,他就對元缺沒有任何的好感了。只會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算什麼男人?

    “要不要過來喝一杯?”

    元缺笑著問歐陽易。

    當著歐陽易的面才用兩枚銀針扎了夜錦英的手,現在又笑著問歐陽易,這個男人做了壞事,就沒有一點愧疚之心。

    歐陽易伸手就拉起夜錦英那只沒有被銀針扎著的手,把夜錦英拉到元缺的身邊,然後又輕柔地把夜錦英那只被針扎著的手輕輕地捧放在桌面上,瞪著元缺,要求著:“元國舅,請把你的銀針收回!”

    元缺呵呵地笑著,“又沒有穿手而過,這點痛也承受不了嗎?”

    聞言,歐陽易再怒,倏地幫夜錦英拔起銀針,然後飛快地就朝元缺的手上扎去,讓元缺也嘗嘗被針扎的滋味。

    兩個人在桌前交起手來。

    “啊呀!”

    歐陽易正和元缺斗得興起,耳邊再次傳來了夜錦英的痛叫聲。

    “大掌櫃。”

    歐陽易連忙收手,心急地看向夜錦英,然後他整張臉都青了,就像他身上的那襲青衣一樣青。只見夜錦英的手背上扎滿了銀針,每一枚的銀針都扎入肉裡,幾乎要穿掌而過。元缺和歐陽易交手的時候,還能輕輕松松地朝夜錦英撒針,讓歐陽易又是氣怒又是心驚,但更多的是對夜錦英的心疼。

    “大掌櫃。”

    歐陽易心疼地捧著夜錦英那只被扎滿銀針的手背,心疼地就要替她拔針,一只大手卻比他更快,飛快地伸來,大掌一收,所有銀針被那只大掌全都收走了。夜錦英痛得又低叫一聲,她這只手快要被元缺毀了,她不過是不承認自己的身份,想開門出去,元缺就這樣對她!

    怪不得別人都說這個男人很無情。

    是神魔,神與魔的合體。

    “元缺!”

    歐陽易呼出一掌,元缺連避都不避,又要揚手,歐陽易頓時明白過來,他要是再出手,夜錦英的那只手還會再被銀針扎。他低叫著:“別!”然後倏地收掌。

    元缺掌中的銀針才沒有再一次撒出。

    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在歐陽易和夜錦英身上打轉了一圈,又自顧自地盛了一碗湯,優雅地喝著湯,歐陽易被他這副欠扁的神情氣得,真想與他廝殺一場,可又怕元缺拿夜錦英出氣,他也未必是元缺的對手。只能瞪他一眼,便心疼地拉著夜錦英要走,想替夜錦英上點藥。

    那麼多的針眼,都在冒著血絲,表面看著不是什麼傷,其實很痛。

    “食福酒樓與寒初藍有什麼關聯?”

    元缺忽然問著,是問夜錦英。

    夜錦英不答。

    元缺冷笑,還沒有吸取到教訓嗎?她以為她不說,他就查不到嗎?

    “夜錦英,元缺沒有什麼耐性,你最好就是實話實說,否則……後果自負!”元缺又喝起湯來。

    抿了抿唇,夜錦英答著:“酒樓與藍兒沒有任何時關系!”

    元缺轉身,還是坐在桌前,卻是面對著夜錦英與歐陽易,歐陽易聽到元缺叫夜錦英的名字,立即把他追問了將近一個月都沒有問出來的芳名記在心頭,看到元缺轉過身來了,他連忙把夜錦英護在自己的身後,冷冷地盯著歐陽易。

    “你以為我會信嗎?”

    “信不信是你的事。”夜錦英無所懼地對視著元缺的眼神。

    “經營方式像她的,菜的味道也有幾分的相似,食福酒樓就是寒初藍開的。”元缺不相信夜錦英說的話,他瞟著迎視自己的夜錦英,笑得很溫和,“你沒有那個本事自己開酒樓,但你是唯一真心對她好的人,把酒樓交給你打理,她才會放心。”

    “你想怎樣?”

    知道什麼都瞞不過元缺,夜錦英不答反問著。

    就算酒樓是寒初藍開的,又如何?元缺難不成要把食福酒樓夷為平地嗎?

    站起來,元缺笑著上前,歐陽易眼裡的防備更濃了,元缺又撇他一眼,笑著:“看來,你很緊張她。”他再看向夜錦英,吐出一句話:“如果食福酒樓與她無關,不出十天,就會自南城區消失。”

    說著,他越過夜錦英與歐陽易,瀟灑地離去。

    “元缺,你別太過份!”

    夜錦英咬牙切齒地低叫著。

    樓梯上傳來了元缺飄緲又放肆的聲音:“元某人向來喜歡過份。告訴她,想讓食福酒樓生存下去,五天後去找我。”五天後,她的傷也好轉,可以出門了。

    “無恥!”

    夜錦英罵著。

    元缺喜歡寒初藍,是想趁著夜千澤不在京中,借著酒樓來逼著寒初藍去找他嗎?

    “要不要我追出去揍他一頓?”

    夜錦英看歐陽易一眼,說道:“昊兒都未必是他對手,你……還是不要去丟人現眼了。”

    歐陽易低叫著,“我未必是他的對手,但也不差,過十幾招還是行的。”

    說著,他扭身就走。

    “喂,歐陽易,你不要鬧了,你……藍兒。”

    夜錦英忽然看到寒初藍帶著彩月進來。

    而那個本該不見蹤影才對的元缺,又在一樓搶占了一張桌子,坐在桌前悠閒地喝著茶,那雙深井一般的黑眸卻惡狠狠地瞪著寒初藍。

    真不該替她重新清洗傷口,換上他最好的創傷藥,才多長時間,她竟然就下床走動了,有什麼事讓她這般牽掛?

    不,他不應該再送她一瓶止痛藥的,她是吃了止痛藥,感覺不到痛意了,就自以為好了,所以隨意走動。

    元缺瞧著寒初藍進來,真是又心疼又懊悔呀。

    瞧見跟著寒初藍的彩月手裡拎著兩包藥,元缺才明白寒初藍親自去元記藥鋪抓藥,什麼時候起,她連她身邊的人都不信任了?他不在的時候,她都經歷過什麼了,讓她的防備之心如此之重。還是她帶著其他目的出門?

    看到元缺在,寒初藍微愣一下,卻不說話,也沒有和元缺打招呼,只是望了一下樓梯口上的夜錦英與歐陽易,然後對彩月說道:“彩月,我們回去吧。”她是出來了,就順道來看看的,沒想到會遇到元缺。

    扭身,寒初藍帶著彩月離開。

    彩月趕緊扶著她走出酒樓。

    “姑娘請留步!”

    在寒初藍走出酒樓後,歐陽易卻像一陣風似的飛躍下樓,追出了酒樓,看到寒初藍已經鑽上了馬車,他快步走過來,彩月攔住他,淡冷地問著:“公子,請問有事嗎?”

    “在下找你家姑娘。”歐陽易盯著馬車內的寒初藍,寒初藍並沒有關上車門,再一次相見,他驚覺寒初藍真的很像他的皇伯父。如果寒初藍著男裝的話,他還會以為是皇伯父親臨呢。“姑娘,你還記得在下嗎?我是烈風的原主人。你在臨川城外搶了在下的馬,不知道姑娘還有沒有印象,姑娘,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什麼姑娘,這是我家夫人。”

    彩月以為歐陽易瞧見寒初藍的真面目後,也迷上了寒初藍,不客氣地駁斥著歐陽易。

    “彩月。”

    寒初藍低聲喝住了彩月,她才沖著歐陽易笑道:“歐陽公子,藍騎是我家相公買來的,不是搶的。如果公子要索回藍騎,等我改天有空了,咱們再慢慢地算一筆帳。我今天不是很舒服,就不和你算帳了,彩月,走吧。”

    “姑娘……”

    寒初藍關上了車門,卻又輕輕地推開了車窗,沖歐陽易眨了眨眼,笑著:“不就是一匹馬嗎,你要是真不肯買,不如就送給我吧,不,是送給大掌櫃吧。”

    歐陽易很想說他找她不是為了馬,他是沖著她來的。歐陽易還想去攔馬車,元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的身邊,伸手扯住他,在他的身邊磨著牙低冷地提醒著他:“你的女人在酒樓裡!”

    甩開元缺扯著自己的大手,歐陽易瞪了元缺一眼,元缺誤會他,他也不想解釋什麼,就連夜錦英都有幾分的曲解,目前他都不能解釋。

    在大年初三奉著皇伯父之命再一次潛入大星王朝前,他問過了自己的父王,也問過了其他幾位王伯父,才知道他最敬重的皇伯父在還是太子的時候,也就是十七年前,為了設局拿下大星,隱瞞身份潛入大星數年之久,卻因緣際會來到了戰神玉鈴蘭的身邊,那時候玉鈴蘭還沒有戰神之稱,只是將門之後,十二歲便上陣殺敵,屬於年少有為的女將。

    皇伯父習慣了掌控一切,也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卻沒想到愛情不是他能掌控的,他成了玉鈴蘭的軍師,兩個人朝夕相處,滋生了愛意,甚至暗渡陳倉,珠胎暗結。

    但後來玉鈴蘭知道了皇伯父的真實身份,又同時遭受到奸臣的出賣及迫害,在兩軍交戰前陷入了她人生的低谷也是最危險的時期。

    具體情形如何,他那些王伯父們都不知道,只知道玉鈴蘭沒死,他的皇伯父也沒死,而玉鈴蘭曾在交戰時分娩,但孩子是男是女,他們都不知道,那個孩子也被玉鈴蘭送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知道他在大星見到一名少女極似皇伯父,王伯父便猜測著,他見到的必定是皇伯父與玉鈴蘭的私生女。怪不得皇伯父知道消息後,會那麼的激動,原來還有這麼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

    寒初藍,是他的妹妹!

    是他皇伯父唯一的血脈!

    但他此刻卻無法說出真相來,他要做的便是想辦法把寒初藍帶走,帶回東辰去,再與他的皇伯父滴血認親。

    歐陽易還想追去,元缺忽然笑著:“我把夜錦英的手剁下來,不知道她會不會痛!”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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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23:48:18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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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狠狠地瞪了一眼老是拿著夜錦英來威脅自己的元缺,歐陽易擠出一句話來:“你真不是個男人!我該慶幸她嫁的人不是你!”男人之間的問題,男人來解決,不要老是把女人扯進來,勝之不武。如果元缺是他的妹夫,那就倒霉了,咽都咽不下去。

    元缺臉色微黑。

    歐陽易懶得再理他,撇下元缺扭身回酒樓去了。

    夜錦英的手受了傷,他要去關心關心。

    等等,剛才元缺對他說了一句什麼話?他的女人?夜錦英是他的女人?

    歐陽易的腦裡立即飄過了夜錦英那張平凡無奇的臉,又覺得自己對夜錦英的確很關心,很在乎,並不討厭元缺那般說,他眸眼放柔,也行,找回了妹妹,到時候妹妹連同妻子一起帶回國,風光歸故裡!

    元缺對夜錦英說過的話,夜錦英想辦法轉述給寒初藍,寒初藍聽後只是抿了抿唇,什麼話也不說,也沒有任何動作,更不會去找元缺。

    她從外面回來後的當天晚上,代青就把她抓去練武,她說她傷未好,代青駁她一句:“傷未好干嘛跑出去?能跑出去就代表傷好了。”

    寒初藍開始嘗到了跑出去的苦果。

    代青這個師父比起星月要殘酷得多。

    星月也會說寒初藍練武練得不好,但她畢竟不敢強逼,或者無視寒初藍的勞累,怎麼說寒初藍都是他們的夫人。代青就不一樣了,他找來了一條軟軟的鞭子,寒初藍練不好,他一鞭就揮來,寒初藍一開始反應不夠快,挨了他不少鞭子,身上的舊傷未好,新傷又來,挨鞭子不說,還要被代青罵得狗血淋頭,一招一式都要練到代青滿意為止,才允許她回府休息。

    吃了幾天的苦頭之後,寒初藍的反應在代青的鞭子抽打下,變得越來越靈活了,代青想抽她,也越來越難了。

    代青便開始變著法兒追著她抽,借機教她如何與人交手,如何出手還手,如何逃命。

    在她身上的傷好轉了,白天,她便要去管理醉紅塵,還有上官紫名下其他店鋪,她自己的食福酒樓,她基本上沒有再花過心思了,元缺雖然威脅過夜錦英,說寒初藍不去找他,十天後,食福酒樓就會自南城區消失,他是有這個本事讓食福酒樓消失,但到最後,他終是沒有狠下心去讓食福酒樓消失,怎麼說都是寒初藍在帝都的第一份產業。

    而元缺那一天的找茬,對夜錦英來說,其實算得上因禍得福,歐陽易除了追問與寒初藍有關的一切問題,便是纏著夜錦英,對她極好,當然了,還因為夜錦英的廚藝也是越來越好,可夜錦英很忙,一般情況是不會再下廚的了,對於擁有吃貨王爺之稱的歐陽易來說,那是極大的損失,為了能吃到夜錦英做的飯菜,他只能做盡牛馬之事。

    夜錦英對歐陽易的態度依舊,歐陽易查到了她的真正身份,還一並把她替身死於毒蛇之口的事情都告訴了她,夜錦英只是沉默了幾天,並沒有多說什麼。

    為了不讓夜錦英誤會他對寒初藍有什麼,歐陽易隱晦地告訴夜錦英,他找寒初藍的原因,也不知道夜錦英有沒有理解透徹,反正夜錦英偶爾會好心地給他做些好吃的。

    醉紅塵在寒初藍的管理下,也在慢慢地好轉。其實醉紅塵的地段並不差,不過是缺了好廚子,代青調來的懂些廚藝的暗衛,再經寒初藍指教一番,也能擔當醉紅塵的廚子了。汪海再把原先的廚子和小二全都換掉,醉紅塵便開始拉回一些客源。

    寒初藍要求汪海在三個月後讓醉紅塵擺脫困境,就算不能賺錢,也不能虧損。先擺脫靠著其他店鋪調資金過來過日子再說,只要不再需要其他店鋪資助,對整體來說也算是賺錢了。

    京城郊外的田地,租期滿了的八十畝地,也在寒初藍的安排下,被翻新了泥土,種下了蔬菜瓜果以及紅薯玉米等農作物。

    上官紫在帝都的店鋪還不算多,除了醉紅塵讓寒初藍操了一段日子的心之外,就只有布行裡倉庫堆積著的大量布料無法銷出去。古代人穿衣也和現代人一樣,講究流行性,布行進貨,自然就盯著人們的喜好來進貨。去年大家喜歡這種布料,但來年又會嫌棄。一旦進的貨量大了,在流行時期沒有銷掉,堆存在庫倉裡,那便是一塊大石,壓在掌櫃的後背上,讓他無法喘過氣來。

    隨著年代漸久,堆在庫倉裡的布料會越來越失去價值,虧本虧得讓人心頭滴血。

    現在紫記布行裡庫存的布料,顏色和質量也不算差,但已經不流行了,應該說是在貴族上層不再流行,只有下人們才穿那些顏色的衣裳了。下人們收入不高,靠的是主人家打賞,平時的衣服有得穿就好,一般極少會換新的,除非是那些極大戶的人家,每年春冬兩季都替下人們做兩身衣服,也不是說主人家心好,待下人如子,而是為了主人家的面子。畢竟下人也要見人的,自家下人穿得很差,會被別人說,主人家很沒面子。

    貴族上層最在乎的便是面子了。

    趁春季還沒有結束,寒初藍決定親自去拜訪帝都那些貴族大戶,推銷紫記布行裡庫存的布料。每家每戶做衣裳其實都有老主顧的,寒初藍這樣做,就等於去搶別人的生意,競爭力也很強,就像她當初與其他菜農,競爭金玉堂酒樓蔬菜供應一樣。

    代青提點過她,她要做的就是,別人賺百姓的錢,而她去賺那些人的錢。

    再者生意場上本就是充滿了競爭,沒有太多人情可言,她要是能成功搶來生意,也是她的本事。她如今有攝政王府世子妃的身份,可不像在清水縣時那般,搶了別人的生意,被別人攔路暴打。雖然少帝在一步一步地親政,攝政王的威嚴還是在的,特別是兵部侍郎鬼迷心竅,聽說寒初藍繼承了她婆婆留下來的商業王國,便想打其主意,半路偷襲寒初藍,重傷了寒初藍,後來被查出來,送至刑部,竟然證據,證人都齊全,立即被判斬立決!推出午門斬首示眾後,寒初藍身邊便安靜些了,不會再像以前那般,總有人暗算她。

    寒初藍並不知道元缺為了她大發雷霆,她現在能夠安心地經營婆婆留下來的店鋪,安心地練武,不僅僅是因為攝政王,還因為元缺。

    少帝很清楚元缺對寒初藍的感情,他可不想元缺再毀皇宮裡的涼亭,他沒有了動作,以他為首的便不會有動作。

    除了布行的事情讓寒初藍費心思之外,紫記米行的掌櫃也曾對寒初藍說過紫記米行的境況,紫記米行是上官紫在帝都最早的產業,算得上根基雄厚,在帝都就有三個糧倉,在全國各地還有不少分號,有些分號具有一定規模的也有一個糧倉。雖說每個糧倉沒有被填滿過,但也堆積著不少糧食。

    帝都裡三個糧倉,只滿了一個糧倉,但一倉能容下幾十萬石,甚至上百萬石的大米和粟,糧食堆放久了,也是一個問題。

    如今戰事起,僅是鎮守夷山的那數萬守兵,每天就需要大量的糧食,更別說現在和東辰國交手的玉鈴蘭大軍了。

    值得一提的是大歷國對於這一次的戰爭頗為耐人尋味,在元宵節他們火燒夷山,燒死燒傷大星守兵過萬人後,他們未能穿過夷山,奪得險要地勢,便退回了大歷國與大星國的邊境,在那裡鎮守了一段時間後,竟然退了兵。

    而在他們退兵的時候,剛好就是夜千澤帶著雲家軍到達高城的時候。

    浩浩蕩蕩而來,還調動那麼多的兵馬,因為一次的過山失敗,竟然不再上前,還甘願退兵,著實耐人尋味。

    不管如何,大歷國沒有再發起進攻,對大星來說都是松了一口氣,可夷山的守兵每天都要養著卻是事實。

    玉鈴蘭那裡有幾萬的將士,每天需要的糧草也驚人,朝廷重點是玉鈴蘭那裡的糧草供應,每天都要派人護送糧草到邊境去。

    國庫糧倉的糧食便顯得緊張起來。

    各大米行都想著做這一筆大生意,能一次性銷掉自己糧倉裡的糧食,又能賺一筆錢。就算有皇商,可皇商在這個時候也難以供應上那麼多將士的口糧,為了能完成任務,便會從各大米行裡購買糧食充數。紫記米行的掌櫃也想把紫記米行糧倉裡的糧食轉手賣給皇商,詢問寒初藍的意思。

    曾經專門寫過家書給懷雲兄妹,讓懷雲兄妹找楊庭軒合作,買了很多無主荒地改地為田,種了大量的水稻,就是想著做這一筆大生意的寒初藍卻改變了初衷,一反常態,非但沒有把紫記糧倉裡的糧食拋出去,反而吩咐掌櫃,能多進糧食,就把所有糧倉都填滿。

    她說,她為了夜千澤而囤糧。

    雲飛揚的意外戰死沙場,玉鈴蘭在十七年前遭到奸臣的出賣,也差點戰死,讓她時刻在擔心著夜千澤。朝廷暫時還有夜沐說話的地兒,但也無法保證沒有奸臣的存在,萬一夜沐防備不嚴,奸臣再次出賣玉鈴蘭,或者把糧草所經的路線透露出去,讓東辰國搶走糧草怎麼辦?

    她手裡要是囤有糧草,在危急關頭還能幫夜千澤度過難關。

    就算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她也不會虧本。她依舊可以把糧食轉買給皇商,皇商不管什麼時候都需要糧食的。哪怕沒有戰事,那些兵馬也要養。否則何來那句話“養兵千日,用在一時”。

    夜千澤的消息,她通過暗衛也能知道一些。

    他帶著三千雲家軍,雖然被玉鈴蘭利用了,沖鋒喊陣的事兒都讓他們去做,領功的事兒都讓其他將領搶了,但夜千澤與雲家軍根本不在乎那些功名,他們的目的是打勝仗。

    東辰帝君視夜千澤為新的對手,兩個人較量起來,並不輸於歐陽烈和玉鈴蘭,據說,東辰帝君私底下非常欣賞夜千澤。寒初藍為自家夫君的英勇而自豪,卻知道暗衛們並沒有把一切都告訴她,肯定對她有所隱瞞。

    歐陽烈欣賞夜千澤是真,還有一個原因便是與寒初藍有關的。

    暗衛們沒有把歐陽烈極有可能是寒初藍生父的事情告訴寒初藍。

    寒初藍並沒有過多地追問,她只要知道她家千澤沒事就行。

    名州城在夜千澤和歐陽烈初次交鋒後的三天後,夜千澤與玉鈴蘭合計,看准風向,好在雲家軍中擅於觀天象看風向的能人也有人在,能解決這個問題。

    在歐陽烈准備親率大軍出來迎戰玉鈴蘭而城門大開時,夜千澤他們忽然推來不少雙輪板車,在雙輪板車上堆放著大量未干透的柴草,推車的士兵會借著推車沖來時點燃車上的少量干柴,借著干柴的火燒起那些未干透的柴草,傻子都知道未干透的柴草燒起來的時候,會冒出大量的濃煙,能煙得人的眼睛都睜不開來。

    城牆下全是那些雙輪板車,雙輪板車上又全是柴草,再加上看准了風向,濃煙被風吹向了城裡,吹上城樓上,又通過敞開的城門吹進城裡去,那個場景就如同整座名州城都被大火包圍了一般。

    城裡的百姓以為大星的大軍放火燒城,頓時驚慌失措,人心惶惶,趕緊逃命。

    夜千澤其實是老調重彈。

    不同的是,這一次玉鈴蘭與他一起並肩作戰,玉鈴蘭利用歐陽烈對她的癡心以及愧疚之意,有她親自前來叫戰,歐陽烈必定會親自迎戰,那個時候城門就會大開,在這個時候實施濃煙計劃,才能得到最佳的效果。

    如果計算得稍微有差距,或者風向沒有看准,抑或風向忽然改變,這一計將會反噬他們。

    還好,那一次,他們占了天時,風向沒有改變。歐陽烈也真的因為情,在派了一些兵馬與夜千澤等人交戰後,他便開城門,親率守軍出城迎戰,結果中了計。

    那一戰,雙方都死傷慘重。

    歐陽烈的大軍並不完全在城裡,城裡僅有守兵兩萬人。他還有人潛伏在後方,等著包抄玉鈴蘭,玉鈴蘭也防著他包抄,她也安排了這一手,結果便是前方在廝殺,後方也在廝殺。

    名州城最後雖然被玉鈴蘭和夜千澤奪回來了,看似贏了,卻是自損八百殺敵一千的慘贏。

    夜千澤的三千兄弟,少了數百名,他心痛得好幾個晚上都沒有睡好。

    上戰場就有死傷,他明白這個道理,但他還是心痛。

    這是他第一次帶兵,也是第一次經歷了如此重的殺戮場面,戰後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讓他明白了母妃為什麼一生中最渴望的便是天下歸一,四海升平,再無戰爭了。

    因為戰爭很殘忍。

    皇上那把龍椅都是由萬骨堆出來的。

    現在歐陽烈帶著他的人退至燕山城了。燕山城也是他從大星奪得的城池,相對於名州,燕山城屬於山城,因燕山最出名便以此山為城名,也是易守難攻的一座城池,通往燕山城的路,包括官道,都是山路,當初東辰大軍以人多欺人少,又是殺個措手不及,才會奪得燕山城,大星派在燕山的守兵,全軍覆沒,百姓們也跑了不少,如今燕山城裡的百姓有過半是東辰國的百姓。

    燕山境內的田地,都種滿了莊稼,歐陽烈和玉鈴蘭行軍都一樣,不允許將士們動老百姓的東西,所以他們打他們的仗,百姓們依舊種他們的田地,燕山城內的運轉便一切如常。

    歐陽烈退守到燕山城,也能休生養息。

    玉鈴蘭則在名州城暫時駐扎著,等安排好作戰計劃,再去攻打燕山城,奪回燕山城。

    公公夜沐偶爾也會把他掌握到的消息告訴寒初藍,最主要是想讓寒初藍安心,當然也是報喜不報憂。寒初藍其實很想到邊境去,可想到自己如今連夜宸身邊的若安都還殺不了,她要是去了邊境也幫不到夜千澤的忙,只能先忍著。而且她也對夜千澤說過,讓夜千澤不要擔心家裡頭,她會照顧好公婆,照顧好這個家。

    夜千澤讓她在家裡等著他回來。

    她縱是有十萬個想去找夜千澤,也會壓制著自己的心,在家裡靜靜地等著夜千澤回來。

    那麼多事情,最讓寒初藍充滿了自信的事情還是城外那八十畝菜地,真正用來種菜的,只有六十畝,有二十畝種了紅薯,冬瓜,南瓜和玉米等。

    或許是她本身就是農家出身吧,她覺得只有面對土地的時候,她才能活出自我。平時管理著那些店鋪,想盡辦法去經營時,想辦法都能想到頭痛。在現代裡,她是計劃著經商,也知道萬事開頭難,可她還沒有來及實施計劃,就莫名其妙的穿越了。

    後來種菜慢慢地發家,她嘗到了其中的甜頭,做的又是自己最熟悉的事情,她以為經商就這麼簡單,如今才知道,是她想得太天真了,太把經商當成兒戲了。

    如果不是讓她接管婆婆留下來的產業。讓她自己去創業,食福酒樓能開幾間分號,在計就是她的人生頂峰了。

    所以能重新回到土地的懷抱裡,寒初藍顯得特別開心,就像當初在張家村種菜那樣,充滿了自信。

    她有空就出城,往菜地裡鑽。她又喜歡自己動手,只要到了菜地,回來的時候,她身上的衣裙都會弄得全是泥土,每次回到攝政王府,管家姚叔都忍不住提醒她不要再下地去,畢竟她是個有身份的人。寒初藍笑笑便過,她覺得勞動與身份無關。

    這天,寒初藍帶著傷早就好了的星月,准備拿上布行庫存著的一些布料,挨家挨戶上門推銷她的布料時,久不露面的慈慶宮紅人,喬依兒忽然又出現在攝政王府裡。

    數數手指頭,從寒初藍遇襲受傷後,她白天忙著做事,晚上忙著練功,日子就如同流水一般,逝去不回頭,已經又過了半個月的時間,而她也有半個月的時間沒有被宮裡頭的那些貴主子們請進宮去。今天太皇太後忽然又派喬依兒前來攝政王府,應該沒有好事情吧?

    有好事情,那老太婆怎麼會想得到她?

    “奴婢見過世子妃,世子妃吉祥。”在王府大門口外面,喬依兒恭恭敬敬地給寒初藍行了一禮,寒初藍示意她不用多禮了。她站起來,才望向寒初藍恭敬地說道:“世子妃,太皇太後請你進宮一趟。”

    寒初藍問著:“現在嗎?”

    喬依兒點頭。

    寒初藍嗯了一聲,便帶著星月越過喬依兒走,喬依兒扭身帶著兩名小宮女跟著她身後走。

    片刻後,兩輛馬車從攝政王府門前離開,往皇宮禁苑而去。

    慈慶宮的正宮大廳裡,站了不少王妃命婦們,只有太皇太後和元太後坐著,兩個人都是一身明黃色的宮裝,彰顯出兩個人尊貴的身份,不是站著的那些王妃命婦們可以媲比的。

    “母後,她那樣真的太不像話了,丟了咱們皇家的臉,百姓們都在私底下議論紛紛的,懷疑咱們皇家虐待她呢。”

    站在元太後身邊的是楚王妃,最先開口,而她嘴裡的她指的是寒初藍。

    在家宴上,楚王妃有心討好寒初藍,不過是想寒初藍能幫她的女兒與元缺搭橋牽線。誰知道寒初藍非但沒有幫忙,反而在女兒面前隨便地撩拔了幾句,女兒就跑到太皇太後這裡鬧了一頓,結果便是現在她的女兒在太皇太後面前失寵了。

    都是寒初藍害的。

    對寒初藍,楚王妃已經是打心底怨恨著。本來她就對攝政王府有心結,雖說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十幾年,可她相公的心依舊遺落在那個女人的身上,哪怕她與他生了二子二女,依舊得不到他的心,不過是他傳宗接代的工具。

    “是呀,母後,兒媳也聽說過了,她整天就往外跑就算了,可她還要跑到城外去種菜,經常弄得一身泥一身土回府。”陳王妃也附和著楚王妃的話,又瞟了一眼臉色有點白的周妃,周妃是一大清早就被傳進宮了,太皇太後本來是想著私底下說說周妃,讓周妃管管寒初藍,如今貴為世子妃了,就在府裡安心地當她的世子妃,無聊的時候可以約些妯娌姐妹們踏春,可是寒初藍進京那麼長時間了,就不曾到其他人的府上去約過誰一起游玩,整天沒事做時就往外跑,如今更是重操舊業,跑到城外去租種了幾十畝的地種菜。“弟妹,嫂嫂沒有說錯你家那個兒媳婦吧?”

    周妃頓時成了眾人眼神所盯的對象。

    她被傳進宮,開始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太皇太後還沒有說清楚宣她進宮的原因,其他王妃命婦就陸續進宮了,而且都是進宮找太皇太後抱怨寒初藍在城外種菜的事情。

    寒初藍要種菜,其實沒什麼事,問題是她經常親自下田地干活,被人認出了她的身份,便在坊間傳開了。坊間謠傳寒初藍因為是農家出身,僥幸地嫁入了皇家也不被皇家接受,經常會受到太皇太後的指責,還經常遭受到別人的暗算,加害等,而且荷包裡空空的,因為她窮,所以她不敢到其他王府去拜訪,沒錢買禮物呀,不能空手去,才會進京那麼長時間,都沒有約玩過其他王妃命婦郡主們。為了擺脫困境,所以她重操舊業——種菜賣!

    謠傳多了,這些自命高貴的王妃命婦們就覺得寒初藍丟了皇家的臉,約好一起進宮來告寒初藍的狀。

    “媚兒,是真的嗎?她經常弄得一身泥一身土回來?”太皇太後望向了她以往最疼愛的兒媳婦,雖然臉上有點冷,對周妃的語氣還算溫和。“哀家也聽說過了,宮裡的奴才們也在私底下說著這件事,她做什麼,哀家真不想管,也管不了。那種粗髒活兒,她何必自己去做?請些工人做不就行?她堂堂的世子妃,哀家的嫡長孫媳婦兒,竟然跑去種菜,種地的,她就沒有想過自己的身份?還是真的很缺錢用?媚兒,你給她的例銀是多少?她要是有什麼困難,怎麼不找你這個婆母解決?哀家讓你進宮,本來就是想和你說說這件事的,媚兒,你真該好好地管管她,從她進京後,她都快要成為京裡的話題了。”

    周妃惶惶地答著:“太皇太後,兒媳回府後一定會說說藍兒的。”

    太皇太後嗯了一聲,接著說道:“哀家已經命依兒去請她了,一會兒她進宮了,哀家再好好地說說她,否則憑你,你還真管不了她。沐兒又不管不顧的,唉……媚兒,雖然你不是她的親生婆母,但名義上你還是她的婆母,你身為婆婆的,就要端著婆婆的架子,有婆婆的威嚴,不能任由兒媳婦爬到自己的頭上去。要是管不了,就把她休回娘家去!與昊兒成親都大半年了,肚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哀家還盼著抱個皇曾孫呢。給她安排一個人去替她分憂解愁,她倒好,把人家折騰得寧願自動請休,也不願意再留在攝政王府當貴妾,不說她無所出,僅是善妒這一條就可以休她百次!”

    周妃小聲地辯解一句:“可是兒媳覺得藍兒並沒有做錯什麼。”司馬燕的事情又是太皇太後親自應允的,怪不得寒初藍。再說了都是女人,都是人妻,當妻子的又有幾個真肯與其他女人分享自己丈夫的?

    太皇太後耳尖,聽到周妃小聲的辯解,臉色一沉,重重地哼著:“沒有做錯什麼?她沒規沒矩的,還沒做錯什麼?媚兒,怪不得她如此的無法無天,就是你給慣出來的!你以為她就是你的兒媳婦這麼簡單?她還代表著皇家,她是皇家的人,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會被人拿來說事。沒見過這麼賤的人,都當了世子妃,還要做那些粗重活兒,她就不怕別人笑話,不怕辱沒身份?還是她以為這樣就是親民?親民也不需要她去做,除非她想替昊兒積聚民心,圖謀不軌!”

    “太皇太後,藍兒不敢,她絕對不敢!”

    太皇太後最後一句話可把周妃嚇壞了,趕緊跪在地上,替寒初藍辯解,“藍兒絕對沒有那個心思,昊兒也不會有,太皇太後可不能冤枉昊兒夫妻呀!”

    太皇太後哼了一聲,“不敢最好!”

    楚王妃瞧著太皇太後責罵周妃,頓覺得大快人心,聽了太皇太後的話,又看一眼元太後,楚王妃像是討好一般說道:“母後,皇上已經選後納妃了,皇後人選也選定了吧,接下來便是安排大婚,皇上一大婚便代表成年了,成年後就可以親政了。”

    太皇太後剜著楚王妃,沉冷地喝著:“在哀家這裡別議論朝堂之事!皇上親不親政都是朝堂大事,後宮不准議論,也不准干涉!”

    楚王妃吃力不討好,悻悻地應著:“是,兒媳知錯。”

    一名宮女忽然走進來,恭恭敬敬地對太皇太後說道:“太皇太後,世子妃來了。”

    “讓她進來!”

    太皇太後微板著臉吩咐著。

    正主兒來了,大家都精神一振,等著看寒初藍的好戲。

    寒初藍帶著星月進來,看到滿屋都是人,又看到周妃跪在那裡,猜到又沒有好事兒。她恭敬地給太皇太後行禮,太皇太後沒有讓她起來,只是用著那雙老眸瞅著她看,寒初藍也就跪在那裡讓太皇太後把她身上都盯出千百個洞來。

    “寒初藍,你身上的傷都好了?”

    “謝太皇太後關心,初藍的傷都好了。”

    太皇太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也是,你的傷要是沒有好,你怎麼有精力跑到城外去種菜,弄得一身泥一身土回來。”

    寒初藍不說話。

    心裡卻在腹誹著,我種菜也礙著你們了?這口吻極度不悅呢!

    “寒初藍,你如今貴為攝政王府的世子妃了,這句話哀家好像也不止一次提醒過你,可你就是記不住,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你看看有誰像你這般,身份都改變了,還要跑去做那些粗重活的,你不覺得很丟臉嗎?不覺得有失你的身份嗎?外面的人都在議論紛紛,說咱們皇家欺你是農家出身,虐待你呢。你丟的不是你自己的臉,而是皇家的臉。”

    太皇太後淡淡冷冷地說道,句句都在指戳著寒初藍。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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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23:48:31 |只看該作者
076 幸運?不幸?

    因為她重新投入土地的懷抱,所以有了今天的事情?寒初藍在心裡無奈地歎息一聲,人為什麼都那般的在乎身份及地位,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地活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唉!

    世子妃難為,貴婦難當!

    “怎麼不說話?無話可說了嗎?”

    在太皇太後面前,寒初藍向來是牙尖嘴利的,這一次太皇太後都說了那麼多,她還沒有發揮她的利嘴,太皇太後便不悅起來。

    寒初藍覺得太皇太後真心難侍候,她辯解的時候,太皇太後會生氣,她不出聲,任太皇太後罵了,太皇太後也生氣,說她不說話。

    挺直了腰桿,寒初藍迎視著太皇太後瞪著她的森冷眼神,此刻的太皇太後和半個月到攝政王府看望她時完全不一樣,那眼神太冷了,就算太皇太後很想表演得不那麼冷,估計是對她寒初藍過於怨怪,那股子怨恨及冷狠無法再掩飾住吧。寒初藍從太皇太後的眼眸深處捕捉到一抹殺氣,哪怕一閃而逝,她也捕捉到了。

    老太婆想殺她,應該想了很長時間吧。

    “回太皇太後的話,初藍的確無話可說了。初藍是農家出身的,對土地就是有一股熱情,不管我現在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都抹不掉我對土地的熱情,也就做出了在太皇太後眼裡是丟臉的事來。這些是太皇太後無法體會的,所以初藍也就不需要多作解釋,無話可說。”

    喜歡勞動有什麼丟臉的?

    她承認,她生來就不是金枝玉葉,不管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後,她都是個鄉下妹。

    她就是飛上枝頭也還是麻雀的人。

    但在太皇太後這些人面前,她說再多都沒有用,因為出身不一樣,地位不一樣,理解的也就不一樣了。在她們眼裡,種菜是粗髒活兒,有失身份,丟臉,覺得那是下賤人才做的事情。可在她寒初藍的眼裡,卻是勞動,就這麼簡單!

    太皇太後氣結,怒道:“從今天開始,你不准再到地裡去,你要是到地裡去,就不要再進攝政王府,哀家沒有你這樣的孫媳婦。”

    寒初藍在心裡冷笑著,太皇太後從來就沒有把她當成孫媳婦看,連夜千澤都得不到太皇太後的喜愛呢,她怎麼可能得到太皇太後的認可?

    “初藍只是夜千澤的妻子,是他的媳婦兒!”寒初藍淡冷地強調了一句。她在乎的只有夜千澤的態度,其他人態度如何,她不在乎。

    “你!”

    太皇太後罵著:“真是個賤人,扶不上牆,一個丫環能當個妾室,也知道抬高身份,抬高地位,端個架子,你倒好……來人,傳攝政王!”

    又找她公公!

    寒初藍盡量讓自己的態度看起來很恭敬的那種,說道:“太皇太後,爹每天日理萬機的,忙得要命,這些小事何必再拿去煩爹?”

    太皇太後冷哼著:“哀家傳自己的兒子,與你何干?還輪不到你來干涉!”

    寒初藍抿了抿唇,不說話了。

    公公活得也真夠累的,有這樣一位母親,總是管著他。

    一個孝字,就把夜沐折騰成今天這個樣子,哪怕母子關系已經很僵了,但夜沐依舊不能對太皇太後不管不顧,太皇太後依舊能拿母親的身份來壓著他,折騰著他。

    其他人都看好戲地看著寒初藍,等著太皇太後把夜沐找來,再當著夜沐訓一頓,看夜沐還如何慣著寒初藍。在這些貴族之間,男人向來不管後宅的事情,像寒初藍這些小事兒,通常都交由當家夫人管著,可在攝政王府卻有點特殊。周妃是婆母不錯,是當家夫人不錯,可她管不了寒初藍,一來她與寒初藍關系不錯,也不想把兩個人之間的融洽破壞,二來經過那麼長時間的相處,周妃覺得寒初藍做事雖然有點沒規沒矩的,其實也沒有什麼錯,她也就懶得去管,三便是因為夜沐。

    夜沐雖說不怎麼理後院的事兒,但不代表他不知道。他最疼愛的是夜千澤,寒初藍是夜千澤的妻子,他愛屋及烏,對寒初藍也是極其的疼愛,周妃本就得不到夜沐的好臉色,她也擔心自己管著寒初藍,會招來夜沐的指責,說她容不下紫靈公主的兒媳婦。

    就這樣寒初藍是整個帝都,甚至是整個天下貴族中,當兒媳婦當得最自由的那個,除了偶爾被宮裡的太皇太後為難之外,在自己的府上卻是自由自在,做什麼都不會被說。

    那些個王妃命婦們說寒初藍丟了皇家的臉,說白一點,其實就是嫉妒寒初藍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會被夫君指責,不會被公婆責罵。而她們腦海裡根深蒂固的以夫為天,以夫為地,凡事都講規矩講禮教,是不敢像寒初藍這般放肆的。她們的夫君,她們的公婆也不會允許她們那樣做。

    自己得不到那種自由,就會對那個得到這種自由的人嫉恨不已。

    吃不到葡萄便說葡萄酸。

    周妃不會管制著寒初藍,太皇太後才會事無大小都找夜沐來,明知道夜沐還是會向著寒初藍,太皇太後還是喜歡說。她總覺得她是長輩,她有資格管著小輩們的事情。

    很快地,夜沐被請到了慈慶宮來。

    一進來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以及兒媳婦跪在那裡,夜沐眼底有著不悅,老母親又拿他的妻兒來作文章!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周妃平時長袖善舞,很努力地周旋於妯娌之間,雖然討不到什麼好處,至少也不會被別人說三道四,如今太皇太後老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指責周妃,說周妃這個當家婆母管不了兒媳婦,讓周妃在妯娌面前失了面子不說,還會落下笑柄,估計又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貴婦們之間都會拿著周妃來當成茶余飯後的笑話吧。

    夜沐向來不會在乎周妃過得如何,在那天他和寒初藍談過之後,他才發覺,其實在自己的心裡,他還是對周妃極為信任的,雖說沒有愛情的成份在,但他相信周妃不是壞人,如果不是母親逼迫,或許他會禮待周妃的。

    在這一刻,夜沐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個很失敗的相公。

    在上官紫還活著的時候,他自認他是最愛上官紫的男人,也真的把滿腔柔情都給了上官紫,他疼著寵著上官紫,可是上官紫與太皇太後的婆媳關系不好,他雖然很努力地保護著上官紫,卻無法讓自己的妻子不受母親的欺凌。如今周妃也是這樣,他不管是以前的沐王還是如今的攝政王,身為丈夫,他都很失敗。

    他根本就沒有處理好妻子與母親的關系,也不懂得去調解,只會一味地護著,結果便是導致婆媳關系更加的惡化,直到悲劇的發生……

    再望向那個在鬼門關走了一趟的兒媳婦,夜沐心裡泛起痛意,如果寒初藍不是他兒子的妻子,寒初藍何須承受這些,何須面對這些?她可以在鄉下過著她雖然苦卻很快樂的日子,不用整天活在算計陰謀暗殺之中。

    這一切其實都因他而起。

    因為他當年不會調解愛妻與生母的矛盾,再加上愛妻他國公主的身份,讓生母把怨把恨都加注在他的兒子身上,連帶地他的兒媳婦都深受其害了。

    只是,最近他的兒媳婦都沒有進宮招惹是非,老母親叫齊了王妃命婦進宮,又要訓斥什麼?他的妻兒們又做錯了什麼?

    有時候,夜沐真的不想踏進慈慶宮,一踏進來,總覺得心情特別的沉悶,母子關系又不好,他看到母親,就等於看到了殺妻仇人,偏偏他又不能為妻報仇。

    為了寒初藍,他才會一次又一次地走進這座曾經讓他敬重如今卻是怨恨又帶給他沉悶的宮殿。

    “兒臣見過母後。”

    夜沐走進來,站在周妃的身邊,淡冷地向太皇太後行了一禮。

    太皇太後嗯了一聲,“沐兒不必多禮了。”

    “謝母後。”

    夜沐再垂眸看著跪在地上,神色惶惶的周妃,又看看抿著唇不語的寒初藍,再抬眸望向太皇太後,不等太皇太後說,他就主動地問著:“母後,藍兒又做錯了什麼?”

    太皇太後撇了寒初藍一眼,才說道:“沐兒,她最近一直往外跑,你知道不?”

    “知道。”

    “你知道她天天往外跑做什麼嗎?”

    “兒臣知道。”

    太皇太後綠了臉,“你知道還不管管她?你不覺得她做那些有失身分嗎?你知道現在訪間都在謠傳什麼嗎?說我們皇家虐待她,說皇家無情,容不下百姓家的女兒。”

    “藍兒喜歡便好,她又不殺人,不放火,不偷不搶的,租點地,種點蔬菜瓜果有什麼不對?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別人要說什麼隨便他們。”

    “沐兒,你不能再這樣慣著她!你不覺得有這樣的兒媳婦丟臉,母後都覺得丟臉。”太皇太後生氣地指責著夜沐。

    夜沐嘴角微彎,一抹嘲笑逸出來,掛在他的嘴角兩邊,極具諷刺意味,“母後真在乎訪間的謠傳嗎?以前訪間也在謠傳母後虐待紫兒,虐待澤兒,母後難道就沒有聽說過嗎?母後在乎過了嗎?紫兒母子每次進宮,母後還不是讓他們在宮外站上一兩個時辰才讓他們進來嗎?其他王妃命婦逢年過節才需要進宮請安,紫兒則不論天寒地凍,風吹雨打,都必須天天進宮請安問好,還得不到接見,經常被風吹雨打雪寒,母後又在乎過了嗎?如今他們不過是說些無聊的話,母後就大張旗鼓的,請齊王妃命婦進宮,指責藍兒,指責周妃,難道母後就不覺得這樣做是在自打嘴巴嗎?”

    太皇太後臉一黑,低叫著:“沐兒,你是在指責母後多管閒事嗎?”

    夜沐環掃一眼那些王妃命婦,冷笑著:“兒臣不敢。”

    那些等著看好戲的王妃命婦們知道夜沐剛剛那一掃,是在指她們多管閒事。

    事實上,她們也真的是多管閒事。

    “總之,母後不想再看到她弄得一身泥一身土的,如果她喜歡種菜,就讓她回到清水縣種菜去,以後都不要再進京了,昊兒的世子妃,母後自會替他作主再娶。”

    太皇太後也知道自己有點多管閒事,在這件事上也沒有占著多少理兒,可她就是想發發威,不想讓寒初藍的日子過得那般滋潤,也算是報復寒初藍整走了司馬燕,害她老人家無法通過司馬燕掌握到夜千澤的行動。

    “母後請放心,母後是看不到藍兒一身泥一身土的,藍兒又不住在宮裡,母後怎麼能看到?藍兒一身泥一身土回來,弄髒的只會是兒臣的攝政王府,地面弄髒了,兒臣自會命府裡的奴才打掃,不會動用到母後的人,真不勞母後費心思。這天下之大,又不僅僅是清水縣才有地可以種菜,哪裡有地,藍兒喜歡種就種。母後要是不喜歡藍兒在京,要把她趕走,還請把兒臣一家子都趕出京城吧,或許母後早就想這樣做了。至於澤兒的世子妃,除了藍兒,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兒臣都不會替他作主,母後就不用再費那個心思了。母後害了兒臣和周妃就算了,兒臣也漸老了,苦點過過也就一生,澤兒和藍兒還年輕,母後如果真念著澤兒還是皇家血脈,還請母後高抬貴手,饒了他和藍兒吧。”

    “啪!”

    太皇太後重重地拍著桌面。

    那些王妃命婦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元太後趕緊給夜沐使眼色,臉上堆起笑容,去哄著太皇太後,“母後,沐弟每天要操勞國事,已經很累了,人一累,難免有點脾氣,母後不要和沐弟計較了。沐弟也就是隨口說說的。”

    “什麼隨口說說,哀家看他句句當真。”

    句句都在誅著她的心!

    “母後真有自知之明,兒臣的確句句當真。”

    夜沐可不怕太皇太後拍桌子,他彎腰,把周妃自地上扶起來,有點憐惜地握了握周妃的手,周妃還是第一次被他這樣握手,頓時就感動得紅了眼。夜沐松開了她,又去扶寒初藍起來,溫和地對寒初藍說道:“藍兒,沒事了,你和周妃先回府吧。別人吃飽撐著了沒事做,咱們可不能虛度光陰,只要不犯法,不傷人,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本王倒想看看誰還有意見的。本王的兒媳,本王不覺得丟臉,輪千百次,也輪不到無聊的人去丟臉。”

    周妃惶恐不安地望向太皇太後,太皇太後不讓她走,她也不敢走呀。

    夜沐再一次環視著滿屋子的王妃命婦,語氣變得很冷,“以前你們就喜歡到母後面前嚼舌,你們與鄉下那些三姑六婆有又什麼區別?嚼舌根造是非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覺得自己丟臉?怎麼就忘了自己高貴的身份,高貴的地位?”他的紫兒就是被這些人的長舌頭害死的。

    “沐兒!”太皇太後喝住夜沐,又吩咐著大家:“都回去哪。”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寒初藍,寒初藍只是拉著周妃,淡淡地向太皇太後行了一禮,便退出了屋外。

    出了屋外,楚王妃也是惡狠狠地瞪了寒初藍一眼,然後重重地哼一聲:“好手段!”

    哼完,帶著她的奴才走了。

    陳王妃也撇了寒初藍和周妃一眼,又哼了一聲,帶著她的奴才也走了。

    其他幾位王妃,雖說也是王妃,其夫卻不是太皇太後所出,在身份地位上不及周妃婆媳婦倆高貴,不敢像楚陳二妃那般哼兩聲就走,都是默默地又像落荒而逃一般,趕緊離開。

    屋裡只有太皇太後和夜沐母子了。

    就連喬依兒也被太皇太後喝退。

    “沐兒,母後不想和你吵架,母後就和你好好地說說,咱們皇家就要有皇家的樣子,寒初藍真不能再去做那種粗重賤活,她要是去做,就把她休了!反正她也無所出,又善妒,算是犯了七出之條,要休她隨時都可以。”

    太皇太後放緩了語氣,眼神錯綜復雜地看著夜沐。

    不管母子倆的關系有多差,終究是母子,夜沐始終是她最疼愛的兒子。她以前做那麼多,包括現在做的一些事,都是為了這個兒子好的。以前想把這個兒子送上皇位,才會……如今她做的事,只想保住兒子的命。

    那個坐在皇位上的皇孫,她看得很透,如果她有一天不在了,那個皇孫早晚會殺了她的兒子。或者是她的兒子殺了她的孫子,可不管是哪一種結果,她都不想看到。

    她也知道自己很可惡,在對待上官紫和寒初藍,特別是對待上官紫,她可惡到人神共憤的地步。可她們這樣的女人,不可惡就無法生存下去。

    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說到底,母後真正想做的是把藍兒休了,而不是怪藍兒去種菜。”夜沐一針見血,指出太皇太後今天鬧這一出的真正目的。

    太皇太後被他說中了目的也不生氣,哼著:“母後一直就不承認她的身份。沐兒,你敢說你一開始就願意接納她,承認她的身份?你肯定沒有!你最愛的便是昊兒,昊兒在鄉下吃了那麼多苦,你想的是補償他,寒初藍不過是個種菜的,身份低賤哪配得起昊兒高貴的身份。你敢說你沒有想過再給昊兒找一個更好的世子妃嗎?咱們都是做人父母的,都疼著自己的兒子,都想把最好的給自己的兒子。寒初藍進京也好幾個月了,可她還是像在鄉下那般,出身不一樣就是不一樣,真的無法相比的。沐兒,趁昊兒不在,把她休了吧。也省得她老是惹那麼多的是非,成為別人茶余飯後的話題。”

    寒初藍繼承了上官紫的鳳凰令,這個鳳凰令交給了她,以後都屬於她,就算皇家作主把她休了,鳳凰令依舊歸她,而沒有了攝政王府的庇護,沒有夜千澤暗衛們的庇佑,某些人想奪取鳳凰令就輕而易舉了。

    太皇太後說的也沒有錯。

    在初見寒初藍的時候,夜沐也無法接納寒初藍,想著讓夜千澤把寒初藍當成妾室,然後他再替兒子挑選名門閨秀為妻,讓兒子坐享齊人之福。後來深入了解,他得知兒子對寒初藍付出了真心,又想到自己與上官紫真心相愛,卻因為上官紫和親公主的身份,得不到母後的接納,他愛兒子又怎能讓兒子再承受著他的那種痛?

    所以後來他派李公公帶著人到張家村去接夜千澤回京時,特意地叮囑李公公,一定要在夜千澤面前承認寒初藍的世子妃身份。在那個時候,其實他還是帶著權宜之計的。直到寒初藍進了攝政王府,她與兒子的感情篤深,她的行事作風雖然有點不合規矩,至少還是有理有據的,不會無理取鬧的那種,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兒子只愛她,只要她一人。

    他無法與心愛的女人走完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麗承諾,就讓他們的兒子去走完吧。

    於是,他說服自己,不要再去計較出身,有時候出身高貴的未必就幸福。他只要他的兒子幸福,不管兒子娶了誰,兒子覺得那是他想要的,覺得幸福,他這個當爹的都不會再干涉。

    太皇太後老是拿寒初藍的出身來說,夜沐澀澀地想著,他的紫兒夠高貴了吧,一國公主呢,結果又如何了?

    說到底,他的母後呀,是把對他紫兒的怨恨發洩到紫兒的兒媳婦身上,讓他的紫兒在九泉之下都不能安息。

    夜沐炯炯地望著自己的母後,片刻後苦笑著:“母後,做父母的都想把自己認為最好的給了兒子,但做父母的都忽略了一點,就是兒子需要嗎?兒子想要嗎?母後認為周如媚做兒臣的妻子最好,可母後問過兒臣喜歡她了嗎?母後知道兒臣最想要的是她嗎?就連皇位……母後可曾問過兒臣,兒臣想坐龍椅嗎?母後,不是坐了龍椅,當了皇上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兒,其實做了皇帝才是最孤獨的!澤兒要的是藍兒,兒臣已經從澤兒身上看到了什麼叫愛情,兒臣與如媚相敬如冰,兒臣不想讓澤兒再像兒臣這般,活得那麼累,過得那般的痛苦。母後,兒臣知道您最疼愛的是兒臣,也想把最好的都給了兒臣,可是母後真的要問一問兒臣,兒臣是否需要。”

    太皇太後一塞。

    這個話題,是她第一次和夜沐談起。

    從上官紫死後這麼多年,夜沐也是第一次向她說一些心裡話。

    “你不需要嗎?”

    太皇太後沉默了片刻,輕輕地問著,臉上的線條放得柔和,現在的她才像一位慈祥的老人。

    夜沐笑,笑得苦澀,讓太皇太後看著有點心疼,“母後,兒臣不需要,真的不需要,兒臣這些年活得真的很累,很累。紫兒怎麼死的,兒臣不說,母後也很清楚。請母後站在兒臣的位置上替兒臣好好想想,行嗎?紫兒死了,母後還不肯讓她安息嗎?還要把當年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都要加注到她的兒媳婦身上嗎?是,澤兒身上也流著大歷皇室的血,可他身上同樣流著咱們大星皇家的血呀,他是姓夜的,不是姓上官!母後,可曾想到過這一點,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至親的嫡長孫!母後何苦再作賤折磨他的妻子?”

    太皇太後一震。

    上官紫怎麼死的,她比誰都清楚。

    兒子早就查到了真相嗎?

    夜沐伸出手,拍拍手心,又拍拍手背,痛心地說道:“一邊是生母,一邊是妻子,中間是手足,母後,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中間是骨頭連著肉,教兒臣怎麼辦?”

    他不是真的沒用,他早就查到了真相,他就是什麼都不能做。

    太皇太後臉色微變。

    “母後,兒臣累了,兒臣告退。”

    夜沐說完,淡冷地朝太皇太後行了一禮,便扭身離去。

    太皇太後在一瞬間,看到轉身離去的兒子背影不再年輕,而流露出了滄桑,她的心倏地揪痛起來。

    她,真的錯了嗎?

    夜沐出了慈慶宮,意外地看到周妃和寒初藍都還在宮門口,周妃看到他出來,似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氣,又像很害怕他會責罵她似的,她囁嚅著想說什麼,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爹,對不起。”

    寒初藍朝夜沐跪下。

    夜沐不等她跪下就阻止了她,心疼地說道:“藍兒,你沒有做錯什麼,每個人都會對某一件事特別的熱衷,別人是無法理解和體會的。不要管別人怎麼說,只要你認為你是對的,你做那些事有價值,又不犯法,不傷人,你就大膽地去做。一切還有爹在呢,爹只要還有一口氣在,爹就不會讓她們再把是非扯到你的身上來。”

    寒初藍感激又歉意地說道:“謝謝爹的理解。藍兒對不起爹,老是害爹和母妃被太皇太後責罵,藍兒不孝。”她嫁入皇家,可以說是不幸的,皇家最無情呀,但她有深愛她的相公,有疼她如女的公婆,她又是幸運的。

    “爹不怪你,爹也沒事。”夜沐又看一眼周妃,淡冷地吩咐著:“如媚,你和藍兒先回去吧。有事,都回府裡再說,這宮裡頭不是咱們說話的地兒。”

    周妃溫順地點頭。

    寒初藍也知道皇宮不是他們說話的地兒,沒有再多說什麼,跟著周妃帶著星月與周嬤嬤一起出宮。

    夜沐目送著婆媳倆都走了,他才帶著李公公離開慈慶宮門口。

    他一走,喬依兒便從暗處閃身出來,用著陰狠又嫉妒的眼神盯著寒初藍離去的方向。

    那個低賤的農家女,憑什麼得到攝政王那般的袒護?憑什麼能得到夜千澤的寵愛?她有什麼好?喬依兒磨著牙,總有一天,她會取代寒初藍,成為人上之人的。

    扭身,喬依兒回到屋裡去。

    太皇太後還在反思著,自己這麼多年來是否真的做錯了。

    喬依兒也不敢說話,只是走到她的身後,輕輕地替她捏揉著肩膀。

    太皇太後放任她捏揉著肩膀,很喜歡她這一手,她的力道拿捏得很准,被她這樣捏揉著,覺得所有疲勞都會消失無影無蹤。

    “依兒。”

    太皇太後忽然叫著。

    喬依兒連忙恭敬地應著,“主子有什麼吩咐?”

    “依兒,你說哀家是否真的多管閒事了?”

    喬依兒閃爍著美眸,答著:“奴婢不覺得主子是多管閒事了。世子妃本來就不對,連奴婢都知道什麼身份做什麼事,世子妃卻無視自己的身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根本就沒有想到過後果。不過世子妃是鄉下出來的,主子還真的不要對她抱太高的期望。世子爺是多麼高貴的身份呀,世子妃跑都追不上,卻還……世子爺要是在京裡,別人也會對世子爺指指點點的,說世子爺連個妻子都養不起,還要讓妻子重操舊業,種菜去。奴婢覺得世子妃對世子爺也沒什麼感情,她要是真的愛世子,就會為世子的面子考慮,不會像現在這般,撇開世子的顏面不管不顧,只顧著自己開心快樂。”

    太皇太後聽到喬依兒這樣說,剛剛有點反思之心的,立即又回到原地,覺得自己沒有錯,錯的都是寒初藍,她氣恨地說道:“可昊兒就是寵著她。昊兒要是在,還不知道她做出什麼事來呢,父子倆都一個樣,被女人迷得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寒初藍就是上官紫那個賤人的化身,婆媳倆都是妖精,專門禍害哀家兒孫的禍害!寒初藍比上官紫更難對付!不,兩個人都不好對付!上官紫都死了十幾年,依舊還活在沐兒的心裡,哀家一想到沐兒,就恨死了那個妖姬!”

    “主子想讓世子擺脫世子妃也不是沒有機會的,如今世子在外,世子妃在內,長年累月地分離,再好的感情也會生疏,如果……”喬依兒忽然附在太皇太後的耳邊低語著什麼,太皇太後聽後,微微地點頭。

    “依兒,你是不是喜歡昊兒?”

    聽完喬依兒的提議後,太皇太後忽然用著凌厲的眼神盯著喬依兒,凌厲地問著。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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