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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我那麼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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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飛翼] 盛寵如意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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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04:16 |只看該作者


  第152章

  寧非沉默地看了如意片刻,默默起身。

  他的臉上沒有波瀾,平靜得厲害,可是如意卻覺得他的心裡不好受。

  「許是我的過錯,我……奪了五哥的親事。」他沉默地看著遠遠的,穿著尋常的衣裳卻精神得厲害,眉眼都帶著明朗的少女,只覺得她那張俏麗張揚的臉就在自己心上一樣。

  可是看著寧香怔忡的模樣,他又覺得有些愧疚,斂目輕輕地說道,「是我的過錯。」他是知道兄長喜歡如馨的,也知道在這親事裡插一腳對不住自己的兄長,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聽見如馨與兄長說婚事作罷,他的心裡又生出隱秘的喜悅。

  那歡喜叫他羞愧,叫他手足無措。

  堂兄會叫她哭,可是若換了是他一定捨不得。

  他雖然面上依舊木訥沒有什麼表情,可是如意卻覺得這人的耳朵耷拉下來了。

  這也是一個十分挺拔正氣的青年,生得沒有紅梅公子俊美多情,也沒有他靈巧神采飛揚,可是如意卻覺得,或許這樣的人,才不會叫如馨傷心。他會尊重她的喜怒哀樂,也不會不把她的心情當回事兒。

  那種看著心上人去寵著疼著憐惜著別的女子,還要自欺欺人他心裡最重要的是自己,太傻了。

  既然最重要,怎麼會不在意她的心情,又怎麼會……還把別的女子看在眼裡呢?

  「莫非是你叫你五哥去外頭風花雪月,沾花惹草的?」恐這有點兒一根筋的傢伙為了什麼愧疚就作罷了這親事,魏九姑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仰頭好奇地問道,「是你叫你五哥去憐惜別的女子,去睡別的女子的麼?」

  她說出的話太過彪悍,哪裡是個閨中小姐該說的呢?寧非怔了怔,下意識地搖頭,如意方才歪著臉一笑,彈著身上沾上灌木上的雪花兒淡淡地說道,「六姐姐不喜他做的,都是他自己願意,如今婚事不成,怨得了誰呢?」

  說得紅梅公子好像挺無辜的,其實完全是個贗品。

  真正有紅梅的妖嬈又有紅梅風骨的,是她家曾經屁股都開花兒的四姐夫來的。

  「還有,若六姐姐不喜歡你,你插一腳也沒用呀。」如意笑嘻嘻地看著寧非,端詳了一會兒,見他生的也頗英俊,越發地垂涎地說道,「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六姐姐看不上你堂兄,為什麼不叫你得了,好好兒護著六姐姐呢?當年……」她想到如馨與自己說起紅梅公子的那黯然的神氣,低聲說道,「六姐姐哭的時候還有你。若以後若遇人不淑,嫁給不好的人,你又叫她在誰的面前哭呢?」

  「我不會叫她哭。」寧非訥訥地說道。

  「那就好好兒護著她。兄弟情不可分割,不過是喜歡與不喜歡罷了。」如意見寧非默默地站著,一雙眼靜靜地看著遠處的姐姐,便有些不耐地說道,「我想你是個聰明人,如何與你五哥轉圜,該是你自己的事兒,不要將這些罪過都丟給六姐姐叫她左右為難。」

  她一轉纖細的腰肢,身上的流蘇玉珮都隨著擺動,輕快地越過了這灌木就往那兩個正相對無言的人而去,走到了近前,方才與看過來的如馨笑著說道,「我這回兒才回來,六姐姐與我去給老太太說笑?」

  「我與表哥無話可說。」如馨對寧香微微頷首,見他臉騰地就紅了,越發白皙俊美,斂目不看。

  「表妹。」寧香見她決絕,目中生出幾分恐慌,上前就要拉住她的手。

  他再沒有想過,她會有不喜歡她的時候。

  「走罷。」如意看了這多情公子一眼,別的沒記住,唯一記住的只有那日在茶樓,他憐惜那兩個「有畫魂」的姑娘的多情模樣。

  此時她一邊拉著姐姐往回走,一邊將上回的事兒說了,輕聲說道,「長痛不如短痛,若日歐六姐姐嫁給他,莫非還要日日擔心他帶回來一個可憐的姐妹?就算不過是憐惜,心裡只有六姐姐你,可是你心裡不難過,不噁心麼?」她飛快地說著這樣的話,連籃子裡的小黑狗兒都認同地啊嗚啊嗚點著毛茸茸的小腦袋叫。

  「我沒有那麼傻。」如馨胡亂地抓了抓頭髮,小聲兒說道,「只是,我是真的喜歡過他。」來自閨中女孩兒怦然心動,為他心生歡喜悲傷酸澀的心,能瞞過別人,瞞過姐妹,卻瞞不過自己的心去。她心裡有幾分黯然,一回頭,卻見寧非正從灌木之後露出身形,往怔忡的寧香面前去,她腦海裡突然一醒,詫異地看了賠笑的妹妹一眼,不可思議地問道,「他,他都聽見了?!」

  「聽見了,還懺悔了一下。」

  「懺悔什麼?」

  「懺悔他喜歡你,對不住他兄長唄。」如意就見如馨的臉騰地就紅了,便擠眉弄眼地說道,「六姐姐害臊什麼?左右二伯娘也看好他,不是說給你們定親?」

  這婚事呀,真沒有個先來後到什麼的,寧香先叫如馨喜歡,可是後頭,卻叫如馨冷了心去。瞧著他的模樣倒是很想與如馨成親的,只是偏偏劇本兒不對,魏國公府六姑娘不是一個虐戀情深忍辱負重的傻蛋兒,偏偏是個你不喜歡我,那我就不喜歡你了的乾脆姑娘。

  「他真的說喜歡我?」如馨眨了眨自己亮晶晶的眼睛,湊過來問道。

  「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吧。」如意沒想到姐姐這麼熱情,含糊地抹著汗說道。

  「我還以為……」他從來都對自己很木訥的樣子,就是自己受傷,寧香都知道噓寒問暖,可是他只在一旁乾坐著。

  她喊疼,他頭都不抬。

  如意笑了一聲兒,見素來爽利厲害的如馨難得露出羞澀的樣子,便嘿嘿地笑了兩聲,正在此時,就聽見了自己的身後,突然傳來了幾聲高聲的爭執。

  她急忙與如馨轉頭,就見寧家的兩兄弟正在對持,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好姑娘,就不應該摻和兄弟之間的事兒,若那小子連這點問題都解決不了,日後怎麼護著六姐姐呢?」

  如馨是個傻大姐兒似的性子,素來心眼兒不多,如意見她要回去,急忙拉住她一邊摁著籃子裡看熱鬧的小黑狗兒的腦袋,一邊與姐姐殷殷地說道,「六姐姐跟他們不過尋常表兄妹,以後親事如何,那都是父母之命,跟私相授受沒關係。」她勸了如馨一回,見她垂頭喪氣地抱著籃子走了,這才回頭一笑。

  紅梅公子都提住寧非的衣襟兒了,這該是坦白從寬了罷?

  她觀望了一會兒方才幾步追上姐姐到了老太太的面前,見楚離一個人靜美而坐,上頭老太太臉色不大好看,如眉與如玉如薇都在,急忙上前拱在老太太的身邊,覺得這老人的手習慣地拍著自己的小肩膀,她心裡發酸,急忙依偎在她的懷裡,輕輕地說道,「五姐姐沒事兒,大伯父沒有叫她去死,只是叫她去出家了。」她聽到老太太的歎息,便安慰說道,「五姐姐以後清淨了,懂事兒了,就不叫您傷心了。」

  「出家?你大伯父是要她的命啊。」老太太見小姑娘還不明白魏國公,便歎了一聲。

  送到庵裡關著,等大家都忘了不在意了,隻報個急病沒了,誰又知道?

  若見面就死了,才會叫人懷疑,也會叫魏國公的名聲不好聽。

  京中該如何非議一個會對親生女兒下殺手的父親?先出家,再病沒,這是世家常見的手段,老太太只為如畫走到這一步感到唏噓。

  「她還鬧你四姐夫了?罷了,心性如斯,是我沒有教導好她。只是我的意思,就隨你大伯父的心意,我不想救她了。」

  老太太狠心地說到這裡,見幾個女孩兒都默默地立在自己的身邊,目光溫柔了起來說道,「怨天尤人,與姐妹相爭,這是最要不得的。人心若善,日子就過得好。人心不知足,總會生出許多的鬼念,反倒會害了自己一生。你們五姐姐……」她擺了擺手,不多說了。

  別人也就罷了,然而如薇是沒有見過如畫的,對這個姐姐就沒有什麼感情,隻唾棄說道,「她勾引四姐夫,本就該死!若是我,幾鞭子抽死她才算完!」如月溫柔,又年長她許多,平日裡對她頗為縱容,只當閨女看的,如薇聽見如意說起的那些如畫的話便有氣,頓時露出幾分厲害地說道,「死了就死了!不死,我也再不叫她好過的!」她說完了這個就拱著老太太的手說道,「不要為賤人生氣。」

  她的性子頗為剛烈,老太太見了她,就十分發愁。

  「十妹妹說得有道理。也就是四姐姐溫柔,不然換了一個人,會不會饒了她呢?」如意便在一旁輕聲道,「我不知別的,隻若有人敢勾引表哥,我一定不放過她的。咱們若為五姐姐難過起來,又將無辜的四姐姐立於何地呢?」

  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見姐妹們果然聚得有理,不把如畫的生死放在心上了,這才一笑,回頭與楚離歪歪扭扭地坐在了一起,方才與老太太笑嘻嘻地說道,「大伯父病中很久,什麼時候叫大哥哥上朝呢?」

  「百善孝為先,只是卻又有忠君在前的話。過幾日,我就叫你大哥哥回去當值。」老太太怎會叫魏燕青為了魏國公誤了前程,頓了頓便歎氣道,「你大伯父這一次,實在是丟臉。」

  挨了揍的苦主都能被指個罪名,老太太真心覺得晉王這是與魏國公有仇了。

  只是這仇從哪裡來的,這很縹緲呀。

  見老太太一臉百思不得其解,魏九姑娘默默地縮了縮自己的小脖子,心說這個九姑娘也知道。

  魏國公一心向著韋妃,逼死髮妻,那可是禹王妃的親妹妹,晉王不多捅魏國公幾刀來討好一下,真是說不過去。

  晉王殿下,那可是連無辜肥仔兒都能拉著躺槍的一代絕色王八羔子呀。

  「按說,大伯父就不該摻和儲位之事。」聽說冀王都沒有給魏國公張目,如意不得不歎一聲她大伯父這人緣兒可混得不怎麼樣,頓了頓方才與老太太認真地說道,「皇子們再如何,那都是陛下的兒子,說句不好聽的,這雖是國事,也是家事。有沒有摻和人家家事的道理呢?就如過有人往咱們家指手畫腳,咱們的心裡也不爽呀。」冀王冷眼旁觀,不為魏國公出頭,可見心裡也是不大喜歡的。

  「九妹妹難得說出這許多的大道理來。」如玉立在一旁,見這妹妹搖頭晃腦的,便哼了一聲說道。

  「一家之言,言論自由。」魏九姑娘頓時抖了抖小身子,拱著爪子謙虛地說道。

  楚離沉默地看她仰著小腦袋說起話來一臉的光彩,嘴角微微勾起,轉身取了茶來哄道,「喝茶潤潤。」

  他見如意感激地對自己雙手合十,捧著小茶碗兒咕嚕咕嚕地喝了茶,抬手就給她擦乾淨了嘴唇上的淡淡的水痕,目光裡帶著溫和,這叫如意頓時一抖,竟忍不住伸出小舌頭來添了這青年的手指一下,小臉兒通紅地滾到了別處去,抱著小籃子裡正撅著小屁股往外爬的小黑狗羞澀去了。

  小黑狗被抱得直劃拉尾巴,衝著主人如玉嗷嗷地求救。

  如玉側臉看了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指,正看著如意,靜靜舔著自己那跟破手指的青年,見如意偷偷兒看見一眼就臉紅了,不由在心裡暗暗道了一聲兒妖精。

  「這些話,你一個閨閣之中的小丫頭都知道,你大伯父卻執迷不悟。」老太太聽了孫女兒的話正在出神沒有看見楚離與如意的官司,不然再覺得對不住美人兒,也得抽他臉上去,此時想了想便歎氣道,「罷了,回頭你四叔回京,分了家,由著你大伯父去罷。」她說完了這個,有些疲倦,卻兩隻眼睛亮得嚇人,與如玉和聲說道,「你宋家姐姐已經訂了親,正是該賀喜的時候,若她們來了,你得盡心些。」

  「知道了。」英國公太夫人給老太太下了鄭重的拜帖,約定好要過來,這樣鄭重,如玉有什麼不知道的呢?

  「每年老太太都說四叔要回京,影兒都不見呢。」如薇人小口快,便掀了老太太的老底兒。

  老太太也臉紅,看了這倒霉丫頭一眼,又見幾個小丫頭都垂頭偷笑,不得不歎氣道,「怨我麼?你四叔信上說得好好兒的,誰知道這樣不講信用。」

  「不過今年一定回來。」老太太用信誓旦旦的語氣,說著狼來了的故事。

  美麗嬌嫩得如同幾隻顫巍巍春花兒一般的美麗姑娘們,嘻嘻哈哈,再也不信了。

  魏九姑娘還在抹著自己的軟軟的頭髮仰頭唱道,「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遙遙……」她唱得悲情極了,實在將自家掛念她傳說中的美探花四叔的心都唱出來了,待幾個姐妹都笑起來,她臉色轉到深情無限唱道,「盼來盼去魂也消……」

  才唱到這裡,正臉色溫煦地看著她捏著五音不全的調子唱歌兒的廣平王世子,突然慢慢地沉了臉,默默地記住了千里之外的美探花。

  他家肥仔兒,竟然為了別人銷魂了。

  真是不能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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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章

  廣平王世子還在吃著莫名小醋,寧家的倆兄弟都要打起來了。

  紅梅公子再沒有想到木訥如堂弟寧非還知道挖自己牆角來的,頓時就惱了。

  他從來是個斯文的人,卻一拳頭就打在了寧非的臉上。

  後者並沒有還手,隻與兄長認真地說了一句話,「表妹,我不會放手。」魏家六姑娘頓時就成了紅顏禍水,不是二太太聞訊趕來分開的快,紅梅公子都得叫寧非知道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因是在魏國公府,二太太並不想叫人看見娘家人丟臉,隻罵了兩句方才散了,叫這兩個小子回去,自己就去問自家閨女。

  「我對五表哥無心。」如馨聽見母親問,頓時漲紅了臉說道,「五表哥不過是想要的沒得著罷了。若得了我,不依舊在外風花雪月?」那六姑娘城牆都得哭倒了。

  「就算他說喜歡六姐姐,可是外頭的風流名聲,都,都沒斷過呀。」如眉就在一旁輕輕地說道,「這樣的人,怎麼信任呢?只有那真正守住自己的,才能托付終身。」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目光瀲灩羞澀,卻又有些失神地垂了頭去不敢抬頭,如意在一旁看了只覺得奇怪,不知如眉為何會格外地漂亮的模樣,見二太太歎氣,便急忙問道,「這個寧六表哥,有沒有丫頭服侍呢?」

  「沒有。」吃過寧香這紅梅公子一個虧就很要命了,二太太屬意了寧非,自然是要好好兒問明白的,她便與如馨問道,「阿非,你心裡覺得如何?」

  「挺討厭的。」如馨紅著臉扭頭,拉著如眉的手小聲兒說道,「不過比五表哥強多了。」

  她說到這裡,已經有願意的意思了,二太太是過來人到底明白,微微頷首了片刻,臉色也鬆快了些,見如意對自己欲言又止,便笑問道,「九丫頭這是有話要說?說出來咱們參詳參詳。」因魏國公特別壞,魏二是不肯與大哥親近了,因此最近與魏三走動得頻繁,二太太自然也就更看重如意些。

  「此事本不是我一個妹妹該管的。」如意說的就是那日見到的有些輕浮的丫頭了,這一刻魏九姑娘覺得自己特別像從前看過的一本曠世名著裡告倒了被讀者們都喜歡得什麼似的,風流靈巧招人怨的巧丫頭的壞婆子。

  她有些不安地擰著自己的手小聲兒說道,「那日我見了一個伯娘身邊眼熟的丫頭,瞧著她旁的都還好,只是腰上有枚玉珮,彷彿二哥哥戴過一枚一模一樣兒的,這個……」她有些愧疚地說道,「我竟成了嚼舌根子的了。」

  魏燕來是不是收了一個丫頭,其實本與她無關,只是不知怎麼,她看不下去。

  她多管閒事也罷,狗拿耗子也罷,至少也得叫這丫頭過了明路,別日後魏燕來議親時,二太太信誓旦旦還以為自家兒子是個本分的,回頭坑了別家的姑娘。

  若有忍不得成親前夫君房中有服侍丫頭的,該怎麼辦呢?

  二太太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事兒,頓時臉就沉了,見如意坐立不安,顯然是因在自己面前告狀的緣故,便緩了臉色柔聲說道,「好孩子,你並沒有做錯。你二哥哥若真的糊塗,做下了事兒來,我心裡多少也得有個譜兒。我只恨這等面前本分內裡奸狡的,將我糊弄了去!」她拍了拍如意的手,揚聲與外頭候著的丫頭道,「叫二爺過來!」

  她已經有些惱火,只恐錯怪了兒子,因此忍耐。

  「要不我先走了。」如意覺得自己又做了一把惡毒女配的活兒,抹著汗心虛地說道。

  「不必。」二太太並無不可對人言,且見幾個女孩兒都呆呆的,不由歎氣道,「你們不知道這裡頭的厲害。為何成親前有房裡人叫人忌諱?實在是不單女子,男子也是對與第一個與自己同榻的女子總是另眼相看。且能叫收在房中,成親都顧不得的,大多是朝夕相對有了十分的情分,比妻子的感情還好些,離不得的人!這樣的丫頭實在是禍患,若再是個心高氣傲的,就要夫妻生隙。」

  這年頭兒夫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哪裡有這日日相對的情分深重呢?

  「若有這樣的人家來提親,本就是不規矩的,若還不打發了,斷斷不能嫁過去。」二太太與幾個女孩兒殷殷地說道。

  張氏刻薄,徐氏天真,都沒有二太太能說出這些叫人驚醒的話,幾個女孩兒都聽住了,各有各的思忖。

  正想著呢,如意就見外頭魏燕來一頭霧水地進來,他忙著轉年兒的春闈因此最近日日苦讀,精神就有些萎靡,見二太太叫他,他急忙上前行禮,又坐在了二太太的身邊俯身就把個小小的如薇順勢抱了起來,看妹妹嘻嘻哈哈在自己懷裡撲騰,他英俊的臉上露出了些笑容,這才抬頭與二太太問道,「母親尋我是有什麼吩咐?」

  他的聲音聽著有些嘶啞,彷彿是讀書很疲憊的緣故。

  「二哥哥要保重身子呀。」如薇有些心疼地摸他的眼底淡淡的青色。

  「無事,左右這一年,回頭就鬆快了。」魏燕來一笑,十分溫柔地說道,「中了就好了。」

  如意憐憫地看著這二堂兄,真想跟他說,就算中了,若進了翰林院,那還得繼續讀書考試,簡直就是反人類的節奏。

  「最近讀書可有為難的地方?若有疑問,便去問問你大哥哥,三叔,都是好的。」見魏燕來目光清明,二太太不動聲色地說道。

  「三叔時常與我指點的。」魏燕來十分感激地說道。

  「那你屋裡呢?有沒有丫頭小廝淘氣,叫你不能好好兒讀書的?」二太太又問,順便若無其事地看了看他的腰間問道,「從前我與你的玉珮,怎麼不帶?」

  魏燕來一怔,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腰帶,想了想方才抓著頭說道,「有個丫頭喜歡,我想著不過是個玉珮,她想要,就給了她。」

  他見二太太頷首,彷彿並不在意的,便遲疑地說道,「不過是個玉珮罷了,母親不必在意。我並沒有……」他紅了臉,有些茫然地說道,「莫非母親不喜?不過是個玉珮,算什麼呢?」他並不是對那丫頭有什麼好感,不過是隨意地給了。

  「算什麼?你家豪富?由著你這樣貴重的東西都不放在眼裡?」二太太見兒子一臉不明白,冷冷地說道,「國公府的家業不是你這樣敗壞的!今日她敢要一個玉珮,還滿國公府地招搖,日後,就能帶著這個往我面前,往你媳婦兒面前來,管你要更多的東西,你也給她?!她一個丫頭,怎麼敢有這樣的膽子,敢管爺們兒要玉珮?!還不是你縱的她!」她指了指兒子,瞇著眼睛說道,「你大哥哥素來檢點,可有這樣的時候?怎麼到了你,就有了這麼多的混事?!」

  「母親!」見二太太動了正怒,魏燕來雖不知自己錯在哪裡,卻還是起身說道,「是兒子的錯,母親別惱。」

  「這個丫頭是個有點小聰明的,不能留了。」二太太見魏燕來一怔,頓時怒道,「你捨不得?!」

  「不是。」魏燕來心裡丫頭不過是小事兒,只是見二太太真的不快,卻也不敢多說什麼,急忙應了母親的吩咐,頓了頓,方才遲疑地問道,「那玉珮……」

  「當然是要回來!」二太太捶桌罵道,「你要有什麼東西與了她,都要回來!你也給我記著,好好兒讀你的書,再不許有丫頭作怪的,不然,別怪我不給你體面!」她一想到這丫頭大抵是撒嬌賣好兒地在魏燕來面前狐媚才得了東西,一顆心就跟火燒似的,指著他說道,「等你中了,我給你娶真正能叫你隨便兒給東西的媳婦兒。別的女子,日後不許多說,多理會!」

  她轉頭便歎氣道,「你叫我與你父親養得純良,不如……明白。」

  唯恐傷了魏燕來的臉,二太太隻含糊過去,不叫他聽見。

  這個兒子,沒有魏燕青性子明白,大抵是因平日裡風雲不驚的緣故。

  魏燕青的院子裡,可有一個丫頭敢與他嬉笑不檢點地說話?可是魏燕來卻還要她處處提點看顧,不小心就要生出不好的事兒來。

  「知道了。」魏燕青沒有想到二太太會這樣看重一個玉珮,訥訥地應了。

  見他完全沒有心機,二太太揉了揉眼角,又見如意扭著小身子坐立不安,面上帶著驚慌,到底摸了摸如意的頭,方才無奈地說道,「這是叫我早看見了。」

  她將此事兜在自己的身上,見兒子垂頭默默地聽著,十分孝順乖巧的樣子,便緩了語氣柔聲說道,「若你成親之後還有這樣的事,我怎麼再見你媳婦兒呢?」這種是最噁心人的。說一句清白,還真是清白得很,叫人吃醋都吃得冤枉。

  只是事兒卻真正地做下,明晃晃刺人家的眼。

  魏燕來也憧憬想要個媳婦兒的,聽了這個便臉紅,小聲兒說道,「您放心,以後我一定好好兒待她。」

  「二哥哥的媳婦兒都不知是哪個,就已經護上了。」如薇也難得見二太太動氣,急忙拍著手解圍笑道。

  「你這個小機靈鬼兒。」見如薇又討好又作揖的,二太太便忍不住笑了,隻溫聲叫魏燕來去讀書,又將他房中的丫頭們都叫了來,果然見了一個丫頭身上掛著魏燕來的玉珮,就見這丫頭這樣張揚地顯示自己的不同,其他的丫頭都以她為尊的樣子,二太太閉了閉眼,到底不是一個刻薄的人,隻放了這丫頭的身契,也不賣了她,看她哭著求自己不走,狠了狠心,叫人送她出去。

  魏燕來給她的東西都悉數取回,然而這丫頭這麼多年的銀子衣裳首飾,卻並沒有剋扣,叫她帶走。

  見了這一幕,如意越發覺得這是俏丫鬟的結局,又覺得二太太成了王夫人,自己為虎作倀,頓時渾渾噩噩。

  如玉在一旁冷眼旁觀,只覺得二太太果斷罷了,回頭見如意已經頭上冒了冷汗,探手一摸手心兒冰涼,彷彿是叫魘住了,急忙攬著她的肩膀小心安慰。

  二太太見幾個女孩兒都有些害怕,又和聲安慰了些,方才繼續說道,「治理這樣不規矩的,就該拿雷霆之勢,方才能震懾旁人。只是為人不必太過刻薄,放了她也是一場功德。」

  從奴婢成了自由身,其實是一件好事。二太太並沒有想過將這樣不規矩的丫頭賣到不好的地方去,且也沒有搜刮她的辛苦錢,這樣的丫頭若出去能本本分分度日,其實能過得很好。

  「我是不是害了人?」如意聽了二太太的話隻抿嘴不語,出了二太太房中,見還有丫頭的哭嚎聲,忍不住與姐姐低聲問道。

  她哪怕是裹著厚厚的狐裘,卻依舊覺得冷,又有些畏懼的樣子。

  如玉見她看不明白,知道她素來無憂無慮,哪裡知道這許多下人的事兒,不由起了幾分憐惜,給她拂過額發,方才淡淡地說道,「多少有志氣的丫頭千方百計想要給自己贖身不要低人一等,她為何苦鬧著不肯離開?自然是心裡存了別的想頭,或是在府裡風光,或是想要給二哥哥做妾。」

  她抿了抿嘴角,淡淡地說道,「若二哥哥與她有情,她不願走情有可原,然二哥哥冷眼瞧著待她並無不同。且二嬸並未刻薄她,咱們國公府裡的月銀不少,攢了這些年,出去做一個良民也能買上百十畝良田來,衣食不愁,還不必服侍人叫人打罵,難道不是極好的去處?」

  「可是……」她看過的有人病死的呀。

  「若是你,你定要在這裡做個奴才?」如玉見她還是不安,便突然問道。

  如意遲疑了一下,微微搖頭,低聲道,「只是我成了搬弄是非的人。」

  「二嬸的話是對的,二哥哥實在沒有大哥哥明白。」如玉臉色清冷,看著此時夜色之下空曠清冷的院子,只叫身後的提著燈籠的丫頭往後去,輕聲說道,「大哥哥會把自己的東西與人?」

  她歎氣道,「說句不好聽的,我寧願日後嫁的人,是個大哥哥這般鐵石心腸的人,也不願嫁給二哥哥這等心軟,叫人求著求著便什麼都應了的人。」她苦笑說道,「二嬸早看明白二哥哥的性子也好,日後也能尋一個妥帖的兒媳婦兒。」

  魏燕來如此,自然要尋一個精明果斷,能把持得住的妻子了。

  「那,我不是很壞,是不是?」如意心裡一鬆,抱著姐姐的手臂小聲兒問。

  也是,那個是清凌凌有真情卻被流言傷,因此情恨抑鬱而亡。魏燕來這個,卻是心中藏奸,本心狡獪故意興風作浪。

  「壞是很壞,不過不是壞在這兒。」如玉見她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拍了拍她的頭,到底沒有說自己的話。

  若她是二太太,哪裡會這樣抬抬手放過,只怕幾板子就叫這丫頭半條命去了才能殺雞儆猴。

  她素來是個狠心的人,也從不假裝自己是一個良善的姑娘,可是這就是魏八,從頭到尾,沒有半點偽裝。

  喜歡與不喜歡,都是這樣的她。

  「我真是太喜歡八丫頭了,誰都別與我搶!」幾日之後,英國公太夫人春風得意,意氣風發地來了,攬著魏八姑娘的肩膀,掐著魏八姑娘陰沉得能滴出黑水兒來的小臉蛋兒,笑瞇瞇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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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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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

  如意驚恐地捧著自己的小臉兒,看著向來威風八面的姐姐被掐得一臉血。

  「你喜歡她就好。她這個性子,總是叫我頭疼得緊。」老太太今日難得竟穿了一件正紅的衣裳,對魏八姑娘求助的目光視而不見,就跟沒看見老姐妹的手掐得可帶勁兒了,她頓了頓,見笑瞇瞇的嘉怡郡主親手捧著茶上前,急忙拉著她在自己身邊柔聲說道,「好孩子,都是常來常往的一家人,哪裡要你來動呢?」

  她接了茶,頓在英國公太夫人的手邊笑道,「若今日無事上門,我是要打出去的。」

  「自然是有事,不然,你以為我愛來呢。」英國公太夫人可算搞定了愚蠢的靜安郡王,如今正是勢如破竹的時候,也不避諱的,摟著懷裡的如玉便笑道,「我從來喜歡八丫頭,正好兒我家有個極乖巧的小孫兒,雖不成器些,到底是打小兒識得的,知根知底兒,又是個疼人的性子。若你覺得好,便給你做個孫女婿,如何?」她一邊說,一邊看著下頭賠笑的二太太與徐氏笑道,「也得謝你們,把八丫頭教養得好。」

  這話完全無視了魏八姑娘的親娘張氏,只是張氏這兩天正在魏國公身邊哭自家可憐被陷害的真愛呢,哪裡有時間招待突然要上門的英國公太夫人呢?

  「您眼光好,八丫頭可是幾個丫頭裡的尖兒。」徐氏就笑著說道。

  「都是好的,只是八丫頭的性子我極愛。」英國公太夫人只看著沉吟的老太太笑道,「別與我做些三催四請的,快快允了,我回頭日日愛惜,當個活寶貝,再不會叫你擔心。」

  她見如玉臉騰地就紅了,想要掙脫自己,卻目光裡帶著渴望,心裡微微一歎,摸了摸如玉的頭髮,只覺得這孩子的頭髮又黑又硬,這樣性子的孩子大多倔強,她卻忍不住憐惜她,柔聲道,「日後都不必勞心。」

  如玉今日穿得是一件特特兒尋出來的刺金團花大紅的蜀錦襖子,下頭繫著洋紅綿裙,咄咄逼人的美麗。她仰頭看著對自己一臉憐惜的英國公太夫人,又覺得自己的心裡是踏實的,又急忙去看老太太,看兩個嬸子,見她們都對自己微笑,便忍不住扭頭小聲兒說道,「誰,誰要……」

  她捨不得說不嫁給宋雲焱,動了動嘴角兒說不出話來,見對面英國公夫人看著自己慈愛地笑了,嘴角便忍不住勾起。

  「八姐姐這想要嫁人的樣子,叫人捨不得呀。」如意眉開眼笑,沒有半點兒捨不得。

  「快快嫁人。」楚離見她活靈活現沒事兒偷著樂,心裡倒是一軟,撫弄她柔軟的頭髮低聲說道,「看了礙眼。」

  日日與如意同吃同睡的,誰心裡開心呢?廣平王世子特別希望如玉嫁人,心情之迫切,不亞於英國公太夫人了。

  「你愛成這樣,我再捨不得,也只好訂給你。只是也有話兒說。」老太太含笑看著如玉難得羞澀的模樣,心裡熨帖極了,便與老姐妹笑著說道,「定給你,叫你家安心可以,只是八丫頭得多在我身邊留幾年,多陪伴我說笑,如何?」她見嘉怡郡主在一旁眼睛亮晶晶的,便笑道,「大哥兒家的與八丫頭也極好,哪裡捨得她嫁過去分開呢?」

  這話說的就是如玉與魏燕青夫妻感情很好,不是沒有靠山的人了。

  哪怕英國公府是個可靠的人家兒,老太太也不肯叫別人看低了沒有同胞兄弟的如玉。

  「行行行,我家阿焱也在外頭,就先定親叫我睡得著覺,別的都聽你的。」英國公太夫人就恐晚一步叫如玉落在別人手裡,急忙拍板兒說道。

  「既然如此,這親事我允了。」老太太也深知長子不是東西的,果斷地說道。

  她既然允了,英國公太夫人一行人頓時大喜,英國公夫人更將一枚祖傳的八寶鐲子給了如玉,一邊垂頭給她過在手腕兒上,一邊與她微笑地說道,「這是老太太給了我的,本是一副,一個在世子媳婦兒手裡,一個就留給你。」

  她見如玉呼吸一窒面頰微紅,本是十分有威儀的模樣,又帶了小女兒的情怯,越發忍不住笑了,摸著如玉雪白的小臉兒說道,「日後你嫁過來,就知道我是極好相處的。」

  「您一向待我好。」如玉垂頭,聲音有些嘶啞地說道。

  這樣溫柔的眼神,張氏沒有給她,卻是婆婆帶給她的。

  「瞧瞧,我家阿焱也是極好的人才,這丫頭歡喜得掉眼淚珠子呢。」太夫人便洋洋得意。

  「我只知道,前兒大姐兒賜婚的時候,你倒是掉了許多的眼淚珠子。」老太太哪裡肯見她得意呢?偏頭含笑,十分犀利地說道。

  宋雲玉可算心甘情願地嫁出去不再做個老大難,英國公太夫人簡直喜極而泣,抱著聖旨老淚縱橫,很有苦盡甘來的感覺。

  雖然孫女婿看著蠢蠢的,可是孫女兒眼神兒不好使,就相中這一款,有什麼辦法呢?

  「那是風太大,吹迷了眼睛吶。」英國公太夫人十分頑強地狡辯,順便用犀利的老眼去看是哪個小沒良心的爆她黑歷史,目光掃過十分無辜的英國公夫人,再看看一臉可愛懵懂的如意與繃著臉容貌俊美的廣平王世子,她便堅定地認為是楚離做的壞事兒,隻哼哼地說道,「再難過,這明年也能成親了。不似某人,想成親,且得等呢。」她見楚離臉色一黑,便越發地說道,「老大不小的,還不如我家大姐兒。」

  廣平王世子默默深呼吸,沒有張嘴反捅太夫人一刀。

  世子大人願意等著,因為等著的是一個大寶貝。宋大美人兒等的,是一個待頭待腦,連太夫人都能氣哭的蠢郡王來的。

  可不是太夫人火急火燎地喊「嫁給你!」的時候了。

  爆了英國公太夫人黑歷史的罪魁禍首九姑娘縮著頭等了一會兒,見是自家美人兒給自己背了這黑鍋,頓時心虛得不行,小聲兒說道,「也是,二表哥年紀更大些,是得比表哥早成親。」

  因她這一句,廣平王世子如冰山一般的冷峻如遇到了春風,淺淺地化開,生出了幾分溫柔。

  英國公太夫人也瞪眼睛,只是想到楚峰與宋雲玉確實都年紀大了,不由沮喪了一下,攬著粉嫩嫩真是小姑娘的如玉,又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我也有水靈兒的。」她炫耀地說道。

  這有什麼好得意的呢?老太太無奈地擺了擺手,不過是隨意說笑,又早早兒地送了心願得償的英國公太夫人回家去。

  第二日,英國公府求親的就上門,老太太是個動作很快的人,待英國公府請了一位宗室裡十分有輩分的老太妃來保媒之後方才矜持地應了,短短幾日交換了庚帖聘禮,待張氏與魏國公反應過來,親事已經塵埃落定,再不能轉圜。

  張氏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目眥欲裂,連端給魏國公的藥碗都打翻了。

  「你說訂給誰了?!」她簡直不能相信老太太竟然會這樣惡毒,把自己的長女,魏國公名正言順的嫡女隻嫁給了一個英國公府的沒爵位的公子哥兒!

  想到這些年老太太時常叫如玉往英國公府去,只怕就是存著這個心了,張氏氣得渾身發抖,眼珠子都紅了,死死地抓著自己胸口的衣襟尖聲叫道,「老太太害了八丫頭,她,她禍害八丫頭啊!」如玉的身份,她從來都是要嫁給高門的。

  冀王,江夏王世子,她眼裡盯著的都是宗室,都是日後掌一府一宮榮耀的。

  再不濟,也能做一個國公夫人,侯夫人,伯夫人呀!

  怎麼能這樣惡毒,只叫如玉做了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公子哥兒的正室?

  待日後英國公府分家,如玉豈不是成了白身?日後怎麼在姐妹面前抬頭?

  「國公爺!」她顧不得魏國公在養病了,一頭滾進了他的懷裡哭著控訴道,「咱們還沒死呢,老太太怎麼能做八丫頭的主?!」

  她心裡明白,老太太這是瞅著他們忙著養病,因此先聲奪人搶了先機。保媒的是宗室的老太妃,定下的是英國公府的嫡子,就算張氏想要悔婚,也得看敢不敢得罪宗室與英國公府。她心裡跟火燒似的,用力地拿頭撞在英國公的胸膛上哭道,「八丫頭就這麼完了!」

  魏國公聽見了這話本就是一股火兒,再叫張氏撞在胸口幾下,頓時心口劇痛,嗓子眼兒一甜,歪頭吐出一口血來!

  「國公爺!」張氏叫這口血噴了一臉,頓時就傻住了。

  「急怒攻心罷了。」魏國公到底更有心計些,努力喘了一口氣,方才擺手說道,「無事。」

  先是魏燕青,後是如玉的婚事,老太太接二連三防備他,搶在他前頭,實在叫魏國公心裡窩火兒。

  他再孝順也架不住老太太這麼折騰了,況他本心裡想著將如玉嫁到哪家王府去給自己聯姻,如今嫁了英國公府,實在是叫人心裡鬧心。

  英國公素來在朝中與他不睦,用眼白看人的,雖然與魏三交好,卻對他挑剔極多,政事也有不和,一個如玉嫁過去,算是白瞎了。

  魏國公心裡魏三可比如玉有能為多了,就跟香噴噴的魚餌一般。可英國公吃了魏三這餌,鉤兒吐出來依舊逮他就要冷嘲熱諷,就如玉的脾氣,魏國公就十分沒有好的想法。

  「國公爺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張氏哭個不停,胡亂的給魏國公擦了擦嘴角的血便央求地哭道,「可不能叫這親事成了呀!」她又忍不住哭著罵道,「殺千刀的姓韋的!」她敏銳地感到魏國公聽到這句身子劇烈地一動,只覺得丈夫這是與自己同仇敵愾,越發地罵道,「一家子下作種子,不要臉的賤人!竟敢奪了我家八丫頭的世子妃,不得好死,活該叫人攆出家門,做孤魂野鬼!」

  她早就探聽了韋氏那家的故事,自然知道是個被逐出家門的。

  「閉嘴!」見她污言穢語指摘韋氏,魏國公頓時大怒,將她推在一旁呵斥道,「不乾不淨說些什麼!」

  他從來冷淡,這一回卻突生這樣的惱怒,張氏心裡疑惑,又見他太過用力側身咳嗽,便忍不住抱怨道,「國公爺這是做什麼?她家不過是有個做妾的韋妃,叫陛下罵得狗血淋頭正是京裡的笑柄兒,何必擔心得罪了她們呢?說是韋妃,不過是個賤妾,糊弄人的玩意兒,禹王那人不是好的,她又能是個什麼好東西。」

  張皇后的皇子冀王眼下正在御前春風得意,於帝位有望,張氏自然不喜禹王。

  雖然禹王也是張家血脈,哪裡有冀王親近呢?

  「你!」魏國公氣短體弱,眼下是制不住張氏了,見她口口聲聲罵著心上人,頓時喉頭一甜。

  「說起這個我就來氣,本是八丫頭的姻緣,卻叫別人奪走。」冀王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生生斷了如玉與江夏王世子的緣分,雖然張皇后安慰張氏以後還有好的皇家子弟,只是那都是沒有爵位,或是爵位次一等的,全然不是親王世子妃。

  張氏又想到次一等的如今也想不成了,落到了極低的地方去,忍不住掩面哀嚎叫道,「叫我怎麼活,怎麼活呀!」她的榮耀,都落空了!

  「這婚事,我會與母親詢問清楚。」魏國公叫這個蠢貨三番兩次地罵在心上,早就氣得哆嗦了,忍耐著淡淡地說道,「過些時候……」

  「哪裡還能過些時候!過些時候,八丫頭都要嫁過去了!」張氏說風就是雨的,急忙拉著魏國公的手臂用力拖他連聲道,「隻這一次,國公爺用些心!」

  魏國公差點兒叫她給拉到床底下去,努力地撐住了,他眼前發花,待聽見張氏說得焦急,他只好擺了擺手,勉強起身穿了衣裳,也想尋老太太討個說法。

  老太太有個屁的說法。

  生米煮成熟飯,老太太十分淡定,只問攜著惱怒前來質問自己的魏國公夫妻,可養過如玉一日。

  見這二位搖頭,老太太便笑了。

  「一日都沒有養過,也配在我面前興師問罪?!」老太太點了點自己面前的桌子,見魏國公扶著椅子有些虛弱地坐下,這才冷冷地說道,「你們兩個生了她,生而不養,八丫頭一直在我的膝下,是也不是?」

  「話不是這樣說的呀。」老太太這簡直就是無情無恥無理取鬧,這再不養,也是父母呀,張氏忍不住道,「八丫頭,我也是疼的。」

  「疼得要把她嫁給一個斷袖?」老太太抬手一碗茶就潑張氏的臉上了,指著她罵道,「豬油蒙了心了你!江夏王世子正為了個男人要上吊,你把你疼的丫頭往火坑裡推?!你就這麼疼她的?!我沒有尋你的晦氣,你倒還敢來我的面前質問我,你也配做一個母親!」她用力地喘息了一口氣,方才對驚呆了的張氏呵斥道,「給我老實待著!再敢做耗,左右八丫頭訂了親,十丫頭還早的很,我休了你你信不信?!」

  她聲色俱厲,頓時把張氏罵住了。

  然狂風暴雨之中,魏國公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不能置信。

  「江夏王世子,斷袖?!」他看著老太太篤定的眼神,想到韋氏心疼的外甥女兒,氣血陡然紊亂,摀住了嘴。

  一股血水,從他的指縫滲出來,滴滴答答落在衣擺上,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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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發表於 2016-4-17 16:05:46 |只看該作者

  第155章

  「國公爺!」見魏國公又吐了血,張氏嚇壞了,伸出一雙保養得十分精心的手就扶住了魏國公。

  這可是她的真愛,吐血吐得叫人心疼到了十分。

  再如何,這血吐得也太頻繁了些。就算張氏愚笨,卻也明白,吐血多了總不是一件好事。

  老太太見素來倚重的長子在自己面前明晃晃地吐了血,臉色微微一變微微抬起了半邊身子,動了動嘴角兒,心裡也十分心疼兒子。

  這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長子,從前是得到了她全部疼愛與厚望的孩子,如今成了這個模樣,哪裡有不心疼的呢?她也顫巍巍伸出手,彷彿想要攙扶一下伏在椅子上努力喘息,喘息得猶如破舊的風箱一樣的兒子,有些後悔這樣直白地說起韋氏的不堪,然而她的手,卻在看見幾個女孩兒的時候,微微一頓。

  眼前浮光掠影無數的舊事,她最後眼前看見的,只有一個苦笑消瘦的女子,在病榻上最後的流下的眼淚。

  她對她說,「母親,阿青日後,就托付給母親了。」

  那是她更無辜的兒媳婦兒,貌美如花,本該有最好的人生與幸福,卻被人欺凌辜負,死在了最好的年紀,懷著痛苦與不捨。

  這是魏國公府欠了她的,比起長子如今的心痛,那個孩子撕心裂肺的痛苦,還在眼前。

  至少,她兒子還活著……

  老太太的目光變得清明了起來,抬了抬手,在幾個孫女兒詫異的目光裡緩緩坐了回去,有些冷酷地說道,「韋氏,賤婢之子。得陛下青眼,哪怕江夏王世子是個斷袖,也便宜了他們!」她見魏國公霍然抬頭,便冷冷地說道,「況,此事與我家無關,我聽說乃是貴妃請求,皇后進言,陛下覺得正合適,才定了這親事。若不是御賜,這等卑賤之家,只配去嫁給商戶!」

  士農工商,商戶在本朝最低賤,完全沒有身份,老太太說這個就有點兒誇張了。

  韋氏再不堪,也是官門。

  「母親!」老太太當年是知道他的心的,魏國公沒有想到老太太竟然會說出這樣堵心的話,一顆心頓時捅得不行。

  「可就算是斷袖,那,那也是親王世子呀。」張氏可惜壞了,也覺得斷袖什麼的不是事兒,這年頭兒只要得了體面,誰還管他寵愛誰呢,一邊給魏國公拍著後背,一邊瑟縮地看了一眼冷著臉方纔還要休了自己的老太太,滿頭的珠光寶氣上頭往下滴滴答答地淌水,訥訥地說道,「那韋氏何德何能,有這樣的好運!若不是冀王不允,這婚事,我,我是極喜歡的……國公爺!」

  她眼見魏國公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住了自己,突然拿手扒拉開自己,頓時驚呼了一聲。

  魏國公用從未看過她的怨恨眼神看著她。

  「你早知道江夏王世子之事?」他的聲音,冷入骨髓。

  「知道呀。」這個當初如玉斷然拒絕的時候,張氏就知道了,見魏國公詢問自己,便很自然地點了點頭。

  她一臉無辜,魏國公見了簡直要昏死過去,顧不得眼前發黑頭暈目眩,恨不能一耳光抽在張氏的臉上!

  「你為何不與我說?!」早知道江夏王世子是這麼個性子,他怎能叫韋氏的最疼愛的侄女兒嫁過去當個活死人?!想到這婚事貴妃與自己透出來時他還覺得極好,因此一力促成,魏國公就覺得胸口憋悶得厲害,忍著喉間的一股鮮血指著張氏罵道,「你就這麼看不得別人好過?!」

  他辜負了韋氏對自己的期望,親手坑了她的家人,日後怎麼面對那個對自己全心信賴的女人?

  他竟然成了傷害她的人。

  她離京前握著他的手求他照拂她的弟弟,可是他卻……

  「父親這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叫人坑害的是你的親閨女。」如玉見魏國公為了一個賤婢之家竟然要與張氏翻臉,目光落在他滿是鮮血的衣襟兒上一瞬,突然冷笑說道,「只怕若賜婚的是我,父親再不會管的。」

  他不會管自己在江夏王府是不是幸福,只會在外自稱一聲世子老丈人,拉攏朝臣當他風光無限的魏國公,甚至她死了,他都能「不計前嫌」,依舊與江夏王府往來。

  沒準兒還能再捨一個親閨女,給人家世子做一個繼室,把這姻親給拉拔得更妥帖。

  「你!」魏國公指了指驕縱不馴的如玉,只恨不能抽她。

  「自甘墮落。」他看著還覺得英國公府挺好的如玉,冷冷地說道。

  宋雲焱是個白身,若不是老太太一意孤行,他斷然不會將如玉嫁給他,哪怕出身英國公府都不行。

  英國公不是因喜愛魏國公府中某人就會與他和解的性子,不然那廝那樣喜愛魏三,卻依舊對他不假辭色。

  魏國公捂了捂心口,知道這件婚事再不能轉圜,此時心裡突突的跳個不停,他努力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猛地嘔出一口血,就見這血落在地上,竟然微微發黑,他心中一凜正要起身,就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晃,竟起不來。

  他心裡一驚就知道不好了,努力地坐下,見張氏還呆呆地,彷彿對自己的喝罵沒有回神兒,目光一閃,便與張氏和聲說道,「我一時惱怒,傷了你的心,是我的不是。」

  他竟難得地與張氏告罪,陪坐的如意都驚呆了。

  「哼!」張氏初時叫魏國公嚇壞了,見他這次竟來要好自己,高高抬起了下顎,哼了一聲,很有些嬌嗔。

  見她還偽裝撒嬌小姑娘,魏九姑娘又一待。

  「無事獻慇勤。」如玉就在一旁冷笑道。

  「別火上澆油了。」若魏國公真的翻臉過來抽人,還不是白挨?眼下靠山們不在,魏九姑娘急忙拉著姐姐做老實人。

  左右血都吐了,還要什麼口頭上的上風呢?

  「別鬧了。」魏國公也叫張氏噁心得夠嗆,只是眼下用得上她,他努力寬慰,叫張氏喜笑顏開,並保證不會休了她。

  見張氏美艷的臉上笑得如同花開,人依偎過來不說,一隻手還隱蔽地在他的胸膛上畫圈圈,那含義不必說都看得出來的,魏國公臉色發青,真想問問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眼下還「重傷未癒」呢,然而見她柔情滿臉,他也知道,若不來點好處,她是斷斷不會與自己聽話。

  「晚上,我去你房裡。」魏國公渾身都疼,卻還是斂目輕輕地說道。

  張氏見他終於願意與自己在一處了,心裡也生出無限的柔情蜜意來,波光如水,瀲灩無比。

  魏國公垂頭拍了拍她。

  知道內情的魏八魏九都驚呆了,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魏國公此時抱著張氏的姿勢與神情,都充滿了悲壯。

  這個……她爹\大伯父……不,不大行的呀。

  「國公爺……」魏國公院子裡小妖精多得很,如今可算是輪到自己,張氏抬眼嬌聲,媚眼如絲。

  「滾回自己房中去!」這還都是沒出閣的小姑娘呢,老太太也不知道魏國公身子骨兒不大爽利,只覺得噁心透頂,拍案怒道。

  「回頭我與你說。」魏國公不是想叫張氏往宮中去求張皇后,瞧瞧能不能叫江夏王府這門親事斷了,肯定不能這樣寵愛張氏。他見老太太真的惱了,也知道張氏在眾目睽睽這樣妖嬈十分不堪,沒有國公夫人的典範。

  不知是因身子虛弱還是如何,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被自己深深厭惡,早就遺忘了的女子端莊溫柔的模樣,之後他心裡冷哼,抬眼,見嘉怡郡主安靜地立在老太太的身後,斂目不語,十足的好孫媳婦兒。

  魏國公目中一縮,到底忍住沒有發作,艱難地扶著張氏起身,與老太太告退。

  他今日驚怒交加,又受到了巨大的衝撞,只剩一口氣了,卻不肯在母親面前示弱,又聽見如玉一聲冷哼,他厭惡地往嫡女的方向看了一眼,卻恍惚地看到了一片純白的秀色。

  驚鴻一瞥,便彷彿人間絕色。

  他一愣,之後仔細地往如玉的方向再次看去,就見一個穿著白色雲錦襖子,烏黑長髮披散的少女,躲在姐妹的身後,只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側臉來。

  隻這小半個側臉,就精緻得無與倫比。

  魏國公正要細看,就聽見老太太突然問道,「你興師問罪一番,就想走!?」他急忙扭頭,見老太太目光冰冷地看著自己,不由將此事先放在一旁,努力挺直了腰低聲說道,「叫母親惱怒,是我的不是……」他微微一頓,見老太太冷笑,閉了閉眼方才說道,「是兒子無狀,日後再不敢如此。」

  他跪下來給老太太用力磕了三個頭,碰得眼前眼花繚亂,這才起身踉踉蹌蹌地去了。

  「父親不會有事罷?」如眉躲在如玉的身後,只覺得方才魏國公看自己的眼神嚇人極了,緊緊地抓著她的衣裳小聲兒說道。

  「命大著呢。」如玉撇了撇嘴兒,垂頭轉著自己手腕兒上的一對兒血玉鐲子,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這個是宋雲焱與她的,放在一疊書信的下頭,她看完了信,這鐲子就露出來。

  「這不是八姐夫傳說中自己磨出來的鐲子麼。」如意探頭看了一眼,覺得宋雲焱這小子真是太會討好姑娘,比她家只知道美色誘人的世子表哥強出不知多少。

  當然,比起來她還是更喜歡楚離的,便哼哼著仰頭說道,「我家表哥,雖,雖然沒有磨個鐲子什麼的,卻給我親手烤羊腿了!這個才是真愛呀!」想到整整一隻黃羊腿兒都歸自己,廣平王探頭探腦想要分潤,卻被楚離無情踹走,魏九姑娘就高高地揚起了自己的小脖子。

  和烤羊腿這拳拳心意比起來,血玉鐲子算什麼呢?

  「你不開口,大家就都不會知道你蠢得厲害。」八姑娘的世界觀受到了強大的衝擊,扶額說道。

  如眉眉目流轉,在一旁看著兩個妹妹嘰裡咕嚕地說話,已經忍不住抿嘴兒笑了起來。

  她一笑如同百花盛放,叫如玉與如意都待了待,回頭怔怔地看著她。

  如眉素來只想當一個小透明兒不叫人注意的,見了妹妹古怪的目光,急忙把自己往如馨的身後藏去,一張絕色的臉漲得通紅。

  「白瞎了七姐姐。」魏九姑娘見她這樣羞澀,便忍不住歎息道,「換了我,怎麼也得混成傾國傾城,君王不早朝呀!」

  她摸了摸自己也很漂亮的小臉兒,遺憾了一下便眉開眼笑地說道,「雖然紅顏禍水也很好,只是誰不想更上一層樓呢?」她臭美地從袖子裡捲出一隻小小的銀鏡左顧右盼了一下,見姐姐們無語地看著自己,便一歎,用十分規勸的語氣說道,「生活,就得給自己早點兒樂子呀。」

  不然天天看見魏國公這樣的傢伙,命都短了。

  不過顯然要短命的似乎是魏國公大人來的,嘉怡郡主湊過來,見老太太叫丫頭扶著往後頭歇著去了,這才賊兮兮地與幾個仰頭看她的女孩兒輕聲說道,「江夏王府的事兒,只怕父親還真成不了啊。」她眨了眨明媚的眼睛,和氣地說道,「好容易瞞住了一會兒才得了韋氏這個傻蛋,江夏王府斷然不會叫這親事斷了。」

  宮裡傳得沸沸揚揚,為何宮外知道的少?

  都是江夏王府瞞著,想要騙個姑娘回來的。

  正室不比姬妾,自然是得有些身份。韋氏雖然身份有礙,是叫人掃地出門的那一枝,不過到底與本家還有牽連,那家的族長,不是上躥下跳要接可憐的庶子庶女回來麼。

  有這樣的身份,勉強還可以。

  「愛怎麼著怎麼著罷。」如玉看得很開,見嘉怡郡主眨著眼睛看著自己,咳了一聲方才繃著小臉兒說道,「王爺與幾個公子,前些時候真是辛苦了。」往死裡揍他爹,沒有閃了老腰罷?

  「馬馬虎虎,馬馬虎虎。」嘉怡郡主乾笑地說道,「都是父親不與父王計較。」他父王因魏國公這王八羔子被罰了好多的俸祿,正躲在家裡蹦高兒罵娘呢。

  早知道是這麼個東西,就該打死!

  「沒傷著罷?」如玉瞇著眼睛問道。

  「傷了手。」打紅了眼的時候,河間王拿拳頭揍,不小心揍得興起,手都傷了,嘉怡郡主小心翼翼地說道。

  「好好保養,日後才有勁兒。」如玉哼了一聲,見嘉怡郡主與自己賠笑,目光閃過一絲笑意起身淡淡地說道,「嫂子吃委屈了,本是咱們家的錯處。」她抱著狗仔兒緩緩地往前走了一會兒,回頭一臉猙獰地衝著點著小腦袋覺得十分有理的如意道,「還不跟我走!」

  見小姑娘歪頭呆呆地看了自己一會兒,彷彿不敢相信自己被吼了,魏八姑娘很生氣,連懷裡的狗仔兒都翻了白眼兒。

  「不要跟八姐姐回去。」如意歪頭可憐巴巴地說道。

  「為什麼?」如玉很不爽地問道。

  「表哥一會兒上門,這個……」魏九姑娘羞澀地一笑,對著自己雪白的手指擠眉弄眼兒地說道,「我不似八姐姐心上人遠在天外,這得朝夕相見,才是真愛呀。」

  「這是捅刀罷?」不懂宅鬥的嘉怡郡主,突然與紅了臉掩面羞澀的如眉無語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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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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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

  事實證明,這一刀捅得確實有點兒狠了。

  八姑娘冷冷地看著對自己裝可愛其實在炫耀的妹妹,揚手,用力揮動!

  一隻狗仔在空中張牙舞爪地劃出肥胖的曲線,糊在了九姑娘可愛白嫩的小臉兒上!

  「若想念,就書信往來,只看匣子裡的算什麼喲。」如意提著嚇得拿兩隻狗爪子啊嗚啊嗚摀住兩隻狗眼,毛茸茸的小身子拚命亂抖的狗崽子,就笑嘻嘻地探頭與哼了一聲的如玉說道,「矜持也不是這麼來的不是?八姐姐想念他,就得叫他知道。為他傷神辛苦,也得叫他心疼。彼此心意相通,才會感情更好呢。」

  如玉只知道矜持,不給回應,雖然宋雲焱從來不在意,可是哪裡有在意來的更叫人歡喜?

  既然有情,為何要藏著掖著?

  「九妹妹說得對。」如眉伸出纖纖玉指點了狗崽子一下,見它對自己吐舌頭,便也嫣然一笑。

  她見如玉紅了臉轉身走了,如意還在偷笑什麼「回去寫信了」等等,有些羨慕妹妹們能有疼惜自己的良人,之後想到自己,有些黯然地一歎。

  她雖然是庶出,卻從未想過要叫自己做妾,也沒有想過,要仗著自己的美色,去奪人家的夫君。

  年紀不小的男子,只怕家中都有妻室了罷?

  算了……

  她咬了咬自己殷紅的嘴唇,抬頭努力露出淺淺的笑容來,看著如意與嘉怡郡主打鬧,聽著嘉怡郡主卡巴卡巴捏著手指咆哮要關小黑屋,之後一個美貌絕倫的青年冷著臉進來,嘉怡郡主瞬間沒電,一隻小姑娘哭著撲進了靠山的懷裡撒潑打滾兒要求主持正義,忍不住真心地笑了起來,又覺得自己的一點女兒心思其實都不算什麼的,有姐妹在,有祖母在,她已經很幸運。

  尋常家的庶女,哪裡有她的幸運?人要懂得惜福,才會不走到歧路去。

  如眉的目光清澈了起來,說起話來也有了精神,如馨雖大咧咧的,卻感到她的心事都化開,隻掩著沒有問起。

  誰的心裡都有一點小小的秘密,如眉不說,她卻隱約地知道。就是因知道,才越發不能問。

  戳人傷口的事兒,魏家六姑娘素來是不做的。

  當然,看人倒霉還是可以的。見嘉怡郡主已經叫廣平王世子拿鋒利的眼神逼退,如馨眉飛色舞地拉著嘉怡郡主往外頭去了,只留了如意拱在楚離的懷裡說笑。

  與自家靠山膩歪了一下,狐假虎威的魏九姑娘恨不能尾巴翹到天上去,把個叫喚著的狗崽子丟在地上,這才扒著楚離的手臂殷殷地問道,「明年的喜事這樣多,表哥有沒有感到勞累?!」她嘿咻嘿咻地給楚離捏肩膀,狗腿兒極了。

  「還好。」這雙軟軟的小爪子捏在自己的肩膀上,楚離側頭拿嘴唇碰了碰,含著淡淡的溫和說道。

  他涼薄的唇落在自己的指間,如意的心裡碰碰直跳,呼吸都要湮滅了。

  「都,都怪大表哥……」她努力提了一口氣,見正側頭的青年輕輕地哼了一聲,熱氣撲在自己的指縫兒間,心裡一抖,越發地掩飾著自己的心告狀道,「大表哥可懶,二表哥的親事都歸王妃與大表嫂,連兩個小侄兒都不帶,天天不知忙什麼呢。」楚白若知道後頭有一個小壞蛋竟然這樣告狀,非厥過去不可。他叫晉王帶著宮裡宮外地奔命,天天只剩一口氣了。

  人都消瘦,陪媳婦兒的時間都沒有,何等淒涼?

  晉王殿下自己還孤枕難眠,還能看著侄兒風流快活不成?楚離可知道晉王最近越發缺德,遛得自家大哥風裡來火裡去的,哼了一聲道,「活該!」楚白還當晉王是個大大的好人,卻不知這好人才是最大的豺狼!

  「莫非是有什麼?」如意見他皺了皺眉,板著手指咿咿呀呀地束著說道,「轉年兒,有七舅舅的親事,二表哥的親事,江夏王府的親事,莫非還有別的麼?」她見楚離沉默,便急忙問道,「莫非還有大事?」莫非還有魏九姑娘的親事不成?這個……說好了及笄之後的,九姑娘其實也很焦急,只是愛在心口口難開呀。如意深情款款地看著美人兒,想叫他知道自己的心。

  「陛下命我督辦皇陵。」楚離冷著臉說道。

  「什麼?」

  「皇陵。」

  「陛下還挺有先見之明。」如意頓時抽搐著嘴角小聲兒說道。

  文帝陛下老得一口氣進兒沒一口氣兒出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得蹬個腿兒,只是就算從前重病,文帝也並沒有叫人督辦過皇陵,還覺得自己不大需要的。這一回竟主動要給自己修墳,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如意見楚離眉頭緊鎖,隻拿白嫩的手指繞著他垂在胸前的一縷青絲在指間低聲說道,「不管聖意如何,不變應萬變,不動就不會錯。表哥隻安心,等修完了皇陵,就能知道陛下的心意如何了。」

  皇帝要修皇陵,這是一件大事,代表皇帝覺得自己要死了,朝中諸皇子大臣的,想要動一動觀望一下的,就得冒出來了。

  不過皇帝陛下還沒死呢,現在就想新帝的事兒,老皇帝得多生氣啊。

  如意一點兒都不擔心,眉開眼笑地說道,「左右晉王殿下與冀王殿下誰當了皇帝,都是極好的,我們不擔心。」

  這姑娘渾然忘了自己有一個公爹禹王殿下還對皇位翹首以盼呢,覺得如今活著的皇子都還不錯,不會幹出宰了禹王一家的狠毒之事,越發地沒有了害怕,抱著楚離的脖子小聲兒說道,「我覺得,如今可快活。」眼前的前途多光明呀,她大伯父又重傷吐血的,更叫人開心了。

  「我管他死不死。」楚離冷笑了一聲緩緩地說道,「我擔心他若駕崩,」他垂頭一雙瀲灩的鳳眸看住歪頭疑惑的小姑娘,輕輕地說道,「守喪,你又要晚些嫁給我。」

  他想得她沒有一處不疼的,只想把她搶到府裡困在一寸方圓,叫她眼裡不要總是看見別人,隻與自己說話,叫她只為自己綻放最美好的一切。看著這小姑娘雪白的頸子,楚離目中微微一黯,低頭一口,咬在她的咽喉。

  這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一用力,這稚嫩的地方就會被咬碎,命都沒了。

  如意被咬在要害,只覺得鋒利的牙齒在嬌嫩的脖子上研磨,彷彿立刻,眼前的這個人就能把自己吞吃入腹,透出不一樣的危險。

  「我洗了脖子了。」她不知為什麼,突然冒出這樣呆呆的話來,心裡還挺欣慰的。

  早就知道自己會被咬一下,她洗得可乾淨了。

  楚離炙熱的氣息猛地一窒,啃咬了片刻,方才停滯起來,許久,鬆開了她抬頭。

  如意眼睛彎起來,笑得充滿了依賴與信任,就算性命在他的一念之間,卻一點都沒有害怕。

  她彷彿堅信,自己不會傷害她。

  廣平王世子的心軟得一塌糊塗,彷彿是妥協,伸手將她抱在了懷裡,尖尖的下顎抵在了她稚嫩的肩膀上,輕輕地說道,「這世間,怎會有這樣的一個你?」

  難以訴說的感覺,叫他只要有她在,就覺得滿心的歡喜與安穩,叫他覺得,若這世間沒有她,他也不會是如今有人情味的模樣。他目光一冷,突然就想到宋雲焱曾與自己說過的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猛地將小聲兒叫起來的小姑娘緊緊抱在手臂間。

  世間若沒有魏如意,他的眼裡,眾生便皆是螻蟻,不配與他同行。

  一隻狗崽子聽見了經常給自己餵食的主人的小聲哀叫,努力張開小嘴巴咬住美人的袍子,撅著肥屁股意圖解救小主人。

  這是給肉吃的主人,不見了,會吃不上肉的。

  楚離狹長冰冷的眼落在這胖狗崽的身上一瞬,抬腳,完全沒有憐香惜玉地將它踢遠,看狗崽團成一隻毛球兒在地上滾遠,趴在地上暈頭轉向,哼了一聲兒。

  「這狗髒,不知日日在哪裡滾過,日後不要抱它睡。」他鬆了鬆自己的力氣,低聲在如意耳邊如同蠱惑地說道。

  「可是,可是每天晚上都給它洗的呀。」如意很久喘不上氣兒,換句話說就是缺氧,眼下正不知今夕是何年,她的面頰邊就是楚離微冷的臉,忍不住蹭了蹭。

  「洗不乾淨,還會有跳蚤。」廣平王世子美目橫斜,見那隻狗崽子蠢蠢地看著自己,眉目見帶著幾分險惡地說道,「我會害你不成?都是為了你。」

  見如意點頭,堅定地表示不叫狗崽子上床睡覺了,他嘴角勾起了一個笑容,見那狗崽子撅著屁股匍匐前進十分警惕,又踢遠了些,摸了摸如意的頭輕輕地說道,「你餘下的姐妹,可還有需要成親之事?」他斂目,淡淡地說道,「說來我聽聽,許能幫上忙。」

  趕緊都嫁出去,就再也沒有誰會在如意面前礙眼。

  「六姐姐有二伯娘。隻七姐姐,難得很。」從來不管別人死不死的楚離竟然願意幫忙,如意眼睛一亮。

  二太太前些時候打發出去幾個丫頭,之後嚴密觀察魏燕來,見這個長子雖然有些遺憾,卻並沒有個傷情,就知道兒子說並未動心並不是假話,這才放心。

  她叫自己貼身得力的丫頭去約束長子院子裡的丫頭小廝,又還知道魏燕來一心都在春闈也就放心了些,轉頭兒就開始琢磨如馨的親事。

  如馨的親事並不艱難,不過是換一個表哥。可是如今兩個表哥有翻臉不和的意思,就叫二太太遲疑了起來。

  再是娘家人,若看見兩個有為青年因如馨生分了去,總要有些芥蒂的不是?

  「知道了,回頭叫大嫂給她留心些。」廣平王世子一張口就賣了自家大嫂王鸞,就跟叫人跑腿兒不要錢似的。

  再沒心沒肺,魏九姑娘也覺得對不住她大表嫂了,見眼前的美人兒竟然還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嘴角微微一抽,小聲兒說道,「這個……是不是……」

  「閒著也是閒著。」楚離摸著這個特別不愛麻煩人,可叫人心軟的小姑娘輕輕地說道,「沒有什麼事兒做,大嫂心裡空的慌。」這句話叫正為楚峰的親事忙得吐血的王鸞聽見,都得唾他一臉,然而廣平王世子是個十分理所當然的人,見如意遲疑地不應,他目光柔和地說道,「不要費心,累。」

  這可真是不是自家媳婦兒怎麼使喚都不心疼的,如意哼唧了一聲,滾在他的懷裡,板著手指頭又覺得開心。

  「又不是白做。」楚離見她小小嬌嬌的一團縮在自己的懷裡,心軟極了,想到王鸞還使喚自己給楚白打下手,那真是不是自家夫君就玩兒命使喚,就恐楚白累著,頓時覺得這大嫂很該給自己回報一二。

  垂頭遊戲地捏著如意的耳垂兒,他輕輕地吹了一口氣,見白生生的小耳朵抖了抖,覺得這倒是極有趣,又吹了吹,看著這小姑娘捂著耳朵笑得停不下來,便柔聲道,「這樣就好,以後有什麼,都與我說。」

  如意哪裡見過這樣的手段,五迷三道地就應了。

  楚離既然說了,自然就做,不大幾日,王鸞便上門來,親眼看了如眉一回,不動聲色地問了她許多的話,見了她的心性,這才咬著牙齒默默詛咒楚離地走了。

  楚離既然求了,又有如意在一旁看著,禹王世子妃不會敷衍,雖然發愁如眉生得紅顏禍水,卻只是個庶女不大好尋人家兒,卻記在心上,等著楚峰與宋雲玉的婚事忙完,就要籌謀如眉。冬去春來的,大抵是因九姑娘她二表哥天天躲在家裡祈禱趕緊過年的緣故,因此日子來的極快,先是春闈下場,魏燕來高中從此都要稱一聲進士老爺了,然而比他更風光的,卻是二太太的娘家。

  寧家寧非高中榜眼,雖然依舊木訥寡言,然而言之有物,幹練極了,都讚一句人才。

  雖然跨馬遊街時沒有狀元春風得意,也沒有文帝欽點的美貌探花擲果盈車的盛況,然而卻也很叫人側目了。

  天底下能有幾個榜眼呢?

  因此寧非的萬般木訥都成了男子寡言沉穩,腹中有千溝萬壑,就算生得沒有兄長俊美逼人,然這才叫人有安全感不是?

  一時間,往寧家提親的就不知多少,其中很有幾個勳貴之家,正經的侯伯嫡女,要嘛就是同為書香門第,很有共同語言。

  寧家雖然也曾很喜歡如馨,不過瞧著當初恐一生孤的六郎很搶手,之前的紅梅公子有點兒娶不上媳婦兒的節奏,就覺得,很該相讓兄長,兄友弟恭呀。

  「怎麼辦呀?」聽見寧家支支吾吾與二太太傳的話兒,姐妹幾個陪如馨躲在後頭偷聽,愁得不行。

  誰知道看中的是個潛力派,突然就星光璀璨了呢?

  「怎麼辦?」如馨從來都是個敢作敢當的姑娘,高高地仰著頭哼哼道,「去問他!他若不中意我了,一拍兩散各走一邊,我也懶得做他的五堂嫂。難道天底下,還缺了男人不成?!」

  她氣勢洶洶地握著自己的小拳頭,猛地從身後提出了一燒火棍,在妹妹們大驚失色的目光裡一揮燒火棍叫道,「走著!婚事不成也就罷了,他若敢勸我嫁給五表哥,玩兒兄弟情深拱手相讓,我就叫他知道,讓的不是人,是命呢!」

  她一棍砸在地上,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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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07:29 |只看該作者

  第157章

  「六,六姐姐三思呀。」

  恐寧榜眼真的被一棍子敲死,幾個生得各有千秋的女孩兒一同拉著姐姐的袖子苦苦央求。

  如馨卻一用力就推開了這群沒力氣的小姑娘們,揮動了一會兒棍子,捲著滾滾的沙塵跑了。

  與極有姐姐之風穩重謹慎的如月比起來,如馨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姐姐,自己還活蹦亂跳的,因此平日裡還叫柔弱溫順的如眉看著。

  眼下六姑娘婚姻大事才是要緊,哪裡還顧得上別的呢?一棍子又抽開了一個興衝衝抱著自家小崽兒來給老太太請安的四姐夫,見這姐夫大驚失色地跑了,如馨得意地叉腰哼了一聲,這才叫人備了車子,什麼都不叫人預備直接往寧家去了。她倒是還知道那雖是外祖母家,卻得懂禮貌,把自己收拾得十分美麗,燒火棍偷偷兒地藏在了車上。

  「等等!」幾個女孩兒奔過來,覺得這是要大事不好的節奏,急忙往前頭稟告二太太。

  二太太難得的光彩,蓋因長子已經高中,前程就在眼前,就等著好好兒尋一個妥帖的媳婦兒叫兒子不要犯蠢。聽見閨女先犯了蠢,頓時扶額。

  她也來不及理會什麼兒子兒媳婦兒了,叫了能給自己做靠山的魏燕來,又帶了幾個女孩兒一同往寧家去,口中便嗔道,「實在叫人放心不下。你們六姐姐這性子,這到了誰家,能叫我安心呢?」

  就是因如馨的性子莽撞天真,她才不敢給嫁到別人家去。不然就憑娘家說風就是雨來來回回換表哥,她早就翻了臉了。心裡歎了一聲辛苦,二太太揉了揉眼角,低聲歎氣道,「老了老了,竟費心起來。」

  她雖然嫁的是個庶子,其實卻並沒有吃什麼委屈,前半生兒女雙全,圓滿得很。

  到了眼下,兒子閨女的竟糟心了起來。

  「二伯娘別擔心,六姐姐其實有分寸呢。」如意見二太太因急迫,只穿了十分簡單的半新的褂子,頭上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只是家常打扮,出去了就不大合適,急忙叫二太太跟著來的丫頭重新在車上梳妝,給她換了出門的衣裳。見二太太打扮了起來倒生出了幾分雍容華麗,她心裡便安心了些,又低聲拉著二太太的手勸說道,「六姐姐這是心裡有六表哥不是?這親事,怎能說變就變呢?」

  「你說的很是,況小五兒,我是取不中的。」二太太想到紅梅公子寧香那風流多情的性子,越發不喜。

  這等風流公子只可遠觀感慨一下才子深情什麼的,若親身遇上,這輩子簡直倒了血霉了。

  「您說的是。」如玉冷冷地說道,「只是他家若真以為咱們非定下他們家不可,就錯了主意!」她一拍案,比如馨還有做姐姐的氣勢,眉目高挑冷冷地說道,「京裡頭不是沒有好人家!二嬸兒這是心疼家裡的侄兒,因此才叫六姐姐嫁回去。只是若不知好歹,隻散了又如何?憑魏國公府,憑二哥哥今科高中,難道一個好人兒都尋不著?二嬸也不必擔心六姐姐吃委屈的,不管去了誰家,都得把六姐姐好生待!」

  她一臉的厲害嚴厲,生生透出威儀,叫二太太看在眼裡,忍不住心中一歎。

  也不知張氏這女人積了什麼德。雖為人不堪,然而不管如玉還是如薇,都是叫人移不開眼去的姑娘。

  「我知道你對你姐姐好,心裡就踏實了。」她也心裡一穩,也不大在意閨女是不是能嫁到娘家去,一路心中存著心事就往娘家去了,一進門就帶了幾個女孩兒與兒子去拜見長輩。

  因從前是來過的因此也無話,只有魏燕來因高中叫寧家格外青眼,雖然比不上寧非,也叫二太太的母親拉著捨不得鬆手。幾個女孩兒賠笑一回便往後頭去,走到了寧家溫雅秀致,不似勳貴奢靡的園子裡,就見一個提著燒火棍的姑娘,正氣勢凜然怒視一個高大的青年。

  正是寧非。

  他的另一側,還立著一個紅梅公子寧香,此時這俊美青年的身邊,竟然還有一個插戴著細碎搖曳步搖,楚楚可憐,正含淚與詫異的如馨說著什麼的柔弱女子。

  那女子臉兒尖尖,一雙畫眉如同遠山,是難得的清秀佳人,又因生得單薄,十分楚楚可憐。

  如意看了一眼這站立的位置,便知道了這其中的關係,急忙走到了如馨的身邊,見她不耐煩地推了這女子一把,這女子呻吟了一聲哪裡有如馨的力氣,已經跌在了寧香的懷裡,哪怕是這樣,還依舊不拋棄不放棄地衝著如馨流淚控訴蒼穹般叫道,「表姑娘,表姑娘聽奴婢一言。公子的心裡只有你的呀!你不理睬他的時候,他傷心極了。求你不要再這樣對待公子了罷!」

  她哪怕是在哭訴卻依舊可憐極了,伏在寧香的懷裡低低地說道,「我瞧著公子如此,也難過極了。」

  「這哪根蔥啊?」見識過如眉柔弱楚楚,見多識廣的魏九姑娘詫異地看紅梅公子雖然一雙眼睛都難受地落在如馨的身上,卻還是忍不住垂頭去安慰懷裡的女子什麼「你怎麼這麼傻?」,那女子仰頭深情地表示「公子幸福我就幸福,哪怕在公子身邊的不是我……」這等連她四姐夫偷偷送來上貢的話本子都比不上這等精彩的對白,渾身都忍不住起雞皮疙瘩,呆呆地說道,「這真是話本子來於生活呀。」

  原來還真有這等腦殘,不是瞎編的糊弄人來的。

  如馨已經被噁心得說不出話來了,看著這兩個瞠目結舌,連尋寧非要個說法兒都不能夠了。

  「表妹,」寧非不去看堂兄與那女子,一雙眼靜靜地看著如馨,與她手裡的燒火棍。

  「你只說,親事,你還要不要。」如馨從不是婆婆媽媽的姑娘,握緊了燒火棍冷冷地說道。

  當年寧香在前頭疼惜別的女子,她委屈極了躲在後頭捂著嘴落淚,每一回,都是這個沉默寡言的表哥,安靜地陪著自己。

  他不會說好聽的安慰的話,也不會跟寧香一樣溫柔地安撫自己,卻可以在自己哭得忘記時間,下起了雨都不願意回去的時候,打著傘陪著她。

  她在大雨裡也渾身乾淨,他半邊身子在雨水裡,淋得半身濕透,卻從不與自己抱怨。

  他沒有別人說起話來有趣,可是如馨在他身邊蹦蹦跳跳,卻總是覺得自己是安心的。

  「要。」寧非斂目,抿了抿嘴角見眼前的橫眉立目的少女眼眶紅了,輕聲說道,「祖母與母親的話,我未應。你不是東西,不是能叫我讓出去的。」他看著他,依舊是臉上少了什麼表情的樣子,可是一雙眼睛裡確實湧動著叫人落淚的感情,指著自己輕聲說道,「榜眼。」

  「榜眼算什麼,若是大哥哥,狀元都做了!」如馨頓足,卻忍不住扭頭笑了。

  這個不是問題,有問題的是他說你不是個東西呀……

  魏九姑娘若是換個對象,比如她上輩子不修倒了血霉攤上了一群熊姑娘的四姐夫,那挑撥離間什麼的還不張口就來呀。只是眼前這未來六姐夫太老實了,如意欺負了都覺得自己造孽來的。她默默地吸了吸自己的小鼻子,擰著如馨的小爪子低聲道,「他沒說不願意,六姐姐先放下棍子罷。」

  多凶殘一姑娘吶,寧非寧榜眼,審美真是與眾不同。

  怨不得人家是榜眼呢。

  一臉魂遊天外的魏九姑娘想著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

  「我是榜眼,娶了你,叫你有光彩。」寧非上前,伸出手按住了如馨握著燒火棍的手輕聲說道,「鳳冠霞帔,叫你榮耀,一輩子愛惜你,不叫你對我使這個。」他的目光落在了如馨手上的燒火棍上片刻,英俊的臉上不知該用什麼表情好,卻彷彿下定了決心一樣說道,「我一輩子對你好,不會叫你再哭了。」他看著她落淚,其實心疼極了,可是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安慰。

  他不會說好聽的話,可是卻也不會親近別的女子,把自己的愛分隔給許多的女子。

  今生隻她一個。

  「你這一回,怎麼這麼會說話?」寧非難得竟然說出這麼多的話,如馨頓時就有刮目相看的感覺,況這人算是拿下了,她便仰頭,又露出了霸王表情。

  寧非遲疑了一下,抿了抿嘴角,有些緊張。

  「看了點話本子。」他輕輕地說道。

  榜眼竟然也會看話本子麼?!原來姐夫們都有共同的愛好!不過看起來寧榜眼不大會被抽得屁股流血,想來四姐夫一定很羨慕。

  幾個姑娘圍觀中,眼睛亮晶晶的,都捂著嘴兒偷著樂,更有一個年紀小小卻機靈古怪的如薇,已經點著小腦袋眼睛瞇成一條縫兒。

  「表妹!」安慰懷裡脆弱不堪的女子的時候,寧非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寧香臉色微微一變,忍不住推開了懷裡的佳人幾步上前,一雙柔情刻骨的眼靜靜地看住了臉色冷漠的如馨,含著幾分痛楚與難過地問道,「表妹的心裡,真的沒有我?我什麼都願意依著你,什麼都隨著你,只要咱們在一處,一輩子,我都聽你的話,好不好?」

  他對功名利祿並不在意,因此也對寧非高中榜眼,沒有什麼嫉妒。

  再如何這也是家中兄弟的榮耀,他還沒有下作到去心懷不滿。

  只是如馨,他卻捨不得撒手。

  當初篤定這親事能成,如馨心裡愛慕他的時候,他心裡歡喜得意,又覺得自己滿足。

  他以為她一定是他的,將人生都將她的未來考慮在內,本以為是理所當然,可是如今她轉身而去,他才發現,原來他才是捨不得的那一個。

  她決絕得叫他沒法兒承認,這個女孩子的心,已經不在他身上。可是他卻變得留戀起來,缺不得她。

  「你若什麼都聽六姐姐的,隻送了這女人走,此生再不見如何?」如玉在一旁出言,見寧香俊美多情的臉上露出為難,皺眉回頭遲疑看了看突然就絕望哭起來的女子,動了動嘴竟然說不出什麼話來,她便冷笑一聲,一雙鋒利的眼看住了他冷冷地說道,「原來只是隨口說說,還是說,你願意依著六姐姐的,只是你能捨棄的。你覺得不能放棄的,便不能依著她了?」

  「我……她也是苦命……」

  「天底下的女子,誰不苦命呢?」如眉柔柔地鶯聲說道,「何必叫六姐姐礙眼?您就不該娶妻子,隻該憐惜天底下的苦命人呢。」嫁給這傢伙,實在是坑了女子地一生。如眉雖然柔弱膽小,卻還是忍不住譏諷了一下,之後軟軟地與傻傻看著妹妹們你一言我一語擠兌得紅梅公子啞口無言的如馨羞怯地一偏頭,小聲兒說道,「外頭冷呢。我穿得少,該要病了。」

  如眉身子骨兒不好,是個多愁多病的身子,如馨與她一處長大自然是知道的,急忙丟了棍子扶她說道,「瞧瞧你,擔心我,竟這樣就出來!」

  這天雖是春天,卻有些倒春寒的意思。如眉只穿了一件小小的雲錦襖子,一件小毛的衣裳自然是受不得風吹雨打的,如馨一邊給如眉摸額頭,一邊就對寧香再不看一眼了,快快地與寧非命令地說道,「還不帶咱們去暖和屋子!」

  如眉纖細的手扶著自己的額頭,將頭軟軟地歪在如馨的肩頭,眉眼柔弱得彷彿風吹而去。

  顰眉的那一瞬間的風情,頓時園子裡再無別的女孩兒立錐之地。

  更不要提紅梅公子憐惜的「苦命人」了。

  「知道了。」寧非默默地看了正對脆弱的,離了自己彷彿不能活的妹妹噓寒問暖,還連聲責備自己冒失而來的如馨一眼,默默地捂了捂自己有些受傷的心肝兒,又沉沉地看了小聲兒嬌怯與如馨回話,叫她不要放在心上的如眉,又恢復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帶著這幾個姐妹就往後頭的一個小暖房去了。

  他見如馨護著如眉,默默四顧竟然找不到叫自己能引如馨看自己一眼之處。

  「如何了?」如馨還在如意抽搐的目光裡去摸如眉的頭。

  「好多了,有六姐姐在,一點兒都不冷。」絕色的少女明眸若水,依賴地看著姐姐。

  「我……」寧非開口說道。

  「你放心,我陪著你呢。」如馨拍著胸脯表示,順便把自己肩上的披風給了妹妹。

  如意落在後頭,同情地看了這倒霉榜眼幾眼。妄圖與天生的可憐白蓮花兒搶人,真是太虐了。

  「這個……」以後這是六姐夫來的,如意探頭見如眉嬌美的臉又多了幾分蒼白,急忙對寧非擠了擠眼睛。

  這個時候就該伸出雙手壓在擔心的六姑娘的肩膀上,將自己的衣裳解下來給人披上深情款款地說一句,「盡力照料你妹妹就是,有我在,你就不會有後顧之憂」才好呀。

  寧非疑惑地看了看這小姑娘探頭探腦撥弄自己的小腦袋,許久之後,露出淡淡的恍然。

  他感激地看了如意一眼,在後者欣慰的目光裡走到了轉頭撥冗看自己的如馨的身邊。

  「她不冷,披風還是你披著最好。」木訥的青年十分利落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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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發表於 2016-4-17 16:07:58 |只看該作者

  第158章

  寧榜眼的耿直叫人瞠目結舌。

  魏九姑娘看見這樣一根筋的人,恐叫姐妹們知道是自己在後頭慫恿,默默地躲在了後頭,偽裝純潔無辜。

  她不由自主地往後看了一眼,就見寧香俊美的臉上失魂落魄,更多的,是不明白。

  不明白為什麼如馨竟然會變了心。

  不明白就不明白罷,誰都不是誰人生路上的導師不是?有心風花雪月紅顏知己滿天下,活該一生孤娶不上好姑娘。早幹什麼去了?

  如意見那個柔弱的女子還在安慰紅梅公子,一臉柔情與期盼的樣子,心裡哼了一聲兒,只覺得自己身邊的所有男子,都沒有這樣的蠢蛋,心裡得意了一下,她再轉頭就見如眉怯生生垂著頭與姐姐低聲說道,「不,不必六姐姐照顧我。」她如今衣裳越發美麗,蓋因老太太素來喜歡美人兒,自然願意叫難得的能與宋雲玉比肩的如眉打扮得傾國傾城來在英國公太夫人面前顯擺一下。

  況如眉生得如此,就該名聲在京中女眷之中傳一傳,沒準兒就有不在意她出身的人家兒不是?

  今日她就穿了一件繡活十分精細的雲錦小襖,下頭繫著撒花兒裙子,長長的裙子蔓延開來,就如同一朵美麗的花朵兒般。她頭上垂著水晶步搖,搖搖晃晃冰冷的水晶的光芒在目中流轉,生生透出十二分的光彩與清透來。

  不說男子,就是幾個姐妹都叫如眉目中的流光給擊中了,她怯生生彷彿很害怕,顫巍巍如同不堪風雨的花朵兒,從來打滾兒長大的如馨便心疼極了。

  「快些進屋就是。」如眉不安那就是真不安了,如馨哼了有些不明白的寧非一眼,仰著頭往屋裡去了。

  「您解了自己的衣裳給六姐姐呀。」如意就恨鐵不成鋼地意圖搶救一下這六姐夫。

  可惜未來六姐夫是不怕冷的人,只穿了一件外衫,這若是脫了只怕迎面而來的不是表妹的感激而是燒火棍了,寧非側目見小姑娘一臉生動地握著小爪子給自己鼓勁兒,絕不理睬走得更快了。

  魏九有毒,總是坑人。

  「喂!」魏九姑娘見他恨不能跑掉,大恨。

  「父親該歡喜了,竟叫六姐姐攏住了一個榜眼。」

  如玉陪著如意在後頭上躥下跳,見寧非走得遠聽不見了,方才臉色陰鬱地說道,「我記得榜眼入翰林院,綬幾品官來著?」她見妹妹一臉「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懵懂,只覺得妹妹蠢透了,頓了頓方才冷笑說道,「都說翰林出清流,內閣之中泰半都出身翰林,父親撿了便宜,六姐姐的親事可成。」

  可不是知道八姑娘定親的時候吐血的樣子了。

  知道家裡姑娘嫁了榜眼,國公大人沒準兒身子骨兒還能更好些。

  「算計來算計去的,其實不如順其自然,由著咱們自己的情分,反倒有意外之喜呢。」如意覺得魏國公功利太過,反而有太多的算計不大得到更好的,見如玉冷笑連連,目中露出冰冷的恨意,她是知道姐姐與魏國公恨到骨子裡的,急忙勸著說道,「大伯父如今不管因為什麼,對大伯娘都很不錯,八姐姐就該放心了。」

  魏國公最近總是歇在張氏的房裡,這就是很寵愛的意思了。

  只是張氏雖然得了真愛,臉色卻依舊蠟黃不大好看,就叫人浮想聯翩。

  特別是如魏九姑娘,知道她大伯父一點叫人擔心的小毛病的。

  「他這是有求於母親,可惜了的,宮裡不是母親說了算的地方。」張氏叫魏國公攛掇了一把,去宮裡與張皇后說了韋家女與江夏王世子親事的問題。

  張皇后雖然不知道冀王存著什麼心,怎麼坑的貴妃,卻還是要跟兒子共進退的,堅決不肯答應去求文帝改了賜婚,隔了幾日就有貴妃拖著病體哭哭啼啼往文帝的面前去央求,什麼憐惜女孩兒一生盡毀的話兒都出來了求帝王改變主意。

  只可惜文帝的身邊還有一個更溫柔美麗,如今還是親戚小輩兒的魏國公世子,隻幾句話,文帝大怒,叫人拖了非要與自己作對非要善待韋妃娘家人的貴妃滾蛋。如此不知陛下討厭誰的女人,怎麼可能是他的妻子呢?

  這叫張皇后心裡大呼僥倖,不然聽了張氏的話去求,被拖走滾蛋的就是皇后娘娘了。

  韋氏女竟然連江夏王世子都看不上,雖然文帝也沒安好心,卻也大怒,哪怕顫巍巍的,依舊咆哮叫人去喝罵千里之外的韋妃,回頭在京裡,大罵韋氏女不識好歹。

  這個……未出嫁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名氣,江夏王府知道這姑娘不樂意嫁給自家兒子,心裡高興才怪。

  「我記得大伯父還因此又吐血了。」如意有些傷感地幽幽歎氣。

  她垂著小腦袋倒還真像很擔心長輩似的,如玉卻知道這小東西是什麼個瓤子的,點了點她的頭,到底今日喜慶,便不說。

  寧非安頓了強悍的如馨與柔弱的如眉,轉身就往前頭去了。他本在府中如今是最叫人看重的,況當日二太太與娘家也對他與如馨的婚事有了默契,如今跪在長輩面前只求迎娶如馨,長輩們到底都不是刻薄荒誕的性子,也就允了。只是親事定下來寧香便大病了一場,之後竟收拾了自己的行裝黯然遠走,叫他的母親傷心得哭了一場,因此就對挑唆堂兄弟不和的如馨多了幾分厭恨。

  不過她並不是如馨的婆婆,因此二太太也並不在意。

  想當初寧香有了紅梅公子的薄名,還是那樣溫柔多情的性子,卻叫這嫂子給瞞住還想與她結親的時候,這彼此就已經有了芥蒂了。

  二太太雖然沒有搞定兒子的親事,不過如馨的親事卻塵埃落定,一時春風得意,臉上就添了笑模樣兒。

  寧家也覺得寧非已經立業,老大不小的很該成親了,迅速就送了聘禮來交換了庚帖,籌備今年完婚,急得不行。

  魏國公果然覺得如馨給力,因此開了自己的私庫,給了不知多少的東西與銀子,又拉著木然的寧非喝了兩回茶,表達了一下大伯父對侄兒女婿深深的喜歡,這才微笑送了他離開。

  他一心都在拉攏寧非的身上,都忘記給如玉也給一些嫁妝,不過如玉並不在意,整日裡抱著自家黑狗崽子在園子裡看著如馨撒歡兒追著如薇跑來跑去。如意也在一旁陪著,看著沒心沒肺的如馨,真心發愁。

  這一點兒都沒有要當人媳婦兒的羞澀呀。

  這真的是真愛?

  比起沒心沒肺的如馨,宋雲玉可要嬌羞多了。她雖然是大氣穩重的女子,可是臨近嫁人也生出了女子的羞澀來。整日裡閉門家中由著姐妹們來玩笑,自己卻隻托著香腮透過了半開的糊著清濛濛影紗的窗子望著外頭的春花如錦。

  如意順著美人兒的目光看過去,就一臉的恍然大悟,小小的身子與她拱在一起,賊兮兮地說道,「二表哥的王府,可好看了,都是姐姐喜歡的模樣呢。」

  宋雲玉看去的方向,正是靜安郡主被賜下的王府。

  二表哥死皮賴臉地非要住人家姑娘對門兒,還給了從前住在英國公府對面那家不知多少的好處才遷走。

  那真是花了不知多少的心血,連一個皇莊子都送了那家去,那家本是尋常的勳貴,得了皇莊子愛得不得了,不搬都不肯的。

  得了那宅子,楚峰又求了長嫂王鸞督辦園子中的景致,他素知宋雲玉的喜好,一山一石都是自己親自選的,必叫宋雲玉喜歡,收拾了一冬天,下雪天都在王府忙活,終於趕在大婚之前將王府修繕一新。

  如意陪著禹王妃去看過一回,想著給粗枝大葉的楚峰一點兒意見啥的,卻沒有想到英雄全無用武之地,裡頭的每一處,連角落都叫她挑不出來毛病,當然了,王府正中傻笑的靜安郡王,就畫風很不相符。

  「二表哥府中萬事俱備,隻缺一個王妃啦。」她搖頭晃腦地說道。

  「你呀,左右不過是幾日,我們自然就……」大婚已經越發地臨近,宋雲玉的心裡不知怎麼就生出膽怯與戰慄,見魏家幾個姑娘在自己面前沒心沒啥地說笑倒覺得心裡的複雜都不見了,此時點了點如意笑嘻嘻的臉。

  她只覺得觸手水靈軟綿綿的,便越發捏著如意的小臉蛋兒柔聲說道,「我知道他一心都在我的身上,也不會後悔,只是,生生地累了他。」楚峰忙碌起來,還不忘天天往自己園子裡丟花花草草。

  生不逢時英國公又被丟了一臉,鬱悶得不行。

  「誰叫國公爺說,成親前是不好見面的呢?千言萬語,都在花兒裡啦。」英國公覺得楚峰這傢伙真是狡猾地叼走自家閨女,況來得這樣容易,日後不珍惜了怎麼辦?堅決地表示成親之前按著規矩不能與宋雲玉相見,還親自上手,好好兒加固了自家高大牆頭,嚴防死守,卻不小心叫狗急跳牆不得不重操舊業的蠢女婿當頭丟了一頭的花草不說,還叫人說了一句活該。

  說這話的自然是英國公夫人,不然誰敢呢?

  因說這話的是英國公夫人,英國公也才沒敢說別的,默默地忍了這口惡氣。

  「他這樣辛苦。」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還沒嫁呢,心裡就沒有可憐的老父親了,蓮花兒一樣的美人兒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如意歪頭想了想,方才十分中肯地說道,「二表哥耽誤了姐姐這麼多年,難道不該當牛做馬?」

  「他也叫我耽誤了許多年。」楚峰一個姬妾丫頭都沒收,這都多大歲數兒了還純潔得不行,宋雲玉覺得如意說了楚峰壞話,又捏了捏她水靈靈的小臉蛋兒。

  「可是姐姐在京裡吃了多少流言蜚語的委屈呀!」如意見這世上還有這樣死心眼兒的姑娘,頓時轉著小腦袋急了。

  「他莫非在外沒有這流言蜚語?不都說他斷袖?」楚峰在邕州位高權重,二十好幾不納姬妾,這不是有毛病就是不喜歡姑娘呀。

  那時候邕州留下了多少關於二公子的傳說來的。這還都是如意在與宋雲玉獻寶的時候笑言,沒想到翻過來就捅了魏九姑娘一刀。被這一刀捅得有點兒深了,如意哀歎了一聲兒二表哥好狗運叫美人兒這樣喜歡,不由小聲兒說道,「二表哥真是最有福氣的人。」

  「難道你不是?」宋雲玉目光流轉,目光落在門口影影綽綽高挑的身影上一瞬,柔聲問道。

  她正是花容最盛的時候,又因大婚將至容光煥發,如意待了待,吞了吞口水小聲兒說道,「我我我……」

  「日後我不能陪伴你……」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呀,不過以後姐姐還是二表嫂,差不多罷。」如意見宋雲玉黯然失色,為彼此的友情傷心,急忙安慰了一下方才笑嘻嘻地說道,「且我也是最最有福氣的人。天底下最好的瑰寶,我已經得到,再不羨慕別人的。」她仰著小腦袋坐在高高的紅木椅子裡快活地踢著自己的兩隻小腳兒,越長大越發肖似魏三的含情明眸裡是點點的光彩,快活地說道,「萬般調教,都不如我眼前的這一個。」

  宋雲玉見楚離聽了一會兒,目光冰冷地看了自己一眼方才軟了目光進來,微笑,心裡遺憾地歎了一口氣去。

  「再敢挑撥,宰了你。」楚離伸手把如意給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膝上,見她歡喜地看著自己,本因晉王十分糟糕的心情,便慢慢地輕鬆了。

  晉王這王八羔子「病了」,淒淒慘慘冷冷慼慼,叫探病的楚白看了只覺得可憐極了,回頭就告知了禹王妃。

  禹王妃是個狠心的人,可是……卻沒有狠心到鐵石心腸的地步,待知道晉王「抱著一個小老虎枕頭默默流淚」的時候,到底心軟了,登門看望,順便給「吃什麼都沒有胃口」的豺狼親手熬了一碗肉粥,看著晉王喝下。

  實在是居心叵測啊,廣平王世子心裡憋屈壞了。

  他本就是看見了晉王在禹王妃面前賣可憐抑鬱得不行,見宋雲玉還在挑釁,想到這女人竟然膽大包天敢摸自家小姑娘神聖不可侵犯全都屬於世子殿下的小臉蛋兒,頓時臉色鐵青。

  「別,別嚷嚷。」一個鬼鬼祟祟的高大身影衝進來,一臉癡癡地看了宋雲玉好幾眼,方才小聲兒說道,「別把人引進來。」英國公夫人今日偷偷兒開了後門叫楚峰進來,可不好大聲喧嘩,招了今日在家的英國公過來。

  「你不管管?夫綱不振!」楚離見兄長沒出息的樣子,頓時冷哼了一聲說道,「她做錯事,就不能姑息。」

  楚峰的嘴角動了動。

  「什麼?」楚離沒有聽見兄長的話,沉聲問道。

  「不,不會錯。」靜安郡王一臉肝腦塗地,勇敢地與心狠手辣的弟弟說道,「阿玉都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他聽見一隻小姑娘在弟弟懷裡噗嗤一聲彷彿噴了茶,轉頭紅了臉看也呆滯住了的心上人,張開手攔在她的面前,對鳳眸高高挑起的弟弟呆呆地說道,「有什麼,衝,衝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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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發表於 2016-4-17 16:08:26 |只看該作者

  第159章

  二表哥一臉忠肝義膽。

  如意躲在楚離香氣瀰漫的懷裡咳嗽得不行,奄奄一息地看著無師自通領會了忠犬精神的二表哥。

  這個……雖然她家美人兒生得更好一些,可是九姑娘不得不承認,還沒有到二表哥的程度呀。

  不過也難怪,人家二表哥就能迎娶絕世美女宋美人,不大愛說好聽的的高嶺之花,只好和一隻肥仔兒湊合著廝混了。

  宋雲玉美目晶瑩,一張美得光彩奪目的臉上生生叫楚峰這句話給鬧得詫異不已,見楚離臉色黑沉地看了看努力地用魁梧的身材擋住自己的楚峰,之後一雙冰冷的眼往自己看來,彷彿是在痛斥自己是個狐狸精,她心裡不知怎麼就生出了無盡的歡喜與圓滿,看著眼前高大的背影,她扭頭噗嗤地笑了一聲,急忙拿帕子掩住了,輕輕拉住楚峰的衣袖柔聲道,「多謝你護著我。」

  二表哥有異性沒人性,正警惕地看著弟弟,感到衣袖微動,目光緩緩落下,就對上了一隻纖細嬌小沒有一點瑕疵的玉手。

  他待了待,半轉身子,赤紅著臉看住了對自己微笑的心上人,手足無措。

  「進來得不容易是罷?父親也是因捨不得我方纔如此,其實他在家裡,經常盛讚你。」

  這話倒是真的,英國公雖然對楚峰有這樣那樣想要痛打他的想法,可是卻很欣賞楚峰的勇武直率,特別是在文帝面前,靜安郡王雖然不會甜言蜜語,可是卻爽快憨厚,很可靠的樣子。因他得文帝青睞,英國公覺得這女婿還是有可取之處,又對自家閨女一往情深的,不甘不願說了幾句好話。

  「瞧瞧你躡手躡腳地進來,衣帶都歪了。」宋雲玉從來不食人間煙火,可是眼下,卻願意親手給楚峰整理有些歪掉的腰帶。

  她素手就在眼前,眉目溫柔嬋娟,叫楚峰看著她靜靜的動作,突然摀住了自己的鼻子。

  一滴一滴的血從靜安郡王的鼻子裡流下來,淌了滿滿一衣襟兒。

  正為這歲月靜好感動的魏九姑娘頓時就驚呆了,看楚峰反應過來退後兩步手忙腳亂地擦自己的衣裳,幾乎垂頭喪氣不敢去看宋雲玉會用什麼樣的眼神看自己,她突然覺得還是自家美人兒強些,至少沒有流鼻血。

  這不過是給整整衣帶就這樣,還怎麼活呢?她家美人兒,那是從小兒掐屁股摸肚皮,沒事兒還咬一咬脖子耳朵換個口味的來的,她忍不住貼在楚離的耳邊低聲說道,「這回我算是真相信,二表哥是可清白的了。」

  這也太純潔了些。

  「蠢人皆如此。」同樣清白的廣平王世子十分擅長從兄長的身上尋找優越感,冷哼一聲,十分鄙夷地說道。

  「聰明人呢?」

  「多吃幾回,自然就不必丟人。」楚離默默掐了掐這小姑娘的小肚皮,見她委婉地看著自己欲言又止,哼了一聲拿點心堵住她的嘴,這才轉頭與宋雲玉臉色不善地說道,「你二人已賜婚,再無不願可能。」他頓了頓,冷笑道,「後悔?晚了,好好兒生兒子去!」

  他瞇著眼睛看著目光流轉而來的宋雲玉,慢慢地說道,「侍奉夫君,方是為人妻室之道。不然七出之罪,大可休了你!」

  廣平王世子簡直比婆婆還要兇惡。

  「不,不休。」楚峰把心上人供起來還來不及,哪裡捨得休?頓時捂著鼻子悶悶地說道。

  「七出,嫉妒也是一樁大罪。」宋雲玉掩口微笑,看著如意柔聲道,「嫉妒,叫人再美的面孔,也醜惡難言。」她眉尖兒一挑,就看住了頓時冷臉的楚離。

  「嫉妒好,嫉妒好,有益健康來的。」見楚離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握緊,魏九姑娘心裡可開心了,覺得自己十分受歡迎,只是沒有大表嫂王鸞在,恐美人兒們真的掐起來,這傷了哪一個都叫人心疼不是?

  如意急忙拱了拱小爪子對楚峰使了一個大大的眼色,見後者很明白地上前有義氣地護住宋雲玉,轉身抱著楚離的脖子翹著小尾巴說道,「我最喜歡嫉妒的人了,嫉妒,才說明心裡有我呀。」

  她含情脈脈地捂著自己的心低聲道,「我的心裡滿滿都是表哥,表哥呢?」

  楚離垂頭迎著她努力對自己擠出的一個媚眼兒,只覺得頗有了魏三的幾分精髓。

  怨不得最近徐氏不上門與廣平王妃玩耍了,原來府裡有隻大狐狸精,把魏三太太給糊弄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一樣。」他點了點如意的頭,只是心裡的鬱悶卻下不去,沉吟了片刻,想到狼子野心的晉王便垂頭與如意說道,「母親往晉王府去了,咱們去接她回來。」

  晉王雖然很招人喜歡,可是肥仔兒也不是蓋的,禹王妃從來喜歡極了如意,有小姑娘在外勾著,很快就該離開晉王府。將這一切都想明白了,楚離喃喃地說道,「有與母親糾纏的精神,怎麼還不下手?」

  「下手什麼?」聽見自己要往龍潭虎穴晉王府去,如意頓時抖了抖小身子好奇地問道。

  「沒有什麼。」楚離看她眼睛瞪得圓圓的,小倉鼠兒一樣看著自己,恐她擔心,便擺手說道。

  晉王有這麼個精力,直接宰了禹王豈不是好?到時候禹王妃成了寡婦,雖然依舊會擔心兒女的名聲受累,卻也不會這樣辛苦。

  寡婦再嫁又不是沒有,到時候大家都消停。

  他覺得晉王很不給力,無能到了極點,頓了頓,見宋雲玉正俯身給不知什麼時候蹲在地上好大一坨的靜安郡王擦鼻子上的血跡,自家兄長已經被迷得神魂顛倒,魂兒都飛了地看著妖精,隻冷笑了一聲緩緩移開目光不去看這兩個就跟八百年……嗯,彷彿是真的很多年不見的苦命情侶,越發覺得自己運氣極好,遇上了一個喜歡粘著自己嘰嘰喳喳的小姑娘。

  他小心地把如意放下,這才淡定起身。

  「阿離要走了?」靜安郡王很有把自己當主人家的自覺,蹲在地上轉頭嗡嗡地問道。

  楚離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沒出息的兄長,哼了一聲,拉著如意走了。

  魏九姑娘叫他拉著卻拚命扭著小腦袋往後看,就見單薄柔美,仿若蓮花一般的美麗女子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就跟仙女兒似的摸著魁梧青年的頭,劃過他面上的傷痕,動了動嘴角不知說了什麼。那青年默默搖頭,之後將大頭小心翼翼地枕在她的膝上。美人垂頭,有晶瑩的水滴從她的面孔垂落,落在了這青年的頭髮裡,輕輕地抱住了這青年的頭,充滿了柔情。

  她的表情心疼裡又帶著幾分歡喜,叫如意脫不開眼。

  「不必看他們,咱們與他們不同。」楚離摸了摸頻頻往後看的如意的頭地上說道。

  「真的要去見晉王殿下麼?」如意是怵了晉王這王八羔子了,實在是這傢伙特別不是東西,逮著一隻無辜的九姑娘就往死裡叫躺槍,都不肯分潤給別人一點半點的。

  她一想到晉王那府裡還不得能吃人呀,就拉著楚離的袖子小聲兒說道,「咱們與晉王殿下不熟,怎麼大咧咧往人家王府去呢?」別看晉王經常串門還跟魏三要好,可是九姑娘堅決地覺得自己與他不熟,也不想去刷晉王的王府副本。

  「他病了。」楚離沉默了片刻,穿過了英國公府的一片花海,又叫人與英國公太夫人傳話告別,帶著如意上了自家華蓋朱輪的華麗大車。

  「病了?」晉王素來強悍,還沒有病了的時候,如意一待,之後又有些唏噓地說道,「晉王殿下也是人呢,這一年到頭忙碌,也真是辛苦。」

  她又想到是往晉王府接禹王妃,頓時覺得這任務艱巨得很,一個不好就是叫晉王記恨一輩子的節奏啊。哪怕靠山是廣平王世子,她也覺出了深深的壓力,只是美人還看著自己呢,關鍵時刻不能掉鏈子,魏九姑娘決定豁出去了。

  「咱們先觀察觀察。」她摸著頭上的小冷汗吐著舌頭說道。

  她又吐舌頭又扮鬼臉兒的,機靈古怪,楚離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你放心,他病了,搶不過你。」

  可是這病總有好的一日呀,如意心裡記掛晉王的安危,雖嬉鬧了一下,依舊忍不住問道,「是什麼病呢?若重了可一定要好好兒治,其實……」她擰著自己的手指小聲兒說道,「王妃娘娘和晉王殿下,也,也挺好的。」

  大著膽子說完了這個,她不敢去看楚離的臉色急忙撲進了他的懷裡小聲兒說道,「王妃吃了一輩子的苦,若禹王殿下是個好人,苦了也就苦了,總有宋家姐姐這般苦盡甘來的。可是不一樣,癡心錯付,還不如憐惜一條狗去。」

  「這是你的心裡話。」楚離心裡一軟,摸著如意的頭輕聲道。

  「離經叛道又如何?王妃為了兒女辛苦了半輩子了。」如意知道禹王妃為何對晉王敬而遠之,忍不住有些心酸地說道,「後半輩子,為什麼不能為自己活一回?」

  「總要禹王沒了才好。」楚離輕輕地歎了一聲說道。

  這話叫如意抬頭看了他一眼,之後忍不住咯咯地笑著滾在他的懷裡十分甜蜜地說道,「我就知道,知道表哥是心裡有王妃與晉王殿下,只是不說,誰知道呢?」她見楚離對禹王妃及晉王之事並沒有不願意的意思,早就知道楚離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不由趴在他的耳邊小聲兒說道。「還是不要叫王妃早早兒地回來,晉王殿下府裡沒有個知冷熱的人,還得嫂子照顧,才能叫陛下安心呢。」

  她笑得眼睛都彎起來,歡喜從心裡透出來。

  「便宜他了。」楚離到底看在自家肥仔兒說情的面上,哼了一聲。

  「隻願晉王殿下看在我這樣一心為他,日後不要再坑我了。」如意深深地歎息了一聲,雖然自己不是一個攜恩以報的人,可是卻也不希望自己遇上一個白眼狼不是?她心裡充滿了這一回叫晉王記住自己一個天大人情的期待,一路與楚離嘰嘰喳喳地到了晉王的府上。才一進王府,如意就覺出了晉王府的不同。

  她所見的王府大多巍峨壯闊裡頭亭台樓閣乃是世間的極致的景色。

  幾家親近的國公府之中,又是各色的美景美不勝收,就跟園林一般。

  可是晉王府卻都不一樣。

  單調清冷,往來的大多都是一些年長的小廝,山石亭台,都透著沒有人氣的荒涼。

  叫人看著心裡發酸,也叫如意沒有辦法去想,晉王是怎麼在這沒有人氣兒的王府裡住了十幾年的。

  他一個人住,得多冷啊?

  魏九姑娘忍不住對晉王又多了幾分憐惜,四處看了看,見楚離直接把自己帶著往後頭的正院兒去了,就見正院裡裡外外雖有了一些繁華色彩與錦繡的丫頭,可這都是禹王妃身邊的人,她與楚離一同進去,就見這屋裡頭有淡淡的湯藥的苦澀的味道,還有男子的咳嗽聲。

  她急忙進去,就見屋裡頭只有兩個丫頭捧著藥碗無奈地立在床邊,晉王披著單衣,連連咳嗽卻不叫丫頭上前。

  「不必你們。」他微微皺眉,不肯叫丫頭給餵藥。

  「王妃說了,叫奴婢們服侍王爺喝藥。」這兩個丫頭臉色平靜,一臉見過大世面的樣子,完全沒有無措地說道。

  見識過倒霉廣平王世子那龜毛不許人碰,碰了一下都不肯喝水的倒霉丫頭們,晉王這冷冷的模樣完全不在心上。

  只是上前找虐的心也都沒有,隻捧著藥等著禹王妃回來救場。

  「王爺病了?」如意從楚離的身後探出一顆小腦袋,見晉王挑眉看來,對自己虛弱一笑,果然生出與平日的不同。

  他單衣微微敞開了一些,露出修長的脖子與一截鎖骨,那鎖骨處骨感美麗,卻沒肉,消瘦到了極點。如意從來只看過晉王華衣美服的,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內裡這樣消瘦,又忍不住看了兩眼才拱到前頭,遲疑了一下,接過了丫頭手上的藥捧給他,輕聲說道,「王爺快快病好,才能叫大家安心呢。」

  「這藥燙得很,我不喝。」晉王見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捧著碗,小鼻子小眼兒的都是對自己的擔心,突然覺得病得難過的頭都不大疼了。

  「我吹吹。」魏九姑娘充滿了對可憐晉王的憐惜,急忙吹了吹,又摸了摸,獻寶地舉著湯匙餵給晉王說道,「藥苦,一會兒吃糖就甜了。」

  「藥很好,可我不喝別的女人喂的藥。」晉王知道這都是如意的心意,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很有幾分溫情和氣在裡頭,看著門口突然出現的女子,緩緩地說道。

  禹王妃神情莫名地看著他,不知該說些什麼。

  「當年唯一與我餵藥的人……」晉王迎著魏九姑娘「咱們和好了」的喜悅表情,目中閃過一絲異樣,仿若是在回憶,含笑說道,「看見你,叫我心裡……」他看著如意一待,顫巍巍捧著藥碗一臉茫然無辜地回頭尋禹王妃與楚離給自己做主,咳嗽了一聲,微笑歎息道,「罷了,罷了……」

  這王八羔子又拉自己躺槍?!

  一片好心餵了狗的魏九姑娘的憤怒地捧著碗,恨不能扣在這白眼狼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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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23:32 |只看該作者

  第160章

  如意委屈地癟了癟嘴兒,回頭去跟自家美人求助。

  她一點兒都不憐惜晉王了,就想叫美人表哥使出八熊豬頭大法打得晉王變成一隻大豬頭。

  「給我吧。」見晉王咳嗽得滿臉通紅伏在榻上,還一臉笑容,禹王妃有心轉身就走,卻還是走過去,接過了如意的藥碗。

  「你……」她撥拉了一下湯藥,正要說點兒什麼,卻見晉王含笑抬頭。

  「我有病,要吃藥!」他理直氣壯地與禹王妃說道。

  哪怕是病著,這人的一雙眼裡都閃動著不一樣的光彩,他黑沉的眼睛裡都是對面那個花容絕美,有些憐惜與無奈的女子。

  禹王妃手微微一頓,還是餵了幾口藥給他,見他微微皺眉彷彿是覺得苦了,心裡歎了一口氣,從一旁的小案上取了一點蜜餞給他輕輕地說道,「不要喝得這樣慢。」

  一口痛快地仰頭喝了,也不會如眼下一小口一小口喝著這樣苦是不是?晉王雖然從來沒有說過不喜歡喝藥,可是誰喜歡苦呢?禹王妃看了看手上的泰半的湯藥,就給晉王舉到了他的面前溫聲道,「都喝了才好得快。」

  「我喝得快,你就走了。」晉王抿著蜜餞,眼角眉梢都帶著淡淡的笑紋。

  禹王妃的手一顫。

  「能看見你,我就算是吃苦,也覺得心裡歡喜。」晉王垂頭慢慢順著禹王妃的手喝了一口,他病得很嚴重,眼前都變得模糊了,可是這個女人的模樣清晰得彷彿本刻在心裡一樣。他笑了笑,一口一口喝著苦澀的湯藥,也不多說什麼,隻規矩地收著自己的手不要去觸碰眼前的女人,許久之後他喝空了湯藥,含糊地拿袖子擦了擦嘴角,捂著心口躺在床頭皺眉道,「有些餓了。」

  「一碗肉粥吃了,還餓?」廣平王世子見小姑娘哭著撲進自己的懷裡,與她好好教導了一下人心險惡,這世上不是什麼人都如世子殿下一般善良的,以後不要胡亂地動用同情心,見如意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吃了一個大教訓,這才滿意地抬頭,看著含笑看來的晉王冷冷地說道,「王叔外感風邪,該敗火,靜心,靜養才能痊癒,與陛下面前效力。」他捏了捏如意的小耳朵淡淡地說道,「母親勞動一天,莫非不累?」

  「我只是覺得清冷,平日還好,如今病了,孤身一人只覺得淒涼。」晉王慘淡地笑了笑,卻看著禹王妃輕聲說道,「只是,我從不後悔。」

  他從不後悔今日的清冷,也不羨慕別人家夫妻美滿兒女繞膝,可是眼前,只希望自己心愛的女人,能留在自己眼前久一點。

  一點點就足夠了。

  晉王蒼白著臉抱著被子裡拱出來的一個小小的小老虎枕頭,勉強地笑了。

  「想吃什麼?」禹王妃看著難得脆弱的晉王,忍不住眉目軟化了許多,將藥碗遞給一旁低眉垂目就跟看不見晉王那明晃晃目光的丫頭,和聲問道。

  「大嫂說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如意被因病變身的晉王噁心壞了,小身子都噁心得直哆嗦,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了,急忙拉著楚離出來撫著自己的小心口小聲兒說道,「太肉麻了些,晉王殿下怎麼跟從前不一樣了呢?」莫非真是病得太深沉?魏九姑娘歪在小腦袋坐在晉王正院裡頭一個小小的假山上做思考狀,還未想明白,卻見院門口閃過了一縷亮色,竟是魏三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而來。

  迎面見了自家閨女,魏三一怔,桃花眼瞇起半晌,這才上前笑問道,「你來探病?」

  「父親也是麼?」魏三與晉王是一對兒好朋友,好得從前還拿晉王府裡的名貴的料子來給自家幾個女孩兒做衣裳呢。如意在此見了魏三並不奇怪,見魏三今日穿了一件淡淡的淺藍色常服,渾身皆素,只有腰間的一把玉帶扣住了纖瘦有力的腰身,生生勾勒出了幾分風情,又見他眉目瀲灩,心裡就偷笑了幾聲趴在父親的耳邊小聲兒說道,「一看就是母親的審美。」

  魏三手裡的玉骨桃花扇敲在自家鬼頭鬼腦的閨女的頭上,卻含笑並不否認。

  不穿得好看些,怎麼叫媳婦兒心裡天天惦記自己呢?

  「王妃在裡頭?」魏三與晉王好得不行,就是個死人也能知道好朋友心裡那點兒小秘密了,見楚離與如意都不進去,便笑問道。

  「長嫂如母呀。」小心眼兒的魏九姑娘長長地歎息了一聲兒,小鼻子小眼兒的特別惡毒。

  「叫他聽見還了得?你吃的教訓還不夠?」魏三見閨女這是放棄治療,簡直比晉王還要難搞不由掐了她的臉蛋兒一把,轉頭含笑與楚離道,「世子辛苦。」

  敢說一句辛苦試試!

  「表妹乖巧純善。」楚離見魏三一臉笑裡藏刀,心裡哼了一聲,面上平靜地說著話,一邊與如意皺眉道,「怎麼身上這麼多灰?」

  一邊把詫異的魏三拱到一旁,自己彎腰在小姑娘的衣裳上輕輕拍打彷彿是在拍散灰塵的樣子,他面無表情地說道,「岳父衣裳乾淨,遠著些,免得也髒了。」假山上頭一隻開得顫巍巍十分喜慶的粉紅花枝探出來,落在這青年的頭頂。

  如意心裡一動,急忙抬手去搖這花枝,花瓣紛紛落下,她隔著花雨看著眼前的美貌得有些妖冶的青年。

  逼人的美艷,他卻願意給自己拍打身上的灰塵。

  「如夢似幻呀。」覺得這才是真愛的極致,那話本子裡圓滿的時候都有個隔著山隔著水隔著樹隔著花海靜靜對視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來的。

  魏九姑娘垂涎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美人兒精緻的半邊臉,吧嗒了一下嘴兒,就覺得在一旁笑著看戲的親爹好礙眼的,不由抬頭努力做出關心來說道,「父親不是要看望晉王殿下?可以進去了。」她白生生的小指頭往晉王的屋裡一指。

  楚離垂著頭,隱在漆黑的長髮下的嘴角飛快勾起一瞬。

  魏三看著這個有了美人連親爹都可以給趕走的敗家閨女許久,心裡很想抽她,卻又捨不得,默默把這些都算在了狐狸精的身上,搖頭笑道,「王妃在,我就不必進去。且,」他頓了頓,便含糊地說道,「晉王見了我,只怕病得要更重。」

  他心虛地刷地開了扇子扇了扇,之後擋住了自己半邊臉只露出一雙瀲灩的挑花眼,裡頭不知多少的春色化開,見閨女呆呆的沒聽明白,知道晉王沒有告狀不由鬆了一口氣。

  魏三老爺吃飽了撐的撇了府裡嬌滴滴的媳婦兒來看晉王死不死,實在是恐晉王告狀,因此來看住他不要亂說話。

  誰都不知道叫晉王病成如此的,是魏三老爺來的。

  想到前幾日好朋友一同喝酒,晉王這廝喝醉了就抱著自己哭大嫂,叫只想叫媳婦兒抱不想叫男人抱著自己哭的魏三老爺給摁在院子裡的小水潭裡好好兒醒了醒腦子,魏三便忍不住低聲說道,「誰知道是個外強中乾的貨色。」

  晉王雖然沒有河間王熊一樣強壯,可也是矯健有力不是?誰知道一頭冷水下去就病了呢?想到這個魏三就覺得很為難,堅定地認為晉王這是上眼藥。

  若大家知道晉王病了是魏三老爺幹的……

  魏三桃花眼一閃,側耳去聽屋裡傳來的話,聽裡頭沒有什麼聲音只是晉王在咳嗽,摸了摸眼前閨女的頭柔聲說道,「晉王可說起為何病了?」

  「為什麼病不重要,病了想見誰才重要。」如意憑著肚子裡很不多的墨水兒,小心翼翼地說道,這句話叫魏三茅塞頓開,終於知道自己不會被牽連,懶得理睬晉王的死活,都沒有去看一眼好朋友,轉身就匆匆地攜著一縷香風走了。

  由此今日之後,禹王妃日日來晉王府中照料,因她素來敦厚溫和,在宗室之中風評極好,連文帝都稱讚她有長嫂之風。

  晉王大抵兵來如山的,病去如抽絲,直到了楚峰與宋雲玉的大婚之日,方才病怏怏能下床來為楚峰奔走了。

  如意心裡很有些小心眼兒,總覺得這位晉王殿下是掐著手指頭算著自己的日子好的,只是沒有證據只能乾瞪眼。這一日就到了宋雲玉大婚之日,因英國公從來最疼愛宋雲玉這個女兒,因此英國公府上從大中午的就開始點上了不知多少的大紅燈籠,還有不知多少的紅綾綢緞將英國公給繞得鮮紅一片,來來往往許多的眉目喜色的下人進出,整條街都差點兒過不去。

  魏家姐妹素來與宋雲玉要好,趕著來了就去宋雲玉的房裡探望,就見穿著一身兒大紅郡王妃品級的華服,頭上一捧晶瑩剔透的紅水晶珠簾之下,宋雲玉眉目美麗得叫人心顫。

  跟著來湊熱鬧的七星肥仔兒悶悶不樂,見宋雲玉溫柔小心地坐在一旁不動,便踢踢踏踏地走過去拉著美人兒的手戀戀不捨地說道,「大姐姐要嫁人了,日後,就離得遠了。」

  他哽咽了一下,就在魏九姑娘想安慰一下失戀的弟弟的時候,他仰著肥嘟嘟的小臉兒傷心地問道,「以後,誰還給小五兒吃甜甜的薄荷糕,誰和小五兒天天說有趣的話呢?誰溫柔地摸小五兒的頭呢?」

  他傷心極了,胖包子臉都縮成一團,可憐巴巴的。

  只是這內容就不大美妙了,如意見他還沒心沒肺就惦記吃的,便露出了一個壞壞的笑容掐著弟弟的小耳朵與宋雲玉說道,「看起來,這還是為了口吃的。」

  「阿焱小時,可沒有小五這樣天真可愛。」宋雲玉今日不敢大動,也不敢使勁兒笑,便柔聲說道。

  宋雲焱那是從小兒就天生的老成寡言,如意側目看了正坐在一旁的姐姐一眼,想到前些時候如玉一晚上沒睡第二日黑著眼眶甩給了自己厚厚一捧的信來請楚離幫忙給送去宋雲焱處,一想到那厚度就感覺到了姐姐那深沉如大海一樣的感情,一邊急忙說道,「小五與阿焱是不能比的,一個天生聰明,一個心裡都是心眼子。」一身心眼子說的就是心裡十分狡猾的宋雲焱了。

  「說什麼呢?」如玉聽妹妹竟然敢詆毀自家心上人頓時大怒。

  「好了。」如月帶著自家長子顏書在一旁含笑看了一會兒了,恐嬉鬧的小姑娘們衝撞了宋雲玉的儀容,她看了看,見英國公府的幾個出嫁的姐妹都在外頭招待來來往往的女眷,隻英國公太夫人婆媳一同來看望宋雲玉哭了一場,遲疑了一下方才問道,「阿蘿為何還不至?」

  打從宋雲玉要嫁給楚峰做郡王妃,英國公府的外嫁女就越發有身價兒了,幾個嫁出去的都能隔三差五回來,而不是從前叫婆家拿規矩約束著不常回娘家。

  阿蘿素來與宋雲玉親姐妹似的,如今卻還未來。

  「她如今在韋家艱難得很,不過與我書信,說一定來的。」眾人都巴結宋雲玉這位新出爐的郡王妃,有姐妹與宋雲玉交好恨不能維繫這感情不斷才好呢。

  可韋家是個不走尋常路的人家兒,反其道而行,待知道宋雲玉嫁給了韋妃大仇人禹王妃的愛子,韋氏老大人在家痛罵了一回奸佞,對阿蘿越發不喜,言語之中就多了些訓斥。不是韋七護得緊,韋大人的正室在前頭頂著,簡直就要成仇敵一般。

  阿蘿雖然沒有傷筋動骨,只是到底心裡很不舒坦。

  因這個韋七在家裡掀了桌子,正在外頭尋宅子要搬出來。

  「父母在不分家,阿蘿姐夫若要分家,大不易。」若能搬出來不去看韋大人這做祖父的討厭的臉倒是極好的,可是如意到底有些遲疑地說道。

  「韋大人要告你姐夫忤逆呢,只是叫人拖住腳因此沒成。」宋雲玉便歎了一口氣。

  「什麼事兒?」這段時候就跟晉王死磕了,如意哪裡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急忙問道。

  「韋夫人先告了韋大人一樁寵妾滅妻,視嫡子為仇人,說要和離。」

  這位韋夫人就是韋妃的嫡母了,當年韋妃強勢討韋大人喜歡的時候,韋夫人沒少吃這庶女的閒氣,只是韋夫人算是個有福氣的人,嫡子為官做宰的如今已經出京做了巡撫,這就已經是高官了。之後的孫女孫子都十分孝順,韋妃姐弟被攆走之後,她這日子雖然也因韋大人偶爾腦殘有些波折,卻還很能過得下去的。

  誰知道老了老了,韋大人不是偶爾腦殘,而是有長時間腦殘的跡象,就叫人很不高興了。

  特別是為了庶女庶子那一家子,折騰自家孝順孫子賢惠孫媳婦兒的,佛也有火兒呀。

  眼下,韋家的正堂之中,穿得一新本該往宋雲玉處去賀喜的阿蘿一臉平靜地立在韋七的身邊,看著自家的祖婆婆一臉冷笑,抬手一張和離書糊在了她便宜祖父的臉上。

  「忤逆?!」從來都很端莊賢惠的韋夫人看著驚怒交加的韋大人,冷笑了一聲說道,「你敢告我家小七忤逆,信不信,我不僅告你寵妾滅妻,還告你家孝無德,行荒淫事……你不會忘了,你的好兒子可不是足月兒生,而是提早了兩個月份,以為能瞞住我麼?」她見韋大人看著自己直了眼睛,緩緩地說道,「人證物證我都有,咱們帶著往宮裡去辯一辯?」

  「你以為我不敢休了你?!」即將做江夏王世子他爺爺的韋大人頓時怒吼道。

  「休我之前,將我給你們韋氏這些年花費的銀子還來!」韋夫人可不怕他,豎著眼睛拍案罵道,「不是我的嫁妝,就你那點俸祿家產養著一屋子的小老婆,早喝西北風去了!」

  韋大人本怒氣橫生,待聽到銀子問題,突然縮了縮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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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30:46 |只看該作者

  第161章

  這個,俗話說的好,人窮志氣短。

  一文錢難死英雄漢。

  沒錢,不管在哪裡都走不通路的。

  韋大人雖然是名門望族出身,不過這些年實在敗了不少的家業,得虧韋夫人陪嫁豐厚,不然早就要當自家的老底兒了。

  也因這個,韋夫人一提起這個,他就忍不住心虛,之後又生出惱火來拍案色厲內荏地叫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嫁在韋家,就是韋家的人,用你一點銀子怎麼了?如此斤斤計較,實在難看透頂!」韋夫人最不叫他喜歡的就是經常在他面前唧唧歪歪些生活瑣碎,誰耐煩聽呢?

  比起後院風花雪月,對月流淚的可愛的佳人們,韋夫人這等市儈的樣子實在面目可憎!

  心裡已經覺得韋夫人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韋大人沒明白怎麼與她生活了這麼多年,想到從前這女人的隱忍與眼前的發作,他便目中露出幾分思索。

  莫非是因知道他要接回來自己的兒女,因此在此逼迫,嚇唬他?

  世間怎能有這樣惡毒的婦人,攔著不叫骨肉團聚的?!

  「以後我不是你家的人,因此銀子得還回來。」韋夫人一點兒都沒想嚇唬人,只想趕緊和離。

  她的目光在裊裊靜立,雖生得閉月羞花然而沒有尋常美貌女子驕矜的阿蘿身上掠過,心裡生出幾分安慰,越發地看著韋大人冷冷地說道,「今日,我必要和離!」

  她頓了頓,忍了忍這些年的心酸才沒有一耳光抽在這老東西的臉上,隻淡淡地合目說道,「和離之事,再難轉圜。咱們好說好話地一拍兩散,我帶著他們幾個破家自立門戶,這韋家,你願意接了誰回來,就接誰回來。」

  姓韋的那庶子在外頭抱著他爹眼睛哭出了血,只求回家,想叫自己的閨女從韋家出門子。

  雖然韋氏已經衰落,到底是世家,體面極了,不比一個姓氏都不知道在哪兒序的逐出家門的逆子強些?

  「嫉妒的婦人,有你這樣惡毒的嫡母,怨不得那幾個孩子這樣辛苦!」韋夫人口口聲聲說的就是韋妃姐弟了,韋大人如今因江夏王世子這門親事正光彩呢,頓時指著妻子罵道。

  「愛說什麼說什麼罷。」韋夫人淡淡地看他,見他生得尤存幾分英俊的臉上露出猙獰之色,在心裡竟生不出半點喜怒看著眼前的這個曾經與自己糾纏了幾十年的男人。

  她目光放遠落在了敞開的門外,就見不知多少的丫頭小廝都在畏懼地不敢上前,自己的幾個孫兒孫媳婦兒孫女兒的立在自己眼前,風華正茂,各有各的好前程。她的目光清明了起來,看著韋大人嘴角露出淡淡的冷漠。

  「我生的孩兒,我都帶走,給你兒女騰地方。」見韋大人一怔,她冷冷地說道,「從此以後,他們只是我的孩兒,與你再不相干,日後你的榮華富貴……」她的嘴角譏諷地挑起,見韋大人果然遲疑起來,方才緩緩地說道,「與他們也沒有關係。就算在外落魄得去討飯,我們也不敢來尋你的好處。只是,」見韋七抬眼,陰鬱的臉上竟露出幾分期盼,她在心裡歎息了一聲。

  「祖母。」今日的起因都是從阿蘿開始,她蓮步輕移走到了韋夫人的身邊,含淚說道,「就算討飯,我也隻跟著祖母。」

  「長輩說話,哪裡有你說話的份兒?!」韋大人最看不順眼的就是眼前這個妖妖嬈嬈,為了兩個丫頭就鬧得家中不寧的阿蘿了,且她出身英國公府,英國公那人是個十分討厭的人,不喜歡的看見了都視而不見不說,還總是用白眼相對。當年韋妃年華正好想要出嫁,韋大人其實覺得英國公也很好,誰知不過是在這小子面前一提愛女,頓時隻招來了一句話。

  「輕浮下賤,不似良家。」

  這話說得太惡毒了,怎麼能這樣非議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呢?從那以後,韋大人就特別討厭英國公。

  可惜韋夫人卻對阿蘿十分中意,非要聘來給韋七做了正室,從此家無寧日,狐狸精在家中肆虐。

  「阿蘿並未與祖父說話,您不必動怒。」韋七上前一步冷冷將阿蘿護在身後,看著韋大人很不客氣地說道。

  都要破家而出,誰跟這要告自己忤逆的王八羔子客氣呀,韋七公子也不是可氣人兒,那連魏九姑娘,也是想摁進地裡,就摁進地裡來的。

  「你這個孽障!」韋大人見下頭韋夫人所出的子子孫孫都看著自己十分冷漠,沒有半點兒孝順的模樣,再想想韋妃姐弟對自己哄著勸著上心極了,頓時一顆心都歪了,指著韋七就罵道,「你這樣的畜生,怎敢還留在家中?!從此以後,你再不是韋家的子孫!」他拍案叫茶,見無人敢進來,又恨韋夫人將家中把持得這樣嚴實,怨恨地說道,「沒有人倫的畜生!你也配在朝中立足?!」

  「七小子這才是好的。」見韋七知道護著妻子,韋夫人十分滿意孫兒們沒有生了祖父的心腸,見韋大人不依不饒一定要告韋七忤逆的樣子,卻並不在意,隻摸了摸手邊的一把玲瓏剔透的玉如意慢條斯理地說道,「還有一事,若你允了,從此我的這些年的陪嫁花銷,都不必你還了。」

  見韋大人抬眼看著自己,她伸出一根蒼老的手指點了點桌面上那張和離書叫韋大人張大狗眼好好兒看。

  「從今以後,只要你認了與這些孩子再無瓜葛,銀子就歸你。」韋夫人含笑說道。

  再無瓜葛,就是日後不能在用孝道來制約自己的兒孫,捨出一點錢財實在划算得很。

  韋大人還以為是什麼大事,沒有想到原來這樣簡單,他也不在意這幾個兒子。且韋七的父親,自己的嫡長子打從外放巡撫,那鼻孔都恨不能朝天,小人得志到了極點,目中哪裡還有自己可憐的老父親呢?

  這兒子不要也罷,且韋大人是願意與當了親王側妃的愛女,親王世子岳父的愛子團聚的,當年若不是好幾家勳貴暴怒聯手打上門,他也不會將孩子們逐出家門以求自保。如今趁著江夏王府的親事能接兒女們回來,他也不喜歡韋夫人再折磨自己的孩兒,頓時便爽快地說道,「既然如此,你可別後悔!」

  他恐韋夫人後悔以後再回來沾自家的光彩,自己抓了筆比誰都著急地簽字畫押,丟在了臉上露出笑容的韋夫人的面前。

  禹王是皇長子,素有軍功,他閨女是禹王的真愛,日後禹王若為皇,看這老婆子後悔不後悔!

  「既然你不稀罕韋家富貴,日後,再無瓜葛!」真是蠢貨,小小一個巡撫,怎能與皇子,宗室聯姻相比?

  韋大人看著老妻飛快地收了這和離書,卻覺得她半條腿兒都進了棺材還折騰實在是愚蠢到了極點,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灰塵起身冷笑說道,「早知道你是這樣的婦人,當初,我就不該娶你!」他見韋夫人臉色不變,也緩緩起身,便越發無情地說道,「既然要搬走,今日,都給本大人滾蛋!」

  他好趕緊接了愛子回來呀。

  「你放心,我今日就走。」韋夫人是萬事俱備才發難,自然已經尋好了宅子,見阿蘿恭順地扶著自己,她眉目之間露出淡淡的笑紋,摸了摸她的鬢角柔聲說道,「今日是你的好姐妹出嫁,家裡並沒有什麼大事,你趕緊去,不要叫人家等你。」

  她看著阿蘿今日穿的一身兒泛著淡淡光彩的淺紅色的衣裙,越發地美麗婀娜,卻不會奪了宋雲玉的顏色,便越發滿意。

  這個孫媳婦兒是個明白事理不驕橫的,更叫她滿意的,是她與英國公府及魏國公府的小姐從小兒一同長大,親如姐妹。

  宋雲玉即將為郡王妃,魏家九姑娘賜婚給了廣平王府,連餘下的幾個姑娘,也都各有各的極好的親事,聯絡京中。

  這才是一張密不透風的姻親的大網。

  「是。」阿蘿若不是今日韋家的大鬧,早就去了,回頭急忙將祖婆婆扶給妯娌,又福了福。

  「還有你,今日咱們沒關係了,我送你一份好禮。」韋夫人笑看阿蘿與自己恭順的樣子,見餘下自己所出的兒女都十分恭敬,心裡滿足極了,回頭再看看韋大人,就笑了一聲,見他一怔不大明白地看著自己,眼角突然露出一縷厲色,竟抬起了手上緊緊抓住的玉如意,一如意就湊在了韋大人的臉上!

  「啊!」這可不是巴掌,而是硬邦邦的如意來的,韋大人到底老邁,叫這一如意抽得在原地轉了一圈兒,臉上頓時就現出了一指款的一道血痕!

  「你!」他捂著臉只覺得牙齒都要被抽掉了,指著翻看自己手上如意的韋夫人怒道,「你敢打人?!」

  「打的就是你這個賤人!」命脈都拿到了,韋夫人再也沒有顧忌,劈手就又是兩下。

  韋大人被劈頭蓋臉地抽在頭上,隻兩下就倒在地上抱著頭不堪地叫嚷了起來,韋夫人見他這樣沒用,鄙夷地哼了一聲,擺擺手叫冷眼旁觀一點兒都沒想過解救一下老父親或是老祖父的孩子們都出去。自己抬眼,叫身邊抿嘴兒偷笑的大丫頭關了大門,轟然一聲,將自己與連聲大叫人來救自己的韋大人一起關在了上房。

  阿蘿顫巍巍地扶著韋七走出來,敬畏地看了一眼合上的大門與裡頭韋大人傳來的哀叫,抖了抖,轉身與韋七一同往英國公府上來了。

  她來的雖然遲了,卻到底趕上了,幾個女孩兒迎出來將她領到宋雲玉的面前去,如意就忍不住摸著她渾身上下唸唸叨叨地問道,「姐姐沒有吃什麼虧麼?哪兒疼麼?」她小身子在阿蘿身邊打轉,恐她因孝道的緣故著了韋家的毒手,劃拉了兩下小爪子正要表達一下自己的擔心,就叫一雞毛撣子給壓在了手上,一抬頭,韋七陰鬱的臉面對她問道,「摸哪兒呢?」

  魏九姑娘膽怯地看了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雞毛撣子,默默地把自己的小爪子從咯咯笑的阿蘿纖細的腰間移開了。

  「哼!」韋七警惕地把無奈的阿蘿拉在自己身邊,用不善的目光看了看十分無辜的在場的所有的姑娘。

  「我無事,還是九妹妹心裡有我。」阿蘿見韋七就跟警惕情敵一樣警惕姑娘們就忍不住捂著嘴樂了,將十分不甘願的韋七給推到身後,叫他提著雞毛撣子去房門口罰站,她這才將今日韋夫人之事原原本本與幾個姑娘說了。

  她一臉的輕鬆釋然,只覺得自己就跟放開了一樣鬆快,之後便欣慰地說道,「從此,韋家再與咱們無關,雖然名聲不好聽些,我也歡喜。」

  「韋夫人實在目光精準。」宋雲玉細細地問了和離書,之後輕聲說道。

  「再不能告咱們忤逆了。」阿蘿點頭笑道。

  「哪裡是這樣簡單。」如意轉了轉自己圓滾滾的大眼睛十分狡猾地說道,「破家而出,這是決裂之態,雖叫人詬病卻動靜很大,這個我想著,該是做給陛下看的。」見阿蘿霍然看住了自己,彷彿沒有明白,如意便軟軟地一笑,面上帶了幾分欽佩地說道,「壯士斷腕,韋夫人實在是……」

  文帝對韋妃不喜,不管江夏王府這親事有什麼貓膩兒,韋夫人只怕都看出了不好。

  這時候不恩斷義絕,日後沒準兒就叫韋妃連累,也在文帝面前掛個號。

  叫韋妃連累坑自己的血脈,還不如眼下就徹底表示韋妃一家與自己無關,雖然或許依舊會被連累,卻不會傷了元氣。

  且叫如意說,冷眼瞧著文帝的意思,確實不大喜歡韋氏,沒準兒如今坑完了韋妃的侄女兒,回頭還得搞株連坑韋氏的本家姑娘。

  「竟如此!」阿蘿一雙流轉的美目微微睜大,露出了驚容。

  「果然狡獪。」躲在門口面無表情地提著雞毛撣子罰站的韋七喃喃地說道。

  韋七公子就覺得屋裡被阿蘿讚美得翹著尾巴眼睛瞇成一條縫兒的小丫頭太狡猾了,恐阿蘿被迷惑,就拉了她出來。

  不大一會兒,就有楚峰喜氣揚揚地來求親,因英國公太夫人實在怵了這一根筋的小子,恐拿捏了這小子垂頭喪氣地走了,也不必說別的,趕緊發嫁了自家孫女兒。

  如意看著宋雲玉滿面嬌羞地叫英國公世子親自背出了門,看著憨憨傻笑的二表哥用十分敏捷的身手搶了媳婦兒就跑,就跟後頭有狗攆著一樣,頓時覺得這是真愛了。

  不是真愛,怎會這樣急切呢?

  郡王府就在對門兒,還急成這樣也真是辛苦了。

  都不必提大婚之後楚峰與宋雲玉如何琴瑟和鳴的,隻宮中文帝因喜楚峰爽直沒有心眼兒,就對宋雲玉刮目相看。

  況楚峰不說,宋雲玉實在是個難得的美人兒,又因成親越發有了新婦的嬌艷,容光煥發,美麗奪目。

  從來都喜歡美人兒的文帝這次不是說瞎話兒了,當真對宋雲玉讚了又贊,賜了不知多少的寶貝來。

  京中各宮也轟動得厲害,紛紛傳言靜安郡王夫妻如今是陛下的新寵,因此靜安郡王門前門庭若市,十分熱鬧。

  然而京中轟動了數日,再次爆發了更激烈的流言。

  北戎一隻鐵騎繞過邊城險些破入腹地,然本該駐守邊關,死死看管北戎部動作的禹王,竟然茫然不知,還以為天下太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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