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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我那麼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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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飛翼] 盛寵如意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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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49:33 |只看該作者

  第182章

  大皇子重傷,且看禹王妃的意思,大皇子是真的要回來了。

  「別怕。」見如意回家的時候耷拉著小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竟然都不與自己說話了,備受冷落的廣平王世子頓時心裡就不舒坦了。這心裡想著別的男人得多叫人生氣呀,想得還是王八羔子大皇子這就更過分了!

  把小妻子小小軟軟的身子拖進自己的懷裡,楚離薄涼的紅唇沿著她白嫩的耳根一點一點地舔舐,聲音有些嘶啞地說道,「看我,不許想別人。」他覺得味道不錯,伸出鮮紅的舌尖兒,輕輕一舔。

  如意叫他這一口舔得渾身發麻,知道這美人兒又犯病了,急忙縮了縮頭。

  「怎麼?」見她躲閃起來,楚離頓了頓,放開她些瞇起眼睛打量她。

  莫非是要爬牆?

  「癢癢。」世子妃縮著頭小聲兒說道。

  天知道,每天晚上世子妃大人,那都很擔心自己會被吃掉。

  「習慣就好。」見如意怯生生地看著自己,明媚的眼裡都是嬌氣,楚離心中一動,又將她抱回來,有些不滿足地碰了碰她的額頭低聲道。「別忘記,你如今是我的妻子。」

  再是妻子那也得跑呀,如意哼哼唧唧嬌氣了一下,躲在他的懷裡拉著他的衣襟兒小聲兒說道,「七姐姐叫我送莊子上去了,借大伯父八個膽子,也不敢往咱們王府的莊子上去搶人。」

  魏國公心裡打算什麼如意一點兒都管不著,只要不涉及姐妹,這大伯父把外邊的天都翻過來都沒事兒。只是如意心裡也隻記掛自己的幾個家人了。如眉雖然與她沒有與如玉那般朝夕相對,姐妹情深,可是眼睜睜看著堂姐進火坑,這肯定不行。

  如眉不是狂悖不知好歹的如畫,她怎能看她被魏國公往死裡坑一輩子呢?

  「別提你姐姐!」想了男人又想女人,楚離覺得越發不好了,一口咬在如意的耳朵上冷哼道,「煩她!」

  「那你想想辦法呀。」

  「嫁出去就完了。」楚離知道得更多些,見如意撒嬌地在自己懷裡扭來扭去,這回是真的覺得要命了,狠狠把她摁在懷裡不許她動,忍了忍沒有把這小姑娘就地正法了,這才有些急促地邊呼吸邊皺眉說道,「京裡多得是人家,只是你祖母挑剔得厲害,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全當你那堂姐是個天仙!」

  魏國公府老太太那真是特別地挑剔刁鑽,又家中寵妾滅妻的不要,又外頭有紅顏知己的不好,有家中兄弟姐妹不和,或是婆婆或是小姑子難纏的不要,簡直比皇帝選妃還龜毛。

  楚離聽說了這麼一個差事,覺得如眉只怕是不大容易嫁出去了。

  「不挑不行,這嫁人是一輩子的事兒,嫁得不好,豈不是要坑七姐姐一輩子?」

  「不是說著急?」

  「著急也不能跳另一個火坑呀。」魏國公是個坑,也不能為了躲開這個坑,生啦啦地跳另一個。

  如意扭著楚離的衣裳,努力用自己紅顏禍水的眼神來迷住這美人兒,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飛了一個秋天的菠菜,討好地說道,「想想辦法。」

  「大嫂有孕,只怕不能給七姐姐相看,我也不好意思這節骨眼兒求她。」如意想到王鸞的臉色疲憊尚有憂鬱,彷彿是自己也有煩心的事兒,越發不願意去勞煩嫂子,見楚離臉色發青愈發不好看了,急忙拱著小爪子說道,「就七姐姐一個了,只要七姐姐過得好了,再不想姐姐們,心裡只有……」

  她圓滾滾的大眼睛狡黠地轉了轉,拱進楚離香氣縈繞的懷裡有些不好意思地嬌聲說道,「只有阿離哥哥的。」

  一個「阿離哥哥」生生叫世子妃陰陽頓挫拐出了七八個聲調與顫音,叫外人聽見非吐一吐才行。

  只有楚離的心,被這一聲擊中了,心頭生出無法壓抑的戰慄,他忍不住垂頭,卻只看見了一隻紅彤彤的小耳朵。

  一個討厭的如眉換一個小妻子的全心全意,廣平王世子想了想也覺得蠻划算,哼了一聲,低聲咬了咬如意滾燙的耳朵含糊地哼道,「這可是你說的。」

  可惜了的,若不是河間王妃最重嫡庶,十分不喜歡庶出,廣平王世子本想把如眉塞給熊八來的,如此一來熊八如眉都有了歸宿,世子大人同時消滅兩個情敵不知多划算。不過也就是想想。河間王妃看著病弱柔弱,實則對庶出太過嚴厲,這是斷然不會應的。

  哪怕如眉是天仙下凡,河間王妃誇是誇她,卻絕不會娶回來給自己做兒媳婦兒。

  若有所思地拍著如意稚嫩的肩膀,楚離瞇起眼睛,默默地想這京中還有誰家小子沒有個大毛病。

  這一想就回了廣平王府。廣平王夫妻已經自去休息,楚離便帶著如意回房。

  奢華綺麗的雕花大床之上依舊鋪著厚厚的還不能吃的豌豆,一隻豌豆公主哭著滾進了壞世子的懷裡,抽抽搭搭地被抱著睡。

  只是哪怕沒有睡在豌豆上,如意清早起來的時候也覺得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不疼的。因被自家美人啃了,如意披著一件外衫垂頭看自己雪白的小身子上有許多細密刺目的齒痕,頓時覺得刷了自己的三觀。

  不過抗議是沒有效果的,說句不害臊的話,美人咬在自己皮膚上時還是很舒服的,世子妃咳了一聲,賊兮兮看了看側身撐著下顎,一雙黑沉眼睛看著自己的美人兒,就見他青絲垂在鮮紅微微敞開的裡衣之間,眉目艷質,生出無邊的魅惑。

  「還滿意你看到的?」楚離隨意地扯了扯自己的領口,露出大片雪白的頸子與胸膛,看得一隻小姑娘眼睛直了。

  「還,還好。」如意小聲兒吞著口水,努力做出正直的樣子來,卻忍不住去賊兮兮偷看這美人兒。

  「喜歡就好,晚上叫你好好看?」楚離微微挑眉,傾身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這都是跟哪個狐狸精學的呀!

  再沒有見過狐狸精的世子妃急忙仰頭努力不要噴鼻血來個血盡人亡啥的,十分苦逼,恨不能跳起來叫一聲「妖孽!」,可憐最後隻憋出了一句來。

  「看看看,看一半兒……」只看一半兒,剩下一半兒……哎呀世子妃是個好害羞的人呢……

  見如意已經捧著臉咿咿呀呀搖頭不知腦補到了什麼地方去了,楚離目中生出淡淡的笑紋,點了點她的頭方才起身,拉著她一同梳洗之後方才往前頭去了。出人意料,大清早的廣平王就不在,如意好奇地問起,廣平王妃便哼了一聲板著手指頭譏諷地說道,「進宮去了,跟陛下要賞去了。」

  見如意疑惑,廣平王妃想到有好處要上,沒有好處創造好處也要上的自家王爺,摸了摸下巴。

  「聽說是阿焱搶出大皇子的命,阿焱如今可是在咱們軍中。咱們軍中為陛下救下他兒子,你父親怎麼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廣平王昨天晚上聽說了這些,遺憾了一下大皇子沒有掛掉,之後就開始嘿嘿地蒙在被窩兒裡給自己盤算好處,笑了一晚上呢,廣平王妃覺得夠夠兒的了,見如意一臉複雜地看著自己,想了想便摸著如意的小腦袋溫聲道,「今天別出去,等你父親要了賞賜好處回來,先給你挑!」

  「是不是太缺德了?」如意呆呆地問道。

  「你與你父親之間何必算得這樣清楚。」廣平王妃沒有覺得廣平王討來的好處先給兒媳婦兒有什麼不對。

  不,世子妃說的並不是這個。

  這個……自家坑了大皇子一條手臂,還舔著臉入宮管人家親爹要很多的好處,這個……人不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呀。

  「聽說御膳房的一百零八式美味極了!」世子妃笑得見牙不見眼,早忘了方纔的苦逼皇帝父子兩個了。

  「你父王素來貪吃,每回入宮,肯定得帶回來御膳。」廣平王妃便笑嘻嘻地戳了戳已經興致勃勃板著手指頭巴望御膳,堅決地不肯吃東西,就等著公公回來胡吃海塞的兒媳兒的小腦袋。

  作為一個苦逼地又養了一隻小飯桶與自己虎口搶食的廣平王殿下,此時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噴了一旁的河間王一臉,這才抹了一把鼻子抬手含糊地與上頭不知怎麼有些不高興的文帝說道,「陛下見諒,昨晚上見風了。」

  他頓了頓,在晉王與冀王一同對自己露出的皮笑肉不笑裡仰著自己的頭十分高興地說道,「臣麾下機緣巧合救下大皇子,這是多大的功勞……就不必臣自己說了。臣也是有些功勞的不是?陛下不會忘記臣吧?」

  文帝耳聾眼花,只當聽不見。

  魏燕青侍立一旁,待聽說大皇子被砍了一隻手臂,便溫柔一笑。

  「你說什麼?!」文帝顫巍巍地大聲問道。

  「臣說,陛下!」廣平王苦悶地看著又打算耍無賴的老皇帝,覺得這皇帝太無恥了,大聲努力比劃地說道,「臣是功臣吶!」

  「什麼?!」文帝拿手壓著自己的耳朵,哆哆嗦嗦地問道。

  「臣說,只要一……兩席御膳,還有……」廣平王正要說一說大皇子的命可值錢了,怎麼也得十箱八箱的金銀珠寶什麼的,就見文帝呵呵一笑。

  「允了,朕允了,兩席御膳是罷?」文帝臉上皺起了老菊花兒來,在廣平王越發糾結的目光裡叫偷笑的內監去預備御膳,這才歎氣道,「大皇子……不提也罷。」

  見幾個宗室與晉王冀王都垂頭,他昏花的老眼在晉王的身上慢慢地掠過,許久方才淡淡地說道,「大皇子沒有爵位,就沒有資格入住禹王府。唯恐他回京後鬧了禹王府的清淨,晉王與冀王,多去照看照看你們嫂子。」

  這是有叫兩個兒子攔著大皇子不許折騰禹王妃了,晉王與冀王急忙垂頭應了。

  「今日叫宗室過來,是為了朕前些時候要廢後之事。」文帝對張皇后這回真有一種趕盡殺絕的意思了,這冀王還沒大婚,皇帝陛下就不準備放過兒子他娘了。

  此時他哆哆嗦嗦地看了看下頭,見河間王依舊大大咧咧,廣平王彷彿是記掛御膳魂遊天外,晉王垂頭,冀王斂目,便緩緩地說道,「皇后心胸狹隘,只恐朕百年之後為禍宮中,」他頓了頓,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鬍子說道,「廢了她,就叫她日後,與冀王同住就是。」

  這是要從宮中攆出去的意思,冀王一雙手死死握緊,卻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氣。

  「皇后並無多大過犯。」為了一句話就廢後的,也太任性了,廣平王便遲疑地說道,「恐為人詬病陛下行止。」

  「不必你說。」文帝一雙老眼微微開合,裡頭卻露出了一點的寒芒,他的目光落在冀王的身上,細細地看這個曾經的愛子,見他不為張皇后求情,反而如釋重負,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滿了感激,彷彿看出了自己的心意,他顫動了一下蒼老的嘴想說些什麼,只是過後,卻只是擺了擺手含糊地說道,「這是朕的家事,不必旁人來置喙,今日,就擬旨罷。」他回頭與傾身的魏燕青歎息說道。

  文帝的目光有些傷感,可是更多的,卻是冰冷。

  魏燕青自然是樂得叫張皇后從中宮滾蛋的,默默地展開了聖旨,將廢後的旨意下來,後呈給文帝看。

  他雖然心中厭惡張皇后,可是旨意卻寫得並無過失,文帝看了十分滿意,在上頭蓋了大印,丟在了急忙上前的內監的懷裡,淡淡地說道,「去宣旨。」他彷彿有些累了,見下頭幾人都並不說話,心裡歎息了一聲,擺了擺手只叫晉王留在自己的面前,叫別人出去,之後便叫人關了門不許打攪。

  冀王回頭,看著關上的大門,目光平靜。

  「你父皇……」河間王拍拍冀王的肩膀,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張皇后若是被廢,冀王便再也不是嫡子。

  「我得感激父皇。」冀王卻只是一笑,對河間王與廣平王微微知禮,自己追上了前頭的內監,見這內監有些惶恐的模樣,不由好笑起來,與他和聲說道,「若你不好宣旨,就由本王來。」

  他取過這旨意靜靜地看了,目光平靜極了,什麼都不說,大步就去了張皇后的所在。這些時候張皇后隻被關在先皇后的靈前跪著,整個人已經羸弱蒼白到了極點,一陣風吹過來彷彿都會死過去一樣。

  她算是知道厲害了,也心裡後悔不該這樣急迫,可是想求文帝開恩放了自己,竟然都傳不出話兒去今日她正搖搖晃晃地跪在牌位前頭,目光無神,就聽見外頭有腳步聲趕來,頓時眼睛一亮!

  「是不是陛下,是不是陛下?!」她大喜,撲出門去尖叫!

  冀王才走過來,就見殿中撲出一個瘦骨嶙峋的女人,形容黯淡,一雙眼睛卻亮得嚇人。他的心中酸澀,上前扶住了口中唸唸有詞的張皇后。

  「父皇不會再見母后。」見張皇后怔怔地抓著自己要自己去求情,冀王斂目,給自己的母親整理著頭上的亂髮,有些釋然,又有些酸楚地說道,「兒子無用……母親……跟兒子回王府去罷?」

  「什,什麼?」張皇后全沒有明白,呆呆地看他。

  「父皇已經廢後,母親……如今只是張妃,命隨兒臣同住,再不許入宮。」冀王聲音一哽,許久,迎著母親的滿滿睜大的眼睛,偏頭說道。

  消瘦的女人一待,突然雙手抓住自己的頭髮,發出一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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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發表於 2016-4-17 16:49:58 |只看該作者

  第183章

  「陛下,陛下不會這樣對我!」

  張皇后……張妃已經瘋了,幾乎瘋狂地大哭大笑,許久之後轉頭嘔出一口鮮血。

  「母親!」冀王清冷的眼裡帶著悲哀,看著面前已經沒有了清醒模樣的母親。

  多年爭寵費勁心機,卻隻落得這個下場,他怎會不為生母難過?

  「他,他說喜歡我的呀!姐姐……」張皇后一雙眼睛都睜大了,見冀王對自己伸出手,雙目都要瞪出來一把抓住兒子的手臂,力氣大得彷彿要將兒子的手給折斷一樣,一隻手努力往後指去,突然呵呵地笑起來,聲音嘶啞地說道,「姐姐都知道的呀!我,我跟姐姐說要入宮的時候,姐姐不肯,還是陛下說我好,說叫我陪著他……」

  她的眼淚滾出來,想到當年自己在堂姐病榻前一臉得意地說皇帝最喜歡她的時候的樣子,忍不住摀住了臉失聲痛哭。

  她如今,真的輸給姐姐了麼?

  哪怕姐姐病得那樣憔悴,病得叫陛下不願意看她,可是到死,她都是皇后。

  就算她不再是皇帝心目中的樣子。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剛剛承寵,抱著皇帝的脖子笑容柔媚可愛時,央求皇帝的話。

  她說,「姐姐能做的,我也能給陛下做,陛下最喜歡我,為何不廢了姐姐,立我做皇后呢?」她那個時候以為自己戰勝了先皇后,若不是先皇后死得及時,或許文帝也會為了她廢了她的堂姐的。

  可是如今又如何?她就算死了,也是皇后。可是她卻這樣簡單容易地被帝王捨棄,輕輕鬆鬆,沒有半點波瀾地被廢,全然都忘記,這麼多年,不是堂姐,而是她在陪伴他。

  她侍奉他,恭順他,忠心他,到頭來,叫他跟一條抹布一樣丟掉,完全沒有心疼猶豫。

  「別傻了。」當年她想給他做皇后的時候,帝王淡淡的笑容還在眼前,他捻著她的下巴說了這樣一句,可是那時她天真,只以為他是在玩笑。

  原來真的不是玩笑,她在他的心裡頭,一點兒意義都沒有,不過是又一個……生得美貌,叫他感到新鮮的女人。

  宮裡頭這樣的女人有的是,她如今才知道,自己與那些女人,並沒有什麼分別。

  可若是這樣,為什麼還要她進宮來,給了她這麼多年的希望,給了她這麼多的寵愛與名分?!

  張皇后突然伏在地上哈哈地笑起來,幾乎瘋癲,又彷彿是清醒的,只是哭哭笑笑,用力地將自己身上的衣裳扯開。

  「陛下,陛下好狠的心!」她喃喃地抓著面前垂目的冀王,仰頭尖聲叫道,「連你,陛下都不要了?!」

  「就因父皇還要我這個兒子,才想要廢了母親。這並不是壞事,日後母親會懂,」冀王張了張嘴想要說更多,卻見張妃目光散亂,已經陷入了瘋狂,自己的話竟不能入她的耳朵。

  他心疼地抱著自己變得有些瘋癲的母親,默默抹了眼角的水痕說道,「別想那些與咱們無關的榮華富貴。母親,兒子以後,一定好好孝順您。」他的母親希冀著母儀天下,希冀著自己的血脈成為至尊,可是她卻不明白,他並未叫他們的君父看在眼裡。

  他奮力一搏,不過是最後的掙扎,如今的結局,也很好。

  懷裡的母親癡癡地笑起來,嘴裡念著文帝的名字,冀王閉上眼,想到的都是從前,嬌艷驕傲的母親的樣子。

  她盛裝,努力做出尊貴威嚴的模樣,可是幾十年的心血,都成了一場空。

  她的心機與刻薄都在帝王的眼中,帝王怎會叫這樣的女人正位後宮,在帝王百年之後,繼續憑著嫡母,憑著皇太后的身份,去為難新君。

  真狠吶……原來不是君父心中的那個兒子,就真的可以被捨棄掉。

  冀王抹了抹眼睛,抱著突然咯咯地笑起來,指著自己說自己是皇后的母親大步出宮去了。

  如意卻不知宮中竟然生出了這樣的波瀾,隻流著口水眼巴巴地看著家裡大門的方向等廣平王帶回來好吃的。

  因等得餓極了,世子妃不得不先吃了一碗碧粳米粥加三個肉餡兒小包子給自己墊巴了一下,又等了等,只好又再吃了一枚胖嘟嘟白胖的糯米糰子。又絕望地等了等,直到已經啃起了第三隻小麻小餅,才見外頭露出小廝的身影,之後一個高大的,被翹首以盼的身影慢慢地出現。

  「父親回來啦?父親大清早就忙碌,好辛苦呀。」如意急忙起身圍著廣平王十分慇勤地繞圈兒,就跟一個賢良的好兒媳婦兒似的。

  半點兒都不問御膳的事兒。

  「後頭呢,算上你,咱們一人一桌兒。」廣平王得勝回來,對如意齜牙一笑。

  「多大的桌兒?」世子妃已經墊腳兒往外頭探頭探腦。

  「一桌兒三十六道菜,極難得的。」廣平王與自己的小夥伴兒分享了一下自己的戰利品,果然看見一團小身影歡呼起來,只覺得自家王府娶對了兒媳婦兒,這每天嘻嘻哈哈的多熱鬧有人氣兒呀,比自家死沉死沉臉的兒子強出八條街去。

  且英雄有了用武之地,自己在家也是被崇拜的人,這個就太不容易了。為了炫耀,廣平王便扼腕歎氣地與如意說道,「你不知道,陛下對我老淚縱橫,拉著我的手感激我救了大皇子啊!直說無以為報,天上地下,但凡有的都願意賜給我!」

  他仰頭,特別地驕傲!

  廣平王妃一臉淡然地看著他吹。

  習慣了的都這樣兒,只是世子妃從前只是與這王爺是吃友,不熟,還不知道世上有一種神牛,它,它能在天上飛呢。

  「父親素來為陛下倚重。只是沒有想到,陛下對父親這樣大方呀。」

  「可不是,什麼山珍海味珠寶古董的,陛下叫我隨便拿不要客氣。」廣平王只覺得兒媳婦兒跟她爹一樣可愛,都愛聽自己的英雄事跡,拍著大腿塗抹橫飛地說道,「我才要了御膳,陛下就說少了少了,要給更多好東西……」見如意嗯嗯地點著小腦袋,他話音一轉突然歎了一口氣說道,「換了別日,我自然得多要些東西,可惜今日陛下心情不好,我可憐他極了,因此……」

  「陛下心情不好?」如意就等著公公講完神話故事好吃飯,正偷偷兒看門口兒呢,聽到這個便好奇了一下。

  莫非是因大皇子沒有被幹掉,因此心情抑鬱了?

  「陛下把皇后給廢了。」廣平王一點不走心地喝了一口茶,順便把嘴裡的茶葉都嚼吧嚼吧吃了,爆了一個驚天猛料。

  「誰?!」

  這一回連正抱臂看著廣平王吹的廣平王妃都一驚,詫異地問道,「知道我的厲害了罷?」廣平王得意地仰天一笑,見這回自己成了家中焦點頓時就抖起來了,擺著手努力哼了一聲方才說道,「皇后叫陛下給廢了,只為張妃,連個封號都沒有,還不許住在宮中,要與冀王出宮去。」

  見楚離正瞇了瞇眼睛,他便歎氣說道,「再沒有想過這樣利索的。只是也好,沒有皇后掣肘,晉王日後前朝後宮,都不必有阻撓了。」再他看來,這是文帝為了給晉王鋪路,因此狠心地廢了張皇后。

  廢了皇后,後宮就再也沒有壓制晉王的長輩,以後也不會有人折騰,後宮也就平穩了。

  「我總覺得怪怪的。」如意雖然能看出文帝這回又渣了一把,渣了先皇后不算,這回又渣了第二個皇后,可是除了這個,她卻覺得這裡頭彷彿還有更多的緣故。她想不明白,卻不願意相信文帝會為了這麼一個理由就非要廢了張皇后不可。心裡先為倒霉的張皇后沒誠心地哀悼了一下,她卻突然幾乎要跳起來地叫道,「那冀王豈不是要被連累?!」文帝這個就太渣了啊。

  冀王不日就大婚,文帝這時候廢了他老娘,豈不是一耳光抽在他的臉上?

  這京中就沒有蠢貨,眼見文帝這樣無情,會看重冀王才怪。

  冀王大婚只怕就要不好看了。

  「他不能登基,風風光光做什麼?找死麼?」見如意對冀王一臉擔心,哪怕楚離知道這兩個從小兒感情不錯,只是都是尋常的關係,卻還是忍不住在心裡醋了起來,冷哼了一聲說道,「既然不登基,再立在風口浪尖才是找死。如今他黯淡,才不會為人忌憚。」

  他見如意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的樣子,還有些愁眉苦臉,便掐著她的臉冷冷地說道,「不許想別的男人!」

  特別是差點兒被賜婚的男人!

  「那個是舅舅。」如意對著手指頭小聲兒說道。

  若沒有冀王,張皇后被廢她得可高興了。這位皇后打從她第一次入宮就沒安好心,總是欺負人。況魏國公府裡張氏也是靠著她驕橫得不行,不知生出多少風波。如今被廢了不僅如意解氣,只要想到國公府的張氏知道了這事兒,還不定怎麼吐血,如意就覺得快活。她心裡高興得不行,恨不能立時就傳信兒告知張氏這個「好消息」,可是想到從來對自己很好的冀王,又垂了頭。

  冀王待她真心,她竟不願在此時幸災樂禍。

  「冀王到底是皇子,一點冷落算什麼。」廣平王妃頗喜歡如意的這點真性情,見她仰頭看自己,不以為意地笑道,「你真的擔心他,他大婚,你去捧場就是。」

  冀王這婚事大概不會有很多人去了,只是如意去了,總是對冀王的安慰,也叫人知道冀王並不是無人理睬,這就夠了。廣平王妃與冀王不熟,雖然也會湊熱鬧卻不會親熱,不過她未想過要約束如意,見她仰頭急切地應了,便含笑摸了摸她的頭。

  「我也去!」楚離在一旁警惕地說道。

  他生得這樣美貌艷麗,卻依舊很不放心的樣子,一雙眼都不錯地看著這小東西的小胳膊小腿兒。

  「你這個……」廣平王妃大笑,拍案正要笑一笑這個醋缸,卻見小廝們捧著御膳進來了。

  這個可是大皇子拿命換來的御膳,誰不得多重視一二呢?如意心裡感激了一下大皇子為自己做出的貢獻,頓時痛痛快快地吃喝了起來。

  御膳果然不同,如意吃得就覺得跟王府裡的味兒不一樣,吃得眉開眼笑,還忍不住與廣平王問道,「大皇子……什麼時候再有個生命危險呢?」

  既然沒死,應該還可以循環使用一下,這樣才環保呀。

  「什麼?」廣平王正埋首飯缸裡,聽見了這個,呆呆抬頭,嘴上的飯粒兒都顧不得了,看著搖頭晃腦的兒媳婦兒,突然覺得有點兒冷。

  楚離看著父親愚蠢的傻樣兒,冷哼了一聲兒,嘴唇卻微微勾起,俯身給搖頭晃腦「每天都吃御膳就好了」的小妻子擦嘴角兒。

  「等以後,咱們搶一個御廚出來,天天吃得上。」楚離很討厭小妻子想別的男人的,更何況為了吃得還不得念念不忘啊,見如意轉頭呆呆地看著自己,他便溫和地說道,「想那人,不是叫胃口都不好?好好吃飯,以後想吃,叫父親往宮中要去。」

  他使喚自己老爹真是一點都不眨眼的,見廣平王都看著自己驚呆了,抬眼,看著這個蠢蠢的父親哼道,「父親無所不能,在陛下面前格外體面,這個小小的要求,不難。」

  怎麼會不難呢?

  文帝這老頭兒其實可吝嗇了。

  只是廣平王是個愛面子的人,抽了抽嘴角,埋頭繼續苦吃。

  吃完一頓再想下一頓罷!

  張皇后被廢這事兒,在廣平王府統沒有濺起一滴水花兒就被御膳也壓沒了。因後宮到底不大通消息,外頭竟還都不知道,只有病怏怏的貴妃,知道了張皇后之事眼睛頓時就亮了,顧不得自己身上虛弱,急忙將自己打扮得十分美麗婀娜。

  看著鏡中那個美麗得如同天上雲朵的女子,她得意地笑了一笑,便扶著宮人匆匆地往文帝的大殿去了,進了大殿,她見文帝的面前只有晉王與魏燕青,面色一紅,上前柔柔參拜,仰頭柔情似水地看住了居高臨下看來的文帝。

  「陛下。」她鶯聲喚道。

  「你來做什麼?」文帝咳嗽了一聲,顫巍巍地問道。

  「臣妾聽說,陛下廢了皇后娘娘。」這就是她的機會了。

  皇后此時被廢,六宮不可無主,自然是要有新的皇后。

  除了她這個貴妃,文帝身邊的妃嬪位份都低得可憐,況貴妃也是有些想著,文帝會不會是為了立她為後,因此廢了張皇后。

  「你知道了。」貴妃生得嬌美動人,裊裊纖腰楚楚動人,文帝轉頭看了看身邊秀美清雋的魏燕青,再看看下頭的貴妃,飛快地皺了皺眉。

  脂粉氣厚重了些。

  「臣妾擔心陛下極了。」貴妃柔柔地含淚,仰頭看文帝如同看天神。她身上隻披著一件薄薄的紗衣,露出了長長的雪白的頸子,柔弱之中帶著無可言說的美,雖看不清帝王的臉色,卻生出了無邊的希望掩著自己的眼睛低聲說道,「沒了皇后,後宮只怕就要大亂,且後宮不可一日無主……」

  她仰頭,帶著幾分柔情地與文帝期盼地說道,「臣妾忝為貴妃,願為陛下分憂。」

  「分憂?」

  「陛下?」覺得文帝的聲音突然有些異樣,貴妃怔了怔。

  「貴妃……」許久的壓抑的沉默,就在貴妃心裡生出奇怪來的時候,方才聽到上方,傳來了熟悉的顫巍巍的聲音。

  「不是快要薨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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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發表於 2016-4-17 16:50:35 |只看該作者

  第184章

  最近京中真是多事之秋。

  張皇后才被廢成張妃,轉眼,另一個晴天霹靂就卡嚓一聲兒下來了。

  最得文帝寵愛,愛若珍寶甚至一度風頭壓過了張皇后的貴妃,薨了。

  據說是病死的。

  貴妃身子不好,這些年在京中不大露面,且在文帝的後宮也常有貴妃抱恙的話出來,說急病沒了倒也能叫人相信一下。且看文帝哭得跟死了親爹似的,坐在朝堂上還時有拍著桌子老淚縱橫地哭一把自己的心肝兒,恨不能跟著去一樣,就真叫人得說一聲兒真愛了。

  可惜了的,再是真愛也是冒牌貨,據說文帝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要叫貴妃跟自己一起在地底下待著了。

  不然貴妃跟自己同葬,先皇后可怎麼辦呢?

  說起貴妃可憐,文帝又哭了一回,嗚嗚咽咽在空蕩蕩沒了皇后與貴妃的後宮悲傷春秋。

  如意也要哭了,蓋因這老頭兒自己哭不算,還得拉著大家同悲。

  典型朕心裡不好過,就叫你們大家都不好過。

  這是第八回叫文帝給自己召進宮了,大新婚的正紅紅火火憧憬甜蜜日子的廣平王世子妃大人一臉怨恨地看著自己面前哭得鬍子顫巍巍的老頭兒,心裡對貴妃這找死不看日子默默地詛咒了一下,順便咬牙地喝了一口茶方才在文帝打著嗝兒拍著腿哭「朕的心肝兒喲!」之中好無奈地問道,「您,您到底要怎樣呀?」

  貴妃這都死了,哭給誰看呢?如意這叫個晦氣的死人給忌諱了一下大婚之喜,哭貴妃這真是太有愛,罵她死都不死在好日子才是心願呢。

  「你年紀小不知道哇,貴妃,貴妃朕真的喜歡吶。」文帝顫巍巍地哭著說道。

  他期待地看了看討喜的小丫頭,老眼裡的光兒叫人直覺得冷。後者默默歎了一口氣,絞盡了腦汁給這位帝王講了一個笑話兒,看白鬍子老頭兒笑了,這才功成身退。

  「我怎麼覺得陛下彷彿不是真的傷心?」文帝叫自己講了幾天笑話兒,如意冷眼瞧著這笑得挺開心的,完全沒有表現出來的痛不欲生,如意因叫文帝開心了,自己也很開心地捧著許多的賞賜出來,回頭覬覦了一下這老頭子給自己的許多的金銀珠寶,牽著送自己出宮的自家美人堂兄的衣袖搖搖晃晃地說道,「這不是消遣我呢罷?我我我,我沒招了陛下呀。」

  難道世子妃最近做了什麼壞事兒,叫陛下不爽了?

  「傷心不傷心,人也都死了。」魏燕青點了點妹妹光潔的大腦門兒,見她無憂無慮的,就知道她日子過得不錯,和聲說道,「此時陛下叫你進宮,是榮耀。」皇帝陛下難過的時候還能想著的,自然是皇帝的心頭好。

  如意這位置,也算是坐穩了。

  不然廣平王世子哪怕是個蛇蠍美人,不過想要伸頭伸腦給送一二紅顏知己的真不在少數。

  文帝寵愛如意,這就是帝王的態度,想要挖她牆角總得叫人心裡想想會不會叫她在皇帝面前告狀。

  至於貴妃是不是病死,當場目睹文帝一聲令下兩個內監一起面無表情地絞死了這個美貌女人的魏國公世子,真是再清楚不過。

  他記得貴妃跪在文帝面前苦苦的央求,也記得貴妃哭著與文帝詢問這多年的恩愛是真是假,也清楚地記得帝王蒼老的眼中的冷酷。

  虎老雄風在,哪怕是已經老得動彈都費勁兒,可是皇帝就是皇帝,一旦無情,什麼都能抹去。

  「若你一直老實,朕還能容你。」文帝的這一句話簡直是壓倒了貴妃的最後的稻草,她仰頭絕望地看著曾經拉著自己的手喊真愛的帝王,就看他看向自己的眼睛沒有半分的感情,冷冷地說道,「生得與皇后一樣的臉,朕寵了你,榮華富貴給了你,也叫你死得不冤枉。構陷晉王,書信與大皇子,真的以為朕老糊塗?」

  文帝扶著桌子看著貴妃掙扎地死在自己的面前,血飛濺到自己的面前,卻完全都不在意。

  冷酷得叫魏燕青心裡發疼。

  只是他早就知道文帝的性情,多年嘴緊謹慎謙卑,這才入了文帝的眼,引為心腹。

  不然真以為是因世子生得美呢?

  當然也是因魏燕青生得美,文帝喜歡美人兒,對美人兒更多優容,這個是真的來的。

  「我明白。」如意此時入宮,是文帝對她這個廣平王世子妃的看重,且如意也沒有吃虧,只是見魏燕青眉目之間越發柔和,她忍不住心疼地說道,「伴君如伴虎,大哥哥小心些,不要,不要……」

  她說不下去了,見魏燕青扭頭對自己露出了一個清雋的笑容來,便垂頭小聲兒說道,「我瞧著這意思,陛下這後宮裡開始乾淨了,只怕日後就算再有寵愛,也不會有高位的妃嬪。」

  「陛下總有自己的道理。」文帝對自己很不錯,還順手幫自己弄死了魏國公為韋妃送進宮的貴妃,魏燕青對文帝心中十分感激。

  只可惜了文帝大抵是衝著自己的臉面,沒有追究後頭的魏國公,其實叫世子很遺憾的。

  「六妹妹幾個還好?」最近如馨幾個都小住京郊的別宮,國公府裡呼啦啦地走了這麼多的姑娘,嘉怡郡主還與魏燕青抱怨過家中清冷。他側頭看來,見妹妹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便忍不住含笑柔聲道,「多虧了你,你嫂子想念你姐姐們緊,只是府中繁忙,因此抽不出時間來去看望。」

  如馨幾個的小院子都依舊叫人打理得十分精心,魏燕青是感激嘉怡郡主有心的。

  「忙著?」忙個屁!忙著怎樣卿卿我我,咬耳朵罷?

  如意覺得自己一眼就看透了嘉怡郡主!

  「是真的忙。」看妹妹小鼻孔朝天地噴氣兒,世子大人又想點她的小腦袋了,好容易忍住了心裡頭的笑,這才在妹妹一臉「我聽你編」的表情裡斂目歎息說道,「太太知道廢後之事就不好了,如今正不知生死,太醫守了幾日了。府裡頭嬸子們與老太太都看顧,只是到底太太是心病,竟不能好,你嫂子也得看望一二。」

  張皇后可是張氏的靠山,靠山都塌了張氏還能好?

  知道廢後之後,張氏一口血就噴出來,真真兒血濺三尺,之後就牙關緊咬,有進氣兒沒出氣兒了。

  「這樣嚴重?」如意一驚急忙問道,「怎麼竟無人還與我說呢?」

  「你大婚還未一月,怎能叫你沾這樣的晦氣。」這年頭兒沒有幾個跟文帝這樣臉皮厚死了貴妃還要晦氣別人的,且魏燕青冷眼看著,張氏暫時還死不成,便有些漠然地彈了彈自己衣袖上透明的灰塵淡淡地說道,「幾個妹妹處,老太太的意思本不叫知道,恐嚇著她們,只是我想著旁人也就罷了,八妹妹十妹妹大概擔心,我想著你去問問,若擔心就回來,省得日後老太太落埋怨。」

  他樂意庇護妹妹,只是與妹妹比起來,還是老太太更要緊些。

  老太太不叫女孩兒們回來是好心,恐著了魏國公的毒手。可是若張氏真有個好歹,如玉如薇心裡會怎麼想,誰知道?

  魏燕青可不賭人心。

  「知道了。」如意與魏燕青話著家常沿著宮中的御花園慢慢地並肩走,才走到快到宮門處,就見宮門一簇一簇的五顏六色的花朵綠樹之中,一個衣裳大紅如同烈烈火焰,襯得面如冠玉的美貌青年一臉冰冷地大步走來。

  見了他,如意眼睛頓時就亮了,撒開了堂兄的衣袖就奔過去,因是在宮中不好忘形,她隻拿自己柔軟的手中勾住了楚離的,一臉歡喜地仰頭問道,「表哥是來接我的麼?」

  「擔心你。」文帝只叫如意不叫楚離,太叫世子生氣了。

  他此時心情很不美麗地看著對面美麗無雙的青年,見魏燕青笑若春風翩然世外,一顆心頓時就醋了。

  「我走了。」魏燕青默默地看著護食護得厲害,把個小姑娘都給埋在自己的衣裳裡不叫看的表哥,有心提醒一下這表哥已經成親就不必擔心叫人挖牆腳,且魏國公世子多冤枉呀,從沒想過挖牆角來的,有時間防備不該防備的,不如往東洲去揍河間王府的熊八來的。

  他摸了摸微微勾起的嘴角,這才對著只露出一個小屁股的妹妹無奈地微笑道,「我送了你出來,可以回陛下面前交差了。」

  「叫嫂子!」楚離瞇著眼看著這個在京中風評與自己相差無幾的美人兒,突然冷冷地說道。

  「嫂子?」魏燕青再沒有想過楚離竟然還有臉提這個,微微一笑柔聲道,「論理,我是堂兄。」這妹夫是不是有些太囂張?

  「各叫各的,各叫各的。」如意苦逼死了,差點兒被憋死在美人兒懷裡的世子妃聽見這樣毀三觀頓時就不好了,恐倆美人兒為了這個打起來,她急忙奮力冒出一顆小腦袋來拱著小爪子好無奈地說道,「都是一家人,一家……」

  「呵呵……」魏燕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十分有深意地看了看警惕的表哥與倒霉的堂妹,擺了擺手轉身走了。

  「哼!」楚離覺得自己勝利了,環著如意上了車,見她身後帶著許多的東西,不過是些珍珠寶石,這小姑娘還眉開眼笑地蹲在地上叫「私房錢!」,他嘴角忍不住挑起,默默記下這小東西小金庫裡有多少的寶貝,十足心機的樣子,看如意心滿意足,這才攬著她一同靠在搖搖晃晃的車裡問道,「陛下好些了?」

  倒霉文帝這是心裡苦也叫別人心裡跟著苦的節奏。

  自己死了美人兒,就叫人家夫妻見不著面。

  「我看陛下這深情款款演得差不多,是該『振作』,再偶遇第二春了。」貴妃若死了文帝無動於衷,那說明皇帝陛下多冷酷無情呀。

  文帝這老頭兒最喜歡叫人說一聲「重感情」,怎麼會無動於衷呢?不過如意看他這哭了很多天了,彷彿自己也不耐煩了,心裡懷著對渣男的小鄙視小聲兒說道,「這演技真是槓槓滴,一般人得叫陛下感動壞了。」她歎了一聲無力地說道,「真是辛苦陛下了。」

  「振作就好。」楚離早知道文帝其實蠻渣,還喜歡偽裝無辜深情的,掐了如意的小臉蛋兒一下低聲道,「也辛苦你了。」

  托文帝離不得小姑娘傳聞的福,廣平王世子妃最近因格外得寵,因此在京中很有市場,不是入宮伴駕忙著,各家的帖子都能堆死人。

  別人不知道,楚離心裡知道得很,蓋因貴妃的屍體,他親眼見過。

  因不必出京,督建皇陵的差事又歸了楚離,雖如今新婚因此並未開始辦差,只是尋常一些小事卻瞞不過楚離的眼。他知道貴妃的屍體出宮,本以為會葬入皇陵因此去看了一眼,看了一回就知道貴妃是肯定是個亂葬崗的命了。

  那脖子都給絞爛了,顯然是很擔心她不死的意思,敢在宮中幹這個,是誰的意思楚離心裡就明白。他瞇了瞇眼,隱約地明白文帝這是該是肅清後宮。

  張皇后宮中也就罷了,貴妃宮中的宮女,不知死了多少。

  他不願嚇到如意,因此並沒有說,只是見如意自己都明白,還是垂頭叮囑道,「對陛下,不要變了態度。」

  文帝喜歡的就是如意的天真懵懂無憂無慮,若變成一個畏懼帝王的人,只怕就要引文帝不喜。如意在京中得帝寵才能更榮耀,楚離叮囑了,見如意十分自然地應了彷彿真的並未將文帝的冷酷放在心上,便忍不住拿頭碰了碰她的額頭,呼吸交纏,叫他一點一點將嘴唇壓下來。

  世子妃臉皮可厚多了,仰頭就去跟自家美人兒碰嘴兒,墮落得特別快。

  柔軟的嘴唇相互觸碰的瞬間,如意呼吸停滯了一下,渾身軟成一灘水,無力地倒在了楚離的懷裡。

  她覺得眼前有星星在閃動,天旋地轉的,不知過了多久才知道要呼吸,見楚離微微抬頭靜靜地看著自己,她哼哼了一聲,往美人的懷裡爬,「成親了,咱們這是合法的!」她握著小拳頭小聲兒說道。

  這話很怪,楚離聽不明白,這是卻感到如意的喜歡,他捏了捏這小姑娘的耳朵正要再接再厲,卻見她哼哧了一聲,突然探頭出去叫坐在車外的小廝轉向,這才轉頭與臉色頓時一黑的楚離笑嘻嘻地說道,「多日不見六姐姐她們,大哥哥還說家裡有事兒叫我傳話兒呢……」她見楚離冷冷轉頭默默發怒,急忙拱了拱討好了一下,這才哄住了越發不好搞定的這美人兒,一同往莊子上去了。

  莊子外頭,一個木訥的青年正在徘徊,遠遠地看著莊子門口很多的王府護衛,他動了動嘴角,到底沒有上前。

  他四處轉看了一下繞到後頭,仰頭看高高的牆頭兒,再看看自己帶著薄繭只知道拿筆的手,抿住了嘴唇為難了一下,之後目中露出堅定,順著牆壁攀爬了起來,只可惜術業有專攻,榜眼大人文采不錯,治國大概也可,只是爬牆頭這技能完全沒有點亮,在牆壁上默默撲騰了許久,又從牆頭撅著屁股滾下來三次,整個人趴在了地上,再一次陷入了關於人生媳婦兒牛郎織女的沉思。

  遠遠的隱蔽的角落,沒良心的世子妃從車裡拱出一顆小腦袋,笑得滿地打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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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發表於 2016-4-17 16:51:28 |只看該作者

  第185章

  廣平王世子縱容地看著小妻子幸災樂禍。

  如意看著寧榜眼在地上趴了半天默默起身還要去爬牆頭,笑了一會兒,恐如馨日後知道自己見死不救把燒火棍掄自己臉上來,急忙喚了寧非一聲。

  寧非轉頭,就看後頭有毒的魏九對自己露出了親近純潔的笑容來。

  不過看這八顆牙的笑容度,顯然很沒有良心地圍觀了一下自己爬牆頭。

  這青年收回貼在牆壁上不管怎麼撓牆就是爬不上去的手,英俊木訥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給自己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塵這才往如意的面前走過去,見如意對自己歪頭善良的樣子,他抿了抿嘴角,沉聲說道,「我想進去。」

  他飛快抬頭,見如意並沒有不願意的樣子,臉上有些鬆動,之後忍不住輕聲問道,「她住得很開心?」可不開心麼,魏六姑娘如今還記得寧榜眼是哪根蔥呢?

  被冷落了好久,榜眼大人忍不住尋上門來。

  「進去不就知道啦?」如意笑瞇瞇地看著這英俊的青年,據說這位榜眼大人已經入了翰林,雖然沒有狀元耀眼,不過因素來沉穩只知道幹活兒不知誇誇其談,很得了幾位老大人的美譽,都認為是個踏實做事的人才來的。如意雖然在翰林沒有啥好朋友,不過也有人多少知道寧非與如意堂姐定親,與她提起套交情來的。

  她上上下下打量寧非,就感覺這青年彷彿多了說不出的氣質。

  彷彿成長起來,可以做一家之主的可靠感覺。

  「進不去。」寧非垂頭說道。

  「你是六姐姐以後的夫君,隻跟護衛說一說就進去了。」又不是魏國公,誰會攔著呢?

  「傷了她的名節。」到底沒有成親,又是在京外,這大刺刺地來尋如馨,若叫人知道,該說如馨放浪了。

  「所以寧願背著人爬牆頭?」這可真是偷偷兒的不叫人知道呀,如意感慨了一下寧榜眼有心,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覺得自家堂姐也算是沒心沒肺了,莫非這離了這麼多日都不想念?

  還是不是真愛了?

  世子妃自己一日都跟自家美人兒離不得,可膩歪了。

  如意請寧非入車擋住他的臉,一邊命人趕車往莊子裡去,一邊忍不住有些小八卦地問道,「紅梅公子如今可好?」

  紅梅公子婚事上沒競爭過自家木訥一生孤的堂弟,黯然遠走治療情傷去了,實在可憐極了,如意在心裡八卦得不行,兩隻眼睛亮晶晶地問了一句,就見寧非默默地坐著,許久之後方才憋出一句來,「還好。」說完了這個,這個不善言辭,或者說在如馨之外女人面前都不善言辭的青年,死死閉上了嘴。

  「多日不見,一會兒見了六姐姐,您只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六姐姐想得吃不下飯……」覺得自己是戀愛聖手來的,世子妃巴巴兒地教導起來。

  寧榜眼恨不能捂耳朵,只覺得魏九毀人不倦,默默地離她坐得遠了一些。

  世子妃才沒見這傢伙不識好人心呢,眉飛色舞地自己爽了,又看楚離,見他對自己鼓勵頷首顯然認為自己說得很好,又看寧非的棺材臉,見這廝沒有什麼表情,默默地懷疑了一下如馨的審美,哼了一聲小聲兒說道,「今日不聽我的教導,日後,日後追悔莫及,我再不會理會的!」

  她扭頭,偷偷兒側目,見寧非這傢伙竟然還敢暗中鬆了一口氣,頓時大怒,恨不能威脅一下。

  「多謝你。」一旁廣平王世子的眼神太有穿透性,寧榜眼為了消停,不得不屈服在淫威之下。

  他說了這句,見車已經停在了一處別宮門口,急忙跳下車就跑了,跑了兩步因不識路有些尷尬,只是聽到了裡頭傳來了女孩兒們嘻嘻哈哈的笑聲,其中更有自己日思夜想的聲音,不由快步進去,就見如馨正爬在樹上,猴子一樣勾著一根樹枝去勾上頭的一朵漂亮的花兒。

  還未待寧榜眼吐口血出來,這姑娘自己呼啦一聲往下一跳,從高高的樹上跳了下來,把花給了雙手交握花容緊張的如眉。

  如眉清媚的眼都是後怕,抱著花兒眼淚欲落不落,目光朦朧多情。

  寧非沉默上前,站在如馨的身邊。

  「不怕,啊!」如馨摸了摸如眉的一頭柔軟的青絲,見她對自己含著眼淚嫣然一笑,也歡喜起來,這才看見默默抑鬱的自家表哥。見寧非沒有什麼表情,因這表哥素來沒有什麼表情,她也不在意的,一臉驚喜地問道,「表哥怎麼來了?」

  她到底還知道羞澀,臉兒一紅,之後咳了一聲兒,見寧非默默去看如眉手中捧著的花朵兒,便笑嘻嘻地說道,「表哥覺得好看?只是這樹太高了,我還是不要再爬了。」

  能給妹妹摘花兒不能給未來夫君摘?

  世子妃都感到寧榜眼很受傷的心了,捂著心肝兒可憐了一下,也不理會這幾位的愛恨情仇,動身往裡頭去了。就見穿過了一個不大的小殿,又是一個小小的園子,裡頭傳來了黑狗崽子的開心的叫聲,如玉如薇兩個都在,她拉著楚離的手急忙過去,與如玉笑道,「八姐姐精神頭兒不錯,可見是這莊子養人呀。」

  她看如玉彷彿還有些異樣,心中一動,試探地問道,「八姐姐知道了?」

  「四姐姐來說了。」如玉帶著妹妹們與一個叫人欠了八百萬的廣平王世子坐在園子裡,看狗崽子在自己腿邊撲騰,垂頭抱了它在懷裡說道。

  「自作自受,九姐姐不必可憐她!」如薇素來厲害,此時一雙眼挑起,威風凜凜。

  這個……大概說得不是同一件事兒了,不然張氏與這姐妹倆再有齟齬,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不是?如意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四姐姐來說什麼了?」

  如月素來不喜歡在姐妹面前搬弄是非,一些不要緊的話,總不會在妹妹們面前提起。如意見如玉此時臉上微微變色,有些冷淡,又有些物傷其類,心中竟忍不住微微一動,輕聲問道,「莫非,莫非是……五姐姐?」

  「她沒了。」如玉摸著狗崽子肉呼呼的後背,淡淡地說道。

  就算是夏日之中,如玉卻還是感到渾身發冷,為魏國公的冷酷無情。

  「是大伯父?」如意急忙問道。

  「父親活生生餓死了她。」如玉閉了閉眼,她不喜歡如畫,對她的死活也全然不在意,就算如畫死了,她也不過是尋常的冷淡。可是如畫死在魏國公手裡,總是叫她感到心冷,這人渣父親算是一點人性都沒有了,呼出一口氣,如玉冷冷地說道,「她在山裡清修,父親外頭叫人鎖了門,兩個月沒給送東西,四姐姐本是想去質問她為何對四姐夫糾纏不休,卻……」

  卻看見如畫無聲無息地餓死在裡頭,死前還握著一把樹皮。

  「他要治死她,我沒有半句話,蓋因她這些年行事確實噁心。只是那到底是他女兒,就算死,難道不能給個痛快的死法?」如玉冷笑了一聲說道,「今日對她這樣狠毒,日後若輪到我,只怕死無葬身之地!」這才是叫她最心寒的地方。

  「大伯父……就是這樣的人……」如意乾巴巴地說道。

  「沒了也就沒了,父親也就是對庶女才如此,他敢動我們試試。」如薇哼了一聲說道。

  「你難道還有辦法了不成?」如意抹了一把汗戳了這妹妹的額頭一記,之後想到魏國公的無情,再想想張皇后被廢,嘴角都開始抽了,呆滯地說道,「我來本是因大伯娘來的。」

  見如玉兩個急忙看向自己,她抓了抓頭方才說道,「陛下廢後了,大伯娘知道了就不大好,據說吐了血。我在宮裡見著大哥哥,說大伯娘叫老太太嫂子照顧著,只是我想著,該叫你們知道。」

  「父親呢?」如玉聽了雙手猛地握緊,許久之後犀利地問道。

  「大哥哥沒提。」沒提的意思,大概就是魏國公不在府裡了。

  聽到這個回答,如玉隻冷笑連連,板著手指頭目光冰冷地說道,「初時聽了五姐姐之時,我只覺唇亡齒寒。如今,果然是……」她見如意抬頭看天,便斂目漠然說道,「母親這連靠山都沒了,對父親已然無用,只怕父親如今,是恨不能母親死了才是心中稱願。」

  她說完這個,見如薇伏在自己的手臂上小身子顫抖起來,摸了摸妹妹的頭輕聲說道,「若母親不死,或許,他都得送母親一程。」

  這個說得好有道理,如意竟無言以對。

  她想說「大伯父不是這樣的人」都覺得虧心。

  「我得回去了。」張氏再多的不是,也是如玉的生母,如玉不能眼睜睜看著母親不明不白死了,微微一頓便起身說道。

  「我不勸八姐姐,只是……」見如薇也起來了,如意知道魏國公如今什麼都敢幹的,目視楚離,見他對自己微微頷首,彷彿什麼都聽自己的,她心裡生出感激,轉頭與如玉說道,「別宮的王府侍衛,我給八姐姐兩個,別叫大伯父傷了八姐姐與十妹妹。」

  如玉的性子實在刻薄尖銳,好幾回不是有人圓場,魏國公都要抽她了,如意恐她吃虧,勸道,「沒有老太太長輩們在,八姐姐就不要與大伯父對著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我明白,只是他叫我噁心。」如玉頓了頓,突兀地問道,「她死了沒有?」

  「誰?」

  「關外那個!」

  「被流失射在臉上一回,聽說臉上落了傷。」如玉對韋妃這真是依依不饒了,恰巧如意還真知道點兒最近的事兒,蓋因廣平王的軍隊正在那兒打仗,傳回來不少的消息。

  聽說韋妃跪在牆頭很多日,平日還好,城頭並未被攻破不過是有驚無險,丟點人也就罷了,可惜了的自從大皇子重傷,守著韋妃的人就怠慢了起來,其中還有兩個膽大包天的試圖調戲一把禍國殃民的美人兒,手腳有些不乾淨。

  誰知道這正撕扯呢,不知從哪兒就一輪箭雨鋪天蓋地而下,雖然韋妃別處叫人護住了,到底傷了臉。

  「該!」如玉聽得解恨極了,摔了手,到底遲疑了一下與如意輕聲說道,「隻我與十妹妹回去就行。」

  「七姐姐哪裡會一個人留著。」姐妹們不肯回府,其實為的就是如眉了,只是嫡母重病,嫡出的妹妹們都回去,如眉若沒心沒肺繼續過自己的快活日子,沒準兒就真叫魏國公拿住把柄了,如意忍不住苦笑了一聲,歎氣道,「就算咱們不許,七姐姐自己也得要回去。侍衛到底是男子,多有不便,隻望八姐姐看住她,務必形影不離,別,別叫大伯父生出蛾子來。」

  「你放心,我明白。」如玉雖然對如眉尋常,到底是從小一同長大,認真地應了。

  她應了自己,如意方才往前頭去,就見如馨與寧非不知哪兒去了,只留了一個嬌弱的如眉捧花而笑,她心裡歎息了一聲將張氏大病說了,果然如眉說要跟著如玉回去,又叮囑了許多的話,一一看她都應了,這才又點了幾個王府的侍衛護送著女孩兒們一同回去。

  餘下的幾日,她雖然並未回娘家去,卻關切聽娘家的事兒,知道老太太護著如眉,魏國公最近也沒有回家,方才鬆了一口氣去。

  才鬆了一口氣,就到了楚峰離京的日子。

  楚峰在京中拖延日久,邊關的消息傳過來不少,雖然宋雲焱連續幾次大捷已經穩定了戰局,北戎部被打得丟盔卸甲,然而宋雲焱卻並未入駐邊關。

  他依舊蹲在山裡,顯然是在表明態度。

  廣平王的軍隊不會駐守邊關,且宋金童還等著大勝回京,怎麼可能接手邊關防務。

  大皇子重傷,胳膊都沒了顯然得回京,一時邊關守將空虛,迫切地需要有新的主將。

  文帝老頭兒連兒子都不敢相信,只好相信看起來就十分可靠穩重的靜安郡王,催促了一回,楚峰便入宮接了文帝的旨意,準備好了出京。

  禹王妃最近精神十分倦怠,一則要看顧世子妃王鸞,一則就是因楚峰出京之後不知何時才能再共敘天倫的緣故了。如意跟著廣平王妃幾乎是日日登門,每一日都見禹王妃更消瘦一些,雖然也勸諫一二,只是到底無用,也知這是心病因此束手無策。楚峰與宋雲玉也勸著,到底都不好使,幾個小輩頭髮都急白了。

  還是楚離,見母親容顏憔悴,小妻子更愁得吃不下飯,默默地想到了一豺狼來。

  翌日,一身紫色繡金絲祥雲圖案蟒袍,欣長英俊神清氣爽的晉王殿下,第一次揚眉吐氣地在很不好搞定的廣平王世子的接應下踏入了禹王府的大門。

  多年媳婦熬成婆,就是王爺的心情了。

  「皇嫂不必擔心,我隻保證,這小子三年之內,一定回京,絕不久留邊關。」王爺不說什麼「嫂子瘦了我心疼」這都狗屁倒灶的話,一句話就擊中了禹王妃的命門,見禹王妃猛地用希冀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含笑示威地看了看面容冰冷的楚離,眉目輕佻和聲說道,「皇嫂餓了沒有?要不我……」

  餵你二字還未出口,晉王殿下就見一旁伸出一隻修長如玉的手來。

  「多謝王叔開解,侄兒不送。」

  卸了磨的世子殿下,與瞇起了眼睛不肯甘心被宰的王叔森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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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發表於 2016-4-17 16:52:21 |只看該作者

  第186章

  一時之間刀光劍影電閃雷鳴,如意哆哆嗦嗦地鑽進了無奈的禹王妃的懷裡,小身子一拱一拱的。

  這個……自家美人兒這過河拆橋的技能,真的叫人很受傷呀。

  不帶用完就扔的。

  晉王殿下顯然真的很受傷,本以為這倒霉侄兒是對自己改觀,沒想到只是為了勸禹王妃一句話,過後叫自己滾蛋。

  只是晉王默默地看了扶額不語的禹王妃一眼,微微一笑十分有長輩風範地和聲與冷笑的楚離說道,「皇嫂如今虛弱,我怎敢走?陛下也叫我與七弟好生照看皇嫂。」他一臉奉旨愛護的模樣,幾乎是搶的從一旁嘴角抽搐的丫頭手裡搶了滋補的湯水來,對擠在禹王妃懷裡探頭探腦的小姑娘抬了抬下巴。

  如意撅嘴、

  「出來,不然燙了你。」晉王一臉微笑,一臉不出來就潑你一臉的架勢。

  「你想死?!」楚離臉色一冷,與晉王冷冷地問道。

  他一隻手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下一刻就要拔刀。

  「那個好好兒說話,好好說話。」如意見美人這是不僅卸磨殺驢,還是白眼狼的節奏,急忙從禹王妃的懷裡滾出來巴結地說道,「我就喜歡表哥的懷裡,母親的不喜歡。」

  她撅著嘴委委屈屈地說了這個,見晉王已經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了禹王妃的對面,只覺得楚離這不是卸磨殺驢,這妥妥兒的是引狼入室來的。心裡哀歎了一聲,她卻生出了一點喜悅,回頭去看禹王妃。

  狼引來了,明顯是不肯走了的意思。

  不過這狼子野心的虔誠得很,此狼又英俊,世子妃覺得可以考慮飼養。

  彷彿是從晉王為了自己跪了數日開始,禹王妃對他便更為溫和,只是這溫和到底沒有破了下限,她不必晉王給自己喂湯水,接過來自己喝了一口,與目中一亮的晉王溫聲道,「今日差事忙不忙?外頭的事兒多,你要主意休息。」她頓了頓,便歎息地說道,「不必為我在陛下面前求情……這個時候,你的前程才是最要緊的。」

  正是奪嫡的節骨眼兒上,禹王妃不願意叫晉王因自己生出波折。

  「你在關心我?」晉王心裡一跳,突然問道。

  「嗯。」禹王妃繼續垂頭喝湯水,只是嘴角卻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意。

  雖依舊冷淡,可是卻有了別的意思。

  晉王突然就笑起來了,笑得跟神經病兒似的拿手摀住了眼睛,如意敏銳地看見這個男人的眼角滲出了晶瑩的淚水來。可是他卻又是在笑著,叫人看了心酸極了。他笑了一會兒,之後抹了抹眼睛一把握住了禹王妃的一隻手,喃喃地說道,「我這輩子,有這一句就夠了。」

  他抬眼用滿是血絲的眼睛含笑看著怔怔不語的禹王妃,聲音有些嘶啞,又有不知多少的歡欣在裡頭,滿不在乎地說道,「怕什麼……父皇,也只剩我這一個兒子。」

  這簡直是有恃無恐,如意驚呆了。

  大皇子斷臂,冀王生母被廢,可不就剩了晉王一個麼。

  這是不怕鬧事兒了的節奏呀!

  「你都算好了?」禹王妃也看見晉王這德行了,竟想不明白怎麼局勢突然就變成了這樣兒,若無其事地抽回手來問道。

  「我還得名正言順娶你,自然都要算計好。」晉王志向可遠大了,如今自己是皇子裡頭一份兒了,一點兒都不避諱幾個可憐的小輩,目光灼灼地看著詫異的禹王妃柔聲說道,「當年……我都想好了,你若不願跟我在一起,等我一切都做好,就毒死你。」

  「喂!」

  「假死藥多的是,我給你吃了,大家都以為你死了,我再把你挖出來帶走,咱們隱姓埋名過一輩子。」

  晉王見幾個小的都急眼了,頓了頓方才在禹王妃抽搐的目光裡懷著憧憬說道,「到時候咱們男耕女織,逍遙山水,多快活。」他想了想自己心中的畫面,又笑看了面前美艷奪目,哪怕如今有些蒼白暗淡卻依舊是自己心中最美麗的女子,柔聲道,「可是後頭我就想,太委屈你,為什麼不能叫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叫我給你一個名分呢?」

  文帝兩個嫡子,庶出皇子數人,他努力殺出重圍,為的不過是這個。

  愛惜她,守著她,再不叫任何人傷了她的心。

  包括他自己,也不能。

  「母親什麼時候成了你的?」楚離聽得噁心急了,越發冷笑道,「自作多情!」

  「我可算知道你為何如此防備他了。」晉王還真是豺狼呀,能想出這種路線的,實在太可怕了。

  「如今呢?」禹王妃都覺得晉王這是瘋了。

  「如今,我想堂堂正正給你名分,叫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心愛的人,比誰都榮耀,站在所有的女人的頭上光彩奪目。」

  晉王才不理會後頭羨慕嫉妒恨的小輩呢,狗膽包天又去抓禹王妃的手柔聲說道,「父皇身邊只剩下我,他必應的。我娶你,可好?」他幾乎懷著虔誠地問出了這句話,一時竟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面前靜靜看著自己的女人,心跳得飛快。

  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會有這樣的心跳與憂慮。

  「如何和離?」禹王妃沉默許久,突然臉色淡淡地問道。

  這話問出,晉王英俊逼人的臉上已經露出狂喜!

  「只要他回來,我自然有辦法。只是,你真的會和離?」晉王歡喜得手都哆嗦了,半點不像一個運籌帷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皇子,他眼角不斷地有眼淚滾下來,這一刻哪怕花廳裡有許多的人,可是他似乎誰都看不見了一樣,只有眼前的這個女子才是最重要的。他一雙眼睛執著地看著她,彷彿回去了當年,桀驁多疑的少年皇子,只能落在角落裡看她時貪婪的那一刻。

  捨不得移開自己的眼睛。

  「你若不在意天下悠悠之口,我……也願意捨了我的名聲。」禹王妃心裡歎息,看著這個磨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心裡又覺得微微發疼。

  她到底是辜負了他這麼多年。

  「天下算什麼,你才是最要緊的。」天下百姓的議論算個屁,哪怕遺臭萬年呢,晉王也得把心愛的女子娶回來供起來,他見禹王妃微微頷首顯然是應了自己,頓時在心裡默默感激了一下人渣大皇子。

  若不是這位大皇兄有眼無珠捨了珍寶愛個廉價貨,還磨光了他心上人的一切耐心,這天上的餡餅也落不到可憐的晉王殿下頭上不是?晉王殿下喜得發狂,只是此時,卻更尊重起來。

  他不敢在觸碰眼前的女子,也不在意這朝夕之事,含笑看了她許久,輕輕地說道,「不必你捨了名聲,只看我如何行事就是。」他自然有辦法,叫大皇子與禹王妃這婚事斷絕。

  「是我要與他和離。」禹王妃溫聲道。

  「你我誰做此事又有什麼分別?況,你還有兒子。」晉王笑瞇瞇地看著面頰微紅的禹王妃,回頭看了看一臉被天打雷劈的楚峰,再看看門口呆呆張著嘴神色變換的楚白,微微一笑,堅決不去看楚離那張黑漆漆的臉,轉頭目光溫柔地與禹王妃說道,「你放心,我會好好兒照顧他們。」

  這話說了,見禹王妃無奈地搖頭笑了,有些溫柔又有些縱容,晉王只恨自己效率太低,急忙起身目光在禹王妃的身上留戀不去。

  「我去了。你信我,大皇兄只要回京,我自然有辦法叫你與他風風光光和離。」晉王再一次默默地感激了大皇子。

  「未辦成之前,我不會再單獨見你。」禹王妃又垂頭去喝手上已經有些涼了的湯水了。

  晉王卻只是一笑,轉身大步就走,走到門口拍了拍臉色有些怪異的楚白的肩膀,這才走了。

  如意見楚白與楚峰都腳底下發飄,頓時十分憐憫地歎了一口氣出來。

  晉王這算是爆了一個猛料啊,也不知可憐的禹王世子,還當不當這廝是好皇叔了。

  「母親與王叔?」楚峰依舊呆呆的轉不過彎兒來,楚白卻一臉異樣地走到禹王妃的身邊,見禹王妃不抬頭,卻微微點頭彷彿默認了與晉王有情。

  就在如意很擔心這大哥來一個「為什麼會這樣?!」的哭訴的時候,卻見這玉樹臨風,因在朝中日久越發生出穩重謙和的英俊青年,竟然如釋重負地吐出了一口氣來,懷著幾分感激地說道,「母親還能尋到幸福,這真是太好了。」

  「咦?」這接受得太快,如意呆住了。

  「晉王叔,比起大皇子,兒子更親近王叔。」楚白從前在晉王身邊的時候都很可惜。

  文帝生下來的幾個活著的皇子裡,晉王慈愛,冀王清越,都是極好的人,只有大皇子這王八羔子叫禹王世子趕上,簡直就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楚白心裡這不是爹,乃是仇人來的,也一直都為禹王妃明珠暗投感到痛心,如今見原來晉王對母親有意,他心裡忍不住生出喜悅。

  「隻你……」她若真的與大皇子和離改嫁給晉王,楚白日後在宗室如何自處呢?

  「兒子都長這樣大,莫非還要母親為我擔心?」楚白就一笑,安撫地坐在禹王妃的身邊柔聲說道,「兒子從前什麼難聽的話沒有聽過?不過是閒言碎語,又算得了什麼?母親只要幸福,兒子就滿足了。」

  禹王妃已經犧牲太多,楚白從小在她身邊長大,知道她吃了不知多少的苦楚,此時默默地握住母親的手輕輕地說道,「母親只要願意,不管誰反對,兒子都會去擺平了。」

  這句話有點兒黑話的意思,可是禹王妃卻覺得心裡熨帖。

  「誰反對,兒子帶兵抄了他的全家。」楚峰反應過來了,在一旁沉聲說道。

  如意默默地掐了咬牙不語的美人兒一下。

  「他還算是個東西。」狗嘴永遠吐不出象牙的廣平王世子才不要說晉王的好話呢,偏頭冷冷地說道。

  「我們都支持呀。」如意眉開眼笑地揮了揮小拳頭扭著小身子叫道,「等二哥二嫂回來,咱們還一家團聚,到時候一輩子在一起可開心了!」

  因晉王已經作保不會叫楚峰陷在邊關,如意就開心極了,覺得幾天知道的都是好事兒,她見禹王妃面上帶著釋然的笑容,就知道她是真的開心,一時便巴巴地說道,「都交給晉王殿下去做!叫天下人都知道,他巴巴地求母親來的!」

  「兒子得趕緊走了。」楚峰拉著抿嘴含笑的宋雲玉的手,突然說道。

  「急什麼……」

  「夫君的意思,咱們快些到邊關,大皇子好趕緊回京和離。」宋雲玉美目在楚峰的臉上流連,見他傻傻不知說話,只用力點著頭表示自己說得對,便忍不住與無奈的禹王妃笑著說道,「母親不知道,我們這是頭一回,特別想看見大皇子。」她說這個就跟說了一句笑話兒似的,把禹王妃與楚白都逗笑了,又說了許多的話,再三與禹王妃告別,這才與楚峰匆匆出京。

  為了早點兒趕到邊關,靜安郡王妃還叫人預備了數匹好馬換著騎,好不耽誤時間。

  不必提楚峰夫妻是多麼想要趕緊見到從前特別討厭的大皇子,隻如意回了王府,將禹王妃與晉王之事說了求廣平王妃在文帝面前敲邊鼓,這就叫廣平王妃大喜,口中說著「早該這麼幹」又請了晉王過府關起門來秘議,如意也不知道這幾位說了什麼,只知道廣平王妃出來的時候眉飛色舞,心情好得不行,見如意來問,就神秘地笑一笑,一臉保密給個大驚喜的樣子。

  如意百爪撓心,天天圍著婆婆轉,楚離看見了簡直氣壞了。

  個晉王這狐狸精,迷住了禹王妃不算,還迷得自家小媳婦兒天天心裡只有他,不是還有用,正該一劍捅死!

  廣平王世子可不是一個忍耐的性子,一邊詛咒慣會做好人的無恥晉王,一邊不得不把自己打扮得越發美艷,天天衣裳不重樣兒地在如意面前走動,方才叫這心裡沒了自己的小東西又想起自己來。

  如意也不過是憐惜禹王妃因此有些忘情,時間一久晉王殿下別的好處沒記住,這白眼狼總叫世子妃背鍋倒是想起來了,頓時大聲往晉王府的方向唾了幾口再也不理會什麼討厭的晉王,轉而去天天趴在門口兒癡癡地往外看。

  「看什麼呢?」楚離近日最喜穿紅衣,紅衣如火美人如玉,色彩濃艷得叫人眼睛都被灼傷一般,立在如意的身邊問道。

  眼巴巴,跟望夫石似的。

  他順手餵了這扶著門巴巴兒看著外頭的小東西一枚蜜漬櫻桃,見鮮紅的櫻桃就在小姑娘的唇間,一點鮮紅的小舌頭不時伸出來舔一舔櫻桃,頓時目光一黯。

  「看,看……」如意嘴裡都是甜水,吧嗒了一下幾乎被噎住了。

  「嗯?」楚離聲音嘶啞灼熱起來,一手撐在小姑娘的頭頂,慢慢地俯下了身去……

  「看大皇子殿下什麼時候能回來呀。」世子妃對頭上的美人一無所覺,滿心扒著門幽幽地說道,「望眼欲穿啦!」

  卡嚓一聲……廣平王世子手上握住的大門,發出了破碎的聲音。

  美貌青年面無表情地抬起身,渾身上下殺氣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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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52:54 |只看該作者

  第187章

  廣平王世子妃再次為大皇子閣下刷了一下仇恨值,深藏功與名,揮一揮衣袖,沒有帶走一朵雲彩。

  廣平王世子看見這死丫頭心裡心心唸唸都是別的男人,更想搞死親爹了。

  當然,世子妃也沒有逃脫被欺負的命運,半夜叫個美人兒壓得翻了白眼兒,舉著小爪子投降並嚴肅保證再也不想大皇子了等等血淚就不必跟人說了。

  只是還沒過一日,廣平王世子又醋了。

  「這個真不賴我呀。」穿得十分美麗婀娜,將自己打扮得跟小仙女兒似的廣平王世子妃抱頭就滾到了無奈的廣平王妃的身後去,可憐巴巴地探出一顆小腦袋來看著面前目光冰冷的美人兒表哥試圖講道理地說道,「冀王的大婚咱們早就知道,我就是去看看,去看看吶。」

  這是作孽喲,不過是文帝隨口一說,怎麼好記掛這麼多年呢?肥仔兒與冀王那真比水一樣清白呀。

  「去看看,穿得這樣好看?」楚離瞇著眼問道。

  「不打扮得好看些,怎麼給你做臉,我覺得挺好。」廣平王妃護著兒媳婦兒,指了指外頭與兒子哼道,「叫車去!」

  今日冀王大婚,看在冀王從前行事十分端正並無劣跡,廣平王妃還是願意給個面子的,況趁著冀王大婚,她還能把自己的嬌嬌嫩嫩的小兒媳婦兒給宗室勳貴女眷不露痕跡地帶著出來走動,日後再出門,也都熟悉不會尷尬。因這個,她回頭理了理如意頭上嘩啦啦作響的一串珍珠步搖笑道,「別聽他的,好看!」

  「母親也好看。」廣平王妃素來英姿颯爽,如意覺得喜歡極了。

  「我可比不得年輕漂亮的美人兒。」廣平王妃眉飛入鬢,笑著抹了如意的尖尖的小下巴一下,拉著如意往冀王府去了。

  今日因是冀王大婚,哪怕冀王因張皇后被廢因此被連累地位一落千丈,文帝也對他冷淡起來,不過到底是皇子,是親王,因此禮部並不敢怠慢,皇子大婚的禮儀都十分鄭重。還有臨近冀王府的幾條街都被封了,王府之外張燈結綵熱鬧非凡,只是如意探頭出去看了一眼,見冀王府外大多不過是尋常的車架,王府宗室的朱輪華蓋車少得可憐,就知道宗室對冀王如今頗為冷淡。

  知道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情,可是如意卻還是忍不住為冀王難受了一下。

  「咱們來了,比幾個落魄王府宗室來了強百倍。」見如意目光黯然,廣平王妃就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又覺得如意赤子之心十分難得,便攬著她柔聲安慰地說道,「廣平王府做出關切,叫人看見才是體面。你這個舅舅……」她歎息了一聲方才說道,「也是為母所累,為人倒是不錯,咱們不必看陛下的眼色冷落他。只要咱們王府對他親近,旁人就不敢小看了他。」

  「舅舅一直對我很上心。」如意扒在車窗看了一會兒,見勳貴來的也不多,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也好。」

  見廣平王妃詫異地看著自己,她斂目板著自己的手指喃喃地說道,「陛下屬意晉王殿下,我都看明白了。若七舅舅再門庭若市,那才是害了他。」就算晉王再有心胸,可是若冀王被人擁戴仰慕,誰心裡會喜歡呢?不如甘於平淡,或許還有更好的一段人生。

  廣平王妃見她想得明白,摸了摸她的頭歎息道,「陛下看著糊塗,每一步都沒有走錯。」

  文帝把長公主嫡女嫁給冀王,自然有他的用意。只怕那時文帝還存著考量冀王是否有為皇的心胸,將這樣血脈尊貴的女孩兒嫁給他,若能即位,那尊貴的女孩兒也有資格做皇后的寶座。可若是不能為皇……流著長公主血脈的這個冀王妃,就是冀王最好的庇護。能夠護住他的生死。

  廣平王妃從前看不明白的,如今越發看得分明,也得歎一聲文帝實在是聰明極了。

  如意卻只是懵懂地點了點頭,鑽進了婆婆的懷裡一路就進了冀王的王府。

  王府之中也是滿目的喜慶大紅,來往賓客下人頗多,廣平王妃護著如意一路往最裡頭的正殿去了,就見裡頭已經端坐了幾位華麗雍容的女客,這幾個滿目高華尊貴不與外頭的女眷相同,還帶著幾分凜凜的傲慢。

  如意目光所及竟泰半認識,都是自己大婚的時候跟著廣平王妃進來過的宗室長輩女眷,便跟著婆婆一同走過去。她如今正得盛寵,文帝連續召見賞賜宗室裡聞名,雖然年紀小又嬌滴滴的,卻並無人敢小看她。

  且廣平王妃抱臂在一旁看著呢,就算如意不得寵,尋常也無人敢與她冷眼。

  如意卻謹守晚輩的禮儀,彼此拜見,坐在廣平王妃身邊一臉明媚地微笑。

  她沒有見到張氏的身影,顯然這位大伯娘是病沒好的節奏。如馨幾個都是未出閣的女孩兒,也不合適出現在這裡,她心中鬆了一口氣,就見廣平王妃摸了摸桌上的茶遞給自己,急忙接了對她歪頭一笑。

  廣平王妃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大腦門兒,婆媳相得的模樣實在叫人看了心裡發酸,一時屋裡寂靜起來,許久之後,方才對面有一個生得有幾分美貌的圓臉貴婦,與一旁的女眷笑指如意與廣平王妃笑道,「瞧瞧這婆婆,心疼兒媳婦兒什麼似的。」

  「你日後得了心肝兒,想必也該如此。」廣平王妃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做婆婆的,就該知道威嚴,豈能與小輩肆意說笑。」那貴婦便臉上一沉正容說道。

  這麼一副規矩的模樣,如意遲疑地看了她一會兒,很久之後才想起來,這位在大婚的時候露過一面。

  是江夏王妃來的。

  這也是久仰大名的老朋友了,如意就一笑,放下茶歪頭無辜地笑道,「母親愛惜我,我心裡感激仰慕得緊。且母親不必裝模作樣規矩,我就在心裡頭可敬畏了。」

  她見江夏王妃臉上笑容僵硬起來,想到這王妃家裡還有個不省心的兒子,前些時候江夏王愁得要上吊,就知道這王妃心裡苦哇,對苦心人何必咄咄逼人呢?隻恭敬地給廣平王妃解了身上的披風慇勤地說道,「我服侍母親。」

  「瞧瞧這兒媳婦兒,再沒有這樣孝順的。」如意正得盛寵,自然有人願意捧著她說話。

  「都是應該的。母親疼愛我,我不過是投桃報李,慚愧慚愧。」純良可愛的小媳婦兒羞澀地垂頭,耳朵尖兒都紅了。

  演技槓槓滴,廣平王妃真是刮目相看。

  「若我得了這麼一個小人兒,也恨不能捧在手心兒疼愛。」一旁又有一宗室女眷笑道。

  「這話我愛聽極了。」廣平王妃指著她神采飛揚地笑了。

  江夏王妃素來看不順眼廣平王妃這霸道的樣子,只是比起根基深厚來,江夏王府確實比不上廣平王府,她心裡雖然不快,卻到底知道分寸不會真的與廣平王妃起了齟齬,不過是酸了一酸。見如意生得明媚可愛,天生的嬌憨純善,看對都笑呵呵的沒有心機,她看著也覺得確實很好,此時想到江夏王與自己說起的提議目光便閃爍起來,笑吟吟看了如意幾眼,便和聲與她嘮家常。

  世子妃有個屁的家常與她嘮,天南海北忽悠了一圈兒,就是不走心。

  她言之有物,說起話來又俏皮可愛,還不咄咄逼人,簡直沒有一處不好,江夏王妃看著她眼睛都亮了,心裡越發生出期待來。

  「你這出嫁了,家裡頭可想念?」她就跟真嘮家常似的,見如意只笑呵呵地看著自己,臉色越發柔和地問道,「彷彿你還有幾個姐姐?可都定親了沒有?若沒有定親,我閒著也是閒著,也來給她相看相看。」

  她細細打量如意喝茶吃點心的樣子,見十分優美風流,顯然都是家中的嬌養,一顆心熱起來,忍不住笑問道,「早我就聽說魏國公府的幾個姑娘都是美人兒,見了你,可知你姐妹。」

  「這些都是長輩們拿主意,我只知道服侍母親,只是姐姐們的親事,都在家祖母的心裡了。」如意實在想不明白江夏王妃跟自己這刮的是什麼風,心裡就警惕起來。

  這位王妃可沒和自己家好成要幫忙的交情來的。

  「不是說……」江夏王妃聽如意的意思是都訂出去了,頓時忍不住詫異地問道,「不是有個七姑娘……」

  她話音未落,如意臉上雖然笑得甜美純良,心裡卻咯登一聲。

  她早就感覺魏國公這行事不對,本以為他意在冀王,沒想到是衝著江夏王府去的。

  怎麼著……想拿親閨女,換真愛她外甥女兒逃出生天呀?

  「我與七姐姐不熟。」如意面上帶笑,語氣卻冷淡了起來,彷彿想到如眉,還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喜歡的樣子。

  她一臉沒心機情緒喜惡都在臉上,這一回,就輪到江夏王妃心裡咯登一聲兒了。

  「聽說她極美。」她扭了扭帕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跟魏國公說好的對不上啊!

  不是說他這個庶女生得極美動人心魄,只要是男人,除非是個死人不然絕不會有人不喜歡的。且雖然是庶女,卻養在老太太身邊當嫡女養大,與姐妹們都好,特別是與廣平王世子妃,那姐妹情深日後肯定守望互助的,又柔順逆來順受,給一耳光只知道哭的聽話極了麼?怎麼到了她問起來,卻這樣冷淡,彷彿有些不睦?江夏王妃心裡七上八下,忍不住看住了如意。

  「呵……」廣平王世子妃是個不愛說假話的好世子妃,斂目,彈了彈衣袖漫不經心地說道,「是很美。」

  這態度就更不對了啊,說好的姐妹情深呢?

  江夏王妃本希望魏七是個傾國傾城的姑娘,好把兒子一顆叫男人迷去的心給迷回來,只是見如意如此,便遲疑起來。

  雖然魏七姑娘頗有些美貌的名聲在外頭,只是尋常人家誰不誇大幾分呢?魏七又彷彿與魏九不大要好,實在無用極了。

  「她定親了沒有?」江夏王妃還是不死心地問道。

  「哎呀老太太忙著六姐姐八姐姐的親事,忙完了就該是七姐姐了。」如意甜甜地一笑說道,「到時候一定告知王妃一同歡喜。」

  連行八的都定親,卻越過了魏七,這顯然是不受魏國公府太夫人重視的小透明兒呀,江夏王妃想到魏國公與自己夫妻的能把人糊弄到天上的話,頓時心裡生出一股子怒火,隻慶幸自己今日遇上了魏九,不然豈不是叫魏國公哄騙,叫身份尊貴的兒子娶一個無依無靠的低賤庶女?

  她隻心裡恨騙婚的魏國公什麼似的,努力了半晌方才死死咬住牙關沒有破口大罵,強笑道,「到時候,我給她添妝。」

  一個庶女竟然敢奢望江夏王世子妃之位,魏國公這王八羔子,她絕不放過他!

  「您真是一個好人。」好聽的話又不要錢,世子妃最喜歡了,魏九順手就發了一張好人卡。

  這姑娘倒是十分可愛天真,生得與眾不同的明媚,怨不得得文帝的寵愛。江夏王妃覺得如意是個極好的,心裡可惜了一下沒有給兒子聘來,卻到底忍不住,又與旁人說笑幾句,便往前頭告狀去了。

  今日冀王大婚,魏國公自然也前來。

  冀王雖然式微,不過到底依舊是皇子,又是嫡子,自己不行了,其實還可以貢獻最後一份光與熱不是?

  大皇子與冀王同出張氏一族,論血緣是無比的親厚,魏國公想到前些天韋妃與自己幾乎絕望的書信央求,心裡忍不住生出了難耐的心痛,想到她對大皇子斷臂之後皇位無望的悲傷,又與自己說起若沒有別的皇子,大皇子就算斷臂也依舊是文帝最重要的兒子,他還是忍不住來與冀王親近。

  冀王只要輔助大皇子,兩個嫡皇子連手,晉王斷然不是對手。

  且若他能將如眉嫁給江夏王世子做世子妃,一則解救了韋妃外甥女兒下半輩子的人生,還可以為自己聯姻江夏王府。

  到時候,江夏王府也是韋妃的助力。

  將這些默默地盤算好,魏國公心中已然有了定計,他叫冀王府中下人引著往賓客眾多的地方去了,就見無數賓客之中,臉上有些不好看的江夏王端坐上手。

  因知道江夏王最近因世子的緣故心情都不怎麼好,魏國公想到如眉的美貌,嘴角便微微勾起一瞬,生出幾分篤定地走到江夏王坐前微微頷首道,「王爺因何事不快?若有……」他才說到這裡,就見江夏王的眼睛睜大了,緩緩起身瞪住了自己。

  這廝竟然還敢出現在自己面前?!

  才聽了江夏王妃告狀的江夏王,看著這個膽敢拿一個庶女糊弄自己的混賬,勃然大怒!

  他堂堂親王府邸,就受這樣的欺辱?!

  王爺多給佛祖上了幾柱香,真以為他吃齋啊?!

  「滾開!」出離憤怒了的江夏王一杯子就摔在了詫異的魏國公的臉上,就聽嘩啦一聲瓷杯在地上粉碎,喧鬧的廳中頓時就寂靜了起來,不知多少含義不明的目光投向此處,看見魏國公面上通紅顯然也惱怒起來,江夏王冷冷一笑,指著眼前這個錦衣中年看著在座之人瞇著眼說道,「京中,但有人與這混賬交好者,就是與我江夏王府為敵!」

  他放出豪言,一揮手,竟身後閃出了數名膀大腰圓的王府侍衛來。

  「拖出去,莫要髒了大好的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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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發表於 2016-4-17 16:53:25 |只看該作者

  第188章

  江夏王驟然翻臉,眾人皆驚,彼此面面相覷。

  雖江夏王府素來風評不怎麼樣,可是也沒有這樣專橫竟然對勳貴這樣侮辱的時候,見驚怒交加的魏國公已經被摁住了,其中幾個朝臣便微微皺眉起身就要阻止,卻見此時門外走進來一個格外意氣風發的錦衣男子。

  這男子英俊逼人,大概是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帶風臉上帶笑十分歡喜的樣子,他聽見大廳之中江夏王的喧嘩微微皺了皺眉,目光落在了魏國公身上一瞬,愣住了。

  原來是他想了多日的好朋友。

  晉王就笑了,玉樹臨風地走到氣得渾身亂抖,倒更像個受害者的江夏王笑道,「王兄因何不喜?」

  他看了看奮力掙扎努力保持自己國公氣場的魏國公,目光一閃便摁在江夏王的肩膀上懇切地低聲說道,「就算他瞎了眼叫王兄不喜,可是今日是七皇弟的大婚之喜,鬧得太厲害,也叫七皇弟臉上不好看。」況魏國公也是冀王的表姐夫來的,江夏王這眾目睽睽來這麼一出,豈不是與冀王結仇?

  什麼時候收拾不行,何必非要在這麼個時候呢?

  還沒走正守在一扇巨大潑墨桃花屏風之後的江夏王妃也皺眉,與江夏王微微搖頭。

  後頭還有一個魏九呢,魏國公府還未分家,同氣連枝,前頭鬧起來,後頭的魏九豈不是也被打臉?

  這個可是魏九的親伯父。

  江夏王盛怒,只是心裡卻也知道厲害,一連串兒為了個王八羔子魏國公得罪冀王與廣平王世子妃這麼愚蠢的事兒斷然是不肯做的。他斂目沉默了一下,這才冷笑一聲叫人鬆開了踉蹌了一下的魏國公,指著他冷笑道,「看在王弟的面上,本王今日放過你。只是日後,你敢出現在本王面前,別怪本王不客氣!」

  換了別的事兒,他不會這樣惱怒,只是魏國公這事兒太無恥了。

  明晃晃拿庶女羞辱他江夏王府!

  「臣不知王爺為何辱我,只是今日折辱,臣也記下!」魏國公忌憚地看了一眼對自己善良微笑的晉王,心中已經暗暗思忖只怕是晉王恐自己聯姻江夏王府因此在江夏王面前說了自己的壞話兒。

  只覺得哪兒哪兒都有這個心中藏奸的無恥晉王,他又知道些晉王在文帝面前很進了韋妃的讒言,連宮中突然就薨了的貴妃之死也與晉王脫不了關係,他就對晉王此人越發防備。

  不知為多少人背了黑鍋的晉王還在善良微笑。

  沒有辦法,最近晉王因真愛了一把,看誰都是笑瞇瞇的。

  「國公身上不好,退場就是。」他溫聲指了指門外,送客的意思很明顯。

  魏國公看了看自己渾身上下的凌亂,再看看在場的眾人望向自己的閃爍的目光,瞇了瞇眼,對他頷首,轉身就走。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並不是江夏王才會報仇的。

  「這混賬!」江夏王氣壞了,見魏國公竟然連個話兒都沒有就走了,越發惱怒起來,甚至進而還討厭了冀王幾分。見晉王一臉春風得意,他也不是吃素長大的,心中也有幾分猜測,因此此時便擠出了一個略親近的笑容說道,「看見他,我這心裡就惱怒得很!我記得他與冀王有親?彷彿,還在朝中保過大皇子的人馬?」

  他在晉王耳邊低聲說話,見晉王點頭,目光一轉便說道,「與他交好的,真是不提也罷!」

  「他家的魏三魏四,倒是還不錯。」晉王為好朋友開解地說道。

  魏三與晉王要好的很,早年還傳出過一二段風流故事,就算是如今,為這二位的相愛不能相守難話本子投出過神聖一票的也不在少數,江夏王頓時就笑了,對晉王擠了擠眼睛露出一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懂你的眼神,看得晉王嘴角抽搐,這才拍著他的肩膀說道,「魏三實在是個好的,你的眼光,著實不錯。」

  怨不得這王弟還挺喜歡魏三那個閨女,在御前經常說好話呢,顯然是愛屋及烏啊。

  「弟弟覺得,王兄心裡想的肯定與弟弟想的不一樣。」叫魏三知道還不再把自己摁水池裡去當王八啊,晉王十分嚴肅地說道。

  「對對,一定不一樣!」江夏王沒想到晉王還是個羞澀的人兒,頓時哈哈大笑。

  江夏王妃聽著前頭隱隱的話透出來,見一場風波叫晉王給擺平頓時鬆了一口氣,這才悄悄回轉回了後頭,就見屋裡如意正在與姍姍來遲的禹王妃搖頭晃腦地說話。她天真可愛,還帶著不知世事的懵懂清澈,孩子氣地抱著禹王妃的手臂撒嬌,嘴裡巴巴兒的都是廣平王世子。

  見她一心都是自家世子,還知道討好孝順婆婆,江夏王妃想到自家那個賜婚的韋氏女,頓時臉就黑了。

  打從賜婚,韋氏女先頭來羞答答地來了兩回,滿眼的算計不必說了,待知道了自家長子的情況,再也沒有登門。不登門不說,據說還在外頭各府女眷處哭訴自己悲慘的命運,活脫脫江夏王府強搶民女了似得。

  這是嫌棄她兒子啊,就算江夏王妃還幾個兒子不在意這個大的,可是這打狗看主人,怎麼著也是不給江夏王妃面子不是?

  心裡不得不嫉妒了一下廣平王妃與禹王妃運氣好,江夏王妃也不說掃興的話,隻拉著如意說笑。

  江夏王在前頭打了魏國公的臉,後頭江夏王妃卻對魏九示好,這就是隻針對魏國公的意思。

  如意哪兒知道自家大伯父叫給侮辱了一回呢,此時正轉著小腦袋很期待地去看外頭,就想看看自家便宜舅媽大婚如何。幸而太平侯府雖然也是十里紅妝地出嫁自家閨女,不過冀王與太平侯都不是張狂的人,不必眾人等多久的,便見花轎進門。如意不敢往前頭去,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射轎門兒跨火盆啥的,坐立不安地等了一會兒,就見遠遠的,一個窈窕纖弱的女子的身影,一手搭在喜氣洋洋的婆子的手上,裊裊而來。

  她生得文雅謙和,就算今日來看她的人女眷並沒有想像那樣多,卻依舊一臉貞靜的笑容。

  「新娘子倒是也穩重大方。」江夏王妃便在一旁輕聲說道,「只可惜了的。」

  冀王算是叫生母給坑慘了,他本是皇子,又是嫡子,比誰都有資格去爭奪皇位,只可惜遇上了一個愚蠢的親娘,生生折了他的大好前途。不必說晉王,就是張妃如今也實在是從雲端跌落了。皇后的名位被廢,又被帝王厭棄趕出宮門,這眼瞅著是叫文帝給徹底休了再也不肯相見的意思,往後算是再也不能翻身了。

  「張……妃,可還好?」張妃這在冀王府裡也不知過得怎樣,隻江夏王妃想著,只怕是不好。

  「聽說有些瘋癲,不過冀王孝順,日後又有她媳婦兒照顧,也過得不會很壞。」一旁就有個年長些的女眷歎了一聲方才說道,「她這忙忙碌碌一輩子,倒落得個這樣的下場,早知道,還入什麼宮呢?」

  這話若早問,張妃也不知道,只是她如今心神喪失哪裡知道外頭的事兒呢?如意一想到張妃如今叫這些女眷議論紛紛,其中很有些很不好聽的話,就忍不住歪頭。

  搶了別人的男人,只怕堂姐死的時候還在心中歡欣鼓舞過,如今又得了什麼好處去?

  只是這話是不能說的,她只笑瞇瞇地跟在廣平王妃的身後,看著一身大紅的冀王妃裊裊走來,又看見了面上帶著淡淡笑容,一雙眼如晨星般明亮的冀王叫人推進門,看著這兩個人彼此目光相對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彷彿帝王的冷落宗室勳貴的冷眼與許多人的譏諷都只不過是尋常雲煙。她看著又恢復了雲淡風輕的冀王,又覺得,彷彿這一個,才該是他的模樣。

  不得不去爭奪拚命機關算盡的那個冀王,想起來叫她心裡為他難過。

  「再沒有這樣般配的神仙眷侶。」見冀王與冀王妃執手相看溫情無限,就有人在一旁笑著說道。

  這個倒是……冀王妃一臉榮辱不驚,半分沒有對自己嫁給一個突然倒了霉的落魄皇子有什麼不願意的。

  見她與冀王患難與共的模樣,江夏王妃想著別人家的媳婦兒都極好,越發氣兒不順了,想到隻自家的那個兒媳婦兒矯情得不行就生氣。

  她心裡不高興臉上就露出來一些,如意轉頭偷偷兒看見,心裡給那個姓韋的倒霉姑娘點了一根蠟,況又想到這姑娘小心眼兒很多,還知道監視晉王,據說還說過阿蘿的壞話,越發在心裡討厭她。

  她偏頭想了想,便帶著幾分小壞水兒地湊到江夏王妃的身邊仰頭天真地說道,「聽說舅……嬸子……」對於冀王妃成了自家美人兒的嬸子,自己也得變一個稱呼,世子妃心裡抑鬱了一下,繼續說道,「平日雖恪守婦道不能時常來王府裡問安,可是張妃娘娘身邊的起居都是詢問十分詳細,可孝順賢惠了。」

  「張妃倒是還有些福氣。」自己死了只怕韋氏女都要拍手稱快的,江夏王妃便捂著心肝兒憋氣說道。

  「只要是賜婚了,不管王叔什麼樣子,她都願意嫁給他,相濡以沫啦。」世子妃繼續捧著臉一臉憧憬地說道。

  江夏王妃只會哼哼了,覺得這場大婚真是太叫人傷心了。

  「您日後,也會享福的。」如意用祝福的眼神看著江夏王妃。

  她是捅刀了,不過據說江夏王妃從前經常不鹹不淡地給廣平王妃兩句好聽的,與她計較心胸狹隘,不與她計較,卻誰心裡不舒坦誰心裡知道。

  世子妃決定幫自家婆婆報個仇,回頭獻寶一下,沒準兒能偷偷兒把公公藏起來還以為自己不知道的那對兒肥肥的山雞給吃掉。

  「好了。」廣平王妃可心裡滿意極了,摸了摸給自己仰頭求表揚的兒媳婦兒,看了看一臉悲催的江夏王妃哼了一聲,目光落在平和的冀王夫妻的身上,見這兩個其實都不是喜歡相爭的性子,又覺得如此還算是很有福氣。她帶著如意上前,看著這兩個喝了交杯酒正垂頭微笑的璧人柔聲說道,「伉儷情深,百子千孫。」

  她與太平侯府不大走動,因此對冀王妃就有幾分生疏。

  「多謝您。」廣平王妃是宗室女眷裡的頭兒,文帝都要避她鋒芒的,冀王妃起身溫和地說道。

  她看了正張著大眼睛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如意,叫這個小小的女孩兒臉上生動的表情逗笑了,掐了一把她的臉笑道,「也要多謝小九兒。」

  「只是該叫舅母,還是該叫嬸子呢?」她歪頭看著如意笑問道。

  世子妃嘴角一抽,知道自己算是跑不了了,拱著小爪子與她叫了一聲嬸子,又捏著鼻子管含笑而立的冀王叫了一聲「叔」。

  因冀王前頭還要待客,因此扶了冀王妃坐下安頓好,求女眷們不要鬧了自家媳婦兒,團團作揖方才往前頭去了。如意知道今日時候不對,因此並不敢在許多女眷面前來隻現出自己,十分端莊可愛地看著眾人說笑一會兒都散去。她臨走前回頭去看靜靜坐在喜床上的冀王妃,又覺得冀王娶了一個真正可愛的人,心裡祝福了一下,她與廣平王妃上車之後,就知道魏國公被打臉了。

  不是誰都有能耐一口氣兒得罪了河間王又得罪江夏王的,如意捂臉哀叫了一聲。

  「他也是!一天到晚只知道這些齷蹉的法子,沒有一點大能耐!」若魏國公用別的法子來退了江夏王府這門親也就罷了,這拿如眉換韋氏女,得多噁心人?況如眉這樣叫人跟添頭似的送進去,日後還能好的了?

  廣平王妃最不喜見這樣魑魅魍魎的,用力拍了面前的小案大怒道,「為父不慈,為夫無義,這樣的東西,我!」她正要說別的什麼,就聽見如意小聲兒嘀咕了一聲。

  「什麼?」

  「大伯父不叫韋氏女嫁入江夏王府,我卻偏要叫她嫁,也給七姐姐出口氣。」如意趴在婆婆的懷裡小聲兒說道。

  憑什麼姓韋的就這樣高高大上,不能叫別人算計呢?

  憑什麼倒霉的都是姓魏的?

  「你的意思是……」廣平王妃瞇了瞇眼,若有所思起來。

  「總之,她不願意幹什麼,就叫她幹什麼!」如意握了握自己的小拳頭,因還沒有想到什麼陰謀詭計沒有頭緒感到煩惱,卻臉色堅定極了,顯然是跟韋氏女對上了。

  「你放心,我給你想辦法。」廣平王妃抽韋氏女兩個耳刮子還幹得出來,只是陰謀詭計就不是王妃娘娘擅長的了。

  婆媳兩個相對無言,默默地歎氣,都覺得難得很。

  不過這些對廣平王世子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這美貌無比特特迎出來的青年立在車旁聽了一會兒,漫不經心地翻看著自己修長美麗的手指,彷彿半點兒都沒有放在心上。

  數日之後,久不在眾人面前露面的江夏王世子突然神色倦怠地出現在了京中最奢華聞名的銀樓之中,指名要買銀樓之中一件水滴狀紅晶的額飾。

  「其形,跟我家世子妃右臀上的那紅痣,一模一樣。」俊美多情目光若春水的江夏王世子,柔情萬種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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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54:01 |只看該作者

  第189章

  江夏王世子這句話出來,大家都驚呆了。

  八卦以風的速度開始在京中沸沸揚揚。

  這個……雖然瞭解韋家很久沒有顯貴的女婿,被賜婚了一下心裡很爽很擔心婚事不成什麼的迫切,可是也不要這樣著緊罷?

  怎麼連臀部上有痣都叫人家世子知道了呢?

  言之鑿鑿的樣子,顯然是親眼看見過呀。

  在什麼樣兒的情況下,才會叫人家世子看見大姑娘藏得嚴嚴實實的小痣呢?聽說還是紅色的!聽見這些誰心裡不得暗地裡想一想究竟是個什麼綺麗風光?

  雖然江夏王世子缺心眼兒只說了這一句就又不見了蹤影彷彿是在王府裡被關起來了,雖然多事之秋京裡太多的大事發生人們都很疲憊,可是這麼一個八卦還是很有市場的,至少這八卦傳到了如意耳朵裡,正在飯桌上跟公公很不孝地搶最後一根雞腿的世子妃娘娘,頓時就呆住了。

  廣平王眼疾手快,急忙從盤子裡奪走雞腿兒,塞進了自己血盆大口。

  「什麼情況啊?」如意顧不得哭著與自家美人告狀,呆呆地問道。

  江夏王世子怎麼突然看重起未來世子妃了?不都說是斷袖來的?

  跟何況什麼時候暗度陳倉的啊?韋氏女怎麼就把屁股亮給人家看了?

  別怪世子妃說話粗俗,不過臀部,本就是屁股麼。

  「一樁買賣。」楚離森然地看著廣平王摀住嘴把雞腿塞進嘴裡最後隻噗地一聲吐出一根小小的骨頭,默默記住了,這才摸著怎麼吃都不畔起來叫人心裡總是不安的如意緩緩地說道,「如今,她只能嫁給他。」

  他自然不會說什麼多餘的話,蓋因這裡頭插手的真不是廣平王世子來的。當日他想要壞韋氏女一把,本叫人往韋家去把那個東西丟到江夏王世子的院子裡再來個關門放狗,誰知道還有比自己更省事兒的。

  晉王殿下跟江夏王世子做了一個交易,教他說了些話,功成身退不叫大家知道。

  至於交易了什麼,晉王是個做好事不叫人知道的,沒有吐露半點風聲。

  「表哥叫晉王殿下做的?」如意頓時感動極了,拱著楚離的下顎小聲兒說道,「表哥把人家的話都放在心裡,真幸福呀。」

  她甜言蜜語了一下,偷笑一下自己被重視得什麼似的,又扒著楚離的手臂仰著小腦袋哼哼唧唧地說道,「叫她使壞欺負人,不過晉王殿下這心眼兒也忒小了。」不就是想爆一下晉王殿下的緋聞麼,怎麼就招來了這樣的報復呢?如意想到曾經阿蘿上門與自己說起這韋氏女還試圖給韋七的房裡塞小妾,哭著喊著一家人等等,真是一點兒都不覺得她可憐。

  「晉王素來心胸不大寬闊。」楚離抱著她細細的腰肢淡淡地說道。

  「雖然缺德,不過很有效。」廣平王妃冷冷看了一眼能吃敗家,眼下幸福地趴在桌子上趁著兒子兒媳不吃掃蕩席面的廣平王,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說道,「晉王出手……罷了,這當做不知道罷。」

  她傾身給如意理了理頭上歪掉了的紅寶步搖,看著眼前搖曳晃動十分璀璨明艷的紅寶,頓時就想起小痣的典故來,不由抽了抽嘴角扶額歎氣道,「除了江夏王世子,她也嫁不得別人。」真是坑死人不心疼吶。

  誰能娶一個小痣都叫人看見了的女人呢?

  特別是這綠茵茵的顏色,彷彿天下都知道了。

  如意也沒有想到晉王的報復這樣凶狠,簡直是置韋氏女於死地的意思,就算韋氏女嫁過去,日後在女眷堆兒裡也挺不起腰桿子來的。她抓了抓頭突然為難地問道,「不過她有小痣,晉王是如何知道的呢?莫非晉王殿下看見過?」

  那晉王就看見過別的女人了,豈不是很不清白?如意覺得比起韋氏女的笑話,還是晉王的清白更要緊一些,頓時拍著小桌子恨恨地說道,「真是殺敵一千,自損五百啦!」便宜韋氏女了,竟然叫晉王看了屁股。

  「表哥沒看是吧?」她緊張兮兮地抓著楚離的衣襟兒,可憐極了。

  這小妻子一雙明媚的眼睛水光盎然,迎著外頭的晨光折射出叫人眩暈的光彩來,楚離心裡哪裡還有別人,只看著她。

  「沒有。」他頓了頓,又不懷好意地說道,「晉王處,我不知。」

  「說好的真愛呢?!」如意頓時捶桌兒。

  她小小一團咬著牙恨不能在桌上憂愁地打滾兒,廣平王妃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抹了抹自己的眼角點她的頭笑道,「你表哥唬你,只怕晉王也沒看過。」

  見如意仰著小腦袋小狗兒一樣期待地看著自己,毛茸茸的,她摸了摸這兒媳婦兒白生生的小爪子這才看著斂目哼了一聲,奸計沒有得逞的楚離挑眉說道,「只怕江夏王府吶小子的話是渾說的,可是?」有沒有小痣什麼的,只怕是編的。

  就算韋氏女沒有小痣,可是如何解釋呢?

  難道亮一亮美麗的臀部,叫懷疑的大家都查看一下?

  這就是一坑,掉進去就別想出來的。

  「原來如此,晉王殿下真是缺德。」如意頓時笑得滾在楚離的懷裡打嗝兒,美了半天,見廣平王已經趁著這個時候把好吃的都吃掉,還滿足地吃了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她吧嗒了一下嘴兒饞得不行,到底忍住了。因今日與楚離說好往魏國公府看看自家大伯父究竟如何了的,她與長輩告辭,又叫人點出了些滋補的人參茯苓與首飾綢緞的一同回了娘家去,才進了門,就見嘉怡郡主出來迎自己。

  嘉怡郡主氣色不錯,見了如意還柔柔一笑。

  這嫂子裝得可賢惠了,噓寒問暖,順便偷偷兒地問了一下魏國公有沒有在冀王府挨揍。

  原來是為了這個等著世子妃,如意看她眼睛亮晶晶地八卦,也忍不住問道,「我在後頭什麼都沒看見,大伯父莫非被揍了?」

  「眉毛上頭破了,一頭水,彷彿是被砸了。」當日魏國公盛怒回府惱火得不行,一身狼狽都在嘉怡郡主的眼睛裡了。她想到那時魏國公的樣子就想笑,低聲與如意說道,「八妹妹看見了眉飛色舞的,就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見如意面色有些不虞,她心裡一緊急忙低聲問道,「我只知道他得罪了江夏王叔,卻不知為了什麼,莫非這個你知道?」她不笑時,面上就生出淡淡的冷酷。

  「嫂子再想不到的,大伯父想把七姐姐送江夏王府去。」如意難掩厭惡,一邊往老太太的房中去,一邊冷冷地說道。

  嘉怡郡主目中一縮,頓時生出惱怒來。

  「我說了七姐姐幾句不大中聽的話,想必江夏王妃不會再看重七姐姐。且韋氏女這不是名揚四海了麼,叫我想著,這實在是一段良緣。」

  如意見嘉怡郡主渾身上下陡然生出淡淡的殺氣,急忙安慰了一下這嫂子,不然幹掉魏國公事小,這一守孝不單她前程似錦的堂兄要丁憂,這嫂子想生個兒子還得出孝也不必提,她那幾個待字閨中的姐姐還得嫁人來的。這事兒可大發了,比魏國公生死要命多了。

  「我說這流言起來得這樣怪。」嘉怡郡主冷笑了一聲,又目光有些譏諷地與如意說道,「沒想到父親,竟然還有這樣一心為他人想的時候。」張氏這病倒在家中多久了?奄奄一息,最要命的時候太醫都說給預備棺材了。就這樣兒呢,魏國公竟對張氏不聞不問,從不曾往病榻前頭去看的。也就是張氏這病得昏昏沉沉不知道,不然早就叫這無情的人給氣死過去了。

  只可憐如玉如薇日日守著張氏,晝夜不眠人都消瘦了。

  「不提她,我覺得噁心呢。」如意大好的心情可不是說別人的時候,與嘉怡郡主一同到了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正看著身邊的如馨咬牙切齒地跟如眉繡花兒,見了如意進來,頓時就露出笑容,急忙叫身邊的丫頭下去預備如意喜歡的點心茶水,又喚了如意到自己面前含笑點她說道,「小沒良心的,王府裡住得歡喜了,不記得祖母了不成?」

  她仔細地看如意,見她穿了一件柔軟清逸的束腰百合裙,頭上紅寶一顆一顆串起來垂在耳邊,微微一動就靈動無比,倒是比從前更添了一分嬌艷。

  她的臉上也帶著安逸愉悅的笑容,顯然在王府過得很好。

  孫女兒過得好老太太就放心了,見她抱著自己撒嬌,便與後頭給自己施禮的楚離笑道,「這丫頭越發嬌氣,叫阿離辛苦了。」

  要不世子能管妻子叫「嬌嬌」?楚離俯身和聲道,「這才歡喜。」

  「想不想我?」因寧榜眼非要要自己一個親手繡的荷包,如馨都要愁死了,捏著繡花針殺氣騰騰的對著眼前的繡活很久了。

  她早就想撇開手,只是因沒有理由不好意思罷了。如今見如意來了,她頓時在心裡歡喜了一下,飛快地丟了手上繡了一朵歪歪的雲彩的荷包拉著如意的手眼睛亮晶晶地問道,「什麼時候咱們再出去玩兒?家裡悶死了,母親只知道給二哥哥尋媳婦兒,哪裡記得我呢?」

  「六姐姐先繡荷包罷。」如意看了看抿嘴兒轉頭嫣然一笑的如眉手上那繡了桃花層層疊疊艷麗無比的繡活兒,再看看如馨的那朵歪雲彩,默默地擦了汗可憐了一下未來六姐夫,這才探頭去看如眉手上的,就見桃花絢爛大朵大朵的粉紅深深淺淺,栩栩如生,忍不住在口中讚了一聲眼睛亮晶晶地說道,「真是,真是極好極好的,很好看呀。」她還轉頭與楚離問道,「表哥說是不是?」

  「我做著玩兒的,九妹妹喜歡,送給九妹妹。」如眉臉微微紅了,偏頭羞澀地說道。

  這羞澀柔弱的模樣,叫楚離頓時臉一冷,看了這桃花圖一眼,淡淡道,「不怎麼樣。」

  如眉卻彷彿知道他為何會這樣說,並不感到受傷,反而摀住嘴眼睛彎了起來。

  「這個……家中有悍夫,見笑了呀。」如意咳了一聲拱了拱自己的小爪子,十分厚臉皮地說道。

  「行了,就跟不知道你炫耀似的,你姐姐不過是不與你計較。」老太太心裡對幾個孫女兒一視同仁,雖然更寵愛如意,然而如眉也不是她冷落的,只是眼下看見如眉羞怯美麗,她忍不住就在心裡疲憊地歎了一口氣,揉了揉眼角面上不顯地溫聲說道,「你七姐姐性子軟和,你可不要只知道欺負她。」她頓了頓便不著痕跡地問道,「你在外頭走動,可知道誰家有上進的子弟?」

  連自己都問了,想必如眉的親事是真的不好了,如意心裡一頓,想了想便關切地說道,「七姐姐在京中頗有美名,若老太太信我,我就相看相看?」

  如月如畫當年能嫁給勳貴官門嫡子實在是那時魏國公府正是鼎盛之時,榮華正好因此撿了便宜。眼下魏國公被彈劾丟了官,正是最落魄的時候,如眉又是庶女,這時候好些的府邸只怕都不肯登門的。

  「也好。」老太太見如眉仰頭一臉擔憂地看自己,便安撫道,「我只是累了些,無事。」

  「老太太不要給孫女兒尋更好的。隻尋常人家兒,彼此配得上不必費心的就好了。」尋常人家的庶子倒是有上門求親的,只是老太太怎麼看得上呢?也是因心氣兒高不肯叫如眉吃虧方才拖到現在。

  老太太比之如意更知道魏國公心裡的想頭兒,待知道江夏王府與魏國公翻了臉,心裡就一顆大石落了地,有閒工夫來給如眉慢慢兒打算了。眼下她就帶著幾分輕鬆地笑道,「內憂外患盡去,我這心裡就鬆快了。」

  只是魏國公又請了幾回太醫,雖然隻宿在前院兒,可是老太太總是覺得心裡很擔心。

  她知道魏國公最近經常吐血,只是再如何,這太醫請得也忒勤了些不是?

  「您請好兒罷!」如意滴溜溜轉著自己的大眼睛,看著美貌傾國的姐姐,摸著小下巴就笑了。

  如眉被她笑得渾身發冷,又叫她身後的九妹夫用懷恨的眼看著,冰火兩重天,真是再沒有如此害怕的時候,比害怕親爹還要害怕九妹妹賢伉儷。

  難得被庶女惦記的親爹魏國公,此時也遇上了叫自己萬分惱怒的時候。

  此時外頭天光燦爛,書房之中卻一片的昏暗,魏國公一臉鐵青地坐在一張紅木大椅之上目光森冷,一個衣裳半推白嫩妖嬈的美貌女子跟一條蛇一般依偎在他的懷裡,面上卻是一片的死白不敢抬頭去看頭上的主子。

  她渾身都在發抖顯然是恐懼到了極點,又努力地在魏國公的身上使出了萬般的手段來,卻只看著沒有動靜的魏國公,花容失色,幾乎不敢置信……正是盛年的國公爺,竟然……

  「滾!」見這女子一臉古怪,魏國公頓時大怒,將這來不及披上衣裳的女子給踹出門去,之後疲憊地跌坐在椅子上,撐著頭臉色陰晴不定。

  這麼久了,該吃的藥都吃了,為何,他竟然還是不能如從前的樣子?

  太醫莫非是庸醫不成?

  如花美眷紅顏知己,難道日後,只能看著?

  下半輩子怎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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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57:58 |只看該作者

    第190章

  魏國公的心路歷程如今只有國公爺自己知道。

  打從如意出嫁至今,魏三一顆心都在打聽閨女在王府的日子過得如何。張氏重病渾渾噩噩,如玉如薇也只顧著親娘哪裡記得自己的可憐老父親呢?老太太看見長子也跟看見仇人差不多了,許久都不肯見魏國公,魏國公心裡孤單寂寞冷又有誰知道?

  他此時一臉傷痛悲情地看著書桌之上,一個小小的血紅的雞血紅印章,又想到那一年,那個含羞帶怯的少女與自己說起的話。

  這印章如血,就如她對自己的心意。

  陰差陽錯他與她不能廝守終身,可是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心愛的女孩兒,落到那吃人的地方去。

  江夏王如此暴戾,江夏王妃的名聲也不大好,江夏王世子更是一個二百五,叫她嫁到這樣的人家去,豈不是送死?

  心裡想著這些,魏國公的臉上露出一份傷感與寂寞,抬手摸了摸桌上的印章。

  他依稀記得,河間王第八子是沒有婚配的,雖然並不能繼承王府,可是河間王府顯赫,也足夠叫他心愛的孩子有個圓滿榮耀的人生。

  想到河間王,魏國公默默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兒,只覺得自己頭上還疼得厲害呢。只是眼下也顧不得這個了,起身走到外頭,見兩個哆哆嗦嗦不敢抬頭看自己,恐被遷怒的小廝站在不遠處,他瞇了瞇眼,目中閃過一份殺意,卻隻忍住了冷冷地問道,「我記得,九丫頭今日回府?」他又想到如意,眼角便露出淡淡的笑容來,見那小廝應了,便舉步道,「咱們過去看看。」

  如意素來在他面前沒有什麼狂悖之處,又可愛又討喜,雖然上一回別宮有婆子哭著回來告狀說叫如意打了,只是魏國公卻素來知道身邊奴才驕橫,只以為是衝撞了如意。

  「世子妃在老太太處呢。」其中一個小廝臉上一苦,小聲兒說道。

  老太太前兒才把長子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如今也不知氣兒消了沒有。

  「還有誰?」魏國公一邊走一邊淡淡地問道。

  「幾個姑娘素來都在。」這小廝見魏國公身上換了新衣裳,走路帶風依舊威嚴無比,也不去看他臉上眉梢兒處淡淡的傷痕恭聲道。

  魏國公對幾個女孩兒之中,如馨定親給寧非倒是覺得賺了,只是如玉這丫頭素來不馴與自己不恭,又嫁給了一個狂悖無德,據說在邊關往死裡欺負構陷韋妃的宋雲焱魏國公心裡是極不喜歡如玉的,此時臉上冷淡了幾分,到底什麼都沒有說便往老太太的春暉堂中去了。

  走到半路見夏花燦爛,他微微遲疑,又命人折了幾枝開得絢爛的花枝來放在手中。他本也是極英俊的男子,此時與花枝在一處,竟透出了幾分風采。

  只是再英俊,如意看見這大伯父又來了,也笑不出來了。

  若只是尋常小事,她只會笑嘻嘻與魏國公打哈哈你好我好大家好,只是如眉這事兒做得太噁心,如意都想破開這大伯父的心看看是什麼色兒的。

  怎麼就能把別人的外甥女兒當成仙女,自己親閨女就不是人了?

  「九丫頭生得好了些,是世子愛惜的緣故。」魏國公乾巴巴將花枝丟給老太太身邊兩個努力藏住不屑的丫頭,心平氣和地給老太太施禮方才坐在了母親的下手低聲道,「這是母親最喜歡的花兒,兒子知道母親必喜歡,因此折了些。」他見老太太臉色冷淡,因素來是個心胸寬廣的人,也不計較,垂頭說道,「母親真要與兒子這樣惱怒?傷了身子到底是兒子心疼。」

  「你來做什麼?」老太太斂目說道。

  「九丫頭好容易回來,到底是兒子從小看顧到大的,何曾不想念呢?」魏國公平靜地說道。

  這話就十分之騙鬼了,如意仰頭看天。

  她大伯父親閨女嫁出去好幾個,也沒說個想念啥的。

  老太太也知道兒子無利不起早的性子,皺了皺眉頭搞不清魏國公這發了什麼瘋兒,只是為未雨綢繆的緣故,她哼了一聲指著楚離緩緩地說道,「阿離忙碌得很,九丫頭確實難得能與他一同回來一趟。」

  她一隻手若有所思地在手腕的佛珠之上轉動,見魏國公看都不看一旁臉兒都唬白了,單薄柔弱的身子哆哆嗦嗦的如眉,心裡微微一鬆方才提起精神說道,「阿離如今忙著督建皇陵,旁的一概忙碌不問。」

  她擔心魏國公這是靜極思動,想要走楚離的門路往朝中去。

  「世子辛苦。」老太太說到文帝的皇陵時,魏國公目光閃了閃。

  文帝竟然要督建皇陵,顯然是覺得自己大限將至了,此時諸皇子,誰能上前一步,就該是最後的一步。

  「可辛苦了,再挨累,我都心疼要進宮與陛下央求了。」如意見如玉側坐,將如眉纖弱單薄的身影給擋在了自己的身後,對哼了一聲扭頭不理的姐姐擠了擠眼睛,不過可不敢去戳這姐姐薄薄的臉皮兒,就笑嘻嘻地與魏國公說道,「大伯父既然在家這樣空閒……」她敏銳地看見魏國公臉上抽搐了一下,這才晃著小腦袋說道,「也該去瞧瞧大伯娘呀。連我們這些小輩都去了,大伯娘看不見大伯父,心裡多想念?」

  「母親有我們就好。」如玉冷笑一聲說道,「母親不過是身上病了,總比別人強些!」

  「別人?」如意配合地眨了眨眼睛。

  「又是斷臂又是破相的,叫我說,隻病在身上,實在是有福氣的人。」如玉翻看這自己白皙的雙手,臉色冷肅地說道。

  這說的豈不是韋妃與大皇子?!

  魏國公心裡有鬼,見如玉的目光如同星辰一般閃亮,亮得叫人心生恐懼,他不管如玉這是聽了外頭的傳言有感而發,還是刻意針對,頓時大怒道,「一個閨中小姐,怎能議論旁人家是非?!一點仁善皆無,只知譏諷,人性惡毒不過如此!」他才喝罵了如玉一聲,竟只覺得面上一痛臉一偏,一股淡淡的血氣在口中蔓延,詫異轉頭,卻見老太太一臉惱怒地收回了手。

  他竟然挨了母親一耳光!

  「她是我養大的,性子都隨了我,如今,你是指摘我?!」老太太厲聲罵道,「八丫頭如何我不知,隻你如此不孝,就是世間罕見!」

  「兒子不敢。」魏國公還想往前朝風雲變幻呢,自然不敢背不孝的罪名,急忙起身告罪道。

  「別人破相實在是十分可惜的,誰聽了心裡不唏噓一聲呢?」如意見魏國公老實了便笑嘻嘻地在一旁說道,「原是我的過錯。因禹王府二哥要往邊關去了,難免想要知道知道那頭兒的信兒叫自己心安,正好聽說了大皇子與其側妃之事。回家又聽說大伯娘病得沉了,就拿這個安慰了八姐姐,八姐姐也是擔心大伯父為大伯娘擔心,因此也這樣來安慰您呀。您放心,比起那側妃,大伯娘沒事兒。」

  她仰頭天真純良,處處為魏國公著想,屋裡的人頓時都感動了。

  如眉雖然害怕生父,卻也忍不住舉起了繡著蓮花兒的帕子,摸了摸自己感動得落淚的眼角。

  魏國公,得多真愛自己的夫人吶,國公府裡真是充滿了愛。

  如意出言,魏國公再不高興也只能忍了,況如意多單純的小姑娘,怎麼會刻意欺辱韋氏呢?

  「且要我說呀,旁人破相是叫人心裡難過的事兒,那側妃破相了,我倒覺得是一件好事兒。」世子妃覺得大伯父連口血都沒吐,想必是大安了越發放心,便笑嘻嘻地雙手合十說道,「據說那側妃生了一副倒霉樣兒,如今破了相相當整容,沒準兒霉相破了,她還可以少倒霉一點點。」雖然大家都不知道什麼叫整容,不過看如意眉飛色舞的樣子,就覺得都知道了。

  「你!」

  「從有了她,大皇子就不順心,這京中富貴皇子宗室雲集,大皇子卻被擠兌到邊關吃沙子這麼多年,兢兢業業卻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這還剋夫呢。更不要提她這些年不僅自己坎坷,還連累大皇子數次,如今大皇子胳膊都沒了,還被奪爵,誰又知道是不是因她而起呢?」如意便對魏國公笑瞇瞇地善良地說道,「叫我說,大皇子納了她,實在是救了旁的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別人都知道她霉運興旺,因此特特兒叫大皇子收了她。」

  這話說得太誅心了。

  世人大多信風水相術,身份越勳貴的越相信。

  要不怎麼有那麼多的皇子啥的,希望叫人看出自己有個帝王之相呢。

  魏國公一下就知道厲害了,比起如玉的冷言冷語,如意這話才是溫柔一刀,他心裡打了一個寒戰,目光驚懼。

  這話若是傳出去……韋妃的名聲不必提,隻大皇子……心裡會怎麼想?

  「你……」

  「罷了罷了,原是我說得多了些。」這話如意才不跟魏國公多說,叫他心裡嘀咕去罷,不過是為了叫魏國公不要與姐姐們為難罷了。

  她見魏國公面上頗有驚疑之色,又露出了十分可愛狗腿兒的笑容,見老太太也面帶笑容微微頷首,也跟著齜牙一笑回頭喝了眉目微挑的楚離給自己端來的茶水方才含糊地說道,「只是側妃不過是一個妾,說了髒了咱們高貴的嘴,不提也罷。」

  她嬌氣地揮了揮手。

  魏國公默默地忍了,然見韋妃這樣委屈,心裡越發不願意叫她的外甥女再有與她相似的不幸,按捺住心中的憐惜,他看向如意。

  如意無辜回望,不過三息,小身子一歪,臉被塞進了自家美人兒香氣繚繞的懷裡。

  楚離哪裡肯叫妻子看別人這樣專注,見魏國公一怔收回了目光,便淡淡地說道,「她不愛看了。」

  不愛看了……

  不愛看誰?

  魏國公早知道楚離狗嘴吐不出象牙,再沒想到他竟然長輩的面子都不給,心裡生出一股子怒火,他握了握拳頭,勉強鎮定地與楚離問道,「我記得世子與河間王府交好。」

  「多新鮮呀,您兒媳婦兒就是河間王府的郡主,最交好的該是您呀。」如意奮力探出一顆小腦袋來說道。

  楚離不動聲色地把她摁回懷裡,拿長長的袖子將她遮蓋住,方才無悲無喜地說道,「與國公無關。」

  「你到底要說什麼。」廣平王世子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管你屁事!」,老太太實在聽不下去了,皺了皺眉頭便與俯身的魏國公不耐煩地說道,「你又想做什麼?我隻與你說!」她指著魏國公冷冷地說道,「大哥兒媳婦兒再沒有一處不好的,你若是想要生事,只怕河間王又要上門,到時候,我老天拔地,只怕就救不得你!」

  「兒子只想,河間王府八公子似乎並未做親。」魏國公垂目說道。

  老太太一怔,遲疑了一下。

  「若喜上加喜,豈不是大善。」魏國公目光飛快地在如眉身上掠過,見老太太神色緩和下來,便慢慢地說道,「若八公子並未定親,知根知底的,到底比別人家的姑娘強些。」他平靜地說完這個,見老太太皺眉彷彿是覺得自己又功利這回想要巴結王府,一旁的楚離臉上冷笑,一隻手竟然擰了嗷嗚一聲彷彿十分心虛的如意腰間一把,他頓了頓便說道,「倒是天作之合。」

  「這個不行。七丫頭是庶出,王妃不會肯的。」老太太哪裡會被兒子說動心,擺了擺手,心裡卻一鬆。

  魏國公既然能想要把如眉賣到河間王府去,可見前些時候江夏王世子大庭廣眾一席話,是斷了他的後路了。

  韋氏女必不得不嫁給江夏王世子,如眉就用處不大了。

  「兒子知道了。」魏國公面上遲疑了一下,方才說道,「可惜了的。」

  「可不是可惜了。」老太太其實也很喜歡生得人高馬大十分英武,還頗為直爽的熊八來的,只是河間王妃看似柔弱,實則十分不好親近,且魏燕青已經娶了嘉怡郡主,這再兩家結親不大好聽,她想了想便歎息道,「英雄美人……那孩子心性澄明,河間王府家風也好,若嫁給他定然能一心相待。七丫頭沒有這個福氣。」

  她說起這個意興闌珊,又叫如意幾個勸了「天涯何處無芳草」,方才罷了。

  嘉怡郡主在這公公面前當了半天小透明兒,涉及了自家熊八哥的親事問題,竟然沒插上話兒。

  魏國公才不想跟對逆子死心塌地的不孝兒媳婦兒說話呢,只是老太太等人的話都是虛的,他忍辱負重,便與嘉怡郡主問道,「你八哥年長,親事是該上心些。」

  「八哥月餘就回京,母親會給他尋妥帖的親事。」若只是公公,嘉怡郡主斷然懶得回來這麼個問題,只是看見對面面無表情的楚離,惡毒嫂子哼笑了一聲懶洋洋地說道。

  廣平王世子掐著招蜂引蝶的世子妃的腰間小軟肉,默默地擰了一個轉兒。

  比小黑屋有力多了。

  雖然不疼,可是含義是凶殘的,世子妃已經淚灑衣襟,比竇娥還冤。

  蒼天可鑒!

  熊八這朵爛桃花,早,早被胖豬蹄兒給踢走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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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58:42 |只看該作者
   

  第191章

  廣平王世子妃被掐得哭哭啼啼的時候,風塵僕僕的靜安郡王也帶著自家王妃趕到了邊關。

  作為一個被文帝看重的能夠信任的「愛孫」,楚峰什麼都不想管,就想好好兒攏住邊關的兵權不叫妻子吃苦,熬幾年便回京與母親一家團聚順便再生一二三四五個小包子來,三個像媳婦兒兩個像自己以後在家裡給兒子閨女們當馬騎等等等,因想得很美好很開心,郡王殿下幾乎是快馬加鞭就趕了過來,才到邊關,雖然老實可是到底見識過沙場的楚峰就微微一怔。

  邊關太安靜,沒有半點廝殺,顯然是早就平定。

  不過是算是好事,代表宋雲焱給力,想必會叫文帝更高興,公是封不上,不過起碼也得是一個一等候。

  混得好點兒,世襲罔替未必,至少三代不會降階還是可以有的。

  宋雲焱是宋雲玉的嫡親幼弟,楚峰自然是上心的,見了眼前的邊關,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他帶著人緩緩進關,見四處都是百姓在重新修繕房屋邊城,頓了頓又出關直接去了宋雲焱山裡的營地,見宋雲焱迎出來,急忙從車裡扶出了妻子。

  宋雲玉一路雖然疲勞,可是看見精神不錯的弟弟眼眶都紅了,急忙上前摸著他的臉垂淚道,「阿焱瘦了。」

  「瘦了才是我的好處。」宋雲焱得了文帝的聖旨許他回京,雖然封賞什麼都沒有提及,只是他卻並不擔心。

  他是英國公之子,又有廣平王夫妻出言,想必文帝不會虧待了他。

  瘦了,才叫鞠躬盡瘁吶。

  「隻阿姐這次要在邊關吃苦了。」宋雲焱人帶了喜氣兒,比平日裡看起來多了更多的精神,見姐姐看著自己十分心疼,他心裡微暖,又想到在京中的如玉,低聲說道,「陛下命我攜大皇子一家入京,日後這邊關就是姐姐姐夫的天下,旁的不說……」他舔了舔嘴唇,將邊關各處守將及家眷的性情人品一一說了,又與宋雲玉說道,「好的人家阿姐便多走動,不好的,不理睬也就罷了。」

  「知道了。」見他還在為自己擔心,宋雲玉忍不住抹了眼角笑了。

  「大皇子呢?」楚峰可不願意叫大皇子做爹了,世上哪個有要宰了兒子的親爹呢?

  況靜安郡王已經被與自己推心置腹,秉燭夜談的晉王感動得一塌糊塗,心裡只知道慈愛王叔,不知道親爹了。

  得虧郡王殿下是個不善言談的人,不然還不定得秉燭幾夜呢。

  當然,晉王殿下自己孤枕難眠,因此也不願意看侄兒們天天抱著軟乎乎香噴噴的媳婦兒睡覺這樣陰暗無恥的小心思,就不要曝光了。

  不然有損王叔的形象來的。

  「他身上不好,又失血過多。」宋雲焱救了大皇子顯然不懷好意。

  這人吶,死起來很容易,活受罪就是求生不能了。宋雲焱眼看著大皇子被斷臂之後再去解救,順便趁亂把這人渣的胳膊剁碎了的事兒只能是個秘密,這如今特別有良心地給大皇子嘴裡吃著百年人參吊著他的命聽著他夜夜哀嚎,順便圍觀一下大皇子身邊的倫理愛情大戲之類的,他就覺得這日子還是挺有意思的。

  比京裡頭有趣兒的多。

  「能上路?」楚峰大臉皺了皺,突然問道。

  「姐夫很急?」宋雲玉哪裡知道京裡還有人望眼欲穿呢,便含笑問道。

  「急得很。」急死了好吧,靜安郡王本就是一個什麼都在臉上的,越發搓著手說道。

  「姐夫說能上路,他就能上路。」宋雲焱溫潤清明,見楚峰與宋雲玉都吐出一口氣,他瞇了瞇眼,默默地回想了一下上輩子的事,竟然沒有想出什麼頭緒。

  將心中的疑惑都壓在心底,他也知道楚峰夫妻不會傷害自己,便指了指遠處的城中的院子和聲說道,「論理,姐姐姐夫也該去拜見,順便……」他微微地笑了,目中閃過淡淡的冰冷,撥拉自己身上的灰塵緩緩地說道,「把虎符取回來。」

  大皇子手裡的虎符他沒有拿,不過是不想招人忌諱。

  「行!」楚峰爽快地應了,因特別著急,勸了宋雲玉留在弟弟處休息,只是後者卻不肯,與他一同入城到了一處最奢華闊氣的庭院之中,通傳了那幾個一臉驚慌的丫頭小廝。楚峰素來對丫頭不上心,見其中幾個看見自己就跟見了鬼似的,便有幾分不快,回頭與宋雲玉呆呆地問道,「她們為何這樣看我?我生得奇怪麼?」

  其中幾個的眼睛亮得很,還帶著叫自己不舒服的感覺。

  「大概對你刮目相看。」宋雲玉半點未將幾個丫頭放在眼裡,柔聲拍了拍他說道。

  「我想起來了!」楚峰被提醒了一下,頓時恍然地說道,「這幾個穿得跟主子似的,定然是韋氏這個不知規矩的身邊人!」

  他從前給大皇子做庶子的時候沒少被韋氏身邊的丫頭鄙夷,還因為這個挨了大皇子的打叫跪在院子裡一跪很多天。他頓時就十分不快,又見這些丫頭十分沒有規矩,其中兩個格外出挑的竟然裊裊含笑而來,給自己福了福鶯聲道,「多年不見二公子,奴婢們再沒有想過會有與二公子重逢的一日!」

  這兩個丫頭眼淚朦朧,順便帶著幾分炫耀地看了一臉漠視的宋雲玉一眼。

  「你們……」楚峰對幾個丫頭從來沒有好感,他雖然人傻了些,卻敏銳地感到這是對宋雲玉示威,頓時皺眉,迎著兩個丫頭驚喜的眼哼了一聲道,「竟敢不給王妃請安?」

  「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是這麼個意思了,這兩個丫頭頓時一待。

  「拖到中庭去,叫齊人看,這兩個竟不知尊重王妃,各罰五十軍棍。日後都給本王記住了!這王府裡頭王妃當家,本王也要聽王妃的話。誰再敢對王妃有一點不好,不要怪本王不客氣!」

  楚峰在宋雲玉面前訥訥,然而在聞訊而來的驚懼的下人面前,卻露出了格外的威風與威嚴,他頓了頓,見宋雲玉正含笑看著自己,一雙美目柔情似水,頓時臉紅了,吭哧吭哧地問道,「王,王妃,為,為什麼這樣看,看我?」

  他變化得太大,宋雲玉忍不住笑了。

  「你護著我的樣子,真英武。」她柔聲說道。

  楚峰哼哧了一聲,小聲兒嘟囔了一句,只是卻叫人聽不清楚。

  此時庭院之中只有兩個丫頭的哭嚎聲,因殺雞儆猴,楚峰對這兩個的求饒與求助都充耳不聞,只看著眼前噤若寒蟬的下人呵斥道,「五十軍棍打不死的,本王都給賣到北戎去!」

  這話更厲害了,不單下人們看向宋雲玉的目光帶了敬畏與討好,連聞訊而來的韋妃,也忍不住眼前一黑!

  這兩個丫頭是她身邊最親近的,卻進門就叫楚峰給往死裡打,立意打死,這就是楚峰在打自己的臉,踐踏她的尊嚴了。

  想到當年楚峰不過是個庶子,半點沒有叫她看在眼裡,如今小人得志竟然猖狂起來,韋妃氣得渾身亂抖,腳下踉蹌了一下,喊了一聲「住手!」卻無人理睬,不得不快步走到楚峰的面前冷笑道,「好一個威風凜凜的郡王殿下!怎麼著,莫非人起來了,就不知長幼尊卑?!」

  「你是什麼東西,也在本王面前論尊卑!」楚峰出京之前深深地背誦過弟弟弟媳婦兒給的語錄,此時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聲音隆隆地說道。

  「什麼?!」

  「一個妾室,你去服侍大皇子才是你的本分,要耀武揚威,先扶正了再說。」楚峰冷了一聲說道,「還是母親寬縱了你,不然就你一個妾室,只配在門口給打一輩子簾子!」

  這話是賊兮兮的廣平王世子妃友情貢獻,靜安郡王背靠許多心裡藏著壞水兒的小夥伴兒給出謀劃策,一點兒都不害怕一個沒用的韋妃,見她面上還有一點傷痕,有些駭人,便悶悶地問道,「你這是整容了?」

  「你如何說出這樣的話?!」韋妃聽到這句,臉色突然大變!

  楚峰摸了摸頭,見她一臉叫自己不舒坦的審視,心裡卻忍不住有些不快,況大皇子更要緊些,他上前一把將韋妃推倒在地,踢了一腳哼了一聲說道,「母親將大皇子交給你,你卻服侍成這樣!可見你的無能。待回京,自己去給陛下請罪!」

  他先給韋妃定了罪,不過覺得自己背得差不多了,見韋妃一臉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樣子,卻只是在心底沒有半分波瀾地往裡走。

  不必韋妃帶路,只一聲聲淒厲的哀嚎,就叫郡王殿下知道親爹在哪兒了。

  「你要謀害王爺麼?!」見這夫妻兩個越過自己就要往裡頭去,韋妃頓時露出了驚恐來。

  「側妃娘娘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楚峰夫妻壓根兒沒理睬她,不過稍稍駐足見那兩個丫頭不過十棍就被打斷了氣兒被拖走便揚長而去,威風凜凜叫下人議論紛紛。韋妃看著這些下人看向自己閃爍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只怕是大勢已去,這群下人日後只會奉承楚峰與宋雲玉,對自己再沒有恭敬不說,為了討好新主子,只怕還要踩著自己。她心裡正為自己傷心,就聽見不遠處,一把柔柔的聲音和氣地說道。

  「王爺可是咱們殿下的親兒子,若會謀害,豈不是說姐姐的昊日公子,也會謀害生父?」

  韋妃的面前,一個生得與她年輕時有九分相似,眉目美麗嫵媚的女子,穿著飄逸的宮裝立在一棵樹下,嫣然一笑。

  她艷光四射,生生奪了天地間的光彩去,甚至比如今不再年輕,又面上帶傷的韋妃美麗不知多少。

  「你渾說什麼!」楚昊是韋妃掙命一般生下的獨子,生得漂亮聰慧,被韋妃愛若寶珠,怎能被如此詆毀,頓時大怒道,「他怎敢與昊兒相提並論!」

  「都是庶子,叫妹妹說,您的昊日公子,還不及王爺的十分之一呢。」這美人兒全然不在意韋妃吃人一樣的目光,披著輕紗的手臂抬起,無端風情萬種,目光瀲灩地說道,「都說醜人多作怪,姐姐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我都替殿下感到羞恥,無端叫人笑話呢。」

  左右大皇子也不在,沒有她表達真愛的地方,她目光柔軟地看著記恨地看著自己的韋妃,便笑道,「幹吃閒飯的廢物點心,是不配與郡王相提並論。」

  她一席話把韋妃母子貶到了水溝裡去,韋妃氣壞了,厲聲道,「趙姬!」

  「姐姐別惱。惱羞成怒的,我看了害怕,殿下見了,只怕也得護著我呢。」這名為趙姬的便鶯聲笑道。

  韋妃這幾年被這在大皇子面前一套背後一套的趙姬擠兌得不行,且每每與大皇子抱怨,總見他更偏心趙姬。

  蓋因趙姬如今還未叫大皇子得手,大皇子堅定地認為趙姬滿腔癡情冰清玉潔,總高看她幾分不說,還認為韋妃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畢竟若趙姬想要插足大皇子與韋妃,只需要真正服侍了大皇子做了他真正的側妃就可以,何必還有韋妃口中的種種呢?

  多麼好的一姑娘呀!

  韋妃想到這麼多年趙姬在大皇子面前裝模作樣,只覺得心口一陣陣抽搐地疼痛,只覺得眩暈。

  大皇子看向趙姬的眼神她很熟悉,那是他從前看她的眼神。打從一次她與趙姬一同生病,大皇子卻因趙姬「病中羸弱離不得人」因此沒有回來守著她,她就明白了。

  當年,魏國公也曾有過這個模樣。

  他的妻子在家病重,可是她纏著他不叫他回去,生生搶走了她的期盼,也知道自己搶走了那女人的丈夫。

  如今,自己的夫君也是一點一點被搶走,隻慶幸的是,大皇子的心裡,到底還是有她的。

  趙姬不過是個贗品,生得像她,大皇子喜歡她,也與喜歡她自己沒有什麼不同。

  韋妃想到這裡目中就露出幾分譏諷,看向趙姬冷冷地說道,「就算你得寵,也不過是因我而起!」

  「妹妹多謝姐姐這張臉。」趙姬含笑福了福,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當個替代品有什麼叫自己難過的。

  「總有一日,王爺會知道,假的就是假的,真的才是他心裡真正愛惜的那一個。」對一個自鳴得意的贗品,韋妃不屑說話,她高高地仰頭露出自己傲然的面龐來,鄙夷地看著趙姬冷笑道,「王爺正在吃苦,你卻躲得遠遠的嫌他身上血水骯髒,你的真心,也不過如此!」

  大皇子傷口總是不能癒合,每日鮮血淋漓,又劇痛得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韋妃日日在一旁衣不解帶地照顧,可是趙姬卻從不露面。

  高下立判。

  「姐姐覺得如何,就如何罷。」趙姬面上似笑非笑,看了看她,轉身走了。

  「賤人!」韋妃見她不將自己看在眼裡,唾了一口急忙往大皇子的房中去,才進門,就聽見了大皇子的慘叫。

  大皇子一張英武的臉扭曲得如同惡鬼,渾身上下帶著刺鼻的味道,在床上翻滾,狀若瘋癲。

  楚峰與宋雲玉遠遠地看著,卻不肯走近幫忙。

  一點孝順之心都沒有。

  韋妃心中大定,目中生出晶瑩的眼淚,哭著撲到大皇子的身上去泣道,「王爺不要怕!我在王爺身邊,不管王爺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在!」

  她仰頭,感到大皇子呼哧呼哧的氣息就在耳邊,急忙對他露出一個堅強支持的美麗笑容。

  「滾!」一個瘋狂的耳光抽在她的面上,耳邊的,是男人的暴怒的喝罵。

  「哎呀!」韋妃被粗糙的大掌抽在臉上,牙齒頓時鬆動,被從床上抽到地上去,臉都歪了。

  「王爺!」她震驚往床上看去,卻只看到一雙帶著怨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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