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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我那麼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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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飛翼] 盛寵如意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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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5:57:56 |只看該作者

  第142章

  魏九姑娘呆呆地看著頭上的目光危險的美人越來越近。

  美人竟然當真了。

  撩閒被雷劈呀!

  她本就是口花花一下,沒想到自家美人兒竟然真的想要啃嘴唇。這未知的危險叫她渾身一個激靈,用幾乎想不到的速度狗膽包天地撲上去先啃了這美人的臉一下,得手之後就著滑軟的絲被一滾,圓潤地滾出了怔住了的楚離的懷裡,連滾帶爬地往門外跑,九姑娘平日裡就是不愛跟美人兒一般見識,不然……誰吃虧還是兩樣兒呢。

  美得不行,終於扳回一城還能安然逃脫的如意覺得自己威武極了,回頭看霸道世子變身成了呆滯的美人,得意地摸了摸下嘴巴,眉開眼笑就去推門。

  楚離總是拿十分淡定戲謔的樣子來消遣她,還以為自己佔了上風,時不時對她動手動腳。

  如今知道厲害了不是?

  九姑娘也會動手動腳的。

  先下手為強得意地去推門的小姑娘覺得自己以後可以立起來了,美滋滋翹著小尾巴推門,推門,再推門……推了四五次,竟見大門紋絲不動,頓時臉色一變,恐身後的大魔王反應過來這樣那樣,她急忙拿小身子拱了拱面前的房門,見嚴嚴實實的依舊沒開門,頓時就知道厲害了。她本打算出其不意沾點兒便宜,之後逃之天天叫一時反應不過來的楚離抓不著上點兒火的,然而眼下若是逃不出去……

  「救命!」即將被大魔王吃掉的魏九姑娘臉都白了,急忙往外叫道。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小姑娘的求救沒有一個人來救的,明明方才進門,還看見一個賊頭賊腦的小廝。

  楚離也目光清明了起來,這一下突如其來,他摸了摸自己臉頰,微微刺痛,還有小姑娘的口水在。

  他心裡微動,瞇著一雙狹長的鳳眸側身靠著床頭看去,就見明亮的臥房之中,紅木雕花兒厚重的大門前正有一隻渾身寒毛倒豎的小姑娘使出兩隻小爪子飛快地撓門,撓得紅木大門吱吱作響。彷彿是知道自己被困住了,這小姑娘嗷嗚了一聲,垂著耳朵趴在了地上抽噎了一下,回頭看了看自己,之後便一個打滾兒,往窗戶滾去。

  楚離見她嘿咻嘿咻試圖從窗子爬走,淡然起身,上前,將才從窗戶爬了一半兒的小姑娘拖了回來。

  彷彿是知道自己要被抽打,小姑娘掙扎了一下,之後安靜了下來,幾乎是立刻,滾在楚離的懷裡討好地說道,「表哥,表哥覺得我表現得如何?」狗腿得厲害,特別地識時務,換在朝堂上,定是個牆頭草兩邊倒的奸臣。

  「如何?」楚離修長入鬢的長眉一挑,一雙鳳眸之中明明滅滅都是異樣的光彩。

  若她是奸臣,他倒寧願做一個被糊弄親暱的昏君。

  窗外的日光透進來,落在這青年美艷逼人的臉上,如意看著默默地吞了吞自己的口水,抱著楚離的脖子繼續甜言蜜語地說道,「我我我,從前都是表哥主動親近小九兒,小九兒這次主動,是不是不一樣?我最喜歡表哥了。」她彷彿是知道危險,絕口不提撅著狗嘴要親人家美人兒的事兒,見楚離靜靜地看著自己,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委屈地說道,「餓了。」

  她一雙手搭在憋憋的小肚皮上,可憐巴巴,就跟過冬沒糧的待倉鼠一樣。

  楚離沉默了。

  點火的是她,不讓點火的也是她,到底誰才是說了算的人?

  「會餓瘦的。」如意偷偷看他一眼,急忙狡黠地說道。

  這個戳中了廣平王世子的心中事,這小姑娘也來越瘦確實叫人睡都不覺得踏實。方纔的那點火氣都煙消雲散,楚離冷哼了一聲,抱著她一腳就踹開了房門,氣勢洶洶叫院子裡的幾個小廝頓時做猢猻散。

  魏九姑娘窩在他的懷裡,瞇著眼睛默默地記住了這幾個見死不救的小廝,等著以後收拾,一邊就與楚離好奇地問道,「表哥,真的只是想叫我試一試床鋪麼?」

  「嗯。」本是純潔的心意差點叫小姑娘點出火兒來,楚離淡淡地應了一聲,緩緩地說道,「我知道分寸。你要嫁過來,從前的床不合適你。」

  楚離雖錦衣玉食,素喜愛奢華艷麗,到底舊年在軍中多年,因此自己的床總是習慣硬邦邦的。

  他恐日後的床叫如意睡著堅硬不舒坦,想到如意房中軟綿綿能把小姑娘全身都陷進去的軟乎乎的床鋪,因此叫人收拾了一下,叫如意喜歡。

  誰知道這小姑娘能聯想到這樣不和諧的地方呢?

  「表哥喜歡什麼,我就喜歡什麼。」如意急忙表示自己不是一個嬌氣的人。

  「你喜歡什麼,我才喜歡什麼。」楚離見她圓滾滾的大眼睛看著自己,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眼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到底一同往前頭去用飯。

  有晉王在,楚白因對晉王十分親近,因此宴席就十分豐盛,山珍海味不計其數。

  晉王坐在楚白的上手,見他與自己敬酒,也抬起手爽快地仰頭一飲而盡,又見禹王妃看著眼前的幾盤肉目光遲疑,他挑眉,對楚白知道自己心意叫了自己素日喜歡的菜色十分滿意,又見楚離抱著如意進來,正坐在自己對面,便一笑。

  他欣賞地看看了看這個警惕得跟膽小倉鼠似的偷覷自己的小姑娘片刻,抬手就夾了一點水晶肉來放在了一臉「太陽打西邊兒出來」驚奇的如意的盤子裡,這才微微笑著說道,「這是羊腿醃製而成,又放了許多種藥材,最滋補的。你身子弱,多吃些才有力氣。」

  她需要滋補麼?況九姑娘不需要力氣呀。

  如意呆呆地點了頭,見晉王對自己微笑,總覺得哪裡不對,偷偷兒去看禹王妃,頓時眼角一抽。

  禹王妃表情複雜,正看著如意盤子裡的水晶肉!

  想當年,她遞給那個消瘦單薄少年的,就是這一盤水晶肉,入口即化,又甜美可口,還說了上頭的那些話。

  這個人,竟然都記得。

  禹王妃嬌艷奪目,仿若明珠生輝的面龐之上透出了淡淡的暗淡,努力收攏了臉上的異樣,只做不聞。

  瞧她的樣子,如意就知道晉王這王八羔子又拉自己躺槍,心裡悲憤欲絕,一邊拿小門牙去啃水晶肉,一邊在心裡把晉王詛咒了八百次。

  因有晉王在,如意這頓飯哪怕有許多的肉,都覺得自己吃得胃疼,吃了許多,就倒在楚離的懷裡哼哼唧唧,才好了一些就跟叫狗攆的一般逃回了家準備與親爹魏三告狀,回頭與晉王好好清算。

  一路悲憤地回了家中,與楚離告別,如意垂頭耷拉腦地揉著自己的小肚皮就到了如玉的房中,就見如玉眼下正在看著手中的一份不知是誰來的書信,見了有氣無力的如意,她收了信去看妹妹,仔細地看妹妹的身上沒有什麼特別的痕跡,這才放心,推著她問道,「這是怎麼了?」她隨手一抖,見如意看著自己手上十分好奇,便遞給她說道,「太平侯府的帖子。」

  冀王就要迎娶太平侯之女,如意便抬頭問道,「舅母?」

  「你倒是叫舅舅十分順口。」見如意賠笑,如玉哼了一聲,皺眉說道,「到底要感激他,我已經應了這帖子。」

  冀王幫了自己大忙,不是他一力推了江夏王府的親事,自己只怕就要被張皇后與張氏給賣了,她雖然不大樂意叫冀王佔自己便宜,不過到底不是一個白眼狼,此時便看著連連點頭的如意說道,「我也想見見,未來的冀王妃,是什麼樣的人。」說來奇怪,太平侯府素來都十分淡泊的,這位冀王妃,也名聲不顯。

  「知道了。」如意也對冀王妃好奇,急忙點頭應了。

  她見如玉的手上還有淡淡的淤青,這麼久都沒有散去,不由有些心疼地說道,「力氣怎麼這樣大?」

  宋雲焱竟然用這樣的力氣去抓如玉,不知道的還以為生離死別呢。

  「他傷了我,自然……」如玉才要說昨日信上宋雲焱與自己恬不知恥地說著什麼「傷了她就要以身相報」這等的話,只是見如意霍然抬頭看著自己,臉一紅,到底不說了。

  如意見她如此就知道只怕這裡頭有事兒,嘿嘿地壞笑了兩聲,伸著小爪子去撓姐姐的胳膊,要求知道。

  魏八姑娘正害臊呢,頓時大怒,把個蠢妹妹摁在桌子上蹂躪了一番。

  這樣的日子一晃而過,魏國公府後宅除了老太太籌備魏燕青聘禮之事,便再也沒有大事。魏國公的幾個愛妾如今都被晾著,因此只好在張氏眼前找些事兒來做,不是指桑罵槐就合縱連橫的,掐成了一團。

  張氏才要詛咒一下奪了自家閨女關於江夏王府的親事的韋氏一族就叫這幾個妾鬧得幾乎吐了血,又有如曇因早產體弱病了好幾場,張氏雖然不喜如曇,卻也知道,庶女若死在自己房裡是個什麼下場,不得不照看起來。

  張氏被拘住,府中就消停了大半,魏國公到底對老太太存了些心結,最近也不大回家,不知在外忙碌些什麼。

  老太太卻樂得不去面對長子,尋常與幾個孫女兒孫兒說笑,又聽了許多的京中八卦,去信勸慰了一下被靜安郡王逼得跳腳兒的英國公太夫人也就完了。

  如意也得了宋雲玉的書信,見她對眼前被楚峰上心相待十分滿足,便也放了心。

  一轉眼就到了秋日,秋高氣爽真是可以出來遊玩兒的時候,因太平侯家的帖子就在秋天,因此魏國公府的女孩兒打扮一新,一同往太平侯府去了。

  太平侯府在京中百年,是十分□赫的勳貴世家,又因數代皇家公主將皇家的血脈與傳統帶了來,因此不與尋常勳貴自家相同,倒有些王府的氣象。如意並不是沒有在王府之中走動過,因此有些熟悉的感覺。與姐妹們一車往太平侯府裡頭去了,到了後頭停車的地方,就見不知多少朱輪華蓋的大車,喧嘩華麗,許多的美麗的丫頭因恐各家勳貴小姐被衝撞,因此圍了此處,不叫人進來。

  「果然不一樣。」如馨一探頭看了,回頭就與幾個女孩兒笑著說道。

  她雖然跳脫,到底年紀最長,因此第一個跳下了車,竟都不必匆匆而來的丫頭扶的。

  如意敬仰了一下,躍躍欲試,只是見太平侯府的丫頭已經走了來,不得不做出了端莊的模樣,扭著自己的小腰肢跟著小車,貞靜微笑。

  那幾個丫頭正在行禮,最前頭的那個便急忙引著幾個女孩兒往前頭去,就見走過了此處的寬闊的停宮車之處,穿過了一條青石鋪就的窄道又是一個雕花拱門,走過了拱門,眼前竟是一塊極大的奇石,上頭不知是什麼鮮花蔓延而下,透著一股奇香。

  轉過了這巨大的奇石,眼前方才豁然開朗,露出了一片極大的花園,這花園之外又層層疊疊都是許多的院落錯落雅致,之中又間隔著湖水小譚,巍峨不知在何處。

  如意抬眼看了,心裡也忍不住讚歎了一聲,與前頭那個賠笑的丫頭問道,「這是要去拜見長公主麼?」

  太平侯府的主母正是文帝幼妹廣德長公主,身份輩分都很高,自然是該拜見的。

  「殿下正病著,因此不便見人,也吩咐奴婢們與姑娘們知道,隻隨心賞玩,不必掛念殿下的安康。」那丫頭規規矩矩地說道。

  既然廣德長公主不愛見人,如意也不是十分狗腿的人,便放在了一旁,靜靜地跟著這丫頭一同到了花園另一側,一處開闊的院落。

  這片院落正對著對面的一片湖水,遠遠的還有一片花樹林子隔住了另一側,如意就見遠遠的依舊有女孩兒的嬌笑聲,抬眼去看了,見並沒有自己熟悉的人。

  宋雲玉如今名頭正盛,因此並不願意在外炫耀,許久都沒有處英國公府了。

  心裡有些遺憾,如意便跟著姐姐們往前頭去了。就見正對著自己的上手,一個容顏美麗溫煦的少女正含笑起身。這少女一雙眼文靜溫柔,透著十足的靈氣,頭上雖也是朱釵滿頭,卻並不顯庸俗。如意見那幾個丫頭恭敬地給這少女行禮,便知她只怕就是未來的那位冀王妃了。她心中微動,便上前廝見,就見這少女扶住了最前頭的如馨笑著說道,「可是魏家妹妹?」

  她見如馨點頭,便又笑著說道,「素日裡我不大出門,因此竟生疏得很,原該更親近起來。」她親自引著幾個女孩兒走了,目光落在後頭如玉如意如薇的身上一瞬,便笑了。

  如意歪頭,看這少女笑得好生古怪,不由眨了眨眼睛。

  這少女叫人見了便心生親近,又端莊又文靜,實在是女子的楷模,張皇后能看中她,也不是完全看在廣德長公主的身份上。

  「這個是,小八兒,小九兒,小十,是不是?」這少女見如意一臉仰慕,竟自己就上前來,面上如同春風一般和煦柔靜,聲音也清甜可愛,見如意呆呆地看著自己點頭,嫣然一笑,身上的衣料紋絲不動地湊近了這三個小丫頭,突然一挑眉,微笑說道,「該,叫我舅母呢。」

  魏八姑娘看著她溫煦悠然的眼,嘴角頓時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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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5:58:17 |只看該作者

  第143章

  「舅,舅母?」如意都找不著自己的舌頭了,呆呆地看著對自己溫柔一笑的美人兒。

  總覺得,這個劇情從前經歷過呀。

  「唉。」美人一笑,目光溫柔地應了,不是魏九姑娘多心,真的很有種被佔了便宜的感覺。

  遙想當年,七皇子冀王也是這樣偽裝慈愛佔便宜的。

  「舅母!」比起兩個扭扭捏捏臉皮薄的姐姐,十姑娘是個乾脆極了的姑娘,仰頭就叫了一聲,見自己被溫柔地摸頭,見別家的小姐們都自在玩耍,沒有在意此處,又往美人的手上拱了拱,這才得意地瞇著眼睛說道,「舅母以後,要可疼愛我們呀。」

  她拉著兩個呆呆的姐姐一起躺槍,見對面的溫柔美人對自己笑了,頷首表示同意,不知怎麼,如薇就握著人家的手低聲說道,「還要,與舅舅好好兒過日子。」

  冀王或許對別人冷清冷淡,可是對她們姐妹,卻是極好的。

  「好。」對面的少女柔柔地應了,抬眼,用慈愛的眼神看著三個表情不同的小姑娘。

  八姑娘看多了冀王那張討厭的臉,見未來的冀王妃彷彿也是這樣的臉,臉色微微發青,扭頭哼了一聲。

  如意卻覺得這姑娘人不錯,見彷彿又來人了,這少女歉意地對自己頷首方才走了,便撲在如玉的耳邊小聲兒說道,「你從前還擔心舅舅的婚事,如今,是不是極好?」這少女的性情為人與冀王很投緣,且見她能說出「小八兒」這句,顯然是冀王與她說起,自然看得出冀王與她頗為親暱。

  如意心裡忍不住為冀王歡喜,見如玉怔忡,便笑嘻嘻地說道,「不是擔心舅舅,八姐姐從來懶得動的,怎麼這一回竟巴巴兒地來了?」

  想必如玉也是因衝著想看看冀王的王妃是什麼樣的人,才來看一眼。

  「他雖然討厭,我卻希望他幸福。」如玉斂目,見如薇小腦袋四處轉著好奇地看,便低聲說道,「我聽說冀王又起來了?若他真的還有機會,有一個善待咱們的舅母,總比惡毒的強些。」

  她不懂外頭的朝中風雲變幻,也不懂什麼才是帝王心術,只想把住手上擁有的這些,能叫自己與妹妹們的以後無憂無慮。她嘴角動了動,見如意笑嘻嘻地看著自己,便哼著問道,「不去交幾個新姐妹?」

  如薇短短時間,已經跟兩個別家的小丫頭滾在一起了。

  「不去了。」如意並不是一個十分喜歡交朋友的人,陪著如玉只在座上端坐。

  不大一會兒,那少女便帶著幾個女孩兒回來,其中一個生得極美,明月姣姣一般地奪目,如意就聽她管那太平侯府的姑娘喚了一聲表妹。

  這才是自家親戚,如意便隻與如玉說話,就聽見上頭的那兩個美人兒說話,一邊低聲與如玉詢問宋雲焱如今的境況。

  宋雲焱是個果斷的人,不過半年,已經往軍中去了。雖然是在廣平王的軍下,只是軍中法紀嚴謹,不是憑一個身份貴重就能隨意行走。當年楚離也是從下往上一步一步走上來,自己打出了一片天下的。如意一想宋家金童那單薄的小身板兒,不由抹了一把汗與如玉擔心地說道,「從前,沒有聽說阿焱身手好的話呀?這這這,在軍中,只怕會被打成渣渣的。」

  「你才是渣!」如玉臉色一獰,顧不得別的,抬手就掐了如意一把。

  魏九姑娘被擰得臉都白了,垂頭唉聲歎氣地說道,「不通好人心,真是有了真愛就不要妹妹的人呀。我都把表哥貢獻出來,多有心?」

  她恨不能噴淚,只是因楚離親自帶著宋雲焱往軍中去還沒有回來,不得不忍氣吞聲,扒著姐姐的肩膀抽抽搭搭地說道,「我也是擔心他與八姐姐來的,你想想,軍中若那樣好廝混,誰還不去呢?」見如玉沉默,如意便再接再厲地說道,「我聽表哥說,廣平王軍中武將素來不馴,得有真本事才能立足。」

  「他既然去了,我就信他。」如玉斂目淡淡地說道。

  她沉默了許久,看著如意輕聲說道,「不管他去多久,這一回,我一定等他回來。」

  宋雲玉能什麼承諾都沒有,憑著說不出口的信任苦等楚峰六年,她也可以。因為比起從沒有得到楚峰任何承諾的宋雲玉,她至少,得到了宋雲焱的真心與承諾。這個人,承諾與自己說,等他回來,等他立功凱旋,就一定往府中求親。這叫如玉覺得踏實極了,看著遠遠的太平侯府的姑娘,她忍不住笑了。

  「大家都能幸福的。」如意也往上頭看,回頭與姐姐說道。

  這一回不過是個見面,因廣德長公主並未出現,後頭還有丫頭匆匆而來,彷彿是太平侯府中有事,眾人便一同散了。

  如意心裡擔心冀王的一顆石頭落了地,便一心等千里迢迢送別人家的白菜出京了的自家美人回京。

  幾近冬天有些微寒的時候,河間王府迫不及待地把嘉怡郡主嫁了過來,看著那匆匆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什麼心虛的。

  也確實很心虛,成親那日,眼看著嘉怡郡主叫熊兒子背出去消失在花轎裡,河間王拉著魏燕青的手熱淚盈眶,十分嚴峻地表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水,千萬不要再潑回來了。

  魏燕青自然十分溫柔地應了,他也並沒有想過要把水給還回去,笑著應了,方才帶著妻子回了魏國公府。因魏國公府的聘禮本就很多,河間王府將聘禮歸在了嫁妝裡,又預備了不知多少的嫁妝。十里紅妝赫赫揚揚竟是一百五十抬的嫁妝,壓得嚴嚴實實,又有各家宗室王府的添妝,一路火把明亮地到了魏國公府去,如意因是小輩不能往前頭去,只好去鬧洞房。

  她穿了一件紅彤彤的衣裙高高興興地去鬧洞房,一頭滾進了新房,看見了正在坐床,彷彿很害臊的嘉怡郡主,便笑嘻嘻地滾上前去,叉腰咧嘴不可一世!

  「嫂子呀。」見這屋裡都是各家的女眷,如意知道這嫂子又在偽裝貞靜了,見張氏竟不見蹤影,她心裡有些不快,面上卻笑嘻嘻地拉著蓋著蓋頭的嘉怡郡主得意地說道,「以後,我好好兒與嫂子親近,嫂子也要疼愛我呀。」

  她搖頭晃腦天真嬌憨,又軟乎乎十分可愛,就叫親近的女眷讚不絕口,紛紛表示魏九是個討喜的小姑娘,之後拱了拱嘉怡郡主的手笑嘻嘻地說道,「日後若小九兒有個衝撞,嫂子是個心胸寬大的人,一定不會與小九兒計較的,是不是?」

  還關小黑屋?!

  「當然,不會。」嘉怡郡主羞澀迷離的聲音從蓋頭底下傳出來。

  只是抓著魏九小爪子的那隻手,青筋畢露,顯然是想抬手抽她。

  「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呀。」如意拱著自己的小爪子眉開眼笑。

  「就知道欺負你嫂子。」魏燕青今日穿著一身的鮮艷的紅衣,人品如玉風流白皙到了極點,一雙眼中彷彿有晨星閃耀,點了點妹妹的頭,見她抱著頭含淚滾去了別的姐妹的身邊,這才含笑看著忍不住一雙手擰住了衣角的嘉怡郡主,伸手取了喜秤輕柔一挑,挑起了蓋頭,就見一張清艷嬌艷的美人面露出來,目光在燭火之下流轉,分外美麗,他心中一窒,目光越發溫柔。

  嘉怡郡主羞澀抬眼,看著近在咫尺的紅衣美人,目光呆滯了許久。

  那個什麼……再沒有想到,美人紅衣,竟然有這樣的風情呀。

  「喝交杯酒嘍!」今日擔當著巨大任務的七星肥仔兒穿著小紅衣裳滾出來,與也笑嘻嘻的如薇一同坐在龍鳳交纏的大紅錦被上,就跟金童玉女一樣。

  「交杯酒!」如薇狹長冷厲的眼睛今日瞇成了一條縫兒,還滾在嘉怡郡主的身邊伸開小爪子叫道,「白頭偕老 ,有許多的小侄兒!」

  「小侄兒!」又一隻粉嫩嫩的小公子滾了出來,自然是如月的長子顏書。他跟在如薇的身邊,眼巴巴地看著面前的美人兒,討好地叫道,「大舅母!」

  三個白嫩的小孩子滾在嘉怡郡主的身邊,越發喜慶熱鬧,嘉怡郡主伸手就塞了三個紅彤彤的小荷包,見這三個小的滾到後頭去嘻嘻哈哈打鬧,一旁又有如馨親手捧了兩隻小小的酒杯,急忙羞答答地與魏燕青喝了交杯酒,因平日大口喝酒吃肉的,這點兒小酒兒完全不算什麼,又不得不掐了自己的臉一把裝貴妃醉酒,目光迷離地看著眼前喝了酒人面桃花一般的魏燕青,飛快地眨著眼睛。

  魏燕青很想點點她的頭,到底前頭有客,不得不往前頭去了。

  幾家的女眷也對嘉怡郡主交口稱讚,且見嘉怡郡主溫柔和順,實在不像傳言中抽死了三個未婚夫徐的母老虎,不得不感慨一下流言的惡毒。

  因這流言無人敢往河間王府求親,因此叫魏國公世子白白得了一個美人兒。

  「嫂子。」幾個女孩兒也上前廝見,如意一轉頭,就見如月立在後頭微笑,忍不住往後頭去與如月指著床上被如薇威嚴壓倒,扒拉小胳膊翻白眼兒的顏書笑嘻嘻地說道,「四姐姐真的不管管?」她見如月目光有些怔忡,彷彿懷著心事,急忙問道,「四姐姐莫非有什麼心事不成?咱們是姐妹,說出來,一同參詳呀?」

  如月家中美滿,兒子也可愛,本不應該有這樣為難的表情。

  「你……」如月遲疑了片刻,拉著如意到了一旁斂目說道,「五姐姐回京了。」

  「誰?!」

  「你五姐姐。」如月有些悵然,見如意皺眉,便忍不住柔聲說道,「隻你知道就行了,老太太如今精神越發地短了,聽了她的事兒,只怕又要惱怒。」

  「她怎麼會回京?」如意想到當年的一場大鬧便忍不住皺眉,況如畫不是一個心性好的人,生活順遂的時候看不出來,一旦出了事兒,就能看出她的性情,頓了頓便低聲說道,「前年,我聽說五姨娘在莊子上病死了?」見如月歎息點頭,她便斂目緩緩地說道,「她如今若過得好就罷了,若不好,只怕是拉著咱們一起死的性子。」

  當初都敢在顏寧面前構陷如月與外男交往頻繁,如今,還不定能說出什麼來。

  「她也知道國公府回不來,竟求到你姐夫的面前。」如月便輕歎了一聲。

  「求到四姐夫面前?」如意便冷笑道,「不是求到四姐姐的面前?」

  這裡頭差別可大了。

  「你也瞧出來了?」如月有些悵然,彷彿想不明白這麼多年過去,如畫怎麼會到了眼前的模樣,輕輕地說道,「一別經年,她的行事,我竟都看不明白了。」

  如畫穿了一身兒的雪白的孝衣攔在顏寧的衙門前頭,哭哭啼啼地流淚只求見他一面,鬧得沸沸揚揚都以為顏寧在外招惹了誰,待顏寧出來,喚了一聲姐夫便哭著說自己可憐,又說自己無處可去,竟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求顏寧幫忙。

  「這個忙不能幫!」如意斷然地說道,「哪裡有姐夫給小姨子安置住處的道理?聽著不像……孝衣?」

  「她新寡。」如月想到當年的那個蘇家的少年,不知心裡是個什麼感覺,或是厭惡他離間自己姐妹更多,還是人死如燈滅的無趣,擺手歎息道,「你姐夫沒應。」

  顏寧素來不喜如畫,況這都不知是哪年的親戚了,自然不放在眼裡,踢了她在一旁,自己回家來告訴了妻子。

  「沒有想到啊。」蘇家小子竟然死了,如意為難地抓了抓頭,與如月低聲說道,「咱們只當不知道就完了,四姐姐瞧著,左右咱們這兒走不通,她還有別的招兒呢。」

  她並不願再與如畫有什麼糾葛,見如月歎息了一聲微微頷首,急忙拉著她換了笑臉去賀嘉怡郡主,鬧騰了一晚上,因晚上鬧洞房被微笑恨嫁的美人堂兄提著小脖子丟在了新房外,頓時一邊哭著「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一路跟著姐姐們走了。

  她心裡藏著許多的心事,自然睡不踏實,第二日,天還沒亮就從床上爬起來往園子裡散心,卻見不遠處,又有一隊人影裊裊地過來了。

  當先的一個,雙頰微紅目光瀲灩,透著不一樣的水潤的光彩,清麗奪目,穿著一件大紅刺金牡丹花紋錦長衣,頭上插戴著一隻紅寶鳳釵,美麗嬌艷得光彩奪目的女子帶著一群丫頭緩緩而來,目光含情地往一旁一看,就見園子裡一隻呆呆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滿眼的春情頓時一變,一臉猙獰地招了招手,叫如意上前瞧著她的小臉蛋兒獰笑道,「洞房,鬧得不錯呀?!」

  耽誤了郡主與美人兒的春宵,竟然還敢獨身出現!

  「胭脂都掉了!」如意急忙指她的臉!

  嘉怡郡主急忙去摸自己的臉,見如意對自己十分狡黠地笑,哼了一聲,叫人取了一件單衣給她披上撇嘴說道,「早上涼,別凍病了你。」

  「嫂子往哪兒去?」如意笑嘻嘻地問道。

  「晨昏定寢,去給母親請安呀。」嘉怡郡主柔柔地垂頭,一臉的賢良兒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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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發表於 2016-4-17 16:00:10 |只看該作者

  第144章

  「請安?」如意警惕地看著特別溫順的小媳婦兒嘉怡郡主,之後四處看著問道,「大哥哥呢?」

  「他昨晚太累,叫他多歇歇身子骨兒。」嘉怡郡主清麗的臉上露出緋紅,長長的雲袖遮住了半邊臉,在魏九姑娘抽搐的目光裡羞澀地說道,「外頭有我在就夠了,不要去鬧你大哥哥,啊!」

  她想了想昨天魏燕青的溫柔,一顆心都化成春水,努力憋住了嘴裡得意的笑聲,見如意還在看著自己,便笑瞇瞇地牽著她的手慢慢走在已經有些荒涼的園子裡柔聲說道,「以後啊,我不會叫他辛苦。」

  這本該是她家美人堂兄該說的話,都被嫂子說了該這麼辦?如意動了動嘴角,見嘉怡郡主嘴上嫌棄自己,卻走在上風處給自己擋風,忍不住哼了一聲方才與她勸道,「老太太處嫂子去拜見了沒有?若給老太太磕了頭……」見嘉怡郡主點頭,顯然是去給老太太請安了,她便低聲說道,「大伯父昨日晚上出門去了,今天彷彿都沒有回來,嫂子不如回去與大哥哥歇著,何必去大伯娘處呢?」

  張氏只怕正磨刀霍霍,她不願叫嘉怡郡主吃虧。

  能想出在外頭命美人兒來勾引魏燕青的壞蛋,何必還當做母親呢?

  「總是禮數孝道,不然,你大哥哥該叫人詬病了。」嘉怡郡主見如意為自己著想,臉上微暖,之後哼了一聲說道,「按理,你該與我重新廝見的!」

  「都叫你嫂子了。」如意不耐煩地扭頭,偷看了嘉怡郡主一眼,見她走過去的地方不是張氏居住的上房,急忙喚道,「走錯了。」

  「沒錯兒,老太太都告訴我地方了。」嘉怡郡主擺了擺手,看似裊裊,實則大步就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院子,就見裡頭是一個十分乾淨的佛堂,如意一待,走進去就見這佛堂裡頭香煙不絕,兩個衣裳乾淨沉穩的丫頭迎出來將嘉怡郡主與她請進去。

  那佛堂的裡頭擺著一個牌位,赫然正是前頭魏國公夫人的牌位。知道嘉怡郡主的心意,如意心裡微微歎息了一聲,又覺得感激,就見嘉怡郡主攏住了渾身的輕佻與面上的笑容,鄭重上前。

  她跪下來給牌位磕了三個頭,抬眼,目光清明地揚聲道,「給母親請安!」

  如意的心情也端肅了起來,彷彿被這佛堂之中的鄭重給影響,看著嘉怡郡主低低地說起自己的從前,之後垂頭抬眼說道,「請母親放心,阿青日後,定與嘉怡一生順遂,美滿歡喜。」她從地上爬起來,從身後的丫頭手裡接了乾淨的帕子來給那牌位與桌子都親手擦拭乾淨,之後便與那兩個丫頭輕聲說道,「日後母親的屋子,我會來收拾,不必你們動手,隻照看香火就是。」

  「是。」這兩個丫頭急忙應道。

  如意見嘉怡郡主惦記先魏國公夫人,抓了抓頭,也給這位素未謀面的大伯娘磕了頭,唸唸有詞了一會兒說了許多魏燕青與自己的開心的話,這才起身看著笑瞇瞇的嘉怡郡主說道,「大伯娘只要看嫂子與大哥哥過得好,就會很歡喜了。」

  她到底與前頭的魏國公夫人沒有見過,因此也並沒有多少傷心,不過是為堂兄心疼罷了,見嘉怡郡主長長的裙擺一轉拉著自己就走,便小聲兒賊兮兮地問道,「大哥哥真的很累麼?」真是叫人浮想聯翩。

  可是郡主殿下怎麼能這麼精神呢?

  有點兒顛倒了的節奏。

  「累極了。你大哥哥很美味,叫人忍不住呀。」嘉怡郡主遠遠地走開,這才眉開眼笑地說道。

  這話多叫純潔的小姑娘臉紅,如意捧著臉兩隻眼睛亮晶晶地問道,「多美味?」

  「這個不能告訴你,只能說味道好極了。」嘉怡郡主偷看丫頭們落在後頭,嘿嘿地笑了兩聲,這才往張氏的上房去了。

  「你還去?天還早,再去歇歇罷。」這個時候天色也還早,如意恐嘉怡郡主身上勞累便勸道,「已經見了老太太與前頭的大伯娘……」

  她勸了一回,見嘉怡郡主對自己笑,腳步卻並不停,恐她在小心眼兒不少的張氏手底下吃虧,便垂頭說道,「罷了,我陪著嫂子去就是,總得完璧歸趙,好好兒還給大哥哥才是呀。」她一路跟著嘉怡郡主去了張氏的上房,一邊歎氣道,「大伯父並不在,何必呢?」

  「阿離還沒有回京?」嘉怡郡主突然問道。

  「信上說就要回來。」如意見嘉怡郡主點頭,又問了些別的,知道她心意不能改變,便不再說這個話題。

  初冬的日光有些慘淡,如意離了楚離,就覺得天地之間都沒有顏色了一樣,同樣慘淡得厲害,聽見嘉怡郡主說起楚離,也忍不住沒了精神。

  「瞧瞧這一刻都離不開的模樣兒。」見她沒有了楚離就跟魚沒了水一樣沒個鮮活氣兒了,嘉怡郡主便忍不住鄙夷地說道,「女子,何必一心都撲在男人的身上呢?自己過的精彩才是真的,你這樣沒出息,真是給女子丟臉呀。」她搖頭晃腦在如意無神的大眼睛裡表達了一下郡主大人是個無情的人,之後越發得意地叫囂說道,「男歡女愛的,膩歪透了,其實也沒有什麼稀奇。」

  她嗷嗷地叫了兩聲,見如意鄙夷看著自己,轉頭就走,便哼了一聲。

  「回頭,叫大哥哥也出京兩日,你就知道了。」

  初時楚離離京還不覺得,如意還覺得可以撒歡兒,可是如今卻再也感覺不到這輕鬆了。

  她不管做什麼都想到楚離,想得夢裡都有,心裡空落落的,眼巴巴就想見這個自己心上的人。

  離開了,才發現自己是離不開這個人的。

  「你大哥哥是例外,我哪裡離得開呢?」一身喧嘩的嘉怡郡主頓時沒電了,拖著沉重的腳步去見張氏。

  張氏今日就等著嘉怡郡主給自己請安呢,輸人不輸陣,雖然不得不叫嘉怡郡主嫁進來,可是張氏卻從未想過要在兒媳婦兒的手底下討生活。

  況郡主又如何?不過是一個小輩,若對她不敬,她豁出臉去往外頭哭訴郡主不孝誰能拿她怎麼樣?人都嫁進來了,河間王府莫非還能吃了她?就算河間王府不滿,吃虧的也不過是魏燕青一個,她還正中下懷,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不見魏國公連昨日成親,也隻露了一面?

  因魏國公的態度,張氏心裡就有了底氣,只等著好好兒教導嘉怡郡主,若能離間她與魏燕青及老太太就更好了,此時便穿得金碧輝煌,又叫了許多美貌的丫頭在自己身邊,正喝著茶就聽見丫頭通傳嘉怡郡主來了。

  她含糊地叫進了,見嘉怡郡主生得越發美麗,知道這是因魏燕青與她昨夜十分親密的緣故,又心裡生出記恨的心,便不冷不熱地與嘉怡郡主說道,「郡主來得可真晚,叫長輩等著呢。」她可是婆婆。

  這還晚?

  「大伯娘一個人睡,還得照顧十一妹妹,是起得得早些。」如意從嘉怡郡主身後冒出頭兒來,笑嘻嘻地說道。

  哪兒都有這個小妖精!

  張氏氣壞了,便冷笑道,「難道做兒媳婦兒倒比婆婆晚,還是我的過錯?!」

  這說的就厲害了,然嘉怡郡主一根眉毛都不動的,淡淡地微笑著說道,「太太別怪我晚了,實在是往前頭先給母親磕頭,再來了您這兒,因此耽擱。若太太覺得不高興,也不是大事兒。我往老太太面前去請安更早些,太太若也去與老太太請安,咱們就能看見了。」

  她撫了撫自己的鬢角,想到魏燕青昨日含笑撫摸自己耳邊的樣子,心裡熱乎乎的,更不耐煩與張氏說話。

  「母親?!」

  「世子的母親,自然也是我的母親。」嘉怡郡主見張氏一怔,彷彿想不明白,努力想了想自家母親河間王妃出嫁之前叫自己背下來的話,一邊回想一邊笑瞇瞇地說道,「再如何,母親也是髮妻,我自然得在您前頭去磕頭不是?您也別覺得失落叫我分出高下來,畢竟,太太進門時,豈不是也與母親磕過頭?誰上誰下,太太最知道規矩,想必也該知道。」

  張氏是繼室,作為一個繼室,進門的時候天然矮了一等,是要在故去的髮妻前頭行禮的。

  這一刀算是捅在張氏的要害了。

  她這一生風光顯赫,要什麼有什麼,要男人也能從別的女人手裡搶過來,卻隻矮了這一層,卻叫人揭破,只覺得沒臉極了。

  「你!」張氏的聲音都帶著破音,幾乎是在尖叫。

  「太太別惱,不過是繼室罷了,您何必自卑呢?」嘉怡郡主笑嘻嘻地說道。

  她生得極美,如珠如玉,此時立在花容扭曲的張氏的面前,越發美得叫人移不開眼睛。

  如意聽她一句話就廢了張氏泰半的武功,默默地抹了自己頭上的汗,卻覺得這只怕不是嘉怡郡主能想出來的。

  嘉怡郡主崇尚裝不下去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哪裡會有這樣的計謀?聽起來只怕是河間王妃的教導。

  能在河間王府獨寵,河間王妃若沒點兒心眼兒,早不知死哪兒去了。

  「好好好,你是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張氏指著嘉怡郡主,手都在顫抖,身邊幾個美貌的丫頭急忙上前扶住她低聲勸她不要動怒。

  她努力地忍住了心裡的憤怒,卻知道嘉怡郡主這一句並沒有什麼叫人指摘之處,就算自己傳出去,也只能說她知禮。此時心裡生出一團火來,她默默地念了兩句小不忍則亂大謀,一邊冷笑看了看外頭說道,「你說得好聽!只是今日你是來與我請安的?大哥兒呢?!他為什麼不來?!」

  「父親又不在,我來就足夠了。」嘉怡郡主不必張氏相讓的,自己坐在了座位裡,抬眼淡淡地說道,「父親不在,忙碌得見我一面都沒空,回頭我稟告父王,叫父王幫幫父親!」

  她新婚第一日,本該給長輩們請安,沒有想到魏國公竟然狗膽包天一晚上都不見,這就是重重地抽在了他們夫妻的臉上!嘉怡郡主心裡只為魏燕青心疼極了,見張氏臉色微變,便冷冷地說道,「父親對我如此疼愛,深情厚愛,本郡主自當銘記!」

  真以為她是能隨意拿捏的兒媳婦兒呢?!

  比起來,顯然魏國公更沒理一些,張氏見嘉怡郡主不笑的時候頓生威儀,心裡瑟縮了一下,急忙挺了挺自己的脊背。

  「你拿王府來壓人?!」

  「這話說的,我生在王府,莫非娘家有什麼不堪,不能提及?」嘉怡郡主見張氏周圍的幾個美貌丫頭目光閃爍,心裡冷笑了一聲兒,給如意遞了一杯茶。

  「論起來,郡主該給太太磕頭請安,敬茶呢。」就有一個丫頭大著膽子說道。

  「大伯娘一個心裡不踏實,等大伯父回來,人齊了一起在老太太面前磕頭才好呢。」如意見張氏傻乎乎給魏國公做急先鋒,也不知她究竟是在圖什麼了,心裡為如玉歎息了一聲,方才笑嘻嘻捧著手上的茶很開心地拉著嘉怡郡主的袖子說道,「嫂子若給大伯娘請安完了,咱們去見姐姐們,多日不見,咱們可想嫂子了。」

  這話是真的,嘉怡郡主對幾個女孩兒都十分親近,河間王府有些稀罕的,總是想到幾個女孩兒。

  「如此,咱們先走了。」嘉怡郡主抬眼笑著說道,「老太太發了話兒,叫我以後往老太太屋裡去陪著說笑,不能來太太這兒了。」

  老太太恐張氏拿婆婆的名頭折騰嘉怡郡主,自然是要護住。

  張氏見老太太在後頭給自己捅刀,心裡痛恨這一家人狼狽為奸惱火極了,只是老太太暫時惹不起,她還不想繼續去抄經來的,努力忍住心口的惡氣,她總算想到自己的大事,急忙喚了身邊的幾個羞答答的美貌丫頭在自己眼前,精神一振地說道,「大哥兒的房裡素來人口少,我心疼極了,如今雖有了你,我也擔心不周到不是?這幾個丫頭是我素來瞧著好的,就給你帶回去,好好兒一同服侍大哥兒!」

  她就不信了,嘉怡郡主再彪悍,莫非還能抽死這幾個丫頭?

  若抽死了更好,回頭嘉怡郡主連長輩給的丫頭都容不得,自然是個妒婦,魏燕青就算對她心無芥蒂,那也是夫綱不振,懼內!有這樣的名聲,豈不是叫人嘲笑?

  想到這個,張氏倒更希望嘉怡郡主是個母老虎了,一時目光十分明亮,期待地看住了她。

  「老太太都沒心疼大哥哥,太太……」如意一皺眉,卻叫嘉怡郡主給攔住,急忙去看自家嫂子。

  嘉怡郡主面上冰冷,沒有一點的笑模樣兒,看了得意勾起嘴角的張氏片刻,突然起身。

  那幾個花容月貌的丫頭大驚失色,急忙四散開來,恐著了妒婦的毒手。

  嘉怡郡主卻與這幾個丫頭擦肩而過,走到了疑惑抬頭,不明白她為何走到自己眼前的張氏前頭,挑了挑眉,突然出手如電!

  「忍你這麼久,真以為我是個任你揉搓的人?你敢挑釁本郡主,是想死麼,嗯?!」好兒媳婦兒的面具轟然碎裂,一個渾身彪悍的女子,一手就扣住了張氏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

  張氏只覺得喉嚨劇痛,呼吸停滯,渾身血液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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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本郡主叫你一聲太太,你真把自己當長輩玩兒,嗯?!」

  嘉怡郡主不笑的時候,清麗的面容變得冷漠入骨,一雙眼如同雪亮出竅的利劍,肅殺冷冽。

  冰冷的殺機之下,幾個張氏身邊,方纔還雄心勃勃想要去服侍魏燕青的柔弱佳人抖成了一團。

  嘉怡郡主是親手殺過人的人,渾身氣息冰冷,叫人只覺得一股冰冷的鋒芒直入肺腑。

  幾個內奼女子在她面前,捆起來都不夠一根手指頭捅一下。

  就彷彿野外的猛虎,與圈養的家禽般的差距,靠近就叫她們肝膽欲裂。

  只有如意,經常在自家美人表哥的身上感覺到這叫人戰慄的威勢,懷念了一下,也不害怕,探頭見嘉怡郡主身邊的婆子丫頭斂目輕聲都沒有個勸說啥的,一邊腹誹丫頭們不給力,一邊努力把自己的小臉蛋兒憋得發白,顫巍巍如同一隻小倉鼠一樣抱頭滾進了椅子裡,嘴裡輕輕地叫道,「嫂子息怒呀。」

  她也不去叫嘉怡郡主住手,抽噎了一下,捂著心口哽咽道,「好,好害怕……」

  一朵顫巍巍的小白蓮盛開在了椅子裡。

  「想叫世子納妾?!你是真想死啊!」嘉怡郡主瞇著眼睛看著努力抓撓自己手背的張氏,見她長長的鮮紅的指甲抓在自己手上,劃破了手背,也不在意,冷笑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你沒出去打聽打聽,本郡主是個什麼性子!敢招惹我,你夫君不想要了?你娘家一家不想要了?還是……」

  她在張氏驚恐長大的眼睛裡拍了拍她的臉頰,慢條斯理地說道,「冀王,你想叫他死?!」

  仗著冀王是靠山,與她作對?

  「嗯!」張氏想要喊叫,卻隻憋出了一個字,眼前血紅一片,看著嘉怡郡主的視線都變得模糊。

  她已經喘不上氣,又直面嘉怡郡主的冷酷,只覺得恐懼得真的要去死去一樣。

  「今日,我就叫你知道知道,什麼人是不能招惹的人。」嘉怡郡主自然是不會今日宰了張氏,笑了笑,緩緩地說道,「不過是鳩佔鵲巢的賤婦,也敢來在我面前充長輩?!」

  這罵在了張氏的臉上,直言她是個賤婦,張氏雖然德行為人詬病,然而見到的老太太妯娌的一個個兒都是文明人,哪裡聽見過這樣的話,頓時氣血翻湧。

  嘉怡郡主卻只是冷笑慢慢收緊了自己的手,眼見張氏一口氣不來險些幾乎要厥過去,雙股站站的樣子,她只是含笑看著。

  張氏又怕又怒,頭上的朱釵都散落在了地上,且見自己的求救幾個丫頭竟不敢上前,她又惱怒得厲害,冷不丁叫嘉怡郡主用力一掐脖子,頓時閉過了氣去,歪在了半空。

  嘉怡郡主提著軟軟的張氏,拭了拭她的鼻息,見還有一點點兒的氣兒,便無趣地把她往身後的紅木椅子裡一丟,轉頭與趴在椅子裡捂著臉,卻要從指縫兒裡興致勃勃往外看的如意含笑說道,「這麼弱不禁風,還想與我掙個高下,愚蠢得厲害!」

  郡主殿下最擅長的是動手不動口,張氏若想拿規矩拿捏她,換了一個面嫩的也只好委委屈屈地受了,可是換了嘉怡,天都給你捅破了!

  「嫂子,嫂子從前練過罷?」嘉怡郡主最後的那一下,如意都聽見張氏脖子發出清脆的響聲了,呆呆地說道。

  「想當年,本郡主與海s打仗的時候,你還啃豬蹄兒呢。」嘉怡郡主見如意目光狡黠,很有對張氏見死不救的意思,挑眉一笑,默默地捧著自己的臉露出了羞澀的模樣兒來,努力嬌弱地扶額說道,「如今是身體嬌弱得厲害,這動一動手,哎呀,」她扶著一旁的桌子柔柔地說道,「頭暈得很。」

  清麗到了極點的盛裝女子比小白蓮還要小白蓮,叫魏九姑娘深深地自愧不如。

  這演技,真是練過的。

  「太太!」見張氏無聲無息地跌在了椅子裡,那幾個美貌的丫頭才反應過來,梨花帶雨地衝過來紛紛抱住了張氏,又掐人中又彈冷冷的茶水的。

  見張氏昏迷不醒眼看著不大好,其中一個格外美麗婀娜,生得如同顫巍巍的雲朵一般清逸的丫頭忍不住含淚抬頭指著看住了自己的嘉怡郡主控訴道,「郡主莫非身份尊貴,就能不將長輩放在眼裡不成?!太太是世子的母親,您如此,就是不孝!」

  「就算是郡主,也不能如此刻薄太太的呀。」另一個也哭著說道。

  「太太怎麼了?」嘉怡郡主抬手,見那幾個丫頭恐懼地往後縮了縮,恐叫自己抽,便含笑問道。

  「郡主何必睜眼說瞎話!」

  「太太因世子成親圓滿,歡喜得避過氣兒了。」嘉怡郡主笑瞇瞇地對那個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信口開河的丫頭緩緩地說道,「好丫頭,本郡主知道你一心為主的心,你好好兒看著,你們太太,一會兒就好。」

  她面上帶著柔弱的笑容,手上卻飛快操起了桌上的一碗涼茶,盡數潑在了張氏的臉上!見張氏滿頭都是茶水,她將茶碗往桌上一丟,淡淡地說道,「一滴兩滴的太溫柔了些,怎麼能醒來?」

  「你!」幾個丫頭哪裡見過這樣野蠻的人,目眥欲裂。

  「天亮了,叫大伯娘起來,咱們該去老太太屋裡吃飯去了。」如意摸了摸自己癟癟的小肚皮,雖然覺得看戲也很有趣兒,不過張氏的魅力真的不如一頓飯來的,從後頭弱弱地拉了拉嘉怡郡主的衣擺,差點兒拉掉了這嫂子的裙子,見她回頭凶殘地看了自己一眼,她急忙露出了討好的笑容,一邊在心裡默念「等表哥回來的」,一邊對自家這霸王花兒的嫂子露出了一個顫巍巍的笑容。

  這麼凶殘,千萬不要真的關九姑娘小黑屋呀。

  「這得問太太什麼時候醒。」見潑了冷茶張氏還不醒,嘉怡郡主也心虛了一下自己的手勁兒,況該吃飯了,郡主殿下也很餓來的,急忙上前提住了張氏的衣襟,在丫頭們的驚叫中上去就抽在了張氏的臉上。

  就聽兩聲巴掌聲,張氏方才幽幽醒轉。她摸著自己疼得厲害的臉,只覺得火熱得厲害,看了眼前的嘉怡郡主許久,方才突然明白過來,她竟然被兒媳婦兒打了!

  被人打了!

  「你!」張氏喉嚨嘶啞劇痛,發出一個尖銳的聲音,就喊不出來了。

  「瞧,太太這不是醒了?」嘉怡郡主把她隨意一丟,放心地說道。

  「你竟敢打太太的臉?!」丫頭們又都哭了起來。

  「今日是告訴你,別以為本郡主不知道茶樓那兩個小妖精是誰使喚來的。」見張氏捂著自己的臉驚恐莫名,嘉怡郡主一低頭,看著張氏的眼睛輕聲說道,「這兩個耳光給太太一個教訓!萬般我都能容你,只是若再敢算計我家阿青……」

  她一瞇眼,抬手又是一個耳光抽在張氏的臉上,見她哀叫了一聲害怕自己怕得狠了,自己在紅木椅子上縮成一團顫抖,方才慢慢地說道,「就不是一個耳光的事。」

  「你想要做什麼?」幾個丫頭不管真假,反正都暈倒了,張氏沐浴在嘉怡郡主的殺氣裡,許久之後才帶著哭音說道。

  神鬼怕惡人,她再算計也只是尋常的謀劃罷了,哪裡有這樣動手過呢?

  「我聽說陛下不喜禹王側妃,因此打斷她的腿。只覺得太過殘酷。」嘉怡郡主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把雪亮的小刀來,貼在了張氏的臉上比比劃劃,見她哆哆嗦嗦地看著這小刀,緩緩地說道,「我隻削了太太的皮肉,叫你知道什麼是千刀萬剮,才是真的有心。」

  她一抹刀光,順著張氏的脖子劃出了一道細微的血痕,聽張氏痛哭流涕地喊救命,愉悅地挑了挑眉,這才收手,拉著如意笑嘻嘻地說道,「走罷,去吃飯。」

  這個……才要把婆婆千刀萬剮之後,就要去吃飯,這畫風變化得有點兒突兀罷?

  魏九姑娘為這個善變的姑娘驚呆了一會兒,小爪子有氣無力地搭在了嫂子的手上。

  不搭不行,不搭,會被關小黑屋。

  她與嘉怡郡主也不再理會張氏與那幾個早就哭得軟成一團的丫頭,逕直出了屋子,走到了外頭有些冷的空氣裡,她遲疑回頭,聽見裡頭傳來張氏尖銳的哭喊。

  「她若在外壞你的名聲怎麼辦?」如意拉著嘉怡郡主的手一邊走一邊擔心地問道。

  「那又怎樣?我已經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他也不會因這些名聲就厭惡我。別人不喜我,我是不管的。」嘉怡郡主看得很開,回頭目光冰冷地看了看張氏的院子,淡淡地說道,「她欺負了你大哥這麼多年,如今,是該叫她閉嘴的時候了。」

  魏燕青這些年在國公府的艱難她不知道,可是只看魏國公大婚時竟然那樣冷淡,就能看出端倪。嘉怡郡主不知道魏燕青這些年怎麼過來的,又怎麼才沒有換了自己的心,依然是這樣翩翩如玉,心地純良。

  她想要守護他,就如他照拂她一樣。

  「嫂子的心,我遠遠不如。」如意雖然與楚離好得很,可是平日裡還是很在意自己的名聲的,低聲說道。

  「那是因你不必做個破落戶兒……」嘉怡郡主見這小丫頭一臉不知什麼叫發愁的樣子就想關她小黑屋,掐了她的臉一記,見她鼓著眼睛敢怒不敢言,越發地發現楚離不在京中的好處,笑瞇瞇地說道,「你婆婆是世間最好的婆婆,自然不必你再做多餘的事。若你遇上她,」她撇嘴往後指了指張氏的方向,方才斂目哼道,「不想叫她作踐死,就得先叫她知道厲害!」

  如意聽得眼花繚亂。

  她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不然,方才也不會由著嘉怡郡主往死裡欺負張氏了。

  「只是……」

  「你放心,八妹妹十妹妹,我不會遷怒。」見如意一臉為難地看著自己,嘉怡郡主並不是一個愚蠢的人,心裡明白她關心的是什麼,緩緩地說道,「妹妹們是好的,日後,我是要當做親妹妹照看。」

  只要如玉與如薇不跟張氏一樣捅她刀子,嘉怡郡主也不是小心眼兒的人,見如意放心地吐出一口氣,她卻覺得幾個女孩兒若這樣要好,定然是有各自的道理,也覺得幾個女孩兒純良。

  「以後,都托嫂子看顧咱們了。」如意拱了拱嘉怡郡主,這才問道,「嫂子要不要掌家?」

  做長孫媳婦兒的,掌家也是應該的。

  「還是先不要了。」嘉怡郡主咳了一聲,眼見前頭老太太的春暉堂浮現,突然咳了一聲。

  「為什麼?」這府裡以後都是魏燕青與嘉怡郡主的,如意有些不解地問道。

  「我,我得與你大哥先甜蜜一下呀。」見老太太的院子最前頭,一個秀美美麗的紅衣青年靜靜地立在院子門口,彷彿是在等待,嘉怡郡主哪裡還記得倒霉小姑子呢,撒手腳下生風地就往魏燕青的面前飄去了,眉開眼笑地喃喃地說道,「誰有時間掌家呢?有這時間,不如,不如與阿青在一塊兒呀。」

  她見魏燕青難得穿了耀眼的紅衣,人品風流奪目的美麗,頓時吞了一口口水。

  「怎麼起來得這麼早?還乏罷?」她慇勤地圍著笑容瀲灩的美麗青年問道。

  魏燕青面上柔和如同春風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見一隻小姑娘一臉怨念地滾過來,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

  「怎麼會呢?昨天,你都累極了。」嘉怡郡主巴巴地眨巴著眼睛說道。

  這麼不和諧的話題,會叫自己形象轟然倒塌的話題真是不說也罷,魏燕青點了點嘉怡郡主的紅唇,輕聲說道,「我都知道了,辛苦你還記掛母親。」

  世子大人只知道前半部,還不知道後半部自家媳婦兒差點兒掐死繼母。

  「這算什麼,你的母親,不就是我的母親?」嘉怡郡主羞答答地扭著自己的衣角擰著柔弱的腰肢說道。

  魏九姑娘被噁心壞了,又覺得這樣在孤身一人的九姑娘面前秀恩愛真是天打雷劈的一件事兒,一邊捂著臉哭著控訴「沒人性!」,一邊撇開小短腿兒往裡頭吃飯去了。

  「九妹妹心裡苦,我真是太不應該傷害她了。」嘉怡郡主心裡得意,臉上還努力黯然神傷起來。

  「表哥回來,她比誰都精神。」要不怎麼說枕邊風厲害呢,魏燕青心裡就歎了一聲妹妹沒出息,叫個美人兒給勾搭得魂不守舍的,見嘉怡郡主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想到她去看望了張氏,便扶著她往裡走,口中溫柔地說道,「太太處,你不要常去,不然心裡煩悶。若太太與你生事,只來與老太太和我說,不必你為難,咱們給你做主。」

  他頓了頓,見嘉怡郡主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己,含笑說道,「若要給你丫頭通房,只說不能做主,都叫我來拒。」

  「有了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嘉怡郡主心裡叫魏燕青感動得化成了春水,此時一臉清愁破碎地伏在他的肩頭,美目晶瑩,柔弱地說道,「太太凶巴巴的……我真的好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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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

  如意一邊抹眼淚兒一邊進門,嘴裡哼哼唧唧的。

  見她圓滾滾地滾進來,老太太不由笑了,招手道,「這是怎麼了?這樣的好日子,竟是歡喜得哭了?」

  睜眼說瞎話就是這麼個意思了,她慈眉善目,今日穿得格外新鮮,顯然是因魏燕青成親人逢喜事精神爽,見了如意膩膩歪歪拱進自己的懷裡,便抱著她與一旁的魏三與徐氏笑著說道,「這孩子嬌氣得很,只怕是又想念世子了。」她一邊低聲安慰如意,一邊往外期盼地看著。

  如意不過是幹打雷不下雨,見老太太往外看,急忙從老太太的懷裡出來,走到了如玉的身邊。

  如玉從宋雲焱出京就不大有精神,只是今日是魏燕青的好日子,強打精神與如意頷首,隨手喝了一口茶。

  她滿心的擔心都在宋雲焱的身上,連妹妹都不大搭理了。

  如意正覺得無趣,見老太太的身後的榻上爬出一隻揉著眼睛喃喃自語的七星肥仔兒來,急忙提到自己的面前,一邊捏著弟弟的胖肚皮眉開眼笑,就見門口光彩盛放,一雙紅衣翩翩的絕麗的青年男女並肩而來,本就是最美麗的容貌,立在一處微笑,手牽手的模樣叫人移不開眼去。

  她心裡讚了一聲殊色罕見,一邊偷偷兒戳了戳弟弟的小屁股,就見這七星小弟往外頭一滾,滾到了魏燕青的面前。

  「大喜,大喜呀!」魏燕棠扭著小身子拱著小爪子,喜氣洋洋地叫道。

  「還是五弟可愛。」嘉怡郡主柔弱了一路,叫魏燕青給扶著進來的,見了魏燕棠,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爪子。

  「今日可還要入宮與陛下請安?」見魏燕青點頭,老太太便笑著說道,「陛下素來疼愛你們兩個,賜婚也是最光彩的事,要知道感激。」她頓了頓,心裡歎息了一聲魏國公的鬼迷心竅,便柔聲說道,「你們父親昨日已見了,今日就不必再請安。」

  她慈祥地看著魏燕青與嘉怡郡主重新給自己磕頭,又去給魏二魏三磕頭,又與弟弟妹妹們重新廝見,方才和聲說道,「日後相敬相愛,佳兒佳婦,綿延子嗣。」

  這本都是父親該說的話,老太太憐惜魏燕青,越發溫柔。

  「您放心,定然與阿青好好兒過日子的。」嘉怡郡主已經決定先生幾個兒子,再生一個小閨女,一起疼愛,此時眼睛瞇成一條縫兒笑著說道。

  「去叫舅舅舅母。」如月今日與顏寧一同來,垂頭推了推身旁的兒子。

  顏家小公子急忙過去,給魏燕青與嘉怡郡主請安。

  「可算有個不捏咱們可憐兒子臉的長輩了。」顏寧見嘉怡郡主只是摸頭沒有掐臉,頓時心裡為兒子一鬆,偷偷兒與如月小聲兒說道。

  他本十分英俊,如今在朝中立得久了,又有幾分威嚴穩重,雖然笑嘻嘻的,卻生出了幾分沉穩。

  如月歎氣看他,低聲道,「不要說話。」熊姑娘們的大本營,這四姐夫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竟還敢出聲兒,別一會兒,又傷心傷身了。

  她才歎氣,就見一旁,一個笑嘻嘻有些不懷好意的小姑娘滾了過來,一邊拿雪白的小門牙磨手上鮮紅的桃花點心,一邊上上下下打量自家的四姐夫,一會兒,方才笑嘻嘻地說道,「四姐夫好久不見,越發英俊了。」

  見顏寧警惕地看了自己一眼,小姑娘急忙露出了純潔的眼神,又十分狗腿兒,就叫顏寧鬆了一口氣說道,「九妹妹也是,許久不見,點心還好吃麼?」

  四姐夫從娶了四姑娘,從來往魏國公府裡的點心就再也沒有斷過。

  不給不行,不給就招熊孩子往家裡來討債。

  「四姐夫不知道,如今有人看四姐夫不服,想要競爭一二呢。」九姑娘因心上人不在,心裡難過極了,不得不來欺負一下可憐的四姐夫,見顏寧疑惑地看著自己,一邊吞了點心,一邊搖頭晃腦地說道,「京裡出了一位紅梅公子,四姐夫知道麼?這太叫人生氣了,不過是畫幾幅梅花圖,怎麼好意思叫紅梅公子呢?他身份不夠呀。叫我說,那紅梅公子……」

  「九妹妹還想吃什麼來的?!」顏寧就知道熊姑娘永遠都欠抽得厲害,見這四丫頭竟然戳自己的黑歷史,頓時淚流滿面,只恨自己嘴賤方才出聲兒,叫熊姑娘看見了。

  「四姐夫最近好麼?!」如意歪頭努力想要勒索什麼時,如玉也因心上人不在,用討債的語氣凶巴巴地問道。

  「尋常,尋常。」這是尋仇還是問安?顏寧含淚微笑,順便扭頭與掩唇微笑的如月求救。

  「好了,你們姐夫今日休沐,才鬆快一日,不要鬧他。」如月溫柔地給如意擦嘴角的點心沫子,輕聲說道。

  「看在四姐姐的份兒上,就叫四姐夫鬆快一日。」如馨探頭過來,見顏寧擦著頭上的冷汗竄出了屋子,與如意一同笑了,見如月眉目溫柔,她便低聲笑著說道,「四姐姐的日子過得好,我瞧著心裡歡喜呢。」

  她微微一頓,有些煩悶地去看不遠處神色疲憊的二太太,與如意歎氣說道,「母親最近精神都不好呢,我瞧著大概是因我的婚事。其實算什麼呢?」她抓著頭說道,「不過是個男人,不要了就不要了。」

  「你真對你家紅梅表哥無心?」如意就好奇地問道,「那日我冷眼瞧著,他對你事事十分上心的。」

  「他對每一個姑娘都這樣上心。」如馨便哼了一聲,翻看自己的手,見上頭完美無瑕沒有一點的傷疤留下,淡淡地說道,「九妹妹別笑話我,從前,我是喜歡他的。」

  青梅竹馬文采風流的表哥,又溫柔又善解人意,如馨雖然是個喜歡撒歡兒在外頭野的心大的丫頭,卻也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的。

  當年的俊美少年,一臉疼惜地給自己包紮在外撲騰留下的傷口的時候,如馨側頭看著那少年俊美無雙的臉,怦然心動。

  她也知道母親是想將自己嫁給他的,不知心裡多歡喜,可是歡喜了沒有多久,看到他對另一個姑娘也是這樣疼惜的時候,滿腔的喜歡陡然被潑了冷水。

  她做不來委曲求全,做一個「只要心裡有我就足夠,不在意表哥心裡喜歡多少姑娘」的人,因此慢慢地冷了心去,對那個人再也生不出喜歡來。

  想到從前,如馨癟了癟嘴兒,低聲說道,「當初,為了他我還哭過幾場。」

  見如意詫異地看著自己,漂亮雪白的小臉兒露出了疑惑,她便糾結地抓著頭說道,「我是姐姐,怎麼能叫妹妹們看見我為了別人傷心呢?自然是不叫你們知道。」她躲著哭了幾場,還是偷偷兒躲在外祖家,看著遠處的那個風流多情的少年憐惜著另一個女孩子傷心落淚,從來心裡只知道玩耍的女孩兒,第一次明白什麼叫情愛。

  只是她心大,哭了一場,又有人安慰,雖然安慰得不大好聽,卻也叫心裡鬆快了許多。

  「叫六姐姐哭了的人,真不是好人,以後咱們不理睬他。」如意從前只以為如馨對那紅梅公子無心,如今才知道姐姐竟然還傾心過他,頓時大怒。

  「就這樣兒罷,左右如今我……」如馨目光猶豫了一下,張了張自己的嘴到底沒有說什麼,隻垂了頭看著自己的手想著心事,許久之後方才糾結地說道,「前兒他來了,與母親說,對我也是喜歡的。若母親願意,可以定親,他以後好好兒照顧我。」

  那時二太太憋著一口氣本想瞧瞧這小子是不是還能搶救一下,畢竟是看中了很多年的女婿,呼啦啦說不嫁給他了,也捨不得,只問他他院子裡的丫頭與外頭的紅顏知己怎麼辦?

  紅梅公子憐香惜玉,只好說一切依舊。

  這句話把二太太氣個半死,操起身邊的一把如意就往這小子的臉上抽,抽得他從國公府裡滾了,回頭就絕不肯應承這門親事了。

  「二伯娘做得對呢,不然六姐姐以後多糟心。」如意也鄙夷了一下風流多情的公子哥兒,見二太太明白,便為如馨鬆了一口氣去,又見姐姐依舊臉上黑沉沉的,不由笑嘻嘻地說道,「二伯娘取不中這個,莫非看中了別個?」

  見如馨咳了一聲兒,目光偏移,她想到那日見到的兩個青年,急忙問道,「二伯娘是不是看中了那個寧非?」二太太若一門心思叫如馨嫁回娘家,大可以給如馨換一個表哥。

  左右都是青梅竹馬,表哥這種生物,隨用隨換就是。

  「你又知道了。」如馨看著古靈精怪的妹妹,嘴角抽搐地說道。

  「天底下還有我不知道的麼?」魏九姑娘翹著自己的小尾巴得意洋洋地說道,「那日我見他對六姐姐格外看顧,卻木訥寡言,不如紅梅公子嘴甜呢。」

  她冷眼見寧非事事把如馨看在眼裡,卻彷彿是個十分不善言辭的人,只知道做事不知道給自己表功。這樣的存在換個地兒簡直就是一生孤的節奏,只是叫如意瞧著,他雖然木訥,卻萬事看得明白通透,比紅梅公子可靠多了。

  「他……」如馨抿了抿嘴角,歎息道,「只知道讀書……心意如何誰知道?我不要嫁給心裡沒有我的人!」她見如眉給魏燕青嘉怡郡主請安之後羞澀地回來,便抬手拉住了如眉的手與她問道,「嫂子給的?」

  如眉的頭上出現了一隻新鮮的八寶點翠的珠釵,光彩奪目叫人眼前一亮,顯然是嘉怡郡主給的。見如眉越發清艷,如馨便放過了自己的親事的話題,隻與如眉說話。

  如意見她大咧咧的,對親事不上心,再看看愁得不行,強顏歡笑的二太太,不由可憐了一下。

  不過不必嫁給紅梅公子,魏九姑娘就不再為姐姐擔心了,見魏燕青與嘉怡郡主就要走,就急忙送了送。

  左右無事,如意送了兄嫂走了,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做一個賢良的姑娘,給自家美人兒做新的裡衣。

  前頭那套已經給楚離送去,楚離說穿了十分舒適,誇了又誇,作為一個賢良淑德的姑娘,九姑娘得意得不行,如今就想再給楚離做一件。

  她也是個小心眼兒的人,想到若是叫楚離穿別人的衣裳,也心裡不願意。

  當然這些不能叫美人知道,不然恃寵而驕就不好了。九姑娘閉門家中多日,待與嘉怡郡主廝混得熟了,便越發親近起來,這時候,便聽到了外頭的幾分傳言。

  張氏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況嘉怡郡主明晃晃的罪證都在她的脖子上臉上的,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收拾了一下便容顏憔悴地往宮中去了,與張皇后面前哭訴自己作為一個繼母竟然叫兒媳婦兒不看在眼裡,想要治死她。

  那哭得恨不能流下血來,叫張皇后也十分心疼,跟著抱頭痛哭了一番,又給張皇后召集而來的許多的外命婦們瞧見了她的傷,只說張氏可憐做繼母的不容易,如今便宜兒子夫妻不孝,不將自己放在眼裡。

  這個……雖然罪證確鑿,只是魏燕青在京中的風評素來強出張氏八條街去,大家雖然看了張氏的臉上的傷,卻都不信。

  曾有某強悍的舊朝皇后,為了自己上位還掐死了自己閨女呢。

  自己給自己一點兒傷陷害一下繼子,又算什麼呢?

  張氏見女眷們不信,越發在張皇后面前哭鬧,張皇后有心阻止,到底叫文帝聽見。

  清越優美,因成親因此穿了大紅衣裳的美麗青年,面對帝王的詢問的時候只露出淡淡的疑惑,表示妻子是一個十分孝順的人,天天天不亮就往各處長輩面前請安。至於張氏臉上的傷……不是因長輩暈倒,做兒媳婦兒的心急之下不得不抽了兩下的緣故麼?

  且魏國公世子嚴肅地表示,自家成親頭一天,雖然知道繼母慈愛,可是也不必匆匆往自己房中塞丫頭不是?

  世子夫妻不收,也不該惱羞成怒往宮裡顛倒黑白是不是?

  美麗的青年面上生出無盡的愁緒,脆弱得如同一陣清風。文帝老頭子心疼壞了,頓時覺得張氏是個惡毒的繼母,傳人呵斥。

  繼母與繼子之間,特別還隔著生母的血仇,這裡頭恩怨情仇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大家都得思考一下,只是帝王相信誰,大家就相信誰了。

  皇帝陛下說魏國公世子夫妻是孝順孩子,繼母不慈無恥不是個東西……這個,那繼母脖子上把烏漆墨黑的手印兒,大家都就當做沒看見好了。

  怎麼可能是嘉怡郡主做的呢?這是惡毒繼母自己掐了自己,無恥的陷害呢。

  不管如何,等如意聽說這些流言的時候,人都呆住了,竟不知該說張氏是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張氏怒極攻心,又叫文帝呵斥得沒臉,回家就病倒,倒在床上隻哭自己命苦,因哭得太大聲叫老太太不耐煩,因此灌了兩碗黃連水敗火。

  叫老太太整治怕了,張氏不得不消停地躲在自己院子裡不大出去叫人指指點點,這一日因無趣就叫如玉在自己眼前來,也不理睬小尾巴魏九,隻拉著斂目無聲的長女流淚說道,「我就知道他是豺狼!如今露出真面目,生生要吃了我呢!外頭都說他孝順,我竟無法辯白,只恐日後我死在國公府裡,他還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好人兒!」

  她哭了一路,因驚恐羞怒本就身子不好,露出了幾分羸弱來。

  「豺狼?」如玉見母親依舊拎不清,不由冷笑了一聲,看著眼前被唬得不輕的母親,輕聲說道,「真正的豺狼,不該是父親?母親知不知道,父親他心裡真正……」

  她才要說魏國公真正喜愛的乃是那個不要臉的韋氏,就見外頭,魏國公的小廝臉色慘白地衝進來,進門就哭著叫道,「太太不好了,國公爺,國公爺在門口,叫人給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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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01:32 |只看該作者


  第147章

  「被打了?什麼叫被打了?!」

  張氏眼下跟魏國公還是真愛呢,聽見心上人叫人給打了,頓時顧不得病了幾乎要從病床上跳起來,一手抓著床頭,一邊緊張地看著那個也一臉血的小廝尖聲叫道,「誰敢打咱們國公爺?!還要不要命了?!」那可是國公,還是朝中重臣,這京裡誰不開眼敢打魏國公呢?若連勳貴都遭到這樣的打擊,那誰還敢在外行走,誰還敢上朝去?

  能在京中立足不叫人小看的,誰沒有一二仇家?

  那京裡還不亂了套?

  「是,是……」這小廝一臉血都是魏國公噴上來的。見張氏一雙眼赤紅,他嚇得要死,急忙跪在地上慌張地叫道,「是河間王!」

  「什麼?!」河間王這是要做什麼?!張氏幾乎厥過去了,一把眼淚嘩啦啦地落下來,顯然也想到了自己的傷心事,不由抓著一旁呆住了的如玉的手哭著抱怨地說道,「真是前世修來的孽障!這女人一進門,國公府就雞犬不寧,她打人罵狗的在府中專橫,還顛倒黑白沒人制住她,越發地猖狂起來。與母親不孝,如今,還指使娘家來毒害你的父親!這個掃把星,這哪裡是兒媳婦,簡直就是活閻王呀!」

  她名聲可叫文帝的幾句御口給壞完了,如今想起來都忍不住痛哭。

  如意見她竟然還有時間洋洋灑灑說這許多的肺腑之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有心提醒這滿腹愁腸苦不堪言的大伯娘,這個……別先哭自己的苦命了,趕緊把她被打得噴人一臉血的大伯父給抬回來,好好兒瞧瞧是不?

  不然沒準兒在門口死過去可怎麼辦呢?

  如玉卻覺得解氣極了,一點兒都想不明白有什麼好哭的,美貌的眉眼之間全是冷淡,淡淡地說道,「誰家女孩兒不金貴?父親給了嫂子這麼大的沒臉,莫非以為人娶回來就可以不當一回事兒?河間王最愛重嫂子,真以為嫂子是嫁出去的女兒人家就不管了的呢!」

  魏國公不過是由己度人罷了,他自己不看重女兒,因此就以為別人家都是一樣兒的,卻沒有想到叫河間王一棍子就給敲地上去了。

  活該!

  打的好!

  見張氏看著自己呆住了,哭都哭不出來,如玉雖然心裡埋怨張氏庸碌,可這到底是自己的生母,她心裡怎麼能不記掛呢?況後頭一隻軟乎乎的小姑娘還偷偷兒拉自己的衣角,叫自己不要與張氏對嘴。

  她目光努力溫和了些,嘴角剛硬的線條也收起來,轉身將小案上的一碗藥雙手捧給張氏,與臉色有些蒼白,面上還有淡淡淤青的母親放緩了語氣說道,「母親病了幾日,父親人影兒都不見,可見父親心裡母親的份量。既然如此在前頭做了主道,母親為何,還要這樣在意他的安危呢?」

  這不是賤的麼。

  如意聽了姐姐的話就知道不好,一顆心急壞了,努力去拉如玉的衣角。

  如玉素來不懂說軟乎話,雖說得都是要緊的道理,可是太捅心窩子了。

  從小兒嘴巴就嚴厲,這,這,這……這不是要生出事端來?

  如意心中才有了些忐忑,就見眼前張氏陡然就直起身來,怒視臉上並不慌亂,對魏國公被打全完不在意的如玉許久,突然揚手就掀翻了她手上的湯藥!

  藥碗落地,嘩啦啦地響起來。

  「你父親叫人打了,你竟還說風涼話?!」

  張氏再沒有想到如玉是這樣冷酷的性子的,見她今日哪怕自己盛怒,可是側坐的鮮紅裙角一點兒都不凌亂,靜謐得叫人心生涼薄,幾乎是重新看著這個女兒一樣,不可思議地說道,「你為人女,怎能這樣不孝?!莫非,是你瞧著你嫂子更富貴,撿了高枝兒飛去?!」她胡亂地拍打了如玉幾下哭著叫道,「旁人踩高捧低也就罷了,你也如此,與畜生何異?!」

  「大伯娘這話錯了!」如意見她口不擇言,臉上頓時變色,起身大聲說道,「八姐姐一心在大伯娘的身上,若是趨炎附勢的小人,眼下怎會掛念大伯娘?!」

  「你閉嘴!」張氏見如意一身兒粉嫩的小襖與桃花粉的裙子,小小雪白的臉堆在領口的一簇白白軟軟的皮毛裡,眉目如畫清純可愛,頓時一顆心就火了,指著如意就罵道,「不是你竟日裡攛掇八丫頭,八丫頭怎會轉了性子,生出這樣忤逆的心來?!你自己狐媚些就算了,偏要敗壞我的八丫頭!」

  她恨如意恨得厲害,想到她從小兒就與自己作對,如今竟要做世子妃,就要探身來打她。

  「母親不要裝瘋賣傻。」如玉攔住張氏,面色冰冷地看著母親許久,突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她如今,一點都不想說魏國公心裡到底是誰了。

  因她明白,就算說了,母親也不會相信她,只會當她在敗壞她與魏國公之間的情分。

  她本不對張氏再有什麼期待,因此竟不覺心灰意冷,隻將氣得拿白嫩嫩的手指擰著自己帕子的如意給護在身後退後了幾步,之後目光落在了呆滯的那小廝的身上,突然想笑,挑眉緩緩地說道,「母親與我們耽誤了這麼久,也不知父親如何了。這與咱們姐妹折騰時,母親就忘記了父親不成?」

  說好的真愛呢?若真的情比金堅,這時候哪裡會顧得上罵閨女呢?

  張氏這才看見那都要哭了的小廝,顧不上如玉與小妖精了,急忙起身披了一件單衣匆匆地問道,「國公爺呢?」

  您記起來再救人,人都去見祖宗了。

  這小廝心裡腹誹了一下,急忙擠出了一個哭喪臉來說道,「叫河間王丟在了大門口,如今在前院兒瞧大夫呢。」

  河間王是個明人不做暗事的磊落的人,說揍魏國公,也不必蒙面隱藏自己身份的,況河間王與七個兒子熊一樣的體型真是都不必藏,藏也藏不住的,提著拳頭與麻袋就來了,將詫異的,難得回府一回的魏國公堵在了家門口,二話不說,上去就打。

  往死裡打,打得噴了一旁都驚呆了的下人都一身血,就不必提魏國公的慘狀了。

  打完了,左右閨女是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不帶退貨的,河間王吼了兩聲「再敢欺負本王閨女就抽你!」的狠話,帶著熊兒子們搖搖晃晃地走了。

  途中還遇見了一位風流俊美的魏三老爺,河間王還心情不錯地打了一個招呼,相約一同喝茶。

  不是魏三老爺看見後頭自家大哥一身血,還以為這熊王爺是個良民。

  聽見魏國公的傷勢比較嚴重,張氏急忙就帶著丫頭往前頭去了。

  如玉本不想去,只是如意卻想長輩受傷不知道還好,這知道了不去看,到底叫人說如玉不孝了,便拉著姐姐跟著張氏一同往前院去,就見前院已經大亂,一臉懵懂的二老爺正站在摸著下巴不知在想些什麼,立在冬風之中玉樹臨風的魏三身邊,急忙上前給長輩請安,順便很不誠心地問道,「大伯父如何了?」

  「別嚇著你們。」魏二性情庸碌,很有婦人之仁的意思,有些擔心地說道。

  「嚇不著。」如意就見地上有一滴滴的血跡,就知道河間王這頓打只怕不輕,見魏三一雙瀲灩的桃花眼只看著裡頭,便也往裡屋去了,一進屋就聽見了張氏的嚎啕大哭,如意心中一驚急忙往床上看去,就見床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頭破血流的魏國公。

  她平日裡威嚴精明的大伯父那張英俊的臉都看不出人樣兒來了,浮腫都透著血絲,淤青青紫整個頭都大了一圈兒,餘下的身上如今只穿著裡衣,到處都往外淌血。如意見魏國公嘴角上帶著血跡,就知道河間王這通好打只怕真不是面上說說的。

  如楚離與河間王府八熊大戰,雖也打成了豬頭,卻都不過是皮外傷,不會如眼前,冷眼瞧著就傷了身子骨兒。

  「這……」如意見有兩個太醫在忙碌,心裡卻擔心河間王因此叫人彈劾。

  大庭廣眾地毆打朝廷命官,朝中勳貴,這太過跋扈,就是宗室也不能夠呀。

  「如何了?」魏國公昏迷不醒,顯然是被打大發了,如意忍不住問道。

  「國公爺……」這太醫看了看梳著未出閣髮髻的兩個漂亮姑娘,知道這該是國公府裡得寵的小姐,不然此時也不能自在地往前院兒來。只是這裡頭有許多的話是不好與年少的姑娘說的,他遲疑了一下便低聲道,「盡力而為,國公爺性命無礙。」

  他手上一動,卻帶起了魏國公的衣角,就見魏國公的裡衣裡頭,滾出了一隻金燦燦的鳳釵來。這鳳釵精美華貴,明晃晃叫人移不開眼。

  如意一待,不知道大伯父的身上怎麼會有女子的釵子,卻見張氏伸手拿起來,呆呆地看了一會兒,突然回頭,看著魏國公淚流滿面。

  「你父親就是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忘記給我買好看的釵子呀!」張氏回頭與嘴角抽搐的如玉哭道。

  「您開心就好。」魏國公還會給張氏特意買釵子?如玉一臉漠然地淡淡地說道。

  如意也覺得這不是魏國公的畫風,不過她大伯娘這樣高興,何必說些掃興的話呢?拉著如玉就退出了屋子不去看張氏伏在魏國公身上,欣慰地將鳳釵插在了發間的樣子。

  她出來到了魏三的身邊,就見魏三臉上有些猶豫,還未等說話,就見裡頭的太醫出來,走到魏三的身邊拱手說道,「國公爺性命無礙,只是,只是傷了內腑,若康健之人也就罷了,國公爺這些年本就虛弱抑鬱,這個……」

  「無事,老大人繼續說。」魏三見如玉姐妹堵上耳朵眨眼,便一笑和聲說道。

  兩個小姑娘前頭堵耳朵,後頭還開了好大的縫兒呢,只是這太醫見魏三不在意,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虧空太過,精血稀薄,這個日後,日後……」他低聲道,「戒女色。也與子嗣有礙,就算同房,只怕也易陽關早,早……」

  後面的話若在兩個小姑娘的面前說出來也太考驗恥度了,這太醫臉皮抽搐了一下,對不動聲色的魏三使出「你懂的」這心有靈犀的絕技,抹著汗說道,「慢慢調養,日後,會有痊癒的機會。」

  也就是說痊癒都不大能夠了?

  魏二聽自家大哥後果這樣慘,沒有魏三的鎮定,已然大驚失色地說道,「大哥風華正茂……」這還年紀輕,怎麼能有這樣的毛病呢?

  「可是因河間王的緣故?」魏三眉目瀲灩,將手上的折扇在手上敲了敲,輕聲問道。

  「並不都是。」要不然魏國公的身子也虧空的厲害,這太醫見魏三挑眉,急忙說道,「就算沒有河間王,也只是一兩年的事兒。」

  「如此,請老大人多盡心,給我兄長用藥。」魏三桃花眼光芒流轉,廣袖微動柔聲說道,「恐大哥心生鬱結,這些話,請暫且隱瞞大哥。」

  他一身風華撲面而來,叫見慣了後宮與各家美色的太醫都呼吸微微一窒,也明白魏三是為魏國公考慮,不然若知道自己以後房事要不好,那還不真的死過去?

  「是。」這太醫拱了拱手,轉身往裡頭開藥方子去了。

  「二哥也只當不知道,免得大哥羞憤。」魏三和聲與魏二說了,見兄長急忙應了,又招手叫兩個聽了這些臉色詭異的小姑娘到了自己的面前,瞇著眼睛說道,「聽見了也就罷了,只是不許叫別人知道。」

  見女孩兒們應了,他笑了笑,一手一個牽著兩個女孩兒的手往老太太的面前去,溫聲說道,「今日之事,河間王雖無禮,只是你們得知道,女孩兒家寶貴,就算嫁人,也不是嫁出去吃委屈的。」

  「父親呀。」如意仰頭看著俊美多情的青年,喚了一聲兒。

  「若換了叫人欺負的是你們姐妹,咱們自家也會打上門去。」魏三含笑看著陡然紅了臉的如玉,和聲說道,「小九兒沒心沒肺就罷了,八丫頭日後若吃了委屈,總有三叔為你出頭。因此你得明白,是咱們國公府先錯了,日後,不要與你大哥大嫂,生出芥蒂來。」

  他摸了摸如玉的頭眉目柔軟地說道,「今日之事,也與你大嫂沒有什麼關係。」他並不想因魏國公之事,叫如玉對嘉怡郡主生出心結。

  如玉沒有同母兄弟,日後,還是得依靠魏燕青與嘉怡郡主的。

  若不識好歹,嘉怡郡主也不是犯賤的人,不會熱臉去貼冷屁股。

  沒有娘家人做靠山,哪怕是嫁到可靠的英國公府去,如玉也叫人擔心。

  「活該呢。」如玉對嘉怡郡主完全沒有心結,還覺得打得好呢,哼了一聲。

  魏三只是含笑縱容地看著耳朵尖兒通紅,抬手扒拉自己修長的手不給摸的小姑娘,輕輕地笑了。

  魏九姑娘見親爹隻關注自家姐姐,頓時不幹了,扭著自己的小身子就往父親的香噴噴的懷裡撲騰,張著小爪子叫道,「小九兒,小九兒好怕怕呀!」

  都是血,能不害怕麼。

  九姑娘一臉快來憐惜我。

  「怕了?」就在九姑娘一心一意往親爹懷裡拱意圖博取憐惜中,突然叫一隻冰冷的手提住了後衣襟兒,拖出了魏三的懷抱,她一轉頭,就見到一張熟悉的臉冷冽肅殺地看著自己,挑眉,一笑,風華絕代,鋒芒畢露,緩緩地說道,「本世子來安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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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發表於 2016-4-17 16:02:04 |只看該作者


  第148章

  廣平王世子再沒有想到,千里迢迢地回京,來不及回王府就來見的這沒良心的肥仔兒,竟然敢爬牆!

  瞧那小好色賊兮兮的樣子,恨不能伸出爪子去摸摸魏三的腰呢。

  說好的為伊消得人憔悴呢?!

  這一回楚離決定再不姑息這個小姑娘了,非叫她好好兒知道知道規矩不可,手裡使勁兒準備逮沒人的地方去往死裡抽她,卻見這小姑娘一轉頭,懸在半空努力看住了自己。

  「表,表哥?」她一雙眼睛全是驚喜,竟然一點兒都不心虛。

  恃寵而驕,篤定了世子殿下捨不得抽她是不是?

  看看他這回非……

  「表哥!」如意想念楚離想得睡不著覺,這些日子只覺得自己的世界都昏暗,雖然勉強打疊著精神來與姐妹長輩說笑,可是她心裡卻知道,自己的心不在這上頭,做什麼都不過是尋常敷衍,哪怕是前頭在與姐姐說話,一轉眼就能都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的。渾渾噩噩這麼多日,她心裡的思念恨不能把心都充滿炸開,也終於發現,原來自己是離不開眼前的這個青年的。

  他就像長在自己心上了一樣,不見了,就心疼莫名。

  「表哥呀。」她突然抽了抽鼻子,見楚離看著自己微微一怔,在半空劃拉了一下,使勁兒地鑽進了他的懷裡,緊緊地拿手臂箍住他纖瘦有力的腰肢,很不能把自己都擠進他的身體裡那樣用力地抱著他,小聲兒說道,「想表哥,想得心裡疼。」

  她努力拿臉蹭著楚離身上還泛著塵土氣息的衣裳,有些委屈,有些難受地說道,「看不見表哥,很難過。」原來甜言蜜語,只有在得到很多的時候從容的時候才能說的出來。

  極致的想念之後,滿腔的心事,竟然都說不出來了。

  她就想就這樣一輩子躲在他的懷裡,跟他不分開。

  「哼!」廣平王世子垂頭,就看見一個白生生的小姑娘把自己的小身子蜷縮在自己的懷裡,滿腔想要收拾她的那股火氣都煙消雲散,只感到她嬌怯怯的想念。他的心裡軟成了一股春水,只看得見眼前這個依賴自己彷彿自己是她全部的小東西,許久之後,有些疲憊卻鋒芒畢露的美艷的臉上,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說道,「看在你老實,本世子今日饒了你。」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肩膀上,把她環在懷裡。

  其實,他也是很想念她的。

  如意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溫柔,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越發往他的懷裡拱。

  這兩個不要臉大庭廣眾地摟摟抱抱,別人還覺得當看不見也就罷了,魏八姑娘看的心頭滴血,見自家三叔刷地打開了扇子搖了搖,之後心情不錯地往老太太的屋裡翩翩去了。

  八姑娘是一個矜持的人,努力忍住,默默地站在一旁等這兩個就跟八百年沒見過面的傢伙分開,見妹妹的一雙小爪子還巴巴兒地捏著楚離的衣帶捨不得撒開,又想到是因送宋雲焱離京方才叫這兩個分開,越發地隱忍。

  若不是因她與宋雲焱,妹妹也不會吃這樣的想念,算了……看在是為了他……

  八姑娘忍了又忍,好容易見如意抱著楚離的手臂眉開眼笑了,方才上前,抬頭遲疑地與楚離輕聲問道,「阿焱他……」

  「他奸猾似鬼,好的很。」楚離早就知道宋雲焱心眼兒多,卻沒有想到會多到這個地步。明明一根手指頭就能被戳倒一百個的沒用少年,到了廣平王軍中竟混得如魚得水。

  廣平王軍下素來崇尚拳頭大才是硬道理,想當年廣平王世子初入軍中,也沒叫人看在眼裡,是一路拿拳頭一個一個地揍出來,又衝鋒在前方才將這群武將折服。卻沒有想到宋雲焱不過是擺了幾個軍陣說了說如何更好地練兵等等,就叫人叫了一聲兒「軍師」。

  既然做了軍師,自然就不必拿拳頭開路了,楚離想不到宋雲焱如此聰明,給自己尋了一條最好的路。

  「怎麼會好。」如玉目光暗淡了一瞬,就見楚離哼了一聲擺了擺手,身後出來一個侍衛。

  這侍衛上前,將一個方方的匣子給了她,方才退下。

  「這是?」

  「那小子與你的信,一天叫你拆一封,沒了他會再送。」楚離淡淡地說道。

  如玉一怔,顫抖地打開,就見這匣子裡頭滿滿地都是一封封折好的書信,厚厚的,就與宋雲焱對她的心一樣。

  每天一封,就如同,他每天都在她的身邊。

  「誰,誰稀罕。」如玉抱著匣子,扭頭,努力把眼裡的眼淚給憋回去,見楚離已經不耐地拉著如意走了,沒有人見到自己的軟弱,這才急忙合上了匣子,珍重地抱在了懷裡,待自己的面上沒有異樣方才追著妹妹去了。

  一進屋,她就見屋裡正熱鬧,老太太慈眉善目地憐惜楚離辛苦,千里迢迢奔波,又問宋雲焱在軍中是否習慣等等,待如玉也靜下心來聽了,老太太方才話鋒一轉,與楚離柔聲說道,「阿焱也是托給阿離在忙碌,我家的事兒,阿離費心了。」

  「都是一家人,您說這個見外了。」楚離見如意團團地使喚著丫頭上茶端水,狹長的鳳眸閃過不一樣的柔和。

  「可不是,表哥是自家人呢。」如意親手從銀盆裡絞了乾淨的帕子來,探身顫巍巍地給楚離擦臉。

  她是第一次服侍別人,可是看著楚離面上的塵土與疲憊,想到他是迫不及待地來見自己,只覺得滿心的歡喜,細緻輕柔地拿著帕子一點一點給他擦乾淨,她卻沒有半分不願意或覺得自己吃了委屈。她看著楚離露出的白皙美艷的臉,放下了帕子,忍不住拿自己的小手兒去摸。

  她摸到他的面孔,才能真切地感覺到他回來了,就在自己的身邊。

  楚離抬手握住她的,用力合在手心兒裡。

  「九丫頭能嫁給你,是她修來的福氣。」老太太看著這兩個眼裡彷彿只有彼此,就笑了。

  她從來都更操心孫女兒些,這些個孫女兒裡頭,前頭魏國公三個年長的閨女遠嫁,雖然不在京中,卻年年都有孝敬與書信,看上頭的話過得不好不壞。

  說不好,都是些內宅瑣碎委屈之事。說不壞,夫君雖然有些個姬妾,正室的地位卻無可撼動,又都有嫡子傍身不必擔心。餘下的就是如月往下,如月美滿,如畫遠在南方,如玉有英國公太夫人拍著胸脯兒聘下,如意得了賜婚,能嫁給青梅竹馬的廣平王世子。

  她心裡落下了大半,因少了許多的操心,如今也精神多了。

  魏燕青已娶了自己心愛的姑娘,她還發什麼愁呢?

  嘉怡郡主的手段身份,震懾國公府並不艱難。

  老太太還不知道長子叫河間王給打得吐了血,將目光投在正沒心沒肺與如薇解著九連環的如馨的身上,又看看如馨身邊嬌嬌弱弱伏在如馨手臂上的如眉,不由微微地笑了。

  就剩這三個丫頭了,想要嫁個好人家兒,她得好好兒籌謀。

  魏三正在一旁抱著嘟著嘴巴啃一個小薄餅的七星肥仔兒念著手上的一卷書,見老太太心情不錯,咳了一聲方才說道,「有件事兒,得叫母親知道。」

  「何事?」

  「前兒大哥冷待大侄兒媳婦兒,連長輩敬茶都不出現,河間王府惱了,河間王方才打上門,大哥不小心傷了。」魏三很懂得惡人先告狀與避重就輕,含糊地說了魏國公的倒霉事兒,方才柔聲說道,「大哥如今不舒坦,我瞧著是不是報個病休,多歇幾日?」

  何止是不舒坦,簡直命都要沒了,只是做兒子的怎麼能叫老母親擔心呢?這不是不孝麼!自然要說得不要很嚴重。

  「他就該打。」老太太聽河間王府不幹了,便歎氣說道,「本就是你大哥的不是,人家王府是有理的。」她微微一頓,見魏燕青與嘉怡郡主還未來,急忙說道,「傳我的話兒去,叫兩個孩子不要愧疚,不賴他們。」

  她說了這個依舊恐嘉怡郡主害怕,又指了幾樣兒精緻的點心叫送去,才見丫頭才端著點心要出門,魏燕青與嘉怡郡主已經一同來了,聽見老太太這話,嘉怡郡主抿了抿嘴角。

  「我們隻擔心老太太身子。」魏燕青就算宰了魏國公都不心疼的,卻擔心老太太為長子累神,輕聲說道。

  「我這幾日鬧得府裡不安,老太太您……」

  「鬧騰些好,熱鬧。我就是沒有你的鬧騰勁兒,才叫這府裡頭總是不太平。」見嘉怡郡主伏在了自己的膝上,老太太便含笑摸了摸她的頭髮,柔聲說道,「沒有什麼做得不對,只要瞧你們好好兒的,別的都隻隨心。」她看著嘉怡郡主應了一聲,幾乎是在自己膝上打滾兒一樣蹭著,不由指著她與含笑而立,一雙眼睛溫柔專注的魏燕青笑道,「多大了竟嬌氣,還是留給你哄去。」

  「哎呀怎麼捨得老太太呢?」嘉怡郡主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小媳婦兒,美滋滋地說道。

  「哎呀嫂子這是捨得大哥哥的意思麼?」見府裡又多了一個會撒嬌的人,魏九姑娘本因七星肥仔兒變得搖搖欲墜的地位受到更嚴峻的挑戰,就在一旁小鼻子小眼兒地說道。

  她這是挑撥自己與美人兒的真愛呀!嘉怡郡主臉色一獰轉身就要威脅一下這小東西,目光落在這搖頭擺尾的小姑娘身側的時候,目光一凝!

  難怪敢於挑釁了,原來,是靠山回來了。

  看如意狐假虎威對自己擠眉弄眼地炫耀,嘉怡郡主眼珠兒一轉,回頭撲在了老太太的膝上顫巍巍如同風中花朵兒一般,「壞人來了,老太太救命!」

  她叫了一聲兒,又轉頭往自動張開了手臂的魏燕青的懷裡滾去。

  滿室的歡笑,老太太滿心歡喜地看著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倒霉長子早就被拋在腦後,再也想不起來的。

  因嘉怡郡主是一個十分會裝模作樣的人,要柔弱有柔弱,要活潑有活潑,老太太面前再也沒有孫女兒,只有一個孫媳婦兒是心肝兒了。

  如意失了寵在家裡嚎啕了幾日,就一心地往自家美人兒的家裡去了。

  都說小別勝新婚,果然很有道理。楚離走了這幾日,如意只覺得自己又更喜歡楚離了許多。

  她巴巴兒地扒著楚離,就見今日依舊穿得格外英武的楚峰緊張地打點著手裡的最近文帝喜愛他賜給他的家當,想到這位二表哥求親求了這麼久竟然還沒有叫英國公太夫人給摁在地上吼一聲「趕緊成親!」的話,她就為這二表哥心酸極了,巴巴兒地說道,「二表哥,二表哥多問太夫人一句話呀。」

  「不由自主。」楚峰摸著腰間一個簇新的,精緻的荷包,垂頭喪氣地說道,「本是我不好,衝撞宋家姑娘了。」

  「衝撞了還送你荷包兒?」智商呢?魏九姑娘遲疑地看著二表哥,擔心這表哥是不是把腦子忘在邕州沒有帶回來了,眨巴著大眼睛慇勤地說道,「要不,我陪著二表哥一同去一趟?」

  「你湊什麼熱鬧?」楚離見她又要去見宋雲玉,頓時醋了。

  「宋家姐姐拖得太久,該嫁人有自己的幸福了。」如意見宋雲玉都給楚峰送荷包兒了,就已經知道她的心意,低聲說道,「我幸福了,就希望喜歡的人,都能幸福。」

  楚離聽見她說喜歡宋雲玉,一顆心都要酸得衝天而起,只是瞇了瞇眼,看著垂頭喪氣耷拉著耳朵蠢蠢坐著的兄長,再想想若宋雲玉嫁給這二哥,就會被管住從此與自家肥仔兒保持距離。

  他心裡想得很美麗,便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說道,「罷了,看在你的面上,便宜了她!」他頓了頓,見楚峰一臉感激地看過來,也覺得收穫一個兄長的崇拜很滿意,拉著如意一同跟著楚峰往英國公府上去了。

  楚峰,靜安郡王殿下這些日子常來的,一顆心本忐忑,只是見聰明的弟弟與表妹都給自己張目,頓時給自己鼓了鼓勁兒,想要繼續討好,求親更真誠些。

  只是本有些緩和的心,再看見上房之中,英國公太夫人老臉威嚴繃緊地看著自己,郡王殿下的心,又劇烈地狂跳了起來,張了張嘴,只覺得腦海之中一陣地眩暈,混沌成了一片!

  他一臉要望風而逃的蠢樣兒,英國公太夫人心累極了,想到這多日因嘴巴慢耽擱的那些要緊的話,她顧不得叫幾個孩子先坐下,隻指著楚峰厲聲道,「站住!」

  「我……」

  「嫁給你了!」英國公太夫人聲色俱厲,不像給孫女兒尋一個心上人,更像是在抓獲一隻負心漢!

  「啊?」楚峰斷斷沒有想到劇本兒不對,呆呆抬頭,眼前發花地看著幾乎要抱著自己大腿哭出血的老太太。

  「成親!」英國公太夫人急得嘔血,拍著身邊的小案激動地吼道,「越快越好!」別以為太夫人不知道,瞧著靜安郡王起來了,悉悉索索好多家想要挖她家的牆角兒!

  「可,可我,我不娶您的。」正被京中女眷格外青睞想要挖一挖的郡王殿下被巨大的餡餅砸在頭上,也不知道這劇本兒該怎麼接了。

  「哈?!」一隻小姑娘看著說了這話就一臉呆滯,恨不能抽自己一下的二表哥,驚呆了。

  英國公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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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02:46 |只看該作者


  第149章

  靜安郡王說了這句話,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不,不是嫌棄您……」他訥訥地對一臉驚詫的英國公太夫人小聲兒說道。

  這句解釋還是不要說的好,如意渾身一個激靈地去偷看上頭的英國公太夫人,就見這個老太太的臉已經耷拉下來了,一雙老眼裡頭全是嫌棄,彷彿自家二表哥智商太低看不上的意思。恐人家收回話來悔婚,她急忙滾到英國公太夫人的面前,努力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才歪著頭撫掌笑著說道,「二表哥都歡喜得語無倫次,可見守得雲開見月明,一顆心都不知飛去哪兒了呢。」

  英國公太夫人看了看小姑娘,哼了一聲,

  若不是自家孫女兒確實有點兒對這小子的意思,她還真想悔婚一回試試看了。

  有這麼說話的沒有?

  「對,對。」楚峰見老太太面色不善,恐她不把心上人嫁給自己了,急忙點頭說道,「小王心裡知道的,知道的,太夫人是好人,好人!」

  「閉嘴罷。」見他還給人家老太太發好人卡,魏九姑娘幾乎絕望地回頭看了一臉不在意的楚離一眼,見這美人兒只是轉著手裡的茶杯,對自家兄長能不能告別單身一點兒都不在乎,便十分傷心地拉著臉色又黑的英國公太夫人的衣擺抽抽搭搭地說道,「二表哥一心要給咱們國公府做牛做馬呢,您給他一個機會,叫他好好兒幹活,好好兒討好,是不是?」

  她扭頭,與楚峰為難地問道。

  「祖母!」靜安郡王得到了熱心表妹的眼神,哆哆嗦嗦地喚了一聲兒。

  這一回太蠢,九姑娘也救不了他了,如意不知道這表哥短短時間怎麼腦補到了這個稱呼,只是跨度太大,實在接受不來,只好掩面滾回了楚離身邊,表示自己輸了。

  見他接二連三地犯蠢,英國公太夫人竟然不氣了,反而有一種「原來是這麼個貨色」「喜歡就好」的木然的認命感。且見楚峰一張英俊小麥色的臉上竟然泛起了淡淡的紅潤與期待,她心裡又一軟。

  到底不忍叫孩子們失望,她便歎了一口氣去,抬手轉著手上的一串金剛木數珠,無奈地說道,「罷了,也都是你的真心。」蠢些就蠢些。蠢蠢的看得多了,倒順眼了,比一旁美人心毒的廣平王世子那狡猾的東西強出八條街去。

  「多謝您。」見這是不悔婚的節奏,如意就在一旁喜滋滋地叫道。

  「馬上,馬上提親!」楚峰見英國公太夫人這是終於應了,一顆心裡歡喜得說不出別的,隻連聲說道。

  「賜婚,大姐兒在京中才榮耀。」英國公太夫人見門外,一個窈窕婀娜,如同春風弱柳的女子靜靜地立著,她眉目清華美麗,秋水為眸,皎潔的面上生出淡淡的光暈,知道這孫女兒是心裡歡喜的。

  她招了招手兒,叫宋雲玉裊裊地進來,就見這個孫女兒年華越盛,容顏越發地光彩奪目,再看看黑□□的楚峰,便扭頭哼了一聲道,「真是便宜了你了!」若不是看在楚峰真心,在外多年不納一人,她才不要把孫女兒嫁給他!

  如今有了下家兒,早就忘了自己從前怎麼發愁的英國公太夫人仰著頭特別地不稀罕。

  「我我我……」楚峰見宋雲玉轉頭往自己的方向看過來,臉上頓時通紅了一片,一雙眼睛癡癡地看住了她,就跟看不夠似的。

  「我什麼我?!臭小子!」英國公太夫人見他蠢成這樣,一顆心酸澀得不成樣子,瞪著眼睛罵了一聲。

  兜兜轉轉,還是大孫女兒有福氣,哪怕是中間有些不重要的波折與不好聽的話,卻能嫁給一個真心喜歡她,願意為她犯蠢的人。

  想到餘下的幾個孫女兒嫁的倒是精明有禮的人,如今的日子過得不上不下,英國公太夫人心裡便歎了一聲,看著一旁正為宋雲玉歡喜拍著小巴掌無憂無慮地笑起來的如意,就想到倒霉被揍如今臥床的魏國公大人了。她心裡越發羨慕河間王府的強勢,都敢往女婿家裡動手的,便與如意搖頭說道,「你大伯父,如今還好?」

  英國公府雖然也很顯赫,可是若說為孫女婿納妾就打上門,還是不大能夠的。

  寵妾滅妻是一回事兒,叫不叫人納個服侍的人,是另外一回事兒,太過霸道,以後英國公府小輩的姑娘都要被連累的。

  因投鼠忌器,哪怕知道嫁出去的女孩兒房中有點子不好看的,英國公府也不好多管。

  河間王府,痛快極了。

  「大伯父還好,已經醒轉,只是我父親顧忌太醫的話,因此求了半個月的病休,叫大伯父在家中將養些時候,至少身子骨兒好了些才是。」如意聽英國公太夫人垂詢急忙起身說道,「大哥哥與大嫂也在床前侍奉,恪守孝道的。」

  風口浪尖兒的時候魏燕青自然不會由著親爹去死自己還在文帝面前出風頭搏前程,那和一貫的謙謙君子,公子如玉不相符不是?為不叫人罵一句禽獸,魏國公世子也請了假,在家照顧魏國公。

  就是不知道苦主魏國公看見這倒霉兒子仇人兒媳在床前裝孝子,病體會不會雪上加霜。

  「你大哥哥是個妥帖的人。」英國公太夫人便頷首說道。

  「你祖母有沒有擔心?」英國公太夫人沉吟了片刻,轉了轉手上的數珠兒,再看看正與宋雲玉遙遙相望呆住了的楚峰,與如意問道。

  「老太太身子還好,雖擔心些,只是有二伯父父親大哥哥都在呢。」如意聽她問起自家祖母,心中也是微微一動,若有所思地望了宋雲玉一眼,之後收回目光含笑說道,「府中雖大伯娘病了不大理事,只是老太太還能管家,還有大嫂幫著料理家中事,並不亂。」她見英國公太夫人含笑看了自己一眼,便笑嘻嘻地扭著自己的一雙白嫩的小爪子說道,「家裡都是老太太做主呢。」

  「極好,你回去與你祖母說,過兩日大姐兒的親事定了,我去看望她。」英國公太夫人從前就知道如意聰明,果然是個心裡有數兒的姑娘,她素來喜歡純善聰明的,只是比起來,還是更喜歡同樣明白,卻一張嘴不饒人不如如意圓滑的如玉。

  她想到如玉就覺得歡喜,與一臉喜色果然看出自己要做什麼的如意和聲說道,「八丫頭處,九丫頭多用用心。」她對如意與如玉要好,也很欣慰。

  大家子裡,內裡有許多的齟齬都不算什麼,若是兄弟姐妹不能在外同心,那才是敗家的徵兆。

  「是。」英國公太夫人這是有趕在魏國公大安之前提親的意思了,如意心裡為姐姐歡喜得什麼似的,急忙用力點頭。

  英國公太夫人也心情大好,叫了美貌的丫頭往屋裡來送新鮮的茶點,就與呆呆地順著宋雲玉走動那雙眼追著走的楚峰笑道,「郡王在外頭風餐露宿這麼多年也實在辛苦,快來嘗嘗咱們家的點心,這個荷葉薄荷糕最難得,大姐兒最……」她才要說宋雲玉最喜歡這個,卻見楚峰騰地就站起身,與自己一禮,之後癡癡地望了宋雲玉一眼,轉身大步,義無反顧地走了。

  正跟著抓了淡綠色半透明的薄荷糕來磨牙的魏九姑娘驚呆了。

  英國公太夫人也呆住了,見宋雲玉一點兒都不覺得楚峰是個神經病,還垂頭掩著嘴唇笑了,不由詫異地問道,「你還笑?」

  連一句甜言蜜語守得雲開都沒有,看見要娶的美人兒就跑了,這怎麼看都是被嚇跑不要娶了的意思。英國公太夫人遇上個不走尋常路的靜安郡王簡直心力交瘁,一點兒都不明白這廝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往宮裡求旨去了。」雖然楚峰什麼都不說,可是宋雲玉卻彷彿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想到這人熱切的眼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的臉有些發燙,急忙轉頭彷彿若無其事地說道,「不是您叫他去求指婚?」見祖母一臉無語地看著自己,她垂了美麗的臉輕輕地說道,「您放心,他是不會叫我委屈的。」

  楚峰接二連三地上門,禹王府裡禹王妃隔兩日就有各色東西送來,這就是禹王府的態度。

  叫京裡都知道,他是隻中意她的。

  「這個也太急迫了些。」英國公太夫人聽楚峰是求旨去了,頓時無語地說道。

  「夜長夢多呀。」如意就在一旁笑嘻嘻地說道。

  這個還真是,宋雲玉又成了京裡光芒璀璨的那一個美人,最近又有往她家來提親的。

  當然,比起宋雲玉,顯然靜安郡王更吃香些,禹王妃面前,打著各種旗號帶著自家女孩兒登門的人家不是一家兩家。

  這裡頭有許多的緣故就不必說了,不過是陪著宋雲玉閒聊了幾句,文帝賜婚的旨意就到了。

  英國公府大姑娘賜婚給了最近陛下面前紅人兒靜安郡王為王妃。

  不必提多少人家扼腕覺得英國公府白撿了一個郡王女婿的,隻英國公府就十分歡慶,因宋雲玉賜婚這樣好,之前生辰都不能回來的幾個堂妹這一回竟都能回來了。雖然有許多的歉意,到底都是一家子姐妹,且做人兒媳婦兒的怎麼會不艱難呢?

  宋雲玉並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因此也並不在意,又歡慶了兩日,就有禹王妃帶著王鸞上門,正式下聘,聘禮赫赫揚揚不知多少。

  雖然不及楚白為世子的聘禮多,卻只差一點罷了。

  禹王妃動作很快,顯然也是憐惜楚峰這些年的苦情,只是到底是要娶回來做王妃的,再匆忙,大婚之日也到了明年的春日。

  如意知道的時候婚事已經塵埃落定,就等著來年成親了。她心裡卻有些不知名的感覺,彷彿是看著自家與自己親近的姐妹一個一個地嫁人的惆悵。

  因是冬天,她就越發地不愛動彈,整日裡把自己裹成一個糰子來窩在家裡冬眠。楚離最近叫文帝指了差事也忙碌,竟不得空閒,雖然日日都有東西來,卻見不得面。如意心裡十分想念,就時常往廣平王府上去,與廣平王妃說話兒。

  這京中如今除了宋雲玉與楚峰的親事,最轟動的就是河間王打得魏國公一臉血的八卦了。

  魏國公並不是白丁,可不是打了就白打了的倒霉蛋兒,因此最近朝中對河間王仗著自己是宗室跋扈,竟敢毆打重臣勳貴頗為議論紛紛,有幾個格外有風骨的御史接二連三地上了折子彈劾。雖然文帝壓住不動,河間王也天天橫著走一臉「打了就打了有種打回來」的霸道,不過到底非議太過,文帝壓不住,這一日諸事議過,就又有一個鐵骨的御史,彈劾河間王。

  楚離今日也上朝,滿臉不耐地斜眼看這御史多管閒事。

  今日如意往廣平王府來玩耍,他本想早些下朝就趕緊回王府去,雖知道還要議這等狗屁倒灶的破事兒。

  文帝最近精神頭兒不大好,顫巍巍的有些老病,且魏燕青魏大美人兒竟然也不在,他眼前都是有些傷眼的貨色,越發不舒坦了。

  這御史彈劾完了,文帝對此事沒完沒了頗為無奈,就命河間王當朝自辯。

  自辯個屁!

  河間王是個大老粗,哪裡比得上御史,隻瞪著眼睛說揍的就是魏國公這王八羔子。

  頓時朝中就炸了鍋了,多少的御史指著河間王的鼻子罵,還非要無奈的文帝給大家一個說法兒,不懲治了囂張跋扈的宗室再沒有完的。楚離冷眼旁觀,見這裡頭跳腳兒的都是渾水摸魚的東西,魏國公平日裡人緣並不好,能叫這麼多人出頭,不過是朝臣與宗室又掐起來了罷了。他心裡十分不快,皺了皺眉頭正要出來叫狗拿耗子的滾蛋,就見晉王含笑出來,抬手與文帝躬身。

  「晉王有話說?」文帝見英俊逼人的晉王給自己洗了洗眼睛,頓時精神了一些。

  「諸位大人為朝中法術擔心,自然是一心為了朝中。」晉王微微一笑,回頭對後頭的朝臣十分溫和地微微頷首,贏得了一片「晉王公允」的話來,之後話音一轉和聲說道,「只是河間王與魏國公大人的爭執緣故,並不是因朝中公事恩怨,而是因親家齟齬。」

  他淡定將此事定義為了一樁家事,見果然後頭有人閉嘴,方才慢吞吞地說道,「說起來本是魏國公的過錯,不管嘉怡是不是宗室郡主,然而新兒媳婦兒嫁進來第一日,茶都不喝一口,冷漠以對,實在叫人心寒,誰家不會憤怒呢?莫非諸位大人遇上這樣的親家,還要笑臉相迎?」

  誰家沒給閨女呢?這個問題充滿了嚴峻的思考,大家都不吭聲兒了。

  「況,就算要給丫頭在屋裡服侍,也不該是成親第一日,這不是打孩子們的臉?」晉王面容英俊,笑起來也格外有韻味,手指敲打著手心兒緩緩地說道,「一時激憤罷了。魏國公行事荒誕,河間王憤而打人,說到底實是魏國公的不是,竟叫朝中不安,實則是大罪過了。」

  他見文帝聽了自己的話微微頷首,目光又一轉,笑看一旁的冀王緩緩地說道,「此事影響極壞,為以儆傚尤,兒臣的意思,父皇不必因宗室勳貴寬鬆法術,各自罰俸三年,全了諸位大人的交代如何?」

  這是挨了打還要罰錢?

  冀王斂目,笑而不語,完全沒有給魏國公這個他便宜姐夫求情的意思。

  「虧魏國公只一子。若兒子多,被他牽連罰俸之女家,豈不更多?」楚離眼睛都不抬,冷冷地說道。

  啊……原來最應該被彈劾,罪惡的源頭是被揍的魏國公。

  河間王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跟雪一樣純白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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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03:19 |只看該作者
   

  第150章

  如意正在廣平王妃面前撒賴。

  因她年紀格外小,因此廣平王妃對她十分縱容,看著她在自己面前抱著家裡本在外頭掛著的大鸚鵡兒揪人家的尾巴毛兒。大鸚鵡嘰嘰哇哇地叫,豆子眼兒都瞪圓了,看著壞蛋摧殘自己的尾巴。

  「瞧著你啊,這心裡就鬆快多了。」廣平王妃眉目依舊張揚美艷,見如意扭頭對自己笑,便笑問道,「你母親可好?」

  徐氏嬌氣極了,是個要人哄著的性子,廣平王妃的幾個好友之中,禹王妃外柔內剛,英國公夫人穩重成熟,都是不需要人十分照顧的性子,哪裡有徐氏動不動就掉眼淚珠子招人疼呢?廣平王妃平日對徐氏就上心極了,時不時請來愛惜一番。

  「好了些,只是府中有事,因此沒來。」

  還來?

  打從廣平王妃把徐氏看在眼裡,魏三與廣平王都十分警惕,恨不能長出八隻眼睛來盯著的。

  廣平王更倒霉些,管不住自家媳婦兒只能在心裡吃醋,魏三老爺可不是廢柴,整日裡用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徐氏的一顆心裡哪裡還有別人呢?

  「我聽英國公府的意思,是要與你家八丫頭求親,你可知道。」英國公夫人與廣平王妃是極好的朋友,眼下楚峰與宋雲玉初定,只剩了一個遠在外頭吃苦的宋雲焱了。宋雲焱可不是楚峰這樣不用擔心心上人叫人給賣掉的幸福孩子,如玉長在國公府,若沒有他看著,哪怕有兒時兩家祖母的約定,誰知道會不會夜長夢多被挖個牆角兒呢?早就求了母親,趕緊去求親。

  「我聽太夫人有這個意思,已經與我家老太太說了。」老太太聽了如意的話大喜,深深地感激河間王揍得魏國公要死,正準備趁這個好機會趕緊把如玉的婚事定了。

  不然生作魏國公嫡女這樣的身份,說不準確實能賣一個好價錢。

  「如此,我就放心了。」廣平王妃今日只穿著簡單的常服,頭上高高地束著一個髮髻,利落得很,伸手抱了如意在懷裡,心滿意足地抱著小姑娘軟乎乎的小身子微笑說道,「你姐姐們都定親,回頭,我就能早早兒把你娶回來。」

  她沒有閨女,因此對嬌憨可愛的如意十分寵愛,見她白皙的小臉兒近在咫尺,粉嫩嫩的堆在領口的雪白的皮毛裡,晶瑩剔透,便忍不住探頭親了一口道,「怎麼能這樣招人喜歡呢?」可比越大越不可愛的兒子強多了。

  如意最喜歡與人親近,況未來婆婆最應該討好的,嘻嘻哈哈地往廣平王妃的懷裡拱。

  這段時間日子過得十分平靜,如意也覺得心裡快活。

  廣平王帶著他兒子一進門就見這兩個鬧在一起了,心裡怨念恨不能突破天際,青著一張臉上前。

  楚離更快一步,從母親的懷裡搶出這隻軟綿綿的小姑娘,見她臉頰微紅兩隻大眼睛亮晶晶的,不由冷哼了一聲。

  「我很久沒有見到王妃了。」早上才和廣平王妃依依惜別的廣平王苦著臉,擠到了媳婦兒的面前萬分可憐地說道,「不要看著別人,只來看看我。」

  可憐他生得英武不凡,卻是一個硬邦邦的男人,哪裡有小姑娘嬌軟可愛的呢?廣平王妃十分不耐地踹開他,對上了楚離見正抬手在如意的臉上冷著臉擦來擦去,心裡覺得兒子小氣,又見廣平王有些不同氣象,便扭頭問道,「朝中有什麼叫你歡喜了?」

  「魏國公與河間王被罰俸,算不算大事?」楚離聽如意說廣平王妃親了她,抱了這小姑娘往一旁坐了,叫她坐在自己的膝頭,細細地給她擦了臉,冷冷地說道。

  「罰俸?」

  「晉王出了大力,回頭你記得這是個壞人。」楚離還在一旁說晉王的壞話兒與如意聽,十分心懷叵測地說道,「冀王對你大伯父見死不救,人品堪憂,日後見他,唾他就是。」

  「喂!」這種糊弄小姑娘的話,太缺德了。

  面對不露餘力地打擊各路的美男子的兒子,廣平王妃真是無言以對,又見這兒子垂頭,在如意的另一側臉頰上啃了兩下,攀比佔有的心思突破天際,她嘴角抽搐了一下,方才與笑嘻嘻與楚離拱在一起,一點兒都沒有發現自己抱著的是個狡猾貨色的如意歎氣道,「等以後啊,有你吃虧的時候。」這姑娘這麼單純,日後沒準兒就得被兒子賣了。

  「晉王為河間王府張目,河間王與他更要好了。」河間王從前與晉王就很不錯,覺得是難得爽快的人,如今越發親近。

  晉王明晃晃地拉攏了河間王,又給了朝臣一個交代,並未叫朝臣對他不喜,越發春風得意。

  「狼子野心!」晉王此獠坑了魏國公一頭就往禹王妃面前賣好兒去了,可恨楚離今日要回來尋自家小姑娘,眼睜睜看著引狼入室的楚白十分榮幸地帶著這東西回了王府,還慇勤地要留飯,心裡堅定地認為晉王越發奸狡。

  他美貌如花的面上現出淡淡的冷意,之後轉頭與廣平王皺眉說道,「前次我與父王說的話,父王可有想法?」宋雲焱往軍中去之後,便與他提起,廣平王這一軍駐地多年承平,關外的胡人都被打得差不多了,該往別處去。

  什麼別處呢?

  自然是離得不遠,其實也很太平的禹王駐防之處。

  「我已經允了,陛下也允了。」廣平王叫人上了點兒燜羊肉來,熱氣騰騰香氣撲鼻,招呼探頭探腦的如意與他一起吃,一點兒都不在乎是不是在飯點兒。

  一塊肉下去,廣平王覺得自己活過來了,這才與楚離說道,「昨兒定的,還未告訴你,你倒是記在心上。」

  他對楚離這個提議並無不可,實在是在他心裡不大看得上禹王。禹王如今到底握著兵權,楚離提議接近禹王,叫他心裡盤算只怕是在提防禹王。他也覺得文帝老了,禹王若猝不及防在關外領著這一軍打進京城只怕是要壞事,因此便與文帝面前說了,巧得很,文帝他老人家對這個長子也心生忌憚,也覺得看住了才好。

  且還下了密旨,禹王老實也就罷了,但有異動,格殺勿論。

  「宋家這小子倒是想得周全。」竟然能想到防備禹王,廣平王就對宋雲焱讚不絕口。

  楚離卻只是皺了皺眉頭,覺得宋雲焱只怕不僅是因這個的緣故,只是宋雲焱素來有心機,他不說,楚離也懶得詢問。

  宋雲焱信誓旦旦能因功封侯,可見這其中另有蹊蹺。

  真當封侯說著玩兒呢?

  如意聽這些多少是聽得頭疼,抱著楚離隻仰頭看他思索內斂的樣子,只覺得這個模樣更叫自己傾心,抱著他的手臂傻笑。

  楚離對宋雲焱不過是一閃而過,對禹王會不會做了誰的踏腳石也沒有興趣,低頭見如意看著自己眉開眼笑的,便也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他不樂意與廣平王夫妻在一處,就帶著如意往外頭散心,這冬日寒冷,京中下了幾場雪銀裝素裹滿眼的雪白。如意與楚離一同在車裡依偎著暖暖的白玉暖爐,身上還披著一件火紅的火狐披風,她抱著毛茸茸的披風探了一顆小腦袋往外看去,就見外頭因冬天來來往往的人都不多了,又見楚離支起手臂壓在自己的身上,尖尖的下顎就在自己的頭頂,她忍不住埋頭拱了拱。

  「過了年,又大了一歲。」楚離攬著她纖細的腰肢,伏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道。

  「歲月催人老呀。」小姑娘搖頭晃腦地說道。

  「你的意思,我老了?」楚離壓著她,灼熱的氣息撲在她的耳邊,聲音危險地說道。

  「在我的心裡,表哥永遠都美貌如花。」如意的耳朵熱熱的,心裡亂七八糟,一雙小手兒忍不住牽著他的衣角有些透不過氣來。

  她很喜歡他的親暱,可是卻又有些害怕,又甜蜜歡喜,又覺得危險。

  「等你及笄,咱們就成親。」楚離緊了緊自己的手臂,聽這小姑娘輕輕地嚶了一聲,只覺得車中燥熱,鬆開了她轉頭去喝茶,順便挑開了簾子,迎面的冷風吹在面前,方才好些。

  如意也覺得臉紅,急忙往外頭跟著看去,之後目光一凝,就見遠遠的一個十分雜亂的街口,突然轉出來了一個身上穿著孝衣的美麗女子。她生得十分美貌,卻又帶了幾分蒼白的憔悴,此時穿著單薄的孝衣立在堆著許多白雪的街角,奪目的美艷就化作了楚楚可憐的柔弱。她彷彿是在等人,一雙眼一直往遠處看去,不大一回兒,就見另一條街上,正眉開眼笑地有一個青年騎著馬而來。

  他的手上提著幾個小小的紙包兒,瞧著該是點心。

  正是顏寧。

  見是顏寧,那女子目中閃過了光彩,幾步上前撲上去,死死地拉住了顏寧的馬,仰頭含淚喚道,「姐夫!」

  「你!」顏寧正滿心歡喜地下了衙門回家,斷沒有想到竟然還有人敢攔馬,他一驚恐傷人急忙勒馬看去,見是她,頓時臉上一冷,不耐地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他厭惡至極,因此臉色很不好看,隻策馬就要繞過這個孝衣女子,卻聽這女子突然生出了一聲尖銳的哭聲問道,「四姐夫要見死不救?!還是,四姐姐與你說了我許多的惡言,竟在你的心裡,將我視作卑賤的女子?!」

  「少攀扯你四姐姐,有你這種東西做了姐妹,她不知倒了什麼霉!」顏寧正要走,聽見她攀扯自己的妻子頓時惱了,回頭抬手就一馬鞭往她的身上抽去!

  「下次,再在外頭說她一個字,就不是一鞭子的事!」顏寧素來灑脫,在魏國公府幾個熊姑娘的心裡出了名兒的好欺負,平日裡做小伏低連豆丁大的如薇都敢欺負他的,卻沒有想到一旦翻臉冷厲如斯。

  馬鞭粗糙堅硬,一下子就把這女子的孝衣給抽開,現出一抹鮮艷的血痕,見她抱著自己被抽出鮮血的手臂仰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顏寧只是指著她冷冷地說道,「你算什麼東西!你姐姐從未說過你一個字,我也不愛聽!滾罷!要死要活,尋你的娘家去!」

  與他一個姐夫較什麼勁兒呢?

  如意看著那女子哭著倒在地上,鮮血從她的傷口裡流出來落在了雪地裡,抿了抿嘴角,轉頭去看楚離。

  楚離見她看來,微微頷首,叫了王府的華蓋大車到了顏寧前頭,見顏寧一怔,如意便探出頭,對地上這個可憐的,再也沒有當年明媚張揚的女子輕聲喚道,「五姐姐。」

  這個落魄了的孝衣美人,正是如畫。

  「你是?」如畫滿心的淒苦怨恨,聽見這一聲抬頭,正見了一個衣裳首飾奪目,眉目如畫的少女,她生得美麗靈動,嬌滴滴得軟得如水一般。

  她並沒有見過這樣嬌艷的人,然而目光落在從她身後露出半邊側臉的廣平王世子,心裡一動再抬眼看去,就見如意的面上有幾分當年肥仔兒的影子,心裡一動,她不由試探地問道,「是,九妹妹?」見如意點頭,她眼裡就忍不住滾出淚水來。

  「四姐夫該回家了,五姐姐的事兒與姐夫無關,日後也不必理。」如意與顏寧輕聲說道。

  顏寧見熊姑娘來了,知道自己算是被放過,急忙應了就要走。

  「姐夫!」如畫見他要走,陡然尖聲叫了一聲。

  「五姐姐這是什麼意思?」如意見她彷彿對顏寧不肯放過,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道,「四姐夫與姐姐,可沒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如畫心中悲憤,霍然抬頭看著這個容貌精緻,綾羅堆兒裡養出來的嬌貴女孩兒,想到這些年自己的淒苦,她便忍不住尖聲道,「怎麼沒有關係?!當年,當年明明應該是我呀!」

  老太太相中的兩家人裡,如月嫁給尚書府,她嫁去顏家。若不是如月奸猾知道了顏家更顯赫,因此拿話兒慫恿她叫她替她嫁入蘇家,從此抄家吃苦喪夫毀了這一生,自己人生美滿,如今,她才應該是顏寧的妻子!

  她回京,看到顏寧已經是這樣英俊強勢的人,心裡後悔,也生出怨恨。

  她的夫君至死不忘魏如月,那麼,她就奪了她的丈夫,叫她一生都痛苦。

  「她是那樣的人,我得叫姐夫知道呀!」如畫抬頭去看不耐的顏寧,含淚說道,「當年,不是她使了手段,本該是我……」

  「當年如果是你,我就不會與魏國公府議親。」顏寧不客氣地說道,「少說沒用的,你竟敢詆毀自己的姐姐,可見人品。」

  他看如畫可憐得不行的樣子,皺了皺眉,竟不走了,回頭細細地看如畫的臉孔。後者心裡一動,急忙仰頭露出美貌的臉來叫他看,卻見顏寧打量了她許久,抬頭對楚離求道,「我沒帶人,又不願碰著她。」不然豈不是來一個男女授受不親賴上顏三公子?

  「捆上。」楚離淡淡地與王府的侍衛吩咐道。

  「不!」如畫尖叫了一聲,沒有想到這幾個竟這樣冷酷。

  「五姐姐的福氣來了。」如意看著如畫被扣住,一雙手往顏寧的方向伸,只覺得她已經瘋魔,如月在她眼裡已經是仇人了,冷淡地揉著眼角說道,「大伯父在家,我送你往大伯父面前去,那是五姐姐的父親,比姐夫親近多了。」

  是死是活,找自己親爹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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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03:52 |只看該作者


  第151章

  被妹妹送去見親爹,叫如畫霍然抬起頭,臉都白了。

  她回京也不是一日兩日,都能尋到顏寧的面前,自然也是去求過魏國公的。

  就在兵部外頭,她見了她的生父,跪著將自己這些年的苦楚與自己的如今的無助哭著說了,求父親叫自己回家,得到的只有一句話。

  「不要叫我再看見你。」

  再沒有魏國公這樣冷酷的人,如畫聽著這話就跟叫刀捅到心口一樣,看著父親頭也不回地走了,丟了自己隨意去死。若不是走投無路,誰會一定要扒著顏寧呢?她滿心的憂愁痛苦,見如意一雙眼睛清明剔透,又生出無邊的恨意來,倒在雪地上顧不得自己叫顏寧抽出的傷口,幾乎要嘶吼出自己的血淚一樣叫道,「你見我落魄,因此,竟要討好她麼?!」

  一家子的姐妹,竟然也學別人捧高踩低?!

  「這個……說起來,以後我是要做世子妃的,不必討別人歡喜,因為四姐夫不如我家表哥呢。」如意見她一臉誤解,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本應該四姐夫好生來討好我才對。」

  顏三公子被這一刀捅得鮮血淋漓,見一個美人正在熊姑娘的身後帶著幾分得意地冷眼看來,想了想河間王府八熊被揍成豬頭的傳聞,默默地隱忍了這口氣。

  「帶走。」本是要與自家美人表哥逛街來的,卻遇上了這麼個破事兒,如意心裡有些遺憾,也知道今日若不對如畫有個結果,以後沒準兒這姐姐在外頭幹出什麼來。她不想手上沾自家姐妹的血,那並不能代表自己如何強悍,可是卻也不會因這些忌憚躊躇,傷害了真正對自己好的姐妹。

  如月與如畫,她素來分得清裡外。

  同情如畫?那又將無辜的如月置於何地?

  她只叫顏寧自己回去陪如月與顏書不必擔心,自己便帶著如畫回了國公府,想了又想,還是與老太太傳了話兒,就見今日府中來來往往不少的人,紛紛往後頭去。

  「誰來了?」如意便好奇地問道。

  「我家太太的娘家哥兒來了,裡頭還有紅梅公子呢。」一個如意在二太太房中見過的丫頭聽見她問,眼睛一轉便從後頭幾步上來,推開了如意面前的丫頭慇勤地回話。她詫異地看著後頭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如畫,還好奇地張望幾眼。

  「他又來?」如意嘴角抽搐了一下,想到這紅梅公子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說對如馨上心,風流事沒有斷絕過,後頭還有許多的花魁往來應合。可是若說不上心,卻又時常登門。

  她心裡可憐了一下這位已經叫二太太給排除了的可憐公子,只問道,「還有別人來沒有?」寧非與魏燕來都要開春兒下場會試,二太太的意思,只要寧非能中了這一科,就叫他與如馨定親。

  想到那個沉默寡言,卻把如馨看在眼裡的青年,如意便瞇了瞇眼睛。

  「姑娘說的是不是一個悶得很的公子?」這丫頭歪頭問道。

  如意一愣,只覺得這形容多少有些無禮。因見她還在去看掙扎的如畫,全沒有個謹慎的樣子不由細細地打量她,就見她生得十分俏麗活潑,面上也帶著不同的機靈,一顰一笑都與規矩的府中丫頭有些不同。

  「那位也來了,悶悶地坐著,黑面神一樣,可……」

  「主子家的公子,是你能評說的?」如意目光落在她的腰間的一枚玉珮上,就見上頭雕花精緻,中間圍著一個小小的魏字,皺了皺眉便淡淡地說道,「再如何,在外頭不要丟了你主子的規矩。」

  她見這丫頭待了待,有些委屈地看了自己一眼,飛快地低下頭去,心裡記掛著她的模樣兒,放緩了聲音說道,「二伯娘疼愛你們,只是你們也該在外頭做臉,不然豈不是輕浮?」二太太身邊從前可沒有這樣言行無忌的。

  她小小的女孩兒,卻用教導的模樣說話,這丫頭有些不服氣,卻還是垂頭應了。

  九姑娘自己在家裡與廣平王世子到處玩耍也沒有什麼規矩,怎麼還有臉說她呢?

  如意目光敏銳,自然看出這丫頭的不服氣,只是懶得與一個丫頭計較,隻徑直往魏國公的房中去了,後頭還拖著一個如畫。

  她早就勸了楚離先往老太太面前去提如畫之事,此時一個人帶了如畫到了魏國公房裡,正聽見裡頭兵荒馬亂的「國公爺」的尖叫,她挑了簾子進去,就見魏國公面如金紙,正歪在一旁的張氏的身上往外咳血,喘息十分粗重,一雙眼露出了十分的憤怒,顯然是惱怒到了極點。

  急忙垂了頭給魏國公請安,她方才回頭指著瑟縮的如畫與皺眉看來的魏國公說道,「小九兒今兒出去,見了一個姑娘抱著四姐夫的馬哭得不行,實在不成體統,便叫人捆了她,誰知道竟是多年不見的五姐姐呢。」

  如畫雖然憔悴些,可是她看她面有風霜卻雙手並不粗糙,就知道她日子之前還是很過得下去的。

  「什麼?」英國公才叫晉王迎面一棍隔空砸得頭暈腦脹,哪裡還理會別的,緩了緩,一雙冰冷的眼就落在了抖成一團的如畫的身上,許久之後緩緩地問道,「你說,她去見了誰?!」

  「四姐夫。」

  「國公府是死人?叫你沒出路非去見你姐夫?!」張氏素來不喜家中幾個女孩兒,見了如畫也唬了一跳,又見魏國公不喜,頓時厲害了起來。

  「四姐夫都惱了,給了五姐姐一鞭子,我只恐日後對四姐姐也存了心結呢。」如意抬眼歎息說道,「姐夫家怎麼看國公府呢?不得說大伯父教養不嚴?我是不好做主的,大伯父才是家長,因此帶回來請大伯父定奪。」

  如畫這事兒幹得實在噁心,顏寧但凡叫她沾染上日後只怕都要與如月夫妻離心。如意已經對多年不見,一出現就生事的如畫存了厭惡,便不肯為她開解,只等著魏國公的處置,就見魏國公看了如畫許久,冷冷地說道,「嫁了人,就與我家無關。」

  魏國公很看重西城侯府的顏家,若是因如畫損了聯姻之情,他豈不是要再斷臂膀?

  河間王府已經與他翻臉,他不想再與顏家斷了情分。

  「父親!」如畫絕望地看著魏國公。

  「從哪裡來,回哪裡去。」魏國公撐起身無情地看著地上這個回京與自己求助的女兒,冷冷地說道,「你丟了蘇家老太太自己上京,不孝到了極點!這樣的性情,還想叫我疼愛你?」

  見如畫一臉驚恐地抬頭,彷彿沒有想到自己為何會知道,魏國公便冷冷地說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蘇家那小子,給人做幕僚卻拉著人家姑娘私奔,被抓回來打斷了渾身的骨頭!你!」他目光冰冷地說道,「與那家人說,你是魏國公府的姑娘,只要助你回京,你保那家日後由我舉薦為官,是也不是?!」

  真以為她瞞得過他?

  如意再沒有想到如畫竟然心裡瞞著這許多的事,不由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如畫已經渾身發抖,許久之後猛地撲在了魏國公的床邊,顧不得叫繩子捆著隻哭著央求道,「父親不要把我送回去。夫君死了,那家裡說要我還他家姑娘的清白!是叫女兒為僕婦的呀!家裡的銀子都賠了,還有個老不死的……」想到蘇家老太太對自己的百般欺負作踐,如畫便哭訴,一雙眼睛赤紅地說道,「日日不是要吃肉就是要吃魚,全然不知家計艱難。我但凡說不行,就往外頭罵我不賢惠。」

  蘇家老太太年紀不小,嗓門兒也大,如今沒了身份兒,更變成了一個潑皮,把她說成了一個不孝的媳婦兒,哪怕她吃了不知多少委屈,竟也叫人不信。

  如畫日子過得艱難極了,又有夫君竟帶著別的女子私奔,一顆心都要碎了。

  如今丈夫死了,還要自己賣身還債,她如何能過得去呢?

  「連我,你都算計,你還敢求我救你?」魏國公對如畫沒有半分感情,也不覺得這女兒可憐,用不上的女兒魏國公也不稀罕,看著如畫緩緩地說道,「只是,魏國公府出去的,若賣身為奴,實在是丟了我的臉。南方,你不必回去,只是……」見如畫臉色一喜,他方才冷淡地說道,「出家去罷。」

  他見如畫霍然看著自己,還要哭著央求,便冷酷地說道,「出了家,就是方外之人,從此,與魏國公府,再無瓜葛。」

  「父親!」她大好的年紀,其實還可以再嫁的,怎麼能去出家?

  青燈古佛前凋零,她這一生還有什麼幸福?

  「拖下去關起來,不許她亂跑叫人看見。」魏國公心裡不知多煩心,哪裡有時間與如畫在這裡歪纏,擺手就自己歇著了。

  如意眼睜睜地看著如畫哭著被拖走,回頭去看了看冷酷的魏國公,抿了抿嘴角方才往老太太的屋子去了。

  她沒有想到這才是如畫的結局。

  竟是出家?

  魏國公無情冷酷,想必不會叫如畫出家之後輕鬆度日,況庵中大多清苦,凡事都得自己做,如畫也不知得挨到什麼時候。她知道如畫活該,卻心冷魏國公的無情。只怕這大伯父的心裡,家裡的女孩兒,沒有哪一個不能犧牲。

  她心裡歎氣,且又覺得,魏國公那雙眼充滿殺機,卻高高抬起輕輕落下,古怪的很,彷彿這出家裡頭還有別的什麼叫她敏銳地感到一股寒意。努力攏了攏自己身上的披風,彷彿是要關住從外頭來的冷風就走,走過了白雪皚皚的院子,她突然聽見外頭彷彿是有人在低聲說話。

  心裡有些奇怪,她偷偷兒走過去,就見一株掛著許多白雪的樹下,正立著一雙男女,左邊的一個俊美淺笑,披著大紅刺金的披風,修眉紅唇格外的俊美。他此時一雙眼,正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對面,一個微微皺眉的少女。

  這少女梳著雙髻,穿著家常的衣裳,手裡提著一個小小的籃子,裡頭支出了一隻小黑狗兒的頭來。

  那小黑狗兒嗚嗚地叫了兩聲,把毛茸茸的小頭擱在籃子上,十分愜意。

  「表哥攔住我做什麼?」如馨前些時候借了如玉的小黑狗兒與妹妹如薇玩兒,今日是來還的,卻沒有想到在園子裡見著了紅梅公子。她叫這表哥突然拉住就來了這裡,不由有些不快地說道,「表哥與我都忙著,況素來並無不可對人言之事,凡事為何不能在母親面前?何必這樣鬼祟。」

  冬日的風到底有些寒冷,她逞強只穿了一個半新不舊的襖子,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紅梅公子目光露出一絲憐惜,抬手解了自己的披風就要給她披上。

  「不必。」如馨退後了一步。

  當年,她就是因這樣的溫柔妥帖,心裡對他起了愛慕之心,不知為他哭了多少回。

  她從來堅強沒心沒肺,幾次的落淚,都是因眼前的這個人。

  她從不與別人說起,誰都不知道,還都以為她最是一個活潑好玩兒的爽快姑娘。

  就如同眼前,他看著她,那雙柔情萬種的眼睛裡只有她的影子,彷彿他的心裡只有她。

  可是他心裡的人太多。

  「表妹與我,何必這樣……」紅梅公子本名為寧香,人溫柔,名也如其人。他素來都很喜歡這個表妹,見她對自己疏離,便柔聲說道,「難道表妹還要與我生分?」

  兒時表妹投來的愛慕的眼神是做不得假的,因知道如馨喜歡自己,所以他才敢肆無忌憚,因他知道,她該是離不得自己的。想到如馨這兩年越發冷淡,顯然是在與自己置氣,寧香便忍不住笑了。

  他抬手要去摸如馨的臉,卻見她退後了一邊。

  「表妹莫非還在氣我?」世間女子大都喜歡醋一醋的,只是這也是因心裡有他,寧香的心裡便十分愉悅,看著如馨,目光之中卻又帶了幾分認真地說道,「不管我在外頭有多少女子,可是表妹是不一樣的。」

  見如馨詫異抬頭,用幾乎不能理解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心裡篤定,卻又有些不安,輕輕地說道,「我的心裡,能給我做妻子的,只有表妹一個。」別的女子,是紅顏知己,是憐惜愛護,可是能與他白頭到老的,只有她一個。

  「你說這樣噁心的話,竟然不知臉紅?」如馨本是要甩手就走了,聽了這個,簡直不可思議。

  「表妹?」如馨的臉有些陌生,寧香隻不記得,從前她是什麼模樣了。

  「既然表哥說到親事,我今日,便爽快地與你說。」如馨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曾經仰慕的是這樣的人,再不在意心裡也一疼,看著面前這個俊美到了極點的青年,指了指自己的心說道,「我不會嫁給表哥,也不會當表哥心裡的那個不一樣!」她斂目,望著頭上慘白的日光緩緩地說道,「我喜歡過表哥,可是如今不喜歡了。心裡不能隻裝下我的,我也不稀罕!」

  「她們與表妹沒法比。」寧香看著有些倔強的如馨皺了皺眉。

  他從小兒就知道自己是要迎娶表妹的,也喜歡鮮艷明媚,無憂無慮不與其他女子相同的如馨,早就將她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她說,她不嫁給他?

  「我要的不是與別的女人比。」如馨想到如月的美滿,如玉如意的快活,再看一看就算到了現在,也完全不會明白的寧香,突然吐出一口氣,有些釋然。

  「我也不必與別的女人比。」她淡淡地說道,俏麗的臉上沒有半分不捨,與寧香說道,「我有真正值得我喜歡的人,親事,表哥日後,不必再提!」

  她顏色堅決,叫本篤定的寧香,突然怔住了。

  「誰值得六姐姐喜歡,你知道不?」如意弓著身子埋伏在雪後的一叢灌木後頭,抖著耳朵聽了一會兒,轉頭,與靜靜地與自己蹲在一起的一個斂目木然的青年狡黠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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