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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我那麼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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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飛翼] 盛寵如意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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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56:05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張氏昏昏沉沉,哪裡還聽得到話兒。

  二十萬兩,這是她出嫁時大半的嫁妝與私房,若不是弟弟口口聲聲能賺錢,她也不會狠心將這麼多的銀子給了弟弟去江南做生意。

  如今,說全沒了?

  還想再管她要錢?!

  魏國公夫人只覺得一口氣兒上不來,險些隨了祖宗去了,此時渾身都發抖,通體冰涼,之後小腹劇痛。

  這不是口口聲聲喊幾聲肚子疼裝蒜,而是真疼了。

  身子下頭傳來濕潤溫熱的感覺,張氏心裡一動就知道不好,又見眼前六神無主地張著手看著自己的弟弟,忍不住閉了閉眼,發出了一聲尖銳的慘叫道,「去叫太醫來!」

  見幾個丫頭都瘋了似的往外跑,她也顧不得弟弟還在耳邊苦苦央求了,將個敗家貨推到一旁往榻上一滾,勉強睜著眼睛喘息了片刻,哆嗦著手腳叫道,「滾!滾!」她本應該下個月才生產,卻只怕是要提前了…

  想到弟弟竟然害自己早產,張氏眼睛都紅了,況肚子疼得要死,她一時便嚎啕了起來,也不知是擔心兒子,還是在心疼銀子。

  二十萬兩,可是她多年的心血呀!

  那男子見自己闖了禍,也嚇得不行,恐叫魏國公府的人拿住了治罪,嘴裡喊了一聲叨擾,也轉頭跑了。

  不大一會兒,就有一個匆匆而來的太醫並兩個醫女跟著丫頭們進來,見了張氏這是要不好也唬了一跳,又叫燒水煎藥等等,另叫人往上房去稟告老太太張氏早產,這才關了屋裡的門將張氏扶到了後頭躺下。見都預備好了,這太醫抹了一把汗,叫兩個醫女好生看顧,有些不滿地望了尖聲叫著的張氏,這才出去寫藥方子等等。

  張氏這不過是勳貴婦人,卻仗著張皇后將太醫當奴才,苦哈哈跟狗似的給拖了來,誰心裡會高興呢?

  如意正跟幾個姐姐在老太太面前嬉鬧,因宋雲玉到底是個溫和的性子,因此下的帖子也請了魏國公府其他的姑娘。她生得美貌絕倫,又身份高貴,得了她的帖子幾個女孩兒都眉開眼笑,哪怕是心中存了芥蒂與不快活的如畫,臉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看著幾個年幼的妹妹在老太太面前無拘無束地嬉笑熱鬧極了,如畫卻彷彿經歷了大事,竟不似從前那樣明快,靜靜地坐在椅子裡,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正在老太太面前輕輕點頭的如月。

  老太太眉目慈愛地摸著如月的頭不知說了什麼,如月纖弱的身子微微一動,輕輕地點頭彷彿應了什麼。

  如畫目光怔忡,彷彿想到五姨娘才偷偷兒與自己傳的信兒。

  她聽說父親魏國公想叫如月說給定北侯做繼室,卻叫老太太給否了,言說如月的親事還有更好的。

  比做侯夫人還要好,能是什麼樣兒的親事?

  五姨娘偷偷兒抹著眼淚與她說起這個的時候,拉著她的手哽咽道,「姑娘與我都叫她給騙了!她是拿著姑娘墊腳兒呀!讓出來一個尚書府公子成全她的好名聲,叫老太太憐惜她。連姐妹情深禮讓的話兒也出來了,把姑娘比得落了下乘,她倒飛到了天上去!」

  若不是如月吃了大委屈退讓了親事,老太太怎麼會彌補她一個更好的親事呢?況想一想就知道,若沒有退親,這第二門好親,來自勳貴之家的親事,本應該說給的是如畫兒呀。

  五姨娘在她面前哭得什麼似的,只說著了她的道兒叫如月做了好人兒,又擺出高潔的樣子來。

  想到蘇懷心裡大抵也是喜歡如月的,如畫心裡就擰著勁兒地疼。

  叫她穿得一身鮮亮,如月卻從來簡單打扮,果然迷住了蘇懷的心去。

  又有幾個小些的妹妹雖然嘴上並無芥蒂,然而隱隱卻冷落她,彷彿看不起她,如畫就輕輕地閉了閉眼睛。

  多年的姐妹,她不想把姐姐想得這樣壞,可是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叫她由不得不信。

  幾乎是一夜間,如畫就覺得自己彷彿從天真單純的女孩兒,變成了一個心裡總是在盤算是不是有人害她,膽戰心驚的女子。

  如今瞧如月從容的樣子,只怕那門很好的親事老太太是要給她定下來的了,如畫抿了抿嘴角,努力在面上露出一個笑容來。

  「你已經見過了那家的姑娘,可覺得好?」西城侯府這門親,之前老太太本沒有想過,見如月點頭彷彿對顏敏十分親近,便柔聲道,「你不必擔心,西城侯府雖然這些年在京中尋常,卻也是百年的勳貴,代代相傳卻安穩如斯,內裡該是十分規矩的。西城侯夫人我見過兩回,溫柔和善,待前頭幾個兒媳婦兒都極好。你嫁過去只守著你夫君,也不會叫人磋磨。」

  西城侯府不算顯貴,不過是比別家多了一個爵位,然而如月嫁的那個雖是嫡子,日後卻不能襲爵,還是得靠自己。不過西城侯夫人是極有善名的女子,和氣溫柔,若不是看中了這,老太太本是要再給如月繼續看看別家的。

  她見如月目光如水,卻帶著幾分冷清,便歎息了一聲。

  「不要辜負了你母親對你多年的教養,好好兒過日子,啊!」她輕聲說道。

  「孫女兒一定好好過日子。」她守住自己的心,與夫君舉案齊眉,孝順公婆善待小姑友愛妯娌,好好兒養育自己的兒女,一生太平,就滿足了。

  不要與嫡母一樣,為了男人就抑鬱痛苦,最後賠上自己的性命,連孩兒都丟下了。

  如月小聲兒應了,低頭見一隻肥仔兒仰著頭呆呆地看著自己,面上便溫柔起來,點著她的大腦殼兒笑問道,「想什麼呢?」

  「小九兒想著,父親說的霞光錦裡頭那匹紅色的,給姐姐做嫁衣,一定好看。」托大方的金大腿廣平王世子的福,魏九姑娘的小衣裳一箱一箱兒的,在還沒有繼續長肉之前那都能穿。

  如意見如月含笑看著自己,便笑瞇瞇地腆著自己的小肚皮摸著姐姐的一根纖細的手指傻笑道,「穿得可好看了,叫未來的四姐夫迷住心去,以後離不開四姐姐呀!」老太太這些年到底年紀大了,精神有限,幾個女孩兒更多是叫如月帶著的,她自然想要如月更體面些。

  據說霞光錦是貢品,極難得的,如月若以此為嫁衣,能叫西城侯府更看重些。

  也能叫西城侯府看到魏國公府對如月的份量。

  「你呀。姐姐自己好料子有,你自己留著做衣裳罷。」如月摸了摸如意的頭,目光落在欲言又止的如畫的臉上一瞬,心裡喟歎,卻移開了目光。

  她顧忌姐妹情深不假,卻也並不是叫人隨意猜忌還腆臉給人打的聖母,她不會對如畫落井下石,然而打從如畫疑她的那一刻開始,姐妹情分,也就這樣兒了。

  她還是她妹妹,卻不過是從前那樣兒的妹妹了。

  「寒酸死了!」如玉拉著如意要往一旁打彈弓,見如月看著自己微笑,哼了一聲扭過頭去,耳朵尖兒卻紅了,仰著頭也不看這個庶出的姐姐道,「前兒皇后娘娘賞了幾隻鳳釵,我瞧著竟舊得很,隨意地給你別佔著我的首飾匣子了!」

  她說完了這個,見自己也叫庶姐摸頭,頓時跳起來,怒視竟然敢在八姑娘頭上動土的如月許久,卻聽「嗷嗚」一聲,臉頰上傳來了溫潤的觸感。

  如玉扭頭,就見一隻肥仔兒正偽裝感動,撅著狗嘴往自己臉上啃。

  她下意識拿手一抹臉,抹下了一把口水,頓時暴跳如雷!

  「你你你!咬死你!」八姑娘頓時撲上去凶殘地張嘴把個肥仔兒摁在地上了。

  「八妹妹,九妹妹……」如眉嚇壞了,見兩個小姑娘在地上打滾兒嗷嗷直叫,跟著兩個妹妹亦步亦趨,都要哭了叫道,「地上涼,地上涼……」

  「別理她們,人來瘋呢。」如馨恨不能捏著小拳頭給如意加油多給如玉幾下,見肥仔兒還咯咯笑呢,又見老太太笑瞇瞇地看著心裡就有譜兒了,轉頭見如月微笑看著兩個妹妹,遲疑了一下,方才低聲道,「四姐姐若以後嫁人了,多,多回來看看咱們,我想四姐姐呢。」

  她見老太太正緩緩笑著說如月嫁衣的料子已經有了,便露出歡喜,正要拍手叫好,又見如畫眼裡淚光晶瑩,一怔,就笑不出來了。

  到底是多年姐妹,如畫憔悴,她怎麼也沒法兒幸災樂禍。

  「五丫頭是妹妹,嫁衣雖料子比你姐姐的差些,卻也都是難得的料子。」老太太與如畫平和地說道。

  霞光錦她沒有,皇后賞下來的鳳釵也沒有,如畫心裡難受,急忙聲音嘶啞地應了一聲兒。

  地上一隻肥仔兒正在戰團中佔了上風,壓住姐姐拿大頭拱姐姐的臉,得意得直甩尾巴。

  老太太眼瞅著鬧夠了,小姐妹鬧騰了一會兒也精神,這才叫如意起來不許欺負姐姐,將兩個女孩兒都護在懷裡點著小孫女兒的頭笑道,「你呀!」她沉吟了片刻,方才看著如意柔聲道,「這轉過年兒去,小九兒也長了一歲,也該與你八姐姐似的往學堂去了。」

  因如意最小,因此才沒有幾個姐姐那般進學學詩詞琴聲畫等等,不過若不叫如意學這個,卻實在是害了她,總不能日後嫁了人往來相交,一問三不知,做個文盲麼?

  肥仔兒臉上精氣神兒瞬間消失!

  「小九兒還小呢。」九姑娘沒電了,怯怯地說道。

  旁的還好,進學之後,是要早起的呀!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九姑娘表示傷不起。

  「也該好好兒治治你。」如月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卻覺得自己方才笑得快活,哼了一聲方才說道。

  「不求你精通,只求你知道些,日後言之有物不要露怯就好。」老太太溫聲勸道。

  見無可轉圜,如意胖包子臉耷拉下來,奶聲奶氣地應了,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鑽進老太太的懷裡,大聲歎氣道,「從此周公是路人了!」

  老太太咳嗽著笑得不行,摩挲著耍寶兒的小孫女兒滿目慈愛,正還要好生安慰一些,卻見外頭一個張氏身邊的大丫頭匆匆而來,聲音都顫抖了地叫道,「老太太,太太,太太要生了!」

  這丫頭瞞住了張氏弟弟帶來的噩耗,只說今日張氏在外走了一會兒有些累著了,卻見老太太聽了這個就有些不快,驚覺這話倒像是在抱怨老太太刻薄非叫兒媳婦兒日日來請安折騰,急忙回轉地說道,「原是太太瞧園子裡的春色好,多走了會子捨不得回去。」

  「你們國公爺不在,我去瞧瞧。」雖然對張氏不喜,然而老太太也不會在此時看著她一個人艱難,便起身說道。

  「我也去瞧瞧母親。」如玉雖然心裡對張氏喜歡弟弟多過自己頗有埋怨,到底是母女,臉都白了。

  如意急忙拉著她的手安慰,幾個姐妹陪著老太太都往張氏的院子去了。

  一進去就見滿園的春花嬌嫩奪目,廊下立著好多的衣裳鮮艷的女人,目光不一地往上房看去,間或竊竊私語。見這些都是魏國公的妾,如意也不多看,隨著腳下不停的老太太越過了這些妾室就往上房去,卻見此時二太太與徐氏都已經等著了,二太太更沉穩些,已經調遣院裡的丫頭忙活,裡頭還傳來張氏的慘叫聲。

  「如何了?」女人生子是一道坎兒,老太太聽見張氏叫得淒厲,便與二太太問道。

  「太醫說嫂子激怒攻心。」二太太叫丫頭們自去忙碌,方才恭敬地與老太太說道,「是早產之像,有些艱難。」

  這話出來,廊下的那些妾室們議論聲更大,其中幾個臉上還露出快意的表情。

  「叫她們回去,少添亂!」老太太最看不得妾室猖狂,哪怕張氏不得她喜歡,卻也不會抬舉妾室,冷冷地說道。

  她一發話兒,那些妾室臉色都慘白起來,因知魏國公素來順著母親,不得不各自散去了。

  見她們都走了,憋著一口氣兒氣得小臉兒煞白的如玉方才吐出一口氣來。

  「八姐姐別惱,氣壞了自己,倒叫她們心裡稱願了。」如意對張氏死活不在乎,隻擔心如玉,便拿小手給她在背後順氣兒。

  「我進去看看。」老太太把如玉摟在懷裡好生安撫了一陣,聽見裡頭聲音不像,皺了皺眉說道。

  「母親在外坐鎮,我進去瞧瞧罷。」產房氣味兒不好,二太太恐老太太被衝撞了,急忙說道。

  「你們看著幾個丫頭。」見幾個孫女兒都惶惶不安,老太太止住了二太太與徐氏,自己帶著兩個婆子走進了產房,就見榻上張氏面無人色正在用力,兩個醫女還在一旁給她使勁兒,閉了閉眼方才到了張氏面前,與醫女一同鼓勵張氏生產。

  張氏生疼得要死,卻見著了老太太,心裡一驚,竟恐叫她害了去,渾身生出了一股子力氣,咬著牙尖聲叫了一聲。

  就聽一聲嬰孩兒的啼哭還有醫女驚喜的叫聲,她知已經生下了這孩子,雖然疲憊疼痛幾欲暈厥,眼睛卻亮得嚇人!

  「恭喜夫人!」一個醫女見張氏咬著牙目光期盼地看著下頭,急忙將一個哭叫的嬰孩兒包起來捧到她的面前去,喜悅道,「恭喜夫人,誕下一女!」

  張氏全憑毅力也要見一眼自己未來的依靠,眼看著一個皺巴巴的嬰孩兒到了自己面前,正滿心狂喜,面上的笑卻猛地頓住了。

  「一……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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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56:44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春深日暖,魏九姑娘圓滾滾的小身子在花叢之後若隱若現,探頭探腦。幾個臉色各異的丫頭正湊在一起說話,臉上的表情簡直沒法兒看,不過不管是惋惜還是幸災樂禍,打五日前魏國公夫人張氏生下了一個閨女,如今府中都稱的十姑娘之後,大傢伙兒忙碌都踮著腳尖兒不敢高聲,恐叫主子拿住把柄來撒氣,噤若寒蟬。

  一時魏國公府難得的太平,哪怕是春花燦爛,然而府中卻已然沒有人敢往院子裡來,恐叫張氏遷怒生出什麼好歹來。

  如意想到之前張氏幾乎氣絕,奄奄一息彷彿沒了指望不想活了的樣子,抖了抖小身子,覺得這伯娘其實有些誤了。

  生男生女不是一樣兒?雖兒子鼎立門戶要緊,可是女孩兒也不是外頭撿來的呀,不都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麼?

  至於絕望成這樣兒?

  況如意隱隱還記得從前看過的古書,上頭言及有一得寵的胖妃子……從這兒就能看出來了,這年頭兒,胖姑娘比消瘦美人兒還來的禍國殃民呢……

  當然這個扯遠了,不過是九姑娘給自己心理安慰並隨時準備效仿一二的意思。那美得叫君王不早朝名為玉環的妃子,也是個女孩兒,然而一旦得寵整個家族都雞犬升天惠及兄姐滿家族的顯赫榮華,何等氣魄?可見女子未必不如男子。

  那時不還有一句話來著,「使天下不重生男重生女」麼?

  雖然如意並不是叫家裡的姐妹往宮裡那吃人的地界兒去搏一個榮華富貴,然而也想勸勸張氏,為了兒子費盡心機,還不如回頭看看自己的女兒,好好兒疼愛撫養。

  如玉因母親這一胎吃了多少委屈?病重之時想要聽母親的聲音,母親只說為了弟弟竟不願來。

  想到這個,如意就小小地歎了一口氣,見那幾個丫頭竊竊私語了一陣各自散去,這才扭著小身子出來,歪頭想了想滾到一旁折了幾枝矮矮的灌木上的花枝放在手裡,又見四下無人,也覺得園子裡荒涼,遲疑了片刻,便順著園子的小徑慢慢往另一處十分雅致的小院子走去。

  她也不蹦蹦跳跳的了,走到了這小院子的門口趴在門邊兒往裡看了看,見沒有敵情,這才艱難地爬過門檻兒,惦著腳尖兒往裡走。

  這園子是三房的所在,九姑娘每回回來都膽戰心驚,恐叫親娘抽成天邊兒的流星。

  老太太院子裡正氣氛壓抑,不僅是張氏產女——老太太也並不在意這個,而是因如畫的緣故。

  不知如畫與老太太說了什麼如今還叫老太太給關著,如意趕著勸了老太太幾回,只是老太太瞧著卻並不是十分動怒,而是失望。之後又有五姨娘叫給送莊子上去了,如意就知道不定如畫聽了五姨娘什麼攛掇幹了什麼蠢事兒呢,想到自己已經記不起從前開懷明朗的如畫的樣子了,如意只覺得婚事磨人。

  為了一樁婚事,竟然能叫一個清凌凌可愛的女孩兒變了一個人似的,如意只恐日後,自己也會如此。

  因老太太今日歇得早,魏九姑娘方才來撥冗看看親娘,點了卯好跑。

  一進院子,梗著小脖子探頭探腦警惕打探敵情的肥仔兒就被發現了,然而三房的丫頭只當視而不見,彼此若無其事地做著手中的活計,叫一個醒目的小紅包兒順利地滾進了正房去。

  見無人發現自己,魏九姑娘拍著小肥爪放心了些,從簾子的一角兒鑽進屋裡去,就見屋裡此時正有一個盛裝麗人揉著眼角有些疲憊地歪在軟榻上。

  她手中還有一本賬冊,只是彷彿她並不走心,隨意看了看這賬冊便丟在一旁,叫丫頭給自己拿了美人錘來錘著腿時,就見眼前一亮,喜氣洋洋的肥仔兒滾進來,咧著豁牙對她十分討好地笑,口中還叫道,「母親,母親呀!」

  「小沒良心的,我不去見你,你十天半個月都想不起我來!」徐氏方才正看自己的陪嫁莊子上的出息,因她養於富貴,嫁得顯赫,從來不大在意這個,看得也不經心,如今見了欠揍的閨女,目光一喜,喝了一聲方才招手道,「你過來。」

  見如意乖巧地滾到自己面前,她低頭捏了捏閨女的胖臉蛋兒,又搓了搓閨女的小肚皮覺得手感不錯,越發眉開眼笑起來,哼笑道,「瞧著胖了。」

  「吃的好睡得好呀。」九姑娘謙虛地眉開眼笑。

  「這個給母親。」見徐氏繃著臉要做嚴肅狀,眼角眉梢卻帶著笑,鬼精鬼靈的肥仔兒眼睛一亮,急忙捧著花兒與徐氏深情款款地說道,「只有母親的美麗,才能壓過這滿園的春色呀!」她搖頭晃腦把花一股腦兒塞在嘴角抽搐的徐氏的懷裡,見她花容扭曲地看著自己,急忙又笑了一下,這才依偎在母親的懷裡小聲兒說道,「母親,我想你。」

  徐氏待她真的很好,如意只覺得母親是天底下最叫她喜歡的人……之一。

  「你就知道糊弄我!」徐氏罵了一句,眉眼卻柔和了,將賬冊子放在一旁方才問道,「老太太與你幾個姐姐,這些天可還好?」

  因張氏痛哭流涕地鬧騰,老太太頭疼得不行,已經叫兒媳不必往上房去請安了。

  「還好。」張氏知道自己生了閨女那一日,如意在外頭就聽見裡頭淒厲的哭喊,之後據說張氏跟失心瘋兒了一樣,非說自己生的是個兒子,是有刁民……心懷叵測的惡人暗度陳倉,拿這麼個丫頭換走了她的兒子,竟顧不得自己產後虛弱從床上跳起來掀開了被子到處找了一回,沒有找著傳說中的兒子,又險些撲到老太太的身上去。等到她折騰完了,聽說那產房到處都是血。

  別說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女孩兒,就是二太太與徐氏都目瞪口呆。

  還換了孩子……真以為這是梅花烙呢!

  因這個,如意算是服了張氏了,見徐氏目光關切,急忙說道,「老太太精神還好,只是不大愛說話。姐姐們……」她遲疑了一下小聲兒說道,「八姐姐精神不大好。」

  張氏瘋狂的模樣叫如玉嚇壞了,這幾日哭著往張氏面前安慰,卻叫張氏罵了出來,罵她是個喪門星,自己是個女孩兒,還帶了下頭這個也是個賠錢貨。

  雖然此時張氏心神不定口不擇言,是不能計較的時候,然而如意這幾日陪著如玉睡,卻聽見如玉偷偷兒躲著哭。

  她到底還小,哪怕平日裡厲害強勢,又怎麼受得了生母這樣的話。

  「八丫頭,也是可憐了的。」徐氏與魏三青梅竹馬長大的,從小兒就與魏國公府玩耍嬉鬧,自然親近前頭賢良溫柔的魏燕青的生母。

  雖然魏國公真愛另有其人,然而張氏那幾年趕著魏燕青生母病中時還耀武揚威□□赫赫在外與魏國公交往,鬧得滿城風雨就等人家原配死的事兒,也叫徐氏恨得牙根兒癢癢。她雖然心裡並不喜歡張氏,然而這厭惡卻並不會遷怒到如玉的身上,此時歎了一聲遲疑了一會兒,方才與如意叮囑道,「你勸著她些,這時候誰的話都要不走心。日後,她母親定然後悔失言的。」

  「我知道。」如意用力點頭。

  「她小小的孩子吃多了滋補的東西,恐補過了就不好了。」徐氏撐著頭想了想,叫人往外頭去取了莊子上進的新鮮的果子來叫往如玉的房裡送去,又使人往園子裡撈了兩條錦鯉來,叫裝進了缸裡去,與如意笑道,「給她養著玩兒,換了心情,對她的身子也好些。」

  她並不是一個偏心的人,又叫人往各房都送了,這才抱著如意顛了顛冷笑道,「至於你,很不必補了!」

  這麼胖,還補什麼呢?

  「我是撿來的麼?」肥仔兒頓時哭著問道。

  看著肥仔兒幹打雷不下雨,對自己扭著小身子嗷嗷叫,徐氏的眼神溫柔了幾分,摸了摸閨女的頭。

  她這大好的閨女,樣樣兒都叫她心裡喜歡得不行,如今,卻只恐日後出嫁所遇非人,叫惡人給禍害了。

  別以為這世上什麼都是好的,倒霉些的遇上了魏國公這樣的王八玩意兒,哭都沒地兒哭去。

  因只有一女,徐氏真是為閨女操碎了心,正了正她頭上的包包頭,掐了她的小臉蛋兒一把笑道,「可不是,撿了你來養胖了,再把你賣掉!」

  肥仔兒繼續嚎啕,為這個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世界絕望了。

  徐氏見閨女哭得嗷嗷的,笑得不行,揮揮手叫身邊忍俊不禁的丫頭們都出去了,這才挑眉道,「多哭一會兒,啊!左右是撿來的孩子,越哭我心裡越歡喜。」

  「我給母親好好兒笑一個!」肥仔兒臉色一變,張著嘴巴就撲到了徐氏的懷裡。

  「你呀。」徐氏懷裡都是閨女送得亂七八糟的花朵兒,滿懷的香氣,見如意開心地拱著自己的臉,臉色有一瞬間的憂慮,下意識地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之後臉上又帶了笑容來若無其事地拍著閨女稚嫩的肩膀,柔聲問道,「前兒英國公府不是下帖子請你過府去?是哪日?」

  她夫妻美滿女兒乖巧,已是滿足,唯一的遺憾就是從生下如意到了如今,就再也沒有有孕。

  她與魏三的感情極好,中間並無旁人,魏三也日日努力,卻一直都不能有孕。

  徐氏說心裡話,是真心失望的。

  一個孩子總是孤單,以後也沒有個幫襯,不拘男女,她只希望再生一個,日後待她與魏三年老逝去,兩個孩子也能彼此扶持地走下去。

  雖然徐氏素來看不慣張氏這個嫂子,卻還是羨慕她的。至少,生了兩個女兒也有個伴兒不是?

  「咱們府上有事兒,四姐姐帶著我們給宋家姐姐回了帖子,說過幾日再叨擾去。」張氏這真是一團亂,況十姑娘還是早產,生來有些羸弱,總是有些不好,太醫忙忙碌碌來了好幾回,連宮裡的張皇后都驚動了賜了藥材下來叫好生調養。

  十姑娘又日日啼哭可憐得不行,這時候誰有心沒心沒肺往別人家熱鬧呢?如意想到之前見過一回這個妹妹,小小的十分可憐,便小聲兒說道,「我也擔心十妹妹。」

  「可憐你伯娘早產。」徐氏就沒明白,張氏這麼強悍的人,怎麼就突然早產,不過看張氏那瘋狂的樣子,也就不便多問了。

  太醫背後兒與老太太透了底兒,張氏這一胎凶險,還大悲大怒驚駭傷了身子,日後,恐不能再有孕了。

  如意懵懂地點了點頭,見徐氏輕歎,便趴在她的身邊,正要說些話兒來叫母親不要如此難過,就見外頭有輕輕的笑聲,之後,一個眉目俊美風流的青年持扇含笑走進來,見了如意目光就一亮,也不顧別的,隻走到了徐氏的身邊挨著她坐下,這才伸手將笑嘻嘻伸出小胳膊求抱的胖閨女輕鬆地舉到自己面前。

  見肥仔兒懸在半空還嗷嗷開心地叫,他便笑著與徐氏說道,「這丫頭,你都不必擔心她哪一日有默默無名的時候。」

  「這話何意?」徐氏看著魏三俊美如玉的臉上帶著幾分得意炫耀,還親了自家美名遠播的閨女胖臉蛋兒一下,因熟悉這父女倆都不要臉心裡咯登一聲,暗道了一聲不好就急忙問道。

  「今日連晉王都問我,家裡是不是有隻肥仔兒,是不是討人喜歡極了。」魏三桃花眼兒彎起來,容光煥發很為自家閨女得意。

  徐氏正強按住心裡的不安偽裝溫柔與夫君倒茶,聽了這個,恨不能操起茶壺砸這倒霉親爹的臉上!

  有隻肥仔兒?!

  肥仔兒的大名,已經無法阻攔麼?那日後怎麼嫁的出去!

  見父女兩個還沒心沒肺不當一回事兒,還覺得挺得意的,彼此頂著額頭嬉笑玩耍,徐氏咬著牙等著一會兒沒人時候把個魏三吊起來抽,面上越發溫柔地問道,「晉王,怎麼知道小九兒?」晉王雖然與魏三好得不行,不過彷彿從來不留意魏三的家事。

  「我怎麼知道,大概是咱們家的小九兒已經名動四方。」魏三根本沒有把晉王知道如意當回事兒。前兒上朝那才叫驚悚呢,從來隻愛在魏國公面前拂袖而去一臉鄙夷的英國公,太陽打西邊兒出來地往魏三的面前來,僵硬的臉上竟然擠出一個和氣的笑容來,與他說了幾句話,還相約一起「喝茶」。

  後頭還有高大威嚴的廣平王與他說笑了幾句,只是廣平王面前卻是幾分幽怨。

  想到廣平王那幽怨得彷彿見了負心漢的表情,魏三默默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俊美的青年突然覺得冷。

  「若說廣平王與你突然親近起來的緣故,我還知道些。」廣平王世子十分喜歡魏國公府的肥仔兒表妹,送了好幾回東西,徐氏若還不知道,那真是死人。

  「我聽說廣平王世子嘴巴不饒人,壞得很,又傲慢,以後小九兒是不是遠著他些?」有這樣性情的人,大多喜怒不定,今日是喜歡,明日沒準兒死在他眼前都不能叫他掀一掀眼皮。

  況楚離心性涼薄京中頗有些毒辣等等的名聲,徐氏總覺得如意與他親近叫人膽戰心驚的,將心裡的不安與魏三說了,見魏三也皺起了眉頭沉吟了起來,徐氏便歎道,「咱們家,哪怕日後分家出去,也並不會潦倒,何必攀附王族顯貴,戰戰兢兢不快活呢?」

  與貴人親近是好,可是背後的苦楚也多,徐氏捨不得捨了如意去奉承貴人。

  「你說的,很有道理。」魏三低頭看著歪頭純潔地看著自己的肥仔兒,摸著她的臉目光溫柔地說道,「只是若廣平王世子好心一片,咱們原也不該辜負了。」

  「只看世子日後。」魏三見徐氏遲疑,便握了握妻子的手溫聲道,「他如今真心,咱們就該用真心回他。日後他撇開手去,咱們也不必扒著他這門富貴沒臉沒皮。隻全了如今的這……」他抿了抿殷紅的薄唇,看了看胖嘟嘟一團小倉鼠一樣兒的閨女,嘴角抽搐地說道,「這一番兄妹之情,也就完了。」

  關於廣平王與他傷心地評價他閨女紅顏禍水……

  胡說!

  他閨女明明只會幹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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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魏三正在為表哥表妹一家親欣慰,張氏的房中卻暗無天日。

  張氏呆呆地仰面倒在床上看著上頭的窗幔,身邊兒是啼哭的十姑娘,卻叫她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一個丫頭,生了有什麼用呢?

  這些日子因太醫說這一胎是個兒子,在府中十分囂張的張氏只覺得嘴裡發苦。

  魏國公聽說這是個閨女之後甩手就走了,抱都沒抱過這丫頭一下,可見在魏國公的心裡頭,閨女都是別人家的,只有兒子才是正經。魏國公走時張氏顧不得自己身子虛弱撲上去就抱住了魏國公的腰,哭著求他回頭多憐惜她們母女些,卻被冷冷地推開。直到此時,想到魏國公看向自己的厭棄的眼神,張氏都覺得自己還是在做夢呢。

  當然,做的是噩夢。

  想當年她與魏國公情投意合的時候,那個男人是怎樣用縱容的態度叫自己無拘無束的呢?

  怎麼一轉眼,就變了呢?

  張氏覺得傷心,身上虛弱得難過,隻勉強抬手擦了眼角的眼淚,見自己的婆子一臉小心地進來,手裡捧著一碗藥,她不禁悲從中來,嚶嚶地哭著問道,「那混賬呢?!」

  她如今渾身上下都沒有了鮮活氣兒,不僅是因魏國公的冷淡,還有自家倒霉弟弟給自己敗了的大家。想到自己的嫁妝銀子一下子就沒了大半,張氏心口都突突地跳,嚎啕道,「全沒了,全沒了!」

  她手裡把著銀子才不慌,這沒了銀子,在魏國公面前竟都膽小了起來。

  哪怕魏國公到了如今,連個名兒都沒給十姑娘取一個,張氏竟都不敢與之爭辯。

  「太太別哭。」張氏還不知道自己不能生了,不然只怕投繯自盡的心都有了。這婆子臉上也憔悴得不行,見張氏哭著,急忙將藥放在一旁上前扶住她,不敢深勸,勉強柔了聲音說道,「銀子沒了就沒了,太太的身子骨兒不是比什麼還要緊?這還是月子裡呢,哭傷了身子,不說國公爺,就是皇后娘娘知道了,不也得心疼?」

  見張氏不哭了,她心裡鬆了一口去方才笑著說道,「有皇后娘娘做主,日後咱們什麼銀子掙不回來?」

  「你說的對!」張氏本急怒迷了心竅,聽了這婆子的勸,目中一亮,抓著她的肩膀目光狂亂地搖晃著說道,「日後,日後我再生個兒子!有了姑母做主,這國公府都是我們的!」

  到時候多少個二十萬兩沒有?張氏雖然也是豪族,卻並沒有魏國公府百年的顯赫積累,她初嫁進來的時候往後頭那一排排庫房去,差點兒叫裡頭的珠光寶氣給閃花了眼。想到那些財寶,張氏方才精神了一些。

  生個屁!

  這婆子心裡腹誹,嘴裡哪兒敢說呢?哄了張氏將藥喝了,給她墊了墊身後的枕頭方才急忙問道,「咱們十姑娘……」

  「養著罷。」張氏初時不愛看十姑娘,只是到底是自己生的,如今好了些,便耷拉著臉說道。

  「還送去老太太房裡?」見張氏這是要撒手不管的意思,這婆子從前叫如玉吃噠過,心裡本就生恨,如今便添油加醋地說道,「老奴有些話兒憋在心裡頭,不說出來對不住主子。」

  「你說。」她到底是張皇后給的,張氏便隨意了幾分,目光落在關得密不透風的窗子上,覺得憋悶,又想到這些日子沒有人來看望自己,便有些不快。

  她到底是嫂子,二房三房的兩個弟妹知道她身子不爽利,怎麼不來看望她?

  「要我說,姑娘還是養在太太身邊兒才好。」這婆子急忙賠笑道,「八姑娘從小兒就叫老太太抱走,與太太可不大親近,裡裡外外都是老太太,姐姐妹妹小姐。前兒因老奴說了九姑娘幾句不好聽的,請八姑娘上心別叫人唬了,姑娘將老奴罵出了屋子!」

  見張氏消瘦蒼白,少了幾分明艷的臉閃過怒氣,她就知道自己的話叫張氏走心了,越發地說道,「八姑娘如今咱們是教不回來了,莫非太太要眼瞅著十姑娘也叫老太太禍害了?」

  「你說的竟有些道理。」如玉是個牛心古怪的性子,張氏也覺得長女性子不好,聞言便微微頷首。

  「以後有皇后娘娘,咱們姑娘們都是有大造化的,保不齊就是一個王妃。」這婆子便笑道,「姑娘做嫁得顯赫,與太太親近才叫太太得計,不然,豈不是便宜了旁人?」

  雖然張皇后膝下的七皇子與魏國公府的姑娘們差著輩分,不過皇家封王的不在少數,張皇后若是做主,張氏兩個閨女都有好前程。

  張氏聽到這裡已經連連點頭,之前因生了閨女的絕望都慢慢地散去,目光落在抽抽搭搭揮著小胳膊十分可憐的十姑娘身上,低聲說道,「只要這兩個孩子有了前程,日後回頭,就能幫襯她們弟弟了!」到時還有孤掌難鳴的魏燕青什麼事兒呢?

  您還惦記兒子呢?!

  這婆子心力交瘁,哄著張氏把心都放在十姑娘身上,又想到張氏這身子不能再生心中一凜,腦中想了無數,許久之後,見張氏正一臉慈愛低頭去抱了十姑娘在懷裡逗弄,目光一閃便又捧了一旁的一碗溫熱的湯水來小心餵給張氏。

  見張氏探頭喝了十分受用,她方伸了伸床上凌亂的錦被彷彿漫不經心地說道,「皇后娘娘在宮裡知道太太遭了大罪,心疼得什麼似的,若不是不能出宮早就來看望太太了。這幾日宮裡的藥材太醫不斷,都是皇后娘娘的心意,惦記您惦記得夜不能寐。」

  「姑母有心了。」張氏只比張皇后年紀小了一些,從小兒感情最好,聞言便感歎道。

  「等太太出了月子,不如往宮裡去給娘娘請安,一則安娘娘的心叫她不必牽掛,一則……」這婆子便笑著說道,「太太帶著兩位姑娘進宮去,到時候娘娘誇讚兩句,那多體面?到時候咱們八姑娘十姑娘,誰還敢小看呢?」將自己心裡的算計都說了,這婆子卻掩下了心裡另一件不敢叫張氏知道的緣故。

  張氏既然不能生,張皇后斷然不能眼看著魏國公府落在魏燕青的手裡,她得求張皇后好好兒預備著章程,未雨綢繆。

  張氏聽到了這兒,越發有了底氣,況又想到一事,目中閃過一抹恨色,想了一會兒方才冷笑說道,「只帶著八丫頭十丫頭往宮中去,老太太又要說我的閒話,罷了,便宜了九丫頭,待我身子爽利了,帶著這丫頭往宮裡去見見世面!」

  她說著這個,面上卻帶了幾分異色,那婆子本心裡疑惑怎麼竟叫九姑娘出頭,之後一想,露出了一點恍然大悟來,與張氏奉承道,「還是太太算計得好!」

  張氏便拍著女兒冷笑了一聲兒。

  如意此時只管裝乖賣巧,哪裡知道別人心裡的話呢?魏九姑娘坐在親爹的腿上,看著親爹與親娘說笑。

  魏三與徐氏情投意合,從小兒一起長大的,長大了又生出了情意來做了親,最是要好的了,眼下雖然閨女鬼頭鬼腦偷看,卻擋不住柔情萬種。

  今日徐氏穿了一身兒湖水碧色的春衫,手上攏著一隻翡翠鐲子,彷彿一汪幽深清涼的碧綠湖水被攏在了她雪白的皓腕間一般。魏三執著面色嬌紅的徐氏的手腕兒,抬眼,一雙桃花眼裡情意瀲灩,將本就是有些羞了的徐氏看的臉上一紅。

  她本就是極俏麗的美人兒,艷若桃李,此時雙頰染上了一抹紅潤,又帶著成熟女子的風韻,風情萬種,竟叫人看的移不開眼去,見魏三用力握住自己手腕兒,徐氏便扭頭唾了一口。

  她欲推還迎,回頭對魏三含情一笑。

  魏三也笑了,才要把手上的扇子放下摟過妻子,就陡然聽見咯咯的笑聲。

  情到濃時旁若無人的夫妻倆都僵硬了,就見一隻肥仔兒目光炯炯正在圍觀。

  徐氏這回是真臉紅了,一臉凶殘地抽回魏三手中的手腕兒扭頭不理,見魏三歎氣,便罵道,「閨女還在,你發什麼瘋!」

  莫非方才蕩漾的只有魏三老爺一個?魏三唾面自乾,拿扇子給自己扇了扇卻覺得越扇越熱,不由低頭自家礙眼的閨女道,「小九什麼時候回去?」

  「不急。」肥仔兒用老實純潔的眼神端坐親爹腿上,一笑,奸詐地露出小豁牙來。

  「可是爹很急,啊!」閨女總是這麼欠抽,魏三老爺真擔心哪天忍不住把個作死的肥仔兒順手給賣了,見死丫頭開開心心地喝茶吃點心,彷彿是要常駐,風流倜儻的魏三總算知道什麼叫第三者插足了,他到底是個隨心的性子,含笑想了想,低頭在閨女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不知許下了什麼好處,見肥仔兒的眼睛都亮了,便拿扇子敲著手心兒挑眉問道,「如何?」

  「成交!」那什麼……據說親爹能偷來晉王殿下新入府的一隻大八哥兒,會說話的,肥仔兒覺得比起八哥兒,親爹親娘真是不值一提。

  與魏三擊掌,誰都不帶反悔的,如意也往外頭看了看天色,見這時候正該是魏燕青午睡的時候,鮮嫩的美少年遠比老菜邦子親爹叫人垂涎多了,急忙扭著小屁股艱難地跳下了魏三的腿,又與徐氏拱了拱討好了一下,拐了一隻十分精緻的小荷包兒來美滋滋掛在身上。

  今日收穫不錯的魏九姑娘刷完日常副本豐收而歸,邁著八字步兒走到了門邊兒上,走出去,卻又從簾子後頭探著一顆小腦袋賊兮兮往屋裡看。

  就見此時靜悄悄的屋裡,暖暖的春光之下,魏三修長的手指點著自己的眼角偏頭,對徐氏柔情一笑。

  他起身,用一種懶散優雅的姿勢斜斜地歪在徐氏的榻上,撲面而來滿滿的叫人喘不過氣的風情。

  徐氏看著這樣兒活色生香的俊美青年,雖板著臉,卻軟軟地往魏三的懷裡依偎而去。

  之後就少兒不宜了,九姑娘對之後的發展半點兒興趣都沒有,只看魏三一招兒就降服了徐氏,頓時醍醐灌頂,默默記在心中,邁著小短腿兒就往堂兄的屋裡滾。

  因滾得太急,胖嘟嘟一團的九姑娘呼哧呼哧滾進了魏燕青的臥房,就見此時臥房之中靜悄悄的,一旁有香爐吐著一點香煙,靜謐美好。魏燕青的帳子落了下來,裡頭有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影彷彿是睡著,一動不動的。

  如意賊頭賊腦地四處一看,見屋裡今日一個丫頭都沒有,頓時眉開眼笑,又回憶了一把親爹的誘人姿勢,這才躡手躡腳地到了床邊,小聲兒喚了魏燕青一聲,見堂兄沒有回應,便嘿嘿地笑了。

  她熟練地爬上床,避開了床上面朝裡睡著的青年,滾到了床尾去,想要先預習一下。

  艱難地仰天翻著小肚皮起不來的肥仔兒傷心地發現,自家親爹那風流倜儻的姿勢,一隻肥仔兒學起來真是好生艱難。

  勉強把小胖腿兒窩在了一旁,九姑娘擰著胖腰肢努力在錦被上擺出了一個看著為一,本質是一個s型的曼妙身姿來,又呼哧呼哧喘了兩口氣兒,將肥爪子托在了胖嘟嘟的臉上,這才吐出一口氣來,只覺得這麼個狗屁姿勢多做真是能要人命。

  唯恐一口氣上不來見了祖宗沒臉說自己是臭美死的,肥仔兒急忙用一隻空閒的小手兒推了推床上的人影兒,翻著白眼兒……嫵媚的白眼兒叫,「大哥哥,大哥哥!」

  就看一眼!

  她她她,她要不行了!

  急的吐了血的肥仔兒胳膊腿兒都不是自己的了,只看見那少年動了動,便再也堅持不住,仰面朝天躺平了自己吐舌頭奄奄一息。

  正心中感慨術業有專攻,魏九姑娘就只覺得一股有些熟悉,有些叫人心慌的香氣慢慢變得濃烈起來,這味道不對,她急忙一個打滾兒爬起來搖搖晃晃坐在錦被上往兄長處看,卻叫一隻修長的手指挑在了她的胖嘟嘟的下顎上。

  她心中一慌呆呆抬頭,入目的,卻是一張艷麗得驚心動魄,叫人無法呼吸的美貌的臉。

  這妖冶美艷的少年只穿了一件雪白的裡衣,瞇著眼睛靜靜地看著她。

  「自薦枕席?」他微微一笑,將個驚呆了的,不明白為啥堂哥變表哥的肥仔兒用手指輕輕一戳,看她小烏龜一樣仰天翻倒,劃拉半天沒翻過來,目中閃過笑意,險惡地說道,「你這肥仔兒,嘴裡喊著不要不要,身體很誠實麼……」

  之前,不是不要嫁給他?

  如今,怎麼這麼主動了?

  「您走錯片場了,」叫這一句話雷得虎軀一震更翻不過來的肥仔兒奄奄一息,舉著小爪子有氣無力地說道,「霸道王爺愛上我之超h篇,那個在隔壁來的,表哥!」畫風突變,肥仔兒覺得壓力很大!

  對面的美貌少年卻心情不錯,懶得理會肥仔兒嘴裡沒聽懂的唧唧歪歪,俯身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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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魏九姑娘叫金大腿逼在角落,眼裡全是晶瑩的眼淚花兒。

  她想跑,然而面前這少年把路堵住,想撲倒這少年……那指定這劇本兒就成霸道王爺愛上我,或是清純絕色五歲小妖妃了……巨大的悲劇從天而降,禍從天降的魏九姑娘不得不嗷嗷叫道,「你,你!大哥哥呢?!」

  她家美人兒大哥突然換了一張臉,畫風都變了,太叫人傷心了。

  更叫肥仔兒傷心的,是美人大哥的床從來都是九姑娘的底盤,神聖不可侵犯,這表哥怎麼好一起睡呢?

  說到一起睡,正嗷嗷叫救命的肥仔兒目光游弋了一下,想到兩個各有千秋的美少年相擁而眠……

  「想什麼呢!」見肥仔兒一會兒悲憤一會兒傻笑一會兒自己賊眉鼠眼看他,不大一會兒自己摀住了小鼻子彷彿連鼻血都要流出來了,楚離瞇了瞇眼越發湊近些,突然想到這肥仔兒隱隱露出的一點小愛好來。

  他摸了摸自己美艷精緻的臉,臉色黑沉一瞬伸出手提住小東西的脖子帶著幾分威脅地說道,「再想沒有的事兒,本世子就把你……」他目光掃過抖了抖小身子討好地看著自己的如意,見她今日眉目清朗十分開心,慢慢地說道,「把你賣掉。」

  「本姑娘……」

  「論斤賣。」世子大人瞇著眼睛說道。

  肥仔兒沉默了。

  在她為數不多的記憶裡,需要論斤賣的,那是……

  「表哥?!」就在魏九姑娘想要叫一聲自己還沒上膘不能出欄兒的時候,就見床外,一隻修長的手挑起了天青色的帳子,露出了魏燕青詫異柔美的臉來。

  見床上自家表哥披著單衣冷冷看過來,手上還摁著一隻奄奄一息的肥仔兒,魏國公世子的心靈受到了很大衝擊,急忙上前將妹妹給挖出來抱在懷裡順毛安撫,見妹妹的小胖胳膊緊緊環住自己的脖子,小身子一抖一抖,便與楚離埋怨道,「九妹妹還小,表哥當心嚇著她。」

  他聲音溫柔,懷裡的小身子聽了,感動地扭了扭,越發往他懷裡鑽,彷彿是在尋求庇護。

  「蠢。」見肥仔兒竟敢裝可憐博取同情,還偷偷兒回頭對自己做鬼臉兒,楚離傲然地看了愚蠢的表弟一眼,往床頭一歪,挑著自己一縷修長的黑髮慢慢地說道,「罷了,看在今日本世子心情不錯。」

  他修長的身軀在錦被之中若隱若現,肥仔兒覬覦地偷看了一眼,就見這青年從錦被裡丟出一個匣子來,丟到了魏燕青的面前,漫不經心地說道,「給你留著做私房,不然,堂堂魏國公世子竟要窮困而死。」

  魏燕青雖然有老太太背後給的銀子,然而到底國公府是魏國公當家,平日裡也不能過於靡費。

  「多謝表哥。」魏燕青見慣了楚離的嘴巴,眼下笑若春風,身邊一動,一顆小腦袋探到他手邊,好奇地與他一起看。

  他一翻開,就見匣子裡,是厚厚的幾本賬冊,及厚厚的銀票,至少都有四十萬兩。

  「母親說了,你手上有錢,她也心安。」見魏燕青欲言又止,楚離揪住了對銀票不感興趣的肥仔兒的小包包頭,看這肥仔兒捂著小腦袋與自己咿咿呀呀地叫喚,便擺手道,「左右都是一筆橫財,你我大哥二哥,各自分了就是,不必分彼此。」

  廣平王府豪富,他作為獨子並不差這點兒銀子。況他生母禹王妃是把魏燕青放在心頭疼愛,總是擔心魏燕青吃苦受委屈,如今有了錢,雖然這一回魏燕青只是出謀劃策,並未拿銀子投進來坑人,卻還是分了他一份兒。

  「多謝姨母了。」魏燕青知道若不收,禹王妃更要為自己日日惦念,不欲叫長輩擔心,他便將這匣子放在了一旁。

  這筆橫財就是張氏的友情貢獻了,張氏一族在江南的買賣極大,號稱三十二家牙行壟斷江南,說一句金山也不為過。雖然這一次他繼母只是損失了二十萬兩,然而張氏這全家損失的,可就不是這一點半點兒了。

  百萬兩,還是有的。這一回張氏一族也算是傷筋動骨了,不僅家中財路命脈斷了一條,日後只怕還要動搖根本。

  張氏動盪,就是後宮張皇后要發愁的了,魏燕青對張皇后只要說聲抱歉,說一句無可奈何。

  誰叫當年……張皇后她侄女兒間接逼死了她的母親,叫他母親抑鬱而終呢?

  魏燕青又一笑,見懷裡肥仔兒正撅著小屁股吭哧吭哧與挑眉懶洋洋的楚離拔河,想把自己包包頭解救出來,嘴角頓時一抽。

  「表哥該起了。」楚離今日上門一臉的疲色,彷彿好幾日沒有合眼。魏燕青知道這表哥因心機過人,因此江南收攏張家所有買賣都是他親自督辦,一絲一毫都不曾疏漏。如此耗費心血,叫魏燕青自己說,短短時間就掐斷了張氏的財路自己取而代之,還要扣住不能叫張氏轉移財路上的人脈往來等等,他是沒法兒做到的。

  楚離都攬在手中一個人費神,他心中一軟就叫他睡在自己的床上好好兒休息一下。

  若不是知道作死的肥仔兒竄了進來,魏燕青是不會這個時候過來打攪的。

  楚離這人性子掐尖要強龜毛的很,自己睡的床,斷斷不肯與人分的。

  當然,也不許人打攪,難得如意進來攪和了他睡覺,卻沒有叫他惱怒。

  見肥仔兒力氣小,把小腦袋都頂在這表哥的胸前,魏燕青目光一閃,看向楚離的目光就帶了幾分思索。

  楚離從來不與人肌膚相親的,眼下肥仔兒竟然趴在他的胸前嗷嗷叫,他竟然還十分有興致的樣子……

  這節奏不對呀。

  覺得有些問題,魏燕青心中一凜將嗷嗷叫自己給做主的妹妹搶回來退後了幾步離床遠些,見楚離瞇著眼睛看著自己,目光瀲灩之中又帶了幾分黑沉,他避了避,摸著妹妹的頭柔聲說道,「表哥與你鬧著玩兒呢。」見如意點頭,他頓了頓便含笑溫聲道,「表哥才給了我一筆橫財,一會兒,分給小九兒,給你做嫁妝?」

  他手上有這麼多的銀子並沒有用,銀子多了他也沒有什麼興趣,還不如給妹妹做嫁妝以後仗腰桿子。

  「不要。」如意搖頭。

  「她就喜歡金燦燦亮晶晶的金子銀子。銀票,一張紙罷了,上頭的銀子虛無縹緲,她喜歡才怪。」楚離臥在床上冷哼道,「比起來,還不如一碗肉實在!」

  如果肥仔兒敢大聲說話,一定要喊一句知己呀!

  只是才頭上被動了土,魏九姑娘也是有尊嚴的人,哼哼著扭著小腦袋決定三天都不跟金大腿說話了,表達自己的憤怒!

  「表哥倒是明白妹妹。」魏燕青知道楚離對人心看得最準,雖心裡也十分同意,面上卻只是漫不經心讚了贊,彷彿這是稀鬆平常之事,見楚離淡淡看了自己一眼,彷彿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他只是笑了笑,把個氣哼哼的妹妹抱在懷裡慢慢順著她稚嫩的脊背。

  見這肥仔兒懶洋洋哼哼唧唧的與自己撒嬌,秀美的少年坐下來與楚離問道,「表哥這一回,可有什麼難以決斷之事?」見楚離緩緩搖頭,他便皺眉道,「太太聽見買賣不好就身上不爽利,眼下正不舒坦。」

  他並沒有想到張氏心理素質這麼弱,一驚之下竟早產,雖然並不是他做下的惡事,到底是他的緣故,因此對才出生的妹妹頗為愧疚。

  這些日子老太太院子裡往張氏面前撥過去的精緻的吃食藥材,魏燕青也都加了自己的那一份,平日對十姑娘也頗為垂詢。

  當然,愛心只對十姑娘,張氏的死活,世子就管不著了。

  「活該她蠢,更蠢的是她那個蠢貨弟弟。」楚離薄紅的嘴唇跟刀子似的,慢慢地說道,「知道姐姐身子重,竟還敢將這樣的大事告知,這簡直就是盼著她死。」見魏燕青一愣,他便冷笑道,「真是人頭豬腦,可憐投錯了胎,不是當年他爹娘從圈裡抱養的罷?」

  見魏燕青嘴角抽搐地看著自己,楚離一頓方才哼笑道,「我若是他爹,當年還不如生下來掐死。」若不是張氏的弟弟給力,張氏也不會早產。

  他與魏燕青不同,從來不會把這些算在自己頭上。

  「早知道是這麼個笨蛋,當初就應該把他射……死。」一臉認同覺得金大腿說得不錯的魏九姑娘搖晃著小腦袋跟著說,待說到一半兒發覺不對,急忙圓場。

  「為什麼是射死?」魏燕青詫異問道。

  「這個……」肥仔兒心虛地垂頭戳著自己的胖手指,妄圖用傻笑來逃避回答。

  「方纔,這肥仔兒說得是不是還有別的意思?」楚離瞇了瞇眼,覺得這小東西說的定然不是好話,心裡有詭異之感,卻只是哼笑了一聲,見胖糰子見自己說話哼了一聲扭曲,彷彿很有氣節的模樣,他只是挑了挑眉將此事記下,與疑惑地看著自己的魏燕青不懷好意地說道,「瞧瞧你們屋裡這幾個歪瓜裂棗,簡直就是丟盡了你的臉!」

  他話音才落,外頭一個美貌的大丫頭小心翼翼地進來,聽見這個花容扭曲。

  這丫頭把茶點擺在桌上,恐被繼續人身攻擊,踉蹌地去了。

  血槽基本清空,已經奄奄一息。

  楚離卻只當沒有看見,每年倒在廣平王世子人身攻擊之下的不知凡幾,世子大人從不在意凡人的想法,見屋裡又清淨了,他便挑眉在魏燕青笑得日月無光之中懶散地說道,「不如,我送兩個小廝,出門也體面。」他頓了頓,見魏燕青搖頭拒絕,哼了一聲,仰頭說道,「我在江南買了一個小戲班子,唱的雖然尋常,卻有幾分新意,你若喜歡,送給你叫你天天聽著,心裡歡喜些?」

  他的眼睛飛快掃過如意,若無其事收回目光。

  可惜的是魏九姑娘才得了親爹的許諾能得晉王的一隻大八哥兒,暫時對小戲子無感,況唱戲咿咿呀呀的,雖然也熱鬧,然而魏九姑娘暫時欣賞不了這個美,還不如八哥兒有趣兒呢,因此也沒有什麼好奇的,她低頭默默地啃手上魏燕青塞給自己的點心,聽著魏燕青與楚離說話,聽見魏燕青問了禹王妃廣平王妃兩位的安康,又問了些別的,方才聽魏燕青遲疑地問道,「表哥心中,另有何事?」

  「韋氏回京了。」楚離攤著自己的衣袖漫不經心地說道。

  這話一出,不僅魏燕青一怔,連對點心無窮大興趣的如意都捧著點心在唇邊呆住了。

  「誰?」

  「韋氏,禹王殿下身邊兒的韋側妃。」楚離笑得帶著幾分風情,見魏燕青皺眉,便哼笑道,「她算什麼東西,值得你如臨大敵。」他從來不覺得韋氏是個對手,只覺得她在面前蹦躂礙眼。禹王妃也是這麼個意思,韋氏不足為慮,把她時刻放在心上卻移了生活的根本,為這樣的女人日日都不開心,那才叫蠢貨。

  也因這個,見魏燕青沉默,楚離便搖頭說道,「你心裡把她……」

  「她害死了母親。」魏燕青低聲道。

  「總有一次,咱們將她拖到姨母的墳前,千刀萬剮。」楚離看著魏燕青的眼睛,慢慢地說道。

  「她怎麼回京了?」魏燕青強笑了一聲兒,這才問道。

  如意擔憂地摸了摸堂兄的臉,小聲兒安慰他。

  「她心裡裝的都是大事,京中風雲湧動,她自然不放心,想來湊熱鬧。」楚離的目光在如意的身上掠過,見她一門心都在魏燕青的身上,抿了抿嘴角,再一次發現這小東西真是喂不熟,緩緩地說道,「你父親該知道此事,不然這些時日他不著家,日日在外,你心裡不疑惑?」

  韋氏與魏國公當年愛得天崩地裂的,若不是魏國公府老太太斷然不肯叫韋氏進門為妾,後頭也沒有禹王什麼事兒了。

  老情人回京,魏國公哪裡還能想到家中的老娘妻子。

  「怨不得這兩日,說他連新寵的通房都疏遠了。」魏燕青瞇了瞇眼,慢慢地說道。

  「你若是心裡過不去,我陪你演一場好戲,與她玩玩兒?」這才是楚離今日來尋表弟的緣故,見魏燕青抬頭看著自己,他修長的指尖兒一握,慢慢地說道,「母親說,留著她還有用。留著她這條命,咱們先討些利息回來,這個,還是可以的。」

  韋氏既然敢回京中來,就得知道,這裡是他的天下。想當年柔弱無力只能隨著生父丟棄不能反抗的嬰孩兒早就長大,他已經有能力給自己尋報仇之機。

  韋氏還以為是當年一手遮天之時,卻不知京中早就換了天地。

  「好。」魏燕青也想看看韋氏倒霉,便微微頷首。

  豎著耳朵聽的肥仔兒急切舉手,要一同去看狐狸精倒霉。

  魏燕青雖然因不願叫妹妹看見醜惡遲疑,到底撐不住肥仔兒的討好央求,便欲帶她同去。

  「你倒是愛湊熱鬧。」楚離自己穿了衣裳,整理好了又是一個絕艷的少年,見肥仔兒在魏燕青懷裡撒潑打滾兒,便點了她的腦門兒一記。

  很有尊嚴的魏九姑娘嚴肅臉推開他的手指,表示自己冰清玉潔!

  「真不與我說話?」世子挑眉問道。

  九姑娘扭頭不理,很有氣節。

  「可惜了。」見肥仔兒很有骨氣,廣平王世子並未在意,見這肥仔兒抖著耳朵偷覷自己,便把玩著手邊的一枚晶瑩的美玉笑道,「才從江南運回來的東西,雖然稀鬆平常,只配庸碌俗人……」

  「表哥!你是我親表哥!」他話音未落,一隻肥仔兒已經伸出小爪子,深情地抱住了他那張擎著美玉的修長的手。

  魏燕青一待,目光所及一隻肥仔兒諂媚討好,頓時瞠目結舌。

  他突然想起妹妹曾搖頭晃腦與自己戲言的一句話,雖然有些怪,卻很貼切眼前。

  真是帥不過半炷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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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魏國公世子一聲長歎從自家臥房一直到了國公府外。

  他秀美的臉上滿是憂愁,默默地看著抱著一枚美玉眉開眼笑,咧著小豁牙挺著小肚皮與自己獻寶,彷彿還要把美玉放在嘴裡咬一口的妹妹,溫柔地伸出手來,把這美玉從妹妹的懷裡搶出來免得傷了她僅剩的小乳牙。

  如今的豁牙,就是這肥仔兒啃金子的時候,啃掉的呀。

  被溫柔對待的肥仔兒開開心心拱自家堂兄白皙的手。

  魏燕青叫妹妹這樣親近,臉上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帶著示威地往一旁看去,就見一臉笑意的楚離懶懶地歪在車上的一個墊子裡。這表哥哼了一聲,肥仔兒就機靈靈兒一抖。咳嗽了一聲,魏國公世子就笑不出來了。

  他絕望地發現,自家堂妹已經轉頭慇勤地給美人倒茶。

  「表哥不舒坦?喝口茶就好了。」因得了寶貝因此十分慇勤的肥仔兒扭著小屁股,在車裡忙前忙後,把桌上的茶水點心都往金大腿的面前放。

  「可好吃,可好吃!」她圓圓的眼睛滴溜溜地轉,眼睛裡是純然的快活與天真,叫楚離看了她一眼,便敲了敲她的頭。

  他彷彿,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乾淨直白的凡人,叫他一看過去,就覺得滿心地輕鬆快活。

  「沒見識,這麼一塊玉也當寶貝。」廣平王世子默默地回憶自家王府的庫房,覺得那裡頭的寶貝更多。

  左右放在暗不見天日的庫房不過是蒙塵罷了,不如丟給肥仔兒玩兒,其實,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心中微動,準備回去王府就抄家的廣平王世子見眼前的小包子歪著頭看著自己,便瞇眼問道,「難道我說得不對?」

  「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這玉是表哥給的,那就是最貴重的了。玉有價,心意無價,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肥仔兒意圖把自己的小貪財拔高到一個精神高度光輝一下,來彌補一下自己已經暴露得支離破碎的形象。

  見楚離不信一般挑眉,她急忙拱著小爪子與金大腿認真地說道,「我歡喜的,就是表哥疼愛小九兒的這份兒心意,心意拳拳,叫人感動呀,憑是什麼,都抵不過這心意去……」

  「……對了,表哥莫非還有比這更好的麼?」肥仔兒一臉不在意,彷彿隨口問問地說道。

  「你得了表哥這麼好的東西,該心滿意足,須知貪墨過度,會移了這性情。」魏燕青雖然臉上為妹妹丟臉,然而心裡卻覺得堂妹不吃虧是極好的,不過楚離給的東西魏燕青不樂意叫妹妹要,柔聲說道,「表哥到底只是表哥,回頭我去翻翻自己的匣子,給你幾塊兒,好不好?」

  他秀美清雋的臉上帶著春風一樣溫柔的笑容,吐氣如蘭迷得小色鬼眼睛直了,哪裡還記得艷色逼人的便宜表哥。

  「可是大哥哥的……」

  「咱們是一家人,不必如別人一樣計較。」魏燕青目光若有若無地橫了一眼將手搭在車窗上靜靜看著自己的楚離,柔聲說道。

  肥仔兒頓時被說服,扭著衣角美滋滋地說道,「那,大哥哥的寶貝不要先給小九兒。左右,大哥哥的就是小九兒的,小九兒的……」

  被美色迷昏了頭的魏九姑娘叫一根手指彈在頭上,一個激靈發現自己說多了,閉嘴不言。

  談,談銀子,可真傷感情呀……九姑娘的,還,還是九姑娘的……

  「你真討厭。」楚離手上的手又在肥仔兒的頭上揉了揉,見魏燕青竟然學會用美色迷惑肥仔兒,心裡覺得這表弟特意與自己過不去,冷哼了一聲,意味深長地說道,「做堂兄的,確實該護著妹妹。」

  堂哥與表哥,前一個只能霸佔十幾年,後一個,若能上位,餘下的人生都跑不了了。

  叫這表弟先得意一陣子就是。

  「表哥擔心得是。」魏燕青摟過因自己魅力大正得意翹尾巴,一臉英雄的妹妹,見楚離哼笑了一聲不說話了,便將妹妹抱在懷裡掀開了簾子一角,引著她往外看熙熙攘攘的街市。

  見年幼的妹妹眼睛亮晶晶,一臉驚歎看都看不夠地往外看外頭的景致,他便把外頭的各處來歷一一地說了,又見如意扭頭央求地看著自己,到底想了想,摸了摸妹妹的頭,叫人將車停在了一個極大的店前。

  這店看著十分雅致,來往的人卻不多。

  「你不去見韋氏了?」楚離見魏燕青抱著妹妹下車往裡去,便跟下車問道。

  「比起她,小九的歡喜才更要緊。」魏燕青低頭看著已經吸氣兒表示眼睛不夠看的妹妹,嘴邊帶著柔和的笑容一同往裡頭去了,走到了門口,就叫人賠笑引著往裡間去。

  他與楚離生得顏色無雙,氣度清貴,身前身後不知多少的護衛,連懷裡軟綿綿的胖包子身上的小衣裳上頭都繡著金光閃閃的金線,顯然出身極貴。當然,在京中廝混,一塊匾額掉下來,十個裡有八個那都是貴人,並不足為奇,要緊的,卻是這兩個少年生得太出眾,俊美絕倫。

  生得這麼個模樣兒,連見慣了各處貴人的掌櫃都賠笑過來了。

  「有什麼新鮮的,上些給咱們瞧瞧。」楚離見如意一臉正容地端坐,包子臉十分嚴肅,生出了幾分趣味,與那賠笑的掌櫃說道。

  這家店賣的東西比別處精緻乾淨,只是因價錢更貴一些,因此除了家中有錢不肯將就的,大多不會來此。

  八錢銀子買一個小荷包兒,和八兩銀子買一個差不多的,冤大頭才往這兒來。

  不過這雖然貴了十倍,隻那一點的精緻,就已經足夠了。

  那掌櫃急忙應了,又問要什麼東西,見楚離與魏燕青兩個勳貴少年的目光都落在中間端坐的肥仔兒的身上,看那小肥仔兒身上繡金線又嵌珍珠的衣裳目光就一閃,知道這是不缺錢的,隻往後吩咐了。

  不大一會兒,就見外頭幾個夥計端了幾個大漆盤上來,上頭就有些很精緻的核雕木雕,雕出小樓小船風車等等,帶著十分的童趣兒,另有什麼牧童坐在牛背上吹著橫笛的檀木小雕像,惟妙惟肖十分可愛。

  另一旁還有些幾盆小小的盆景,裡頭有山有水還有小小的樹木,隻碗大,卻包容萬千。

  餘下還有些宅院景致,十分逼真,彷彿真正的院子縮小了一般。

  如意已經看得眼睛都亮了,若是尋常的玩具,她不會這樣喜歡,然而這掌櫃的真是很對了自己胃口。

  張望了一下,努力做淑女的魏九姑娘小爪子裡緊緊地抓著一隻筆管上雕著一朵朵小花兒的小毛筆揮手很豪氣地叫道,「都,都要!」

  楚離一歪頭,身後一個侍衛就要取銀票,卻叫如意握住了手,這小包子對楚離感激地笑了笑,從懷裡取了自己的一個小荷包打開,取出了裡頭的一張銀票來,遞給那掌櫃。

  那掌櫃尤自不敢取,偷覷魏燕青與楚離的神色,見這兩個少年臉色平靜,那容色艷極的少年還揮手叫侍衛回去,這才上前恭敬地收了這小姑娘的銀票,打開這疊得平平整整的銀票,頓時嘴角一抽,若不是有看著惹不起的靠山在,這掌櫃都想把銀票塞到這肥仔兒面前問一問是不是有意消遣他。

  只是肥仔兒只怕惹不起,掌櫃的到底見多識廣,飛快地換了笑臉與如意拱手道,「姑娘給得多了。」

  雖這些東西價錢挺貴,不過也不值一千兩。

  這掌櫃就擔心今日收了這銀票,回頭得叫這肥仔兒倆靠山當黑店給砸了。

  雖然這店後頭也有來頭不小的靠山,不過……

  「你若有存貨,就按這些銀子給我補齊。」如意難得出來一回,那家裡多少姐妹長輩等著自己給帶心意呢,眼前的根本不夠。

  她大伯魏國公真是一個狡猾的人,生了這麼多的閨女,很叫肥仔兒破財呀。

  那掌櫃見魏燕青微微頷首,擦了一把汗急忙叫人去預備,又堆笑想把真正值錢,而不是糊弄沒見識小孩子的玩意兒的物件推薦給兩個人,然而見魏燕青與楚離都沒有興趣,便聰明地閉嘴,待後頭收拾好了抬了一個紅木雕花包金的箱子進來,打開給探頭的如意細細地看了,這才封起來慇勤地送了人到外頭,又熱情道別,眼看著那小姑娘被奉承得眉開眼笑地走了,這才吐出一口氣來。

  這年頭兒,小孩子是最不好侍候的,天幸方纔這一個倒不那麼龜毛。

  魏九姑娘不知道這掌櫃的腹誹,知道了也不會在乎,正趴在箱子前頭,小手兒裡抓著一個木頭馬車咯咯地笑。

  「買了這麼多,回去分給你姐姐們?」魏燕青十分有耐心,扶著妹妹的小手把木頭小車推著在桌上動,溫柔地問道。

  「每個姐姐都有份兒……眼下,還有一個妹妹了。」如意摸著胖下巴做若有所思狀。

  從前她最小,姐姐們都讓著她,如今,她也要做姐姐了,真是歲月催人老呀!

  魏九姑娘感受到了無情的歲月的消逝,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去。

  魏燕青叫這歎氣又給歎笑了,垂頭摸了摸妹妹的小軟毛兒,見才還一臉深沉的肥仔兒已經順桿兒爬往自己手心兒小狗一樣開心地拱,憨態可掬討喜極了,越發笑起來。

  他笑得彷彿天地都亮了,如意歎了一聲美少年,又見楚離靠在一旁冷眼旁觀,急忙從這堆兒玩具裡翻出一盆青鬆模樣兒的盆栽來拱到了他的面前。

  「給,給表哥。」她慇勤地說道。

  「為何給我這個?」見上頭是一株小小的青鬆,楚離問道。

  「表哥,如青鬆一樣高潔!」肥仔兒板著包子臉一臉嚴肅地說道。

  「油嘴滑舌。」廣平王世子雖然嘴上嫌棄,眼角卻已經盪開了漣漪般的笑意,見如意對自己抬頭笑,圓鼓鼓的大眼睛裡都是自己的倒影,低頭看了看這盆栽,覺得比從前那不走心只能拿來吃的花兒強多了,一時心裡就有些滿足。

  他挑眉挑釁地看了落在自己身後也得了一盆栽的魏燕青,到底覺得自己的青鬆比表弟的強出許多去。世子殿下的心裡熨帖到了極點,又覺得小沒良心的對自己也不壞。

  至少,這時候還是想著他的。

  永遠都沒有想過自家往這肥仔兒嘴裡添了多少好東西的廣平王世子頓時覺得這是一只懂得投桃報李的好肥仔兒。

  他心裡愉悅,面上容光就更盛,本就是咄咄逼人的艷色,到了如今仿若天光,艷光皎皎。

  外頭有廣平王府的侍衛將此前韋氏的行蹤稟報上來,言道韋氏往京中饕餮樓去了,楚離便哼笑了一聲道,「一會兒,只怕你父親也要過去。」

  「如此暗通曲款,禹王府不會……」韋氏這膽子也太大了,又或者覺得自己光風霽月不懼外頭的流言與禹王的猜忌?

  魏燕青實在不明白這女人怎麼想的,既然已經嫁給禹王,還與老情人聯絡什麼?生怕如今的夫君不心裡犯合計是吧?還是能有信心與禹王是真愛,不管自己做了什麼,禹王永遠相信她,永遠都不會懷疑她?想到父親竟然喜愛的是這種女子,自己的母親竟然叫她奪走了夫君,魏燕青就覺得厭煩。

  真是瞎了魏國公的狗眼!

  「她這次回京悄無聲息,我猜是不想叫人知道,暗中做些事。」楚離淡淡地說道。

  想做什麼,他心裡知道。

  晉王如今在京中勢大,繼後嫡子七皇子已經長大,偏巧最該在此時站出來的禹王妃因庶子傷了,一時憂愁焦急,病了,閉門家中。

  韋氏這只怕是急了,不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只好跑回來赤膊上陣,至少也得先探探路。

  「她無子無女,折騰什麼!」虧了韋氏沒有生出一兒半女,不然還不衝到天上去?魏燕青說起這女人都覺得嘴裡噁心,偏頭皺眉道。

  「若她得寵,日後誰的庶子記在她名下都是她的兒子。」楚離瞇了瞇眼睛,目光一暗,下意識地看了身邊的如意一眼,見她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正拿小胖手去扒拉一個木頭小樓上的小門兒,無憂無慮的,便抬頭與魏燕青緩緩地說道,「她守禹王極嚴,二哥說過,當年在邊關,也有人往他面前進貢過美人,卻都叫她給賣了。衝著她這行事,只怕這次回京,她停留不了多久。」

  還得回去繼續守著禹王不要出軌呢。

  況還為了不叫諸皇子對禹王生出戒備,韋氏偷偷回京,瞞住了許多人。

  既然送上門兒來,他也就不客氣了。

  楚離將食指點在薄唇上一笑,復又低頭摸著下頭如意的包包頭問道,「聽懂了麼?」

  「懂了。」肥仔兒抽了抽小鼻子呆呆地說道。

  「懂什麼了?」

  「韋側妃還在關外呢入京這個,咱們不認識她,打……」魏九姑娘歪頭,眼睛亂轉地說道,「打個半死,就可以了。」

  「孺子可教。」果然他看重的肥仔兒不是愚蠢的凡人,被猜中了心思的廣平王世子大悅。

  「與表哥在一處時間久了,表哥的智慧,小九兒小小地被沾染了萬分之一。」肥仔兒一臉謙虛,順便拍了拍金大腿的馬屁。

  「不錯。」被拍得心情極好,美少年撓了撓肥仔兒的胖下顎決定獎勵她一下,嘴邊帶著笑容說道,「一會兒,多給你傳幾盤肉!」這麼貼心的肥仔兒,越發不能放給別人了。

  瞇了瞇眼睛,看著扭著小身子與自己道謝的肥仔兒,廣平王世子又笑了。

  艷光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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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58:36 |只看該作者
第35章

  廣平王世子覺得小白眼狼終於貼心了一回,心情不錯,帶著她就往饕餮樓來了。

  饕餮樓是京中極有名氣的酒樓,傳說是有宮中從前的御廚坐鎮的,號稱人間美味,只要世上有的,饕餮樓就沒有不會做,做不好的。又因修繕得金碧輝煌十分貴氣,因此賓客盈門,有些銀子的都愛往這兒來。

  然而到底是傳說中的酒樓了,饕餮樓的菜很貴,一盤小青菜就要五十兩銀子,也不知是不是在搶錢。因此此時如意撅著小屁股趴在桌上,看著廣平王世子漫不經心叫人去叫菜,摸了摸自己的小荷包兒。

  才她還覺得自己是個有錢人,沒想到就叫這金大腿一盆冷水潑到了頭上去。

  「貴,貴了。」什麼紅燜羊肉啥的,她在家也吃,這兒太貴,肥仔兒覺得不好意思。

  「比不得你懷裡的玉。」見肥仔兒竟然還羞愧地拿小爪子捂著臉擺手叫不要浪費,楚離哼笑了一聲,覺得這小姑娘擔心的都是一些自己從不在意的,上手就掐了掐這丫頭的包子臉來,不懷好意地說道,「你既然嫌貴,咱們點便宜的,素炒白菜如何?」

  肥仔兒瞬間閉嘴。

  她最討厭吃青菜了!

  才進來的一個小二聽得都要跪下,覺得這年頭兒來饕餮樓吃白菜,這不是有病麼。

  只是楚離與魏燕青是常來的,大家都知道這兩位的身份,那穿得十分乾淨袍子的小二急忙低頭當沒聽見,就聽上頭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用十分憂愁的聲音歎道,「白菜,白菜是無辜的,咱們不要吃它,太可憐了。」

  這小二嘴角抽搐之中,就聽見這奶聲奶氣的聲音繼續說道,「不如,不如吃肘子吧?肥肥的,燉得爛爛的,也是叫豬們死得其所啦!」說完,這聲音哽咽地說道,「要,要兩個,表示這是真愛呀。」

  上頭已經傳來廣平王世子清越的哼笑聲,這小二不知上頭是哪個祖宗竟然這麼奇葩,卻抬頭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垂頭走了。

  「這家樓裡,肘子倒是不錯。」魏燕青叫個耍寶的妹妹逗得直抹眼淚,點著爬到自己眼前表示自己是個好姑娘的妹妹的頭笑道,「這家的乳鴿滋味兒最好,給你要來嘗嘗。」

  見如意眼睛都亮了,肥嘟嘟的小臉蛋兒彷彿能放光,他便目光柔和起來,若不是想到魏國公的糟心事兒,恨不能抱著妹妹出去玩耍,此時隻與楚離對視了一眼,見外頭一個侍衛進來在楚離身邊耳語幾句,便微微點頭。

  如意正看他的神色,見他如此,也急忙去看楚離。

  楚離如玉一般的臉上帶著一絲冷笑,叫人關了雅間的門,之後一揮手,竟有個侍衛將雅間對面牆上的一副掛著的山水畫兒往一旁推去,之後,竟有隱隱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聲音來自隔壁,彷彿畫兒一動,隔壁的聲音就攏不住了,往這裡透了過來。

  「這,這是……」恐那一側聽見自己這邊兒說話,如意壓低了聲音問道。

  「他開的酒樓。」魏燕青見如意一臉不明白,就拿纖細的手往靠在椅子裡頭的楚離一指,之後就在心裡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他這個表哥素來精明,從小兒就心眼兒多,在京中京外不知多少的眼線產業,這饕餮樓也是掛在廣平王府門下,然而卻無人知道這是王府的產業,都以為饕餮樓不過是尋常某個貴人開的酒樓。就連這饕餮樓裡偷聽的機關都是楚離親手打造,說起來也算是韋氏與魏國公倒霉,因饕餮樓素來名聲極好,從不洩露客人的隱秘,因此竟然選了這麼一個「清淨安全」的地界兒。

  當然,也是韋氏驕狂,偷偷兒回來竟然還敢往最有名的酒樓來享受。

  如意就跟看天神一樣看了楚離一眼,就見這少年緩緩起身,把她一抱就往那牆壁旁去了。

  上頭有一塊兒朦朦朧朧的玉色的小鏡子,楚離對如意示意叫她去看。

  心裡也十分好奇的肥仔兒急忙把眼睛放在了那小鏡子上,卻見眼前豁然開朗,看見的卻是一個與這間雅間相似的房間,鮮明的光線之下,她的大伯父魏國公穿了一件青色的錦袍英俊無比。他的對面,卻又有一個年近三旬的美貌女子。

  這女子容顏不過是尋常的美貌,然而一雙眼睛卻生得極好,光芒流轉透著鮮活,與尋常後宅大的沉靜不同,明媚鮮艷,生機勃勃。

  如意只看了那一雙眼睛,就知道為什麼魏國公與禹王會喜歡她。

  這是一個鮮活的,或許還離經叛道的女子,對於見慣了溫順女子的男人來說,衝擊太過強烈,叫人忍不住去追著她看。

  她今日彷彿是要錦衣夜行的意思,只穿了乾淨素淡的衣裙,頭上也沒有首飾,素面朝天,卻叫人覺得真實。

  如意看了幾眼,見她對魏國公巧笑盈盈,心裡便唾了一口,從小鏡子上爬下來,滾在楚離的懷裡氣哼哼地。

  真以為自己萬人迷呢!

  楚離早就知道韋氏的做派,見如意與自己同仇敵愾,揮了揮手叫人端了點心茶水進來,回了桌前拿修長乾淨的手給如意拆乳鴿,把一條一條的肉餵給氣哼哼的肥仔兒。

  屋中寂靜,就聽見那隔壁就傳來了一把清麗的女子的聲音,帶著擔憂與關切道,「多年未見,你為何,竟憔悴成這樣?」她彷彿是壓了壓心裡的難受歎氣道,「我在外頭每每想到你,就覺得,我這一生最對不住的,就是你了。」

  她大伯父憔悴個屁!

  閨女一個一個地生,小妾一個一個地納,最風流快活了,這韋氏是不是瞎呀?

  「你呢?」魏國公沉默了許久,如意就耳朵一動,傳來了衣裳划動的聲音,彷彿是兩個人湊近了。之後韋氏歎了一口氣,低聲道,「我還好,王爺待我極好,只是……」

  「怎麼了?」魏國公問道。

  「王爺是皇長子,又軍功顯赫,你該明白,若是不能登基,就是滿門去死。」韋氏輕輕地歎息道,「我與你從不說外道的話,這京中,晉王勢大,七皇子尊貴,將我家王爺擠兌得沒有立錐之地。他那個王妃……」

  她頓了頓便冷笑道,「你該知道她是個何其歹毒的人!當年叫我生不如死,恨不能心神俱喪!若不是我跟著王爺往外頭去了,叫她作死在王府之中也未可知。」

  「我知道,當年,她確實叫你很傷心。」魏國公的聲音便帶了幾分安撫。

  「我與王爺也算是苦盡甘來,如今,愈發不願回京看她的臉色。」韋氏彷彿想到了從前叫自己難過的事兒,低低地哽咽地說道,「且你該明白我的處境,我娘家人恨不能我去死,作踐我與我弟弟,這許多的仇恨,憑什麼就叫我忍耐呢?我就是有野心怎麼了?!」

  她聲音拔高,帶著幾分鋒芒地高聲道,「日後,我就要叫王爺登基為皇。王爺與我說過,以後,廢了那惡毒的婦人,叫我為後,風風光光把從前看不起我的,都踩到腳底下,叫她們給我磕頭!」

  她發了這宏願,聲音又溫柔了起來,低聲道,「我信的,就只有你了!」

  「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外道話。」魏國公輕輕地,彷彿怕驚走了眼前的女子似的。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你是這天底下最懂我,最憐惜我的人。」韋氏柔情說道,「若不是當年老太太……」她頓了頓便輕聲哀怨地說道,「你是個孝子,我不能叫你眼睜睜看著逼著老太太去死,只是當年,我,我是一心想要嫁給你的呀……」

  她的聲音嘶啞,彷彿想到了當年的舊情忍不住哭著說道,「我寧願嫁給你做妾,竟都不行,老太太只顧著你家太太心裡是不是歡喜,為何不能憐惜我?」

  「她已經沒了。」魏國公沉沉地說道。

  「我知道,只是卻又都說是我逼死了她。」韋氏苦笑,彷彿是在擦眼淚喃喃地說道,「我也不知上輩子做了什麼孽,竟與這一家子姐妹再也脫不開關係去。王妃恨我,你家太太恨我,竟叫我家裡頭都不敢認我了。」

  這話是真的,禹王妃與先魏國公夫人也出身高門豪族,家中姐妹一個抑鬱而亡,一個竟失寵成了擺設,不說往魏國公府都上門來打了一場,連韋家都被遷怒。

  韋氏不過是一個庶女,哪怕是那時已經做了禹王側妃,然而這年頭兒皇子的側妃千千萬,選哪頭兒,誰都知道。

  沒被除名就不錯了。

  如意聽著韋氏這唱作俱佳的樣子,倒覺得好笑了起來,覺得這年頭兒顛倒黑白就是這麼個意思了,頓時就拉楚離的衣袖。

  大家來不是為了聽老情人訴斷衷腸的,說好的大戲呢?

  楚離掐了掐她的包子臉,就往一頭兒偏頭,果然就見一個侍衛笑嘻嘻地退了出去,不大一會兒,陡然就聽見酒樓外頭傳來了女子的叫罵聲,之後,呼呼喝喝的聲音傳來,不知多少的腳步聲與叫罵聲,之後就聽見隔壁雅間兒的房門突然傳來了巨大的踹擊聲。

  再之後,就有一個女人尖銳的聲音叫道,「說不清的淫婦做不盡的賤人!不要臉的娼婦!竟敢勾引我家爺們兒!」

  如意叫這尖銳的罵聲喝得一抖,卻聽見那頭桌子嘩啦啦地倒了一片,彷彿是掀了桌子。還有一個女人的哭嚎叫道,「你瞧瞧,你瞧瞧!她勾引了你,外頭還有相好!你這個淫婦!」

  就聽見魏國公暴怒的呵斥,還有韋氏驚詫的叫聲,如意急忙叫楚離又把自己抱到小鏡子前火急火燎地看熱鬧,卻見那屋裡,此時站滿了家丁,一個身高體壯的中年婦人手裡提著一個蔫頭耷拉腦哆哆嗦嗦的男人,另一隻手提著一根棍棒,正一口唾在了韋氏的臉上!

  這一口濃痰唾得韋氏彷彿找不著南北,一時由著這濃痰在臉上滑落,許久之後發出了一聲尖叫。

  勳貴女子就算是結仇,也少有這樣直來直去的,她哪裡見過這個!

  「阿婉!」魏國公臉色鐵青,急忙上前給她擦臉。

  「你看見了!這狐狸精外頭還有姘頭,哪裡只看中了一個你!」見魏國公護著韋氏的模樣,還厲聲喝了自己一聲放肆,這婦人一退,細細地看了他一樣,彷彿是畏懼他身上的威勢,之後低頭把軟在自己手上戰戰兢兢的男人給抓起來冷笑道,「這麼一個東西,你拿她做天仙兒,也不知她叫多少男人給睡過!」

  她拿棍子敲了自家男人幾下,敲得他哭著求饒,又敞開了房門往外頭高聲叫道,「今日,我非叫人都知道,淫婦是個什麼模樣!」

  她一聲令下,就叫家丁來拉扯韋氏,要將她拉扯到外頭眾目睽睽之下。

  「不!」韋氏不說這一回是暗中回京,就算是明晃晃地回來,若是當淫婦給拖出去,回頭傳開她開怎麼見人,怎麼叫人嘲笑!

  「混賬!」魏國公到底是手上有功夫的人,一腳叫上前的家丁給踹開,怒道,「滾出去!」

  他不明白今日是在鬧什麼,心中正在猶疑,是不是叫人給坑了。

  「好啊!這年頭兒,倒有人護著淫婦了!」那婦人顯然不是一個省油的燈,見魏國公衣裳清貴氣勢驚人,便冷笑道,「狐狸精都撿高枝兒飛,我瞧這位該也家有妻小。」

  她上前將自家男人往魏國公身上一丟,將他逼退上前就秋住了韋氏的衣領,看她花容失色,笑了一下,把棍子丟給身後的家丁上去就是兩個大耳瓜子,又一口唾在她的面門罵道,「天底下的男人千千萬,你偏要這麼賤,奪別人的夫君?!」

  「你!」韋氏叫她罵得心裡狂跳,聲音都變調兒了。

  「今日,我就得叫你知道知道厲害,看你還敢不敢發浪!」這婦人高大,一把就把無力的韋氏給推到了地上,接過家丁遞過來的棍子劈頭蓋臉就往她的頭上打。

  「潑婦!」魏國公把那個嚇哭了的男人給推開,上前提住了這婦人的手厲聲道,「你找錯人,她與他不認識!」

  然而他的目光在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一掃而過,心裡就一驚,卻還是下意識地把被幾棍子打得頭破血流的韋氏給掩在了身後。

  來饕餮樓吃飯的非富即貴,這裡頭很有幾個認識魏國公這張臉的,見他身後護著一個女子,又鬧了這麼一出兒,一時看向魏國公都有些曖昧與詭異。

  彷彿是沒有想到,魏國公竟好的是這一口兒。

  韋氏這個模樣,若是叫人揭破身份兒,回頭只怕就得叫禹王妃給吃了,魏國公取了披風兜頭蓋在了韋氏的頭上,顧不得自己的名聲,抱著韋氏就走了。

  「你們不知道,這婦人方纔,在房裡跟男人手拉手兒,臉碰臉兒正哭著呢!」那婦人見有人圍觀,追出去與眾人高聲叫道。

  電光火石之下,如意都已經驚呆了。

  最後這話才是最厲害的呀。

  若日後禹王不知道還好,若知道了……

  「表哥,表哥這齣戲,好熱鬧。」肥仔兒轉頭,與抱著自己歪在牆邊的楚離說道。然而這少年看著那個哭著喊著韋氏與魏國公在方才在靜室種種的婦人忖思,許久之後,皺了皺眉。

  「這人不是我安排的。」他狹長的眼睛瞇起來,慢慢地說道。

  「也肯定不是我。」魏燕青也遲疑地說道。

  如意又一待,突然很想給韋氏唱一首歌,發自肺腑的。

  你究竟有幾個大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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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59:00 |只看該作者

  第36章

  「那,那是誰做的呀。」

  誰想得這麼缺德的一招兒呀,簡直就是往人身上扣屎盆子來的。

  且韋氏如何她不知道,她大伯父,看起來是要頂著這黑鍋黑到底了。

  肥仔兒在心裡讚了一聲那人扣得好,見楚離皺眉,彷彿是不喜這等放誕行事,急忙腆著小肚皮給不知名英雄幫腔說道,「對付清高的人,就是要用高潔正道的手段,不然就是下作。不過就對這等下作之人,就得用這麼無恥的辦法,才能降服她。」

  她方才聽見韋氏嘴裡口口聲聲說魏燕青生母與禹王妃的那些話都覺得生氣,若不是年紀小,上去踹門給她幾耳光的就輪不著方纔的婦人了。

  魏九姑娘潑婦起來,那不是一般地撒潑啊。

  「她是活該,我隻不知是誰,心有憂慮。」楚離摸了摸肥仔兒的包包頭,嘴角微微勾起。

  外頭的哭喊還在繼續,看起來這婦人是要做全套兒的了,如意聽得耳朵疼,又叫楚離把自己放在了雅間臨街的窗邊兒,就見外頭魏國公正大步而出氣勢驚人,前前後後都是指指點點的人。

  見無人抬頭往上頭看,且一隻肥仔兒目標不大,如意眼珠子一轉把目光落在了那蜷縮在魏國公懷裡,一雙手死死抓著他的衣襟彷彿是自己性命的韋氏,正要抄起手邊兒的茶盞往韋氏的身上摔來個富貴花開,卻突然發現,有人比自己動作還快。

  一盆湯水從二樓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魏國公的頭上。

  魏國公聽見風聲就已經知道不好,抬頭就看見一個雪白的青花陶瓷盆摔了下來,急忙護住懷裡的心愛的女人。

  然哪怕是他護住,盆裡還冒著熱氣的湯水卻攔不住,透過他潑在了韋氏的身上。

  這二人頓時渾身一片狼藉,魏國公的頭在嘩啦啦的碎片之中被打得頭破血流,暴怒抬頭往酒樓之上看,看了一眼,目中卻一縮。

  肥仔兒就見另一側的隔壁伸出一隻修長的手,之後一盆熱湯就掉下去掉在了自家伯父的頭上,目瞪口呆急忙隱在窗簾子後頭探頭一看,就見隔壁房間裡頭,一個英俊的青年正靠著窗戶對下頭微微一笑。

  他淡定地彈了彈自己的衣袖,扶著窗對下頭看了一眼就跟見了鬼一般的魏國公頷首,沒有什麼誠意地說道,「對不住,手滑。」他聲音清朗面容誠懇英俊,實在是難得的英俊的青年,不過此情此景,如意覺得不好善了。

  誰家丟出一盆湯說手滑,只怕都是要被魏國公記恨打死的節奏。

  她伯父是國公!

  然而出人意料的,卻是魏國公看見這青年,竟面色一變,將懷裡被燙得哽咽出聲兒的韋氏又往懷裡塞了塞,見她的臉沒有露出來,竟顧不上對這青年發難,也顧不得滿身狼狽,轉身上了車走了。

  如意呆住了,沒想到她大伯父竟然是這樣心胸開闊的人,早知道她就應該跟著砸,又撅著小屁股往窗邊爬了兩步,歪頭看那隔壁的青年,見他一雙黑沉的眼睛正落在自己肥爪子緊捏著的茶盞上,急忙心虛地收到背後,對那青年歪頭做懵懂狀。

  然而才做出一個純潔無辜的肥仔兒形象,如意就見那穿著緋紅錦衣英俊無比的青年對自己一笑,轉身走了。

  「這聲音……」魏燕青方才也聽見了外頭稀裡嘩啦的聲音了,皺著眉把窗邊的妹妹給抱過來揣好,轉頭與楚離低聲道,「很耳熟。」

  「是王叔。」楚離目光落在雅間的門口,瞇著眼睛慢慢地說道。

  魏燕青與如意一同往門口看,就見方纔那緋衣青年正靠在門口對幾個孩子笑,這青年年紀與魏三相仿,一身逼人的尊貴之氣,不怒自威,雖然是在笑,然而卻叫人敬畏,如意看了這青年一眼,就見楚離已經起身迎了他進來,喚了一聲「王叔」,就指著如意說道,「這是魏國公府的表妹,王叔喚她一聲如意就是。」

  他話音才落,魏燕青已經起身,恭敬地拱手道,「給晉王請安。」

  「請安。」如意聽說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晉王,也拱著小爪子奶聲奶氣地說道。

  這就是傳說中即將被倒霉搶走一隻大八哥兒的晉王了,見晉王無知無覺英俊無比的臉上還帶著笑,魏九姑娘難得有些心虛。

  希望這位可英俊的晉王殿下,以後被她爹順走了大八哥兒之後,還能笑得出來。

  她親爹柔弱的腦袋,可扛不住這一盆湯。

  「這就是你說的肥仔兒啊。」晉王目光落在胖嘟嘟的如意身上,見她仰頭一臉天真可愛,哼笑了一聲。

  方纔若不是晉王殿下手快,天真無辜小肥仔兒,就要把自己手上的茶盞丟她大伯父頭上去了!

  真是很純潔!

  聽了這麼一個外號兒,魏燕青轉頭去看自家表哥,卻見楚離的臉色也不大開心,微微皺著看著面前的晉王,冷冷地說道,「只能我叫。」

  「什麼?」晉王涵養不錯,笑問道。

  「她肥,卻只能我叫。王叔,」楚離把給軟乎乎的如意給收到懷裡來,盯著他輕聲說道,「王叔可喚她小九。」

  「這樣霸道。」晉王不以為意,也不見外懶懶地坐在一旁,見桌上滿登登都是吃食,便叫人取了銀筷來隨意地吃喝了些,一時屋裡寂靜之中,突然他開口問道,「今日這場戲,如何?」

  他偏頭,見楚離靜靜地看著自己,艷麗無雙的面上沒有半分表情,便笑了笑抱臂挑眉說道,「你放心,今日這家人,都是能尋得著根底的。日後大皇兄心血來潮想要尋出來瞧瞧是不是有人要陷害他的心肝兒,也能尋出人來。」

  「王叔為了打擊他,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楚離斂目,摸著如意的小腦袋冷淡地說道。

  他從來都妖嬈艷麗,很少有這樣冷言冷語的時候,如意卻覺得他的心中彷彿還有更隱秘的東西,便乖乖不動。

  「還行,就是看他不順眼。」晉王對楚離冷淡不以為意,見這少年斂目,便頓了頓,不以為意地說道,「今日,若我不自己露出行跡,這筆賬,許就要算到你母妃頭上去,叫她回去哭訴,是你母妃害她,禍害她的名聲。」

  他見楚離目光沉沉地看著自己,便笑了,伸手在如意的臉上掐了一把,見楚離勃然而起目光冰冷充滿了警告,便收了手哼笑說道,「我行事,還沒有叫一個女子背黑鍋的道理。罷了,今日這一鬧,韋氏也該出京,我也能省心。」

  省心這話如意不明白,晉王卻彷彿沒有想解釋什麼,見楚離默不作聲,怡然自得起身揚長而去,特別地瀟灑。

  如意看這帥哥兒就這麼走了,不是楚離勒得自己翻白眼兒,都恨不能伸出小爪子挽留一下。

  「以後離他遠點,非奸即盜,討厭得很。」楚離點著如意的頭說道。

  他嘴巴又壞了,魏九姑娘無奈地點頭,卻並未感覺到楚離對晉王有什麼敵意,只是有些不大愛親近。

  「晉王行事素來任性,然也是這份灑脫,叫他在朝中很得擁戴。」魏燕青一點兒都沒有自家親爹被人給打破了頭有什麼不高興,反而讚了晉王一聲,見楚離沉默冷笑,便柔聲道,「他行事光明正大,就算是在拉攏你,也是這樣叫你推不過去,又的確叫你出了這口氣,你不必如此戒備他。」

  他勸了楚離幾句,見他冷笑,便搖頭道,「今日父親行事不檢,只怕……」

  只怕明日魏國公風流傳說就要在京中蔓延了。

  想到家中還有個張氏,魏燕青只覺得腦仁兒疼,恐老太太叫這兩個給氣著,也不想說別的了,哄了如意吃了一個肘子,方才一同回去。

  如意今日看了戲,又吃了好吃的,只覺得滿嘴美味,其中一味兒白灼嚇清甜甘美叫人放不下嘴去,又央了楚離多做了兩大盤子來連吃帶拿,這才與魏燕青一同歸家。待回了家中只叫人拿了蝦下去晚上添菜,又往老太太面前去,就見今日老太太氣色極好,正與幾個女孩兒一同說話。見裡頭並沒有如畫,她也只當做沒有發現,一頭滾進了老太太的懷裡。

  她胖嘟嘟一團,老太太一把摟住就忍不住笑了,費力把她抱到了榻上,見她小肚子圓滾滾的,便笑問道,「今日出去,很滿足?」

  「可開心了。」看她大伯倒霉她竟然還笑了,這個就不要跟老太太說了。

  如意繪聲繪色把今日在外頭的見識都說了,又拍著小巴掌叫人抬了那箱子進來,這才與姐姐們眉開眼笑說道,「難得出去,給姐姐們玩兒的。」

  這些東西都不值錢,然而卻是她的心意。

  幾個女孩兒養在深閨,就算出去也不往街上市斤之中,哪裡見過這些個,果然見了都很喜歡,如馨還拿著一個柳條編製,裡頭堆滿了鮮艷的紗花兒的百花小籃子上前來擰了擰如意的小爪子笑道,「還是九妹妹知道咱們喜歡什麼。」

  這小籃子巴掌大,精緻極了,如馨愛不釋手地把玩了一會兒,便也依偎在老太太身邊來給老太太獻寶,又挽著這籃子笑得眼睛都瞇起來。

  「雖然尋常,不過是你費心挑的,我就要幾個罷。」如玉喜歡極了,卻抓著一個小小的香囊轉頭扳著臉說道。

  如眉紅著臉與如意訥訥地道謝,如月在一旁摸了摸如眉的頭,這才與如意笑道,「這些精緻可愛可見是精心選的,都是九妹妹對咱們的心,若說謝未免見外,不如……」

  「晚上與姐姐睡!」肥仔兒是個得寸進尺的肥仔兒,頓時眼睛亮晶晶與如月提要求。

  如月要給肥仔兒繡個大大的荷包裝她心愛的小點心的話默默地吞了,見如意趴在床頭對自己目光殷切,到底捨不得叫她失望,含笑應了。

  老太太含笑看著幾個孫女兒在身邊嬉笑,面上也是一片的安然喜歡,雖然到了晚上彷彿聽說前頭生出大動靜來,然外頭的人回說無事,也就罷了。

  待都用過了晚飯,眾姐妹又讚了一回如意在外頭帶的蝦,如月這才與老太太告退,抱著打滾兒撒潑的肥仔兒一起回房去睡覺。

  她有些艱難地抱著沉甸甸的妹妹,見她抱著自己的脖子開心得咯咯直笑,便含笑摸了摸她的頭笑問道,「怎麼這麼開心?」

  「四姐姐就要嫁人了,以後,只能和四姐夫睡,不能和小九兒睡了,眼下小九兒只能多與四姐姐一起,才能回本兒呀。」

  如意蹭了蹭如月的脖子,見她柔軟的手摸著自己的小脖子,便覺得很舒服,叫姐姐抱著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見裡頭匆匆過來了一個丫頭,面上帶著幾分擔心。如月臉上的笑便收了幾分,卻隻不許叫這丫頭說話,先把如意給帶進屋裡去,給她脫了小衣裳洗了臉。

  見這肥仔兒自覺往被子裡一滾,探出頭眼巴巴看著自己,如月忍不住笑了,摸著她的頭柔聲道,「姐姐換衣裳去,九妹妹先等等。」

  如意急忙點頭,看著如月徑直走了,轉了轉眼睛,披了小衣裳就跟出去了,就見如月一路就走到了如畫房間的外頭,方纔的那丫頭正哭著與她說話,許久,如月便輕聲道,「她就是不肯吃東西?」

  如畫被關著前幾日還知道哭鬧,這幾日卻安靜了起來,也不哭了,人卻呆呆的,飯也不吃。如月前幾日還常來勸勸,只是如畫如今對她頗有憤懣,嘴裡也十分怨恨,也叫她不願意抽了臉還把臉繼續湊過去。

  「今日尚書府傳話兒來,說要預備嫁娶之事,尚書府彷彿催得急,可是老太太卻說要再等等,姑娘聽了就哭了一場,之後就不肯吃飯了。」

  「莫非她還要威脅老太太?!」如月都氣笑了,揉了揉眼角方才說道,「老太太不應是對的。誰家高門嫁娶不是好幾個月,裡裡外外預備足了?這才叫尊重。」

  她想如畫如今關心則亂,竟連平日的規矩都忘了,又想到五姨娘因興風作浪被老太太給關去了莊子,只怕這輩子都回不來了,忍不住又有些可憐這個妹妹,歎了一聲方與這丫頭說道,「她如今不信我,你只說是你想的,就說這門親已經訂了,斷然不會有老太太不願她出嫁的意思,如今是在給她長臉面,別再做這些,叫老太太惱了她,才是真的不好了。」

  那丫頭欲言又止,看了看如月。

  「還有什麼?」如月不動聲色地問道。

  「姑娘看重咱們姑娘,求您與幾位姑娘也說說情。」這丫頭頓時跪在了如月的面前哭著說道,「幾位姑娘與咱們姑娘大不如前,這些時候竟都不來了,可見心裡是存了芥蒂,只是,只是咱們姑娘從來都沒有壞心的呀!」

  她拉著如月嚶嚶地哭著說道,「都是一樣兒的姐妹,偏分出個三六九等來。八姑娘的首飾九姑娘的雲霞錦的,提都不提咱們姑娘一句,這心裡得多難受呀!」

  如意縮著頭默默躲在角落裡聽了,望著角落的黑暗,不由苦笑了一聲。

  原來,她嘴裡口口聲聲對如畫並無芥蒂,竟並不是這樣。

  她已經分了裡外,如月是親近的姐姐,如畫……是不知好歹,不必再理會的姐姐。

  她不後悔如此,因為……

  「東西是妹妹們的,她怎麼還巴巴兒地要!?她的臉呢?!」如月聽如畫竟然還在央磨妹妹們的東西,頓時臉色一沉冷冷地說道,「可見,她是給慣壞了!去!」她高聲道,「你隻去問問她,這些年給妹妹們什麼了?!有沒有宮造的首飾,有沒有雲霞錦?!若她沒有給過妹妹,就不要巴望妹妹手頭兒的東西!」

  「可是……」

  「既然如此,四姐姐就給五姐姐求求情兒,叫五姐姐快些嫁了罷。」如意見如月好脾氣都惱了,嘴角一抽,探頭扶著牆說道。

  趕緊送了恨嫁的出門,姐妹們也就清淨了。

  如月一怔,一轉頭,就見一隻肥仔兒對自己咧嘴一笑,目光狡黠。

  「知道了。」如月心裡一歎,知道如畫這是鐵了心一條路走到黑,勸她的那都是仇人,一時也心灰意懶,無力地應了。

  她口中應了,又央求了老太太,果然正覺得暗無天日的如畫,不過數日就被放了出來,見了對自己依舊溫和的老太太,告知可以嫁人了。

  只是時間匆忙,趕不及預備全嫁妝,因此減了一半兒的嫁妝,也沒法兒大操大辦……這個……真情無價麼,想必五姑娘與尚書府,都能體諒一二,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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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59:22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嫁妝是一個女子在婆家立足的根本,少了一半兒,如畫又不是傻子,自然不願意。

  然而她說了不算,哪怕是哭倒在老太太的面前苦苦央求,卻什麼都沒有改變。

  她本不過是個庶女,嫁妝簡單是本分,多給的,才是老太太的寵愛。

  如意冷眼瞧著老太太是真煩了如畫了。

  尚書府本就是想趕緊娶親的,陳夫人知道老太太點了頭就很歡喜,親自上門來送了嫁妝,又說了許多好聽的話,對如畫也十分愛惜的模樣。

  老太太對陳夫人沒有什麼惡感,又見她殷切,不管是因為什麼,還是好言好語地交談,並將陳夫人送來的聘禮都歸在了如畫的嫁妝裡一併帶走,然而話中頗有些試探。

  她見陳夫人對自家兒子蘇懷中意如月茫然不覺,心裡就暗歎了一聲蘇懷懦弱只怕不是良配,然而都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竟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與陳夫人擇定了婚期,就在半月之後,又叫了一臉守的雲開的如畫到了面前,說了一些女子嫁人之後,為妻之道。

  如畫惦記生母,還想求老太太接了五姨娘回來。

  雖然在府裡五姨娘年老色衰,魏國公面前早沒她什麼事兒,只剩給張氏打簾子這麼一項業務了,卻也比在莊子上喝西北風兒好得多呀。

  只是如畫的哭求老太太並未應,只叫人拖了如畫下去,就叫人喚魏國公過來談他庶女的婚事。

  如意抱著自家親爹從晉王府上騙來的大八哥兒正摸羽毛開心地坐在老太太身邊呢,看見進來的魏國公頓時就唬了一跳。

  本極英俊的中年男子,氣勢渾厚,然而此時一條鮮紅的傷疤從耳後而下過臉而來,觸目驚心。

  「父親這是……」如月正陪妹妹玩兒那隻張著翅膀叫救命,被肥仔兒凌虐得奄奄一息的八哥兒呢,見魏國公頭上傷成這樣兒,一驚就起身戰戰兢兢地問道,「父親這是在哪兒傷的?我瞧著嚇人,咱們尋太醫來瞧瞧?」

  她微微一頓,臉色憂慮地抿嘴兒說道,「是何人竟膽大包天,傷了父親若斯?如此凶橫,實在太過,您,您可是勳貴呀!」她一疊聲叫人進來魏國公上茶等等,然而如意卻隱蔽地察覺到她目中彷彿閃過一絲笑意。

  「不礙事,碰了牆罷了。」魏國公見老太太擔憂地看過來,便沉著臉說道,「不要小題大做,叫老太太也擔心。」

  「知道了。」如月叫魏國公呵斥了,垂頭應了,坐在如意的身邊目光瀲灩。

  「你自己心裡有數兒就好。」這不是尋常能碰出來的傷口,倒彷彿是尋仇。老太太還不瞎呢,只是見魏國公不願深談,便放過這個話題,隻溫聲道,「五丫頭的親事預備得差不多了,我想著到底是人家的人,早早晚晚,不如叫她早些嫁過去。」

  見魏國公無所謂地點頭,老太太頓了頓便和聲道,「她的嫁妝,我原想豐厚些,只是我前頭打聽蘇家前頭那幾個進門奶奶的嫁妝,實在不多。」

  蘇家雖然往來都是官宦,只是嫁妝卻都不如勳貴之女的女孩兒。

  「母親的意思兒子明白。」如畫的嫁妝若壓過妯娌,只怕有人心裡要不自在,畢竟蘇懷不是長子,怎好在這樣的地方顯擺呢?

  「你明白就好。」老太太就笑了,和聲道,「就照著她前頭那幾個進門嫂子的嫁妝就是。」她遂了自己的心願,便又問魏國公近日如何,見魏國公一一地答了,便與他笑著說道,「你媳婦兒生了十丫頭,這都快出了月子竟還沒有個正經名字,你做爹的,是不是也得盡心些?」

  她見魏國公臉上說到這個女兒有些不耐煩,心裡多少憐惜這個孩子,正欲說想將十姑娘抱過來養,就見魏國公遲疑了一下。

  「怎麼了?」老太太一邊推開一旁給自己捶腿的丫頭,一邊問道。

  「十丫頭,兒子想留給張氏養著。」魏國公最近焦頭爛額,實在是在外頭名聲一落千丈,哪裡還管一個丫頭如何,只是叫張氏抱著腿哭了幾場實在是厭惡得不行,見張氏一眼都煩心,且最近京中有許多流言蜚語,都是關於魏國公大人不得不說二三事的。

  這其中的風流香艷浪漫情懷就不必多說,多少露骨的話本子都指著魏國公大人這齣戲呢,雖然不知那話本子裡另一名女主角是誰,然而魏國公外頭有人兒,且還喜歡的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女子,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真重口呀。

  韋氏旁的還好,只是叫人抽了耳光又打破了頭,末了竟還叫一盆湯淋在頭上,人都傻了,唯恐她留在京中再叫晉王暗害,魏國公才勸慰好她,將她送出了京。

  魏國公也知道自己這事兒瞞不住,為了不叫韋氏暴露,也不叫張氏日後知道鬧騰,他只能叫張氏如願養育十姑娘,以後憑著這個,少折騰,也別鬧到張皇后的面前去。

  魏國公滿心的良苦用心老太太是體會不到的,此時臉上的笑容頓了頓,輕歎了一聲。

  張氏行事不堪,老太太若不是恐十姑娘被生母養壞了,也不會年紀一把還抱個嬰孩兒在自己身邊。就如從前魏燕青生母在世,不說嫡子魏燕青,就是庶女如如月,也都是養在先魏國公夫人的膝下,老太太是從不插手孫子孫女兒的教養的。

  如今放心的人沒了,老太太只覺得自己老得快了不只十倍,心裡有些傷感,她滿臉的皺紋都鬆下來了,看了自己的長子一會兒,便灰心道,「你是她父親,你做主罷。」

  她有勳貴之家的清高自詡,對兒子竟對皇后這樣奉承覺得丟臉。

  「她的名字……」

  「張氏過幾日入宮,會求皇后賜名。」

  魏國公目光落在叉著小短腿兒眉開眼笑戳八哥兒肚皮的侄女兒的身上,見她雖然胖嘟嘟,卻性格可愛生就了一張叫人十分喜歡的漂亮的臉,又見她一言一笑都發自真心,還帶著幾分小狡黠,沉吟了片刻心中就有了幾分想法,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與老太太說道,「她入宮要帶咱們家的幾個丫頭,兒子想著,就帶著八丫頭九丫頭一起去。」

  「入宮?」老太太眉頭一皺,總覺得與張氏搭邊兒的不是什麼好事兒。

  「幾個小的也得往宮中見識一番,日後眼界才開闊。」魏國公斂目說道。

  宮中還有幾個年紀小的皇子,就是七皇子,也只比八姑娘如玉年長三歲。

  許與七皇子還差著輩分,然而宮中與皇子伴讀的也都是宗室子弟,其中也有勳貴之子。

  如玉也就罷了,如意的性情,難保不會叫哪個勳貴宗室子喜歡。

  老太太不知魏國公心裡活泛成這樣兒,卻也覺得幾個女孩兒長長見識比較好,免得眼皮子淺生出如畫的性子來,聞言便笑道,「六丫頭七丫頭若便宜,便也去就好了。」

  「她恐帶得女孩兒多了,在宮中看顧不過來。」魏國公對二房的如馨有點兒印象,記得是個暴碳的脾氣,恐她在宮中惹禍。

  至於自己的庶女如眉,從小兒就躲著他走,隱形人一樣,連生做什麼樣兒魏國公都記不大清,哪裡管她的死活,漠不關心地說完,見老太太微微頷首顯然是同意了,他頓了頓便繼續說道,「兒子在外叫人算計有些流言蜚語,母親若聽見,萬萬不要相信。」

  「知道了。」老太太垂頭摸了摸如意的頭,臉上就笑了起來。

  因她應了,因此如意就預備往宮中與皇后請安的教導裝扮。

  她不大願意往皇后面前去,想也知道,有張氏在,自己在張皇后面前就是一個墊腳兒的,沒準兒還得挨吃噠,只是老太太應了,她並不好小人之心度君子,默默記下了往宮中如何走動如何磕頭如何覲見貴人,又學了如何走路,累得連肉都不大愛吃了,卻到底有了些模糊的模樣兒。

  忙碌完這些,她又要試老太太與自己做的新衣裳,新首飾等等,一忙碌就到了如畫出嫁的時候,就見滿府之中張燈結綵,蘇懷騎著高頭大馬而來。

  這少年的面上有幾分憔悴低沉,也沒有什麼笑意,雖然穿著紅衣,卻看不見喜氣。

  如意偷偷兒在外頭偷看了一眼,見如畫喜笑顏開地蓋了蓋頭,便對如月點了點外頭。

  如月最厭惡的就是蘇懷,見此微微搖頭,也不送如畫兒,隻往後頭去了。

  因如畫並不得寵,又招了老太太的厭惡,因此出嫁不過是尋常鬧騰了一番就上了花轎走了,什麼叫兄弟們背著走愣是沒有。

  魏燕青嫡子,又是世子身份尊貴,自然不可能去背一個不著老太太待見的庶女,如意眼瞅著如畫的花轎搖搖晃晃地走了,一時就有了幾分意興闌珊之意,待回到老太太身邊好好兒歪纏了一回,哄了老太太睡了,自己方才回了也沒去看如畫出嫁的如玉的面前,一同說了幾句,就睡了。

  如畫的事兒在國公府沒有一點兒波瀾,三日之後如意見她過來,面上雖帶著幾分新婦的喜氣,然而精緻的妝容底下卻帶了幾分灰敗。

  她知道新婚的時候不能哭,然而見了老太太,卻一張嘴兒,險些落下淚來。

  「五姑奶奶可不好大新婚的就哭起來,不然不是晦氣?」張氏出了月子,抱著十姑娘十分開懷,又見如畫容顏有幾分憔悴,之前這庶女能嫁到尚書府的不快就沒了。

  「按規矩問你,這婚事,你可歡喜?」老太太懶得理會張氏,況知道她日後只怕是不能生了,便不願逼得她狗急跳牆,與仰著頭殷切地看著自己的如畫淡淡地問道。

  「姑爺兒是個文雅的人,又有前程,怎麼會不喜歡。」張氏掩口笑道。

  叫張氏擠兌了一回,如畫又見老太太身邊如月侍立在一旁抿嘴看著自己,想到之前她與自己種種行事,竟不願叫她看輕嬉笑,急忙掩住心裡的難受低聲道,「我家爺對我極好。」

  她嫁給他本以為琴瑟和鳴,卻沒有想到他對自己竟十分冷淡,圓房的那一日,挑開她蓋頭看向她的失望與敷衍都在眼前。還沒等她用自己的柔情叫他喜歡自己,卻叫他兜頭一盆冷水潑在頭上。

  新婚第一日,她就不得不喝了兩個通房的茶,認了兩個「妹妹」。

  這兩個通房是上頭祖母給的,身份就與尋常通房不同,連她都不能隨意打罵,不然就是打了上頭祖母的臉。

  因此雖然陳夫人叫她不必顧慮這些,通房若敢不規矩就抬手收拾,如畫竟不敢,不僅好言好語地安撫了這兩個,見蘇懷頷首覺得自己做得對,還忍著心裡的酸楚給了這兩個通房每人一根朱釵做見面禮。

  這樣周全行事,蘇懷果然對她溫和了許多,然而溫和也就是溫和,三朝回門兒之前,雖然蘇懷都宿在她的房裡,然而她卻知道,那兩個通房曾叫蘇懷傳了往書房去了,出來了滿面春色,顯然是得了雨露。

  這些她不敢與婆婆陳夫人說,恐婆婆怪她攏不住後院兒,或是嫌她捻酸吃醋,只能壓在心底。

  「既然好,我們也就放心了。」今日魏國公府的女眷都在,然而二房三房都不是自家閨女不在意的,老太太見如畫目中含淚,若從前定是要問一問的,此時也懶得提。

  魏燕青曾過來與她詢問蘇懷是否有不妥,只是如畫到底不在老太太心上,老太太為著魏燕青與蘇懷的交往,什麼都沒有說。

  不過是聯姻,好壞,都隨如畫去罷。

  如畫目中含淚,臉上還得帶個笑出來,悲悲慼戚到底沒有說自己的難過之處,到了晚間就與彬彬有禮的蘇懷走了。

  見她走得一步三回頭的,如意就見魏燕青立在一株開得繁花似錦的樹下,秀美絕倫的臉上帶著幾分思索。

  「大哥哥?」

  「沒什麼。」蘇懷對自己十分客氣,還帶著幾分熱切仰慕,魏燕青對他印象並不壞,只是遠遠瞧著這小夫妻才新婚,竟就分開走,蘇懷竟顧不得扶一扶後面的妻子,他心裡就有些揣測。

  不願叫個糰子妹妹操大人的心,魏燕青笑瞇瞇掐了掐妹妹的小胖臉蛋兒,覺得手感不錯,方才笑問道,「入宮的規矩都學完了?」

  「大哥哥也不瞧瞧小九兒是誰!」肥仔兒挺著小胸脯十分得意地炫耀了一下自己,見魏燕青笑得彎起了眼睛果然讚了自己一聲兒,便咧著小豁牙開開心心地走了。

  魏九姑娘對自己入宮規矩十分自信,然而卻有人對她十分擔心,恐這肥仔兒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叫人在宮裡給卡嚓了。

  操著巨大的心,幾晚上沒睡好覺得八姑娘看著美滋滋在自己面前穿上了漂亮的新衣裳戴上了自己給她的那宮造小鳳釵照著鏡子美得找不著北的愚蠢妹妹,目光呆滯了一會兒,方才也換上了自己的衣裳,仰著頭走到對自己傻笑的妹妹面前,霸王一樣兒地提著她的衣襟兒說道,「一會兒到了宮裡頭,你,要走在我的身後,聽見了沒有?!」

  「八姐姐?」純潔無辜的肥仔兒歪頭看她。

  「別賣蠢!」見她傻乎乎的,八姑娘氣急敗壞,擺出灰姑娘她姐的臉,戳著滾圓版灰姑娘的胖肚皮罵道,「敢走到我前面礙了我的眼,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她,她才不是叫蠢妹妹在宮裡跟著她學她的一舉一動,免得叫人呵斥呢!

  肥仔兒眨巴著大眼睛,感動地吸了一下鼻子,拱了拱歪頭翻著白眼兒唾了一口的姐姐的臉,笑了。

  「這才是我生的閨女。一個隔房的丫頭,就得給八丫頭做跟班兒!」張氏見如玉彷彿開了竅兒已經知道欺負妹妹了,頓時就抱著十姑娘轉頭與身後賠笑的婆子欣慰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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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魏九姑娘漫長的三年人生之中,終於有了入宮的機會。

  不得不說,九姑娘心裡還是有些緊張的,小爪子緊緊地抓著前頭昂首挺胸的如玉的衣袖亦步亦趨。

  「我跪,你就跪。」前頭張氏對於入宮已經輕車熟路,況也為了看如意的笑話等著回去添油加醋埋汰她,竟也不回頭看顧,隻與前頭一個年僅三旬的宮女說笑,十分自在。

  如玉往前頭看了頭也不回隨如意去死的母親,抿了抿嘴角,回頭就對上了妹妹信任的眼睛。哼了一聲回手就把妹妹的手給握住了,從牙齒裡擠出小小的聲音來說,「一會兒到了皇后娘娘面前,我怎麼喊人,你就怎麼喊。」

  「小九,小九都聽八姐姐的話。」如玉的頭高傲地抬著,可是對自己的心,卻叫如意覺得心裡暖烘烘的。

  她很慶幸自己當年,沒有因為張氏的緣故刻意疏遠如玉。

  她是一個好姐姐,一心一意為她,哪怕很多人不喜歡她,可這對於如意就已經足夠了。

  「蠢!」看蠢妹妹一臉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八姑娘表示不屑,哼了一聲梗著脖子越走越快,然而耳根子卻紅了。

  今日如玉穿了一身兒桃花錦緞的小裙子,頭上帶著一枚紅寶步搖,小小的臉上一片的嬌艷明媚,她走在如意的前頭彷彿叫陽光都黯淡了,透著明晃晃的鮮活。

  如意抿嘴低頭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軟軟的包包頭,又摸了摸包包頭上姐姐給的小簪子覺得心裡歡喜得不行,腳步也輕快了起來,因是在宮中不好多說什麼,她其實對後宮美景並沒有興趣,便跟著如玉一同進了一處巍峨華貴的宮捨。

  大抵張氏在張皇后面前是真的很得寵,如意就見自己幾個才進宮門,就有好幾個盛裝的宮人含笑迎出來,給張氏請安。

  「姑母呢?」張氏只覺得在宮中比在國公府輕鬆百倍,喜笑顏開地問道。

  「皇后娘娘知道夫人過來,心裡歡喜得什麼似的,正在裡頭等著呢。」那幾個宮人最是踩低捧高的人,見張氏笑著應了一聲兒回頭去喚身後的如玉,卻又將另一個看著懵懂的丫頭給落下並不提及,就知道這陌生跟過來的小姑娘只怕是不得張氏待見的。

  待又想到張氏請安折子上說帶了一個隔房的女孩兒,據說是三房,宮人們就已經知道了如意的身份,急忙過來對如玉噓寒問暖,卻又對如意置之不理。

  張氏見如意被冷落,嘴角勾起,拿繡著金線的帕子裡掩了掩嘴角做沒有看見的模樣,抱著十姑娘往裡去了。

  「走開!」如玉見自己叫人團團圍住,如意歪著頭被攔在在眾人之外頓時氣壞了,用力撥開人拉住了妹妹的手罵道,「看人下菜碟,都是小人!」

  她常在張皇后面前走動的,脾氣上來誰的面子都不給,那幾個宮人雖然面上無光,卻還是賠笑奉承她。

  這可是張皇后最喜歡的小輩姑娘,生父還是國公,日後的前程只怕是不可限量。

  「早知道,就不要你進來了。」如玉最不好糊弄,從前如畫的小心機都能叫她看破,如今張氏的種種做派就叫她心裡明白這是往如意的臉上抽呢,沒準兒還想要嚇破妹妹的膽移了她的性情,叫她從此怕了人再也不能如從前一樣兒與人親近自在。

  她心裡懊悔,面上就帶了幾分薄怒,本雪白的臉兒都漲紅了,低聲說道,「我本想著你在皇后娘娘面前走動能體面些,誰知道,竟害了你!」這樣冷落的姿態,才這麼小的孩子日後只怕都能生出陰影來,如玉便忍不住喃喃地說道,「我沒有想到,母親竟然……」

  竟然這麼惡毒?

  她非議生母的話說不出口,卻覺得對不住妹妹了。

  「她們又不是我的誰,喜不喜歡我不在意。況我又不是銀子,哪兒能都喜歡呢?」如意對被冷落無感,一群宮女,說不好聽點兒奴才罷了,叫個奴才喜歡不喜歡有什麼用呢?

  就算是張皇后不喜歡她,最多也只會冷落不會苛待,不然,魏九姑娘背著魏國公府這靠山進來的,張皇后若敢斥責一點兒,那就是抽魏國公的臉。

  魏國公府可還沒有分家呢。

  「你不生氣?」若如玉,非氣死跟這群小人拚命不可,她就覺得蠢妹妹越發地蠢了。

  「氣性那麼大,早就氣死啦,咱們陽光點兒,世上還是快活的事兒多不是?」

  如意活一回不是叫自己悲悲慼戚鑽牛角尖兒過日子的,既然後宮不待見自己,她心裡知道了,日後不來就完了。她想通了,又對如玉笑嘻嘻地說道,「我高興著呢,八姐姐護著我了,可開心。」

  她今日因入宮穿了一件簇新的鵝黃色的春衫白皙可愛,低頭下意識地蹭了蹭如玉的手,卻叫她推了一把。

  「你真是太噁心了!」八姑娘努力抿著嘴角兒不要笑,回頭腳步蹬蹬地帶著如意往裡走,緊緊地抓著妹妹的肥爪子。

  兩個小丫頭才說完悄悄話兒走進宮室之中,如意目中所見,就見了一處十分寬闊,到處都是輕紗幔帳的宮室。

  這宮室之中金碧輝煌,幾根紅漆巨柱之上各有金燦燦的龍鳳蜿蜒而下,帶著別處不曾有的氣勢與尊貴,隱隱的紗帳之後高大的紅銅香爐幾乎有宮捨那麼高,上頭飛禽走獸無所不有,一縷縷的香煙緩緩地吐出來,生出幾分靜謐與神秘。

  另有各樣兒的宮中陳設如寶石玉樹,丈高珊瑚樹,鑲嵌各色寶石的黃金座鐘等等,滿眼的堂皇。

  這宮捨兩側都是龍鳳紅木圈椅,上頭一座雕著金鳳的紅木椅上,一個盛裝的美艷女子頭上髮髻高高梳起,插戴著重重首飾,一隻九尾鳳釵堆在烏黑的髮髻之中,微微晃動就是金光璀璨叫人目眩的尊貴氣勢。

  如意就見她身上穿著繡了不知多少金鳳的長袖宮裝,幾根嵌著琳琅寶石的長長的金護甲從她的袖下透出來,抬眼看過來的時候,微微瞇起的目中帶了幾分威勢。

  張氏坐在她的下手,正指著懷裡的十姑娘說著什麼。

  「是個好孩子。」如意心裡知道這只怕就是張皇后了,想到張皇后素有獨寵後宮的傳聞,再見她美艷如斯,就覺得只怕不是虛言。

  當然,她更聽說的是,這位在閨中的時候不知怎麼地就入宮陪伴自家病中的堂姐,結果堂姐一命嗚呼,她也留在宮裡再也沒出來。

  雖然有先皇后病榻前托孤的的神話故事出來,然而這其中到底如何真是不能細想。

  古往今來如意記得最深的姐妹共夫的,就是倒霉忘了國,其實艷福不淺的南唐李後主的大小周后了。

  想必文帝兩位皇后,也與那兩位周后的情狀差不多。

  「還請姑母給她賜個名字。」張氏便急忙笑道。

  「叫她如薇如何?」張皇后顯然是早有準備,微微一笑,與張氏笑問道。

  這個名字雖然尋常,卻也很好了,不然換魏國公,起個名字恐怕不如這個。張氏低頭想了想,便點頭笑開了滿意地說道,「這孩子體面,有姑母賜名,隻望日後有姑母的幾分福氣就好了。」

  「我有什麼福氣呢?不過是困在這冷冰冰的地方熬日子罷了。」張皇后叫人卸了護甲摸了摸如薇的小臉兒,見她不哭不鬧只是閉著眼睛睡覺,便將她推到張氏的懷裡笑道,「這樣安靜,日後該是個貞靜的性子,你也有福氣。」

  她說完這個,方才把目光落在了下頭手牽手的兩個孩子身上,見了這兩個便挑眉笑道,「這就是你說的國公府裡頭兩個小的不成?」她常見如玉的,便招手笑道,「玉兒過來。」

  「給皇后娘娘請安。」如玉拉了如意一把叫她與自己一同跪下,磕頭說道。

  「給皇后娘娘請安。」如意也老老實實地磕頭道。

  地上涼冰冰的,魏九姑娘覺得進宮一回真是吃虧大了。

  張氏見如玉提攜妹妹,臉上變色,正欲說話,卻叫張皇后伸手攔住了。

  「都起來吧。」張皇后目光落在如玉與如意握起的雙手上一瞬,目光一閃面上卻紋絲不動地與下頭屏氣輕聲的如玉笑道,「幾日不見你,你怎多禮起來?我瞧著彷彿是清減了幾分,莫非是有那不長眼的怠慢了你?」

  她嘴裡說著這話,目光就帶著幾分威嚴氣象,彷彿能摧毀旁人心智一般慢慢地掃過了正抬眼用圓滾滾黝黑的眼睛看著她的如意,見她彷彿就跟沒聽明白似的,便沉吟了起來。

  這丫頭是不是傻?若是就好辦,若不是,小小年紀就知道裝傻,這……

  「坐罷。」許久,她若有所思地說道。

  如玉帶著妹妹道謝,坐在張氏的對面立意不去看母親殺雞抹脖的臉。

  一旁有賠笑的宮女奉上茶水來,果然,因如意是魏國公府出身,也不敢過於怠慢。

  只是張皇后也沒有抬舉如意的意思,不說沒有見面禮,連問一句都沒有,轉頭與張氏笑問道,「我瞧你氣色不錯,這身子可好了?」

  「極好的。」張氏雖然心裡埋怨女兒,然而此時沒時間與閨女算賬,抬頭與張皇后有些羞澀地說道,「太醫說我身子再將養將養就好了。日後,我還得給咱們國公爺生一個兒子呢、」

  她說得一臉憧憬,卻不見張皇后的臉都僵硬了幾分,許久之後,張皇后轉了轉手腕子上的羊脂玉鐲子沉聲道,「你調養身子,只怕國公府的奴才不會盡心,不如,我給你兩個好的帶回去,在屋裡服侍。」

  「怎好要姑母貼心人呢?」張氏心裡歡喜,面上卻推辭道。

  「你我同出一門,我有好的,自然都是要給你的。」張皇后面容和藹地拍了拍張氏的手笑道。

  她話音未落,張氏正覺得自己十分體面的時候,就見門外香風浮動,還未見人就有曼妙的少女的聲音傳進來。如意連茶都不敢喝皇后宮裡的,正百無聊賴,聽了這鶯聲燕語的急忙往門口看,就見門口正有兩個畫眉彎彎眉目似畫的柳腰少女翩然而來。

  這兩個少女生得閉月羞花,眉目之間又帶著幾分說不出道不明叫人犯迷糊的風情,走到了張皇后面前,就給張皇后福了福。

  「這兩個,你帶回去罷。」張皇后對怫然變色的張氏歎氣道。

  「姑母這是何意?!」張氏自家後院兒一屋子的小妖精還收拾不過來呢,張皇后可是她娘家人,竟然還來湊熱鬧。

  「這兩個的身家性命都在我的手上,日後跟了你,絕不敢背叛,不然,千刀萬剮,我自有手段。」張皇后的話一出來,那兩個嬌嫩的少女都身上一抖,張皇后卻彷彿沒有看見似的,與氣得渾身亂抖的張氏無奈地說道,「我與你才是一家人,莫非我能害你不成?她們有話不敢與你說,我來說,也得叫你有個譜兒,不要任性。」

  「什麼話?!」張氏心中一凜,急忙問道。

  「你身子虧空,日後很難再有孕。」張皇后目視臉色一白恨不能厥過去的張氏,也覺得這侄女兒太倒霉了,便安慰地勸道,「這兩個雖看著生得單薄,然而我叫人看過,是好生養的,日後若有孕,生了兒子就記在你的名下,從小兒就叫你養著,與你生的嫡子無異!」

  張氏不能生兒子,張皇后也很為難的。蓋因因張氏與魏國公真愛的緣故,死了親娘的魏國公世子魏燕青算是跟張氏結了大仇了,日後若魏燕青上位,張家非有個好歹不可。

  張皇后心裡也不願有個如魏燕青這樣的世子來橫生枝節,不管如何,都得叫張氏名下有兒子。

  況雖然張氏養在深宅大院什麼都不知道,然而張皇后卻隱隱聽說魏國公彷彿在外有了紅顏知己。

  如今張氏一個恐怕是攏不住魏國公了,她還得給魏國公送兩個枕邊人過去,好好兒吹吹風,幫襯她的七皇子。

  心裡想著這些,見張氏一臉搖搖欲墜,張皇后也心疼,然而如今卻只能委屈她,有心想要再多說些別的,卻目光落在如玉如意兩個的身上,吞了嘴邊的話便與如玉笑道,「今日春光明媚,你們往園子裡玩兒去。」

  她頓了頓,見如玉帶著幾分惱怒地看著那兩個宮女兒,顯然是與母親同仇敵愾,便嘴角帶著幾分笑意地說道,「你還小,不明白這裡頭的緣故,日後,叫你母親與你說去。」

  如玉只知道皇后要給自己親爹塞小妾,噁心得什麼似的,悶不吭聲轉身就走。

  如意急忙跟上姐姐,見她走得飛快到了御花園一處聳立著高高假山,遠處有碧綠湖水的地方,看著如玉怒氣衝衝折了一根樹枝狠狠地往一旁的花花草草上抽!

  「八姐姐別生氣。」這是在宮中不是在家裡,哪怕張皇后真一手遮天呢,後宮也是個愛生事的地方。如意擔心姐姐叫人拿住把柄,急忙勸著摁住了如玉的手,見她眼眶紅了,便急忙安慰道,「咱們不要,伯娘若不要,誰還能非塞給大伯父不成?」

  「口口聲聲都是為了母親考慮,然我與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她是為了她自己!」如玉摸著自己的心口含恨頓足道,「哪怕是真的為了母親,做娘家人的,也不應該給母親塞丫頭!不單行事落了下流,且還是刺母親的心!」

  她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方才說道,「她做著皇后,只需與父親多說幾句話好好待母親,憑父親的性情斷不會委屈母親,偏偏,偏偏……」如玉說不下去了,踹了對面的假山一腳氣道,「誰都能給父親塞丫頭,只有她,她不能往母親心上割!」

  這話真的有幾分道理,況若張氏勢大,帶著兄弟們堵魏國公一回,憑她家精明市儈的大伯父,沒準兒還能待張氏更好些。

  如意不知該如何安慰姐姐,正抓頭齜牙咧嘴為難,卻猛地聽到假山之後,彷彿傳來了一聲無奈的歎息。

  「是誰?!」如玉沒有想到自己說的話會叫人聽見,與如意對視了一眼,厲聲問道。

  假山之後一片靜謐,就在如玉忍不住要過去抓了那偷聽的人出來,就見假山之後,一個身穿素青錦衣,腰間掛著一個明黃荷包的七八歲的男孩兒,緩緩走了出來。

  他面色白皙精緻,生就了一張秀雅絕倫的臉,立在假山旁對如玉尷尬笑了一笑。

  如玉本有些緊張,見了他,面上微微一鬆,之後橫眉立目,冷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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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00:31 |只看該作者
第39章

  只是八姑娘高冷傲慢的臉下一秒就裂了。

  這漂亮的少年迎著明媚的春光,溫柔一笑,喚了一句,「小八兒……」

  「不許這麼叫!」如玉哪裡還記得什麼冷笑,幾乎要暴跳如雷,見那少年一臉無辜地看著自己,一隻白皙的手在放在嘴邊輕輕地咳嗽,彷彿身上很不爽利,氣得渾身發抖,上前幾步就要揪他的衣領,卻叫身後跟著噗嗤噗嗤直笑的如意給拉住了衣袖。

  她掙脫不動憤怒回頭,就見一隻雪白的奸笑的肥仔兒咧著小豁牙抖著小肥肉擠眉弄眼兒,小聲兒叫道,「在宮裡呢,別失了咱們的教養呀,小,小八兒姐姐……」

  這陰陽頓挫的呼喚,多麼充滿了感情。

  魏九姑娘敏銳地感覺,那少年本是想要叫一聲……

  小王八……

  「你,你,好啊你!」見妹妹還幸災樂禍,對面那小子還十分無辜純良,八姑娘頓時感覺到了深深的惡意,什麼老成持重都飛了。

  「見了舅舅,小八兒,不歡喜麼?」對面那個持續作死,迎著如玉仇恨眼神彷彿視而不見的少年抿嘴笑了笑,見如玉的身後探出一顆小腦袋來好奇地看著自己,便歎了一聲低聲道,「舅舅在宮裡十分想念小八兒,只可惜你不能總進的宮來,舅舅這顆心……」

  他才比如玉年長二三歲的樣子罷了,此時卻努力露出長輩的威嚴,還妄圖用慈愛的眼神上前拿手摸摸如玉的頭。

  「舅舅很想念你。」他歪頭,莞爾一笑,十分可愛。

  如玉氣得三呼吸,捂著心口覺得喘不過氣兒來。

  八姑娘最不愛入宮的緣故就是這個了。

  這宮裡有個討厭鬼!

  如意拉著姐姐的手偷笑,然而目光掃過那個立在假山旁歪頭純潔微笑的少年,見他年紀不大,卻生得十分俊秀,身上穿著得都是最精緻的衣料,另有腰間美玉手指上的玉扳指等等都是難得一見的上品,又能在御花園中任意行走嬉鬧就已經猜出了他的身份幾分,又見如玉與他十分熟稔,嬉笑怒罵都是尋常,且這少年還叫如玉管自己叫舅舅,都不必多想就知道了。

  這個,就是張皇后所出嫡子七皇子了。

  她雖然在魏國公府只知道吃喝玩樂招貓逗狗的,然而素日因張氏的緣故也對張氏母族的靠山有幾分涉獵,也知道,張氏之所以敢在魏國公府這樣囂張,更多的是依仗張皇后,以及張皇后所出的這個嫡出的七皇子。

  七皇子與倒霉的得自己出去掙軍功的禹王不同,生來就得文帝寵愛,又生性聰慧純善十分孝順,都說老兒子大孫子的,文帝年紀一大把,自然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幼子。

  據說從小兒就養在身邊,愛若珍寶。

  也因文帝的寵愛,因此七皇子雖然年紀小未入朝,然而在前朝封太子的呼聲也很高。

  想到張氏與張皇后的斤斤計較,如意本以為會見到一個庸碌狂妄的七皇子,卻沒有想到,七皇子與她想法之中完全不同。

  彷彿是真的很和善。

  魏九姑娘覺得七皇子看起來像個好人,可是魏八姑娘卻討厭死這個傢伙了,蓋因每每見他總是要生氣的,此時冷哼了一聲仰頭問道,「你為何偷聽?!不知禮數麼?」

  如意嘴角抽搐了一下,卻只是仰頭看天。

  那什麼,若七皇子不是真和善,就這麼一句話,就能抽魏國公府兩個小丫頭片子往天邊兒去了。

  七皇子用寬容,和藹,溫潤,總之很長輩的眼神看著如玉,就跟看一個調皮的孩子一樣,看的魏八姑娘額頭之上青筋迸起,恨不能抄起肥仔兒砸他臉上!

  「這位是?」七皇子是個和氣的人,笑瞇瞇地看著如玉用仇恨恨不能扒自己皮的眼神看著自己,目光落在後頭眨巴著眼睛看他的如意身上。

  見她圓滾滾跟包子似的,他轉頭噗嗤一笑,這才揉著眼角溫聲與如玉問道,「你每回入宮,總說家裡有一隻……一個最愚蠢最討厭最黏糊最……」他又咳了幾聲,看如玉眼睛都瞪起來了,便笑瞇瞇地說道,「的九妹妹,莫非,這……位就是?」

  「原來小八兒姐姐心裡,我是這個形象。」肥仔兒用一言難盡的傷心眼神看著爆她姐姐私房話的七皇子。

  這位朋友,您賣隊友賣得這麼順遂,真是辛苦了。

  「胡說,胡說!」如玉覺得自己還說了好些好話兒來的,沒想到七皇子這王八玩意兒竟然嘴巴這麼碎,匆匆跺了跺腳,她轉頭摸了摸一臉受傷的妹妹的頭。

  「我……你……」

  「風太大聽不見!」肥仔兒難得見姐姐心虛,頓時抖起來了,抖著小肥肉哼哼唧唧地說道。

  「滾吧!」見這妹妹壞笑,如玉終於明白為什麼討厭這個愚蠢的妹妹了,實在是有時感覺這妹妹與便宜舅舅那都是一樣一樣兒的,見如意傷心地滾了,滾到一旁唉聲歎氣,蹲在地上戳螞蟻,她哼了一聲,方才與七皇子仰著頭說道,「這自然是我的九妹妹,只是她是我護著的,你不可以欺負她!」

  她說完了這個,見七皇子溫和地看著自己,頓時扭頭唾道,「我才不是看她可憐!」

  「你的心,素來是好的。」這舅舅又想摸外甥女兒的頭了,然而想了想,卻走到了如意的身邊跟著蹲下,和氣地問道,「好玩兒麼?」

  肥仔兒正用雪白的胖手指戳地上可憐的螞蟻,見七皇子垂詢,回頭看了看姐姐,見她扭頭,卻輕輕地點了點頭,便回頭說道,「還行,可以烤來吃。」

  雖然她沒吃過,不過據說烤螞蟻是人間美味,到底因挑戰難度太大,魏九姑娘還是沒能狠下心來品嚐一下。

  不過唬人還是可以的。

  「你是小九兒,幾歲了?」七皇子用微笑堅定地轉移了關於烤螞蟻來吃這麼一個惡劣到了極點的話題,與繼續低頭戳螞蟻,之後還托了一隻螞蟻準備奉獻給自己姐姐的肥仔兒問道。

  「轉年兒就四歲。」肥仔兒比了比,咧著豁牙笑了。

  她生得白嫩可愛,又天真懵懂,叫七皇子覺得很活潑討喜,至少比宮裡那幾個眼高於頂的庶出的公主討喜多了。

  況這小姑娘又是如玉帶進來的,從如玉的態度就知道如玉極喜歡她。七皇子難免愛屋及烏,垂頭想了想,便與捉好了螞蟻嘿嘿笑的如意溫聲道,「你是小八兒的妹妹,就是我的外甥女兒。」迎著肥仔兒霍然投來的驚悚的目光,他便微笑道,「小九兒以後,就喚我一聲舅舅。」

  「舅,舅舅?」如意看著沒比自己年長幾歲的七皇子,為這臉皮驚呆了。

  「唉!」七皇子微笑應了。

  肥仔兒瞠目結舌。

  如玉很少見妹妹有這麼待的時候,一時嘴角勾起,然又想到想當年自己也是這麼上當的,卻不肯暴露自己的黑歷史,隻上前將妹妹提起來拍掉了她手心兒上的破螞蟻,虛虛地踢了七皇子一腳方才道,「你既然做了舅舅,為什麼沒有見面禮?」

  見如意歪頭疑惑地看著她,她用力握了握妹妹的胳膊叫她不要說話,見七皇子一待之後彎起眼睛看著自己笑了,彷彿洞悉了自己的想法,便抿了抿嘴角。

  「原是我忘記了。」七皇子想了想,便將腰上一個精緻的荷包兒解下來,從裡頭翻出了幾個小小的玉墜兒來。

  「舅舅親手雕的,給小九兒做見面禮。」他從裡撿出一隻指甲蓋兒大小的小玉狗來放在如意的手上,又從裡頭掏出了一隻更大,玉色更好的塞給了一旁的如玉,和聲道,「早就給你預備著,想給你把玩,偏你不肯進宮來,倒叫我放著日日帶著沉甸甸的。」見兩個小姑娘都收了,他便笑瞇瞇地說道,「我自己學著雕倒是有些趣味兒,比什麼朝政喜歡多了。」

  「七皇子慎言!」如玉板著臉說道。

  「這有什麼。」七皇子搖頭笑了,與如玉笑著說道,「方纔還在一旁說著許多的話,如今卻叫我慎言。」他對如玉叮囑道,「日後這話,回府裡說去,在後宮叫人聽見總是不美,若叫母后知道……」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了一側的山水湖泊,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彷彿小小的身體承受不住那麼多的情感一般輕輕地說道,「母親的性子……日後該不喜歡你了。」沒有張皇后庇護,這外甥女兒得過什麼日子,他都不必想的。

  還是在他母后面前,做一個沒有腦子只知道嬉笑的小姑娘,日子會過得好得多。

  如意歪著頭看著這個有些奇怪的七皇子,看了看自己與如玉手上的玉墜兒,就知道這位皇子是看在如玉的面上給自己體面,心裡卻為如玉歡喜。

  不管如何,嫡出皇子能對如玉表現出這樣的善意,就是如玉最大的依仗了。

  今日她是佔了姐姐的光兒。

  至於什麼舅舅,不提也罷,七皇子只怕也不過是過過嘴癮,看著對自己露出善意的意思,若當真……就輸了。

  握了握手裡冰涼的小玉石,哪怕魏九姑娘對張皇后心裡有些牴觸,然而想到寵妾滅妻的王八羔子禹王,還是覺得……還不如叫七皇子上位呢。

  不然禹王上台,她家那幾個倒霉表哥堂哥的,還不都得死了死了地呀。

  「我才不說呢。」如玉知道七皇子是對自己照拂的,扭著自己的衣角動了動,便低聲道,「多謝你。」

  「回去罷,這宮裡遇上了誰,都得叫你吃虧。」文帝膝下的那幾個公主都不是吃素的,七皇子雖然能庇護如玉,卻不好在宮中與幾個姐姐爭執,見如玉點頭回頭拉住了如意的手,就跟一個大姐姐似的,他笑了笑,轉身就先往張皇后的宮中走去。

  他這一動,如意才發現假山之後轉出了一隊十幾個內監宮女來,都垂著頭彷彿看不到聽不見的樣子,跟在七皇子的身後護著他走路,十分有威勢。

  「你叫他一聲舅舅,以後是對你好。」如玉與如意落在後頭,垂了頭與扭頭看著姐姐的肥仔兒壓低了聲音說道。

  「是因為他是嫡皇子麼?」

  「張氏一族,已經準備全力支持他做太子了。」如玉抿了抿嘴角就跟蚊子一樣小聲與妹妹說道,「與他交好,不要觸怒他,以後對你有好處。」

  她臉色有些複雜,又有些冷意,看著身邊信任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小聲兒說道,「他若為皇,只要還認今日這句戲言,總有咱們姐妹的好日子。到時候,哪怕你……」她嫌棄地看了看肥仔兒,紅著臉哼道,「那麼胖,也得有人願意娶回來供著。」

  「他對八姐姐可真好。」如意沒有想到如玉為了自己竟然這樣籌謀一時感動得心裡有些難受,然而想到七皇子,便低聲道,「他是真心看顧八姐姐呢。」

  「如今年紀小也才能如此。日後,人心易變,誰又知道!」如玉冷笑了一聲,卻擺了擺手叫如意不要在宮裡多說,拉著她去看御花園沿著各處小徑而生的花草樹木,還有許多隱藏在花樹之後的亭台樓閣說著這宮中各處的典故,見妹妹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己,她目光掃過前頭行走文雅的七皇子,心裡歎了一口氣,卻掩住了嘴邊的話沒有說,也覺得自己說不出口,叫自己沒臉。

  七皇子之所以管自己叫著外甥女兒,還是因張氏白日夢的緣故。

  明知道這裡頭差著輩分,張氏從前經常帶自己入宮,其實存著的是青梅竹馬的主意的。

  她不明白為什麼父親母親總是要對自己的疼愛之中存了這些算計,也討厭庶出的姐姐們看著自己帶著防備客氣的模樣,只有身邊這一個對自己露出真實的妹妹,她想守護好。

  叫她永遠都陪著自己,別為了外頭那些事兒,也遠了自己去。

  七皇子自己給自己長了輩分,這就是隱蔽的拒絕之意,她母親竟然看不出來,還巴巴兒地把她打扮好了往宮裡送。

  如玉只恨自己通透,握了握自己的手,卻覺得自己的手邊兒軟乎乎的,一隻小爪子扒拉開她握緊的手,塞進了她的手心兒。

  「黏黏糊糊,太討厭了!」如玉握著妹妹的胖爪子一回頭,就見了一張帶了泥土的胖臉蛋兒,嫌棄得不行。

  「小八兒姐姐難道不喜歡麼?」魏九姑娘可愛地問道。

  「不許這麼喊我!」這蠢妹妹真是太討厭了!如玉氣得雙目恨不能流下血來,掐著吐舌頭的妹妹就要往地上丟。

  「真是又調皮了。」微笑的七皇子回頭就看見了這麼一副人間慘劇,唯恐牽連到自己純潔的名聲,他便緩緩上前分開了嗷地叫了一聲兒已經滾到了姐姐懷裡吐舌頭裝死的肥仔兒與如玉,正要含笑說些什麼做排解,卻見一旁一個行色匆匆的宮女兒慌張地過來,見了七皇子急忙福了福,又看了如玉姐妹一眼,這才低聲道,「殿下,可不好了。皇后娘娘,陛下,陛下……」

  她嘴裡皇后皇帝的亂七八糟,就叫七皇子皺了皺眉。

  「究竟怎麼了?」他問道。

  「陛下說看見先皇后回來找他,喜極而泣,如今,如今封了一位貴妃了!」這宮女一臉晴天霹靂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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