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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我那麼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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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飛翼] 盛寵如意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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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08:39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如畫已經傻了,看著婆婆的嘴唇在動,卻腦子裡亂糟糟的,什麼都聽不到。

  什麼叫傾門之禍?

  她家嫁進來,明明是位高權重的尚書府呀!

  一部尚書位及人臣,說一句朝中中流砥柱也不為過,就算封疆大吏都沒有如斯風光,就算是她的父親魏國公,也對戶部尚書十分看重,不然,不會嫁之以女,永為姻親之好。也是為了這個,她才對著親事哪怕不要臉,也從姐姐手裡搶過來的呀。

  她才嫁過來的時候,尚書府雖然沒有魏國公府的百年積累,然而卻也富貴到了極點,短短幾日,她親眼看見了不知多少的下官外官的往尚書府來討好諂媚,看著她的婆婆陳夫人端著溫和威嚴的笑容招待來往的賠笑的女眷,不知多少的孝敬都往尚書府裡來。

  她往婆婆身邊兒一站,不知多少的女眷賣力地奉承她,把她奉承成了一個天仙兒,奉承得比宮裡的娘娘們還光彩照人,叫她從未有過的快活,哪怕是在國公府,也沒有這樣快活。

  娘家的時候長有如月幼又有如意,老太太的目光雖然說不偏不倚,卻依舊不大注意她的。

  她愛說愛笑才得了老太太的喜歡,可是每天都要努力地笑,也累呀。

  若不是五姨娘給她打氣兒,叫她一定奉承好老太太以後嫁到好人家去過好日子,她覺得自己都堅持不下來。

  可是這好日子過了才沒幾天,怎麼就變了呢?

  「我,可是我父親……」如畫臉色蒼白,哆哆嗦嗦地說道,「父親鐵面無私,只怕我說不通呀。」

  魏國公是個涼薄的人,如畫長到這麼大,與父親說話都有限的,都是因魏國公不把庶女們放在心裡的緣故。若想說她去求一求就能叫魏國公為蘇尚書遮掩,如畫自認沒有這個體面。可是這話她卻不敢與陳夫人說,只恐婆婆對她失望,日後對她袖手不管。

  嫁過來這些日子,蘇懷對她頗為冷淡,雖然叫陳夫人逼著歇在她的屋裡,不許他親近那幾個妾室,然而蘇懷對她卻並不十分熱情。

  同房就跟點卯兒一樣,完了就倒頭就睡,從未有半點甜言蜜語與憐惜撫慰。

  想到未嫁之前蘇懷對自己就有些冷淡,還有姐妹們勸自己的話,如畫渾身都顫抖了一下。

  她不能回家去求情,不然若是叫姐妹們知道她過得不好,豈不是要叫她們笑話自己?

  「再鐵面無私,到底是姻親,總不會見死不救。」陳夫人見如畫推脫,還六神無主,雖然心裡憐惜她,卻到底有些不樂。

  如畫這個兒媳婦兒,說起來她並不是十分滿意,說起來,誰願意自己前程大好的兒子,娶回來一個小家子氣的庶女呢?

  若不是蘇尚書禍從天降逼著自己往魏國公府去,陳夫人真不願結這門親事。

  她本以為如畫是個開朗大方的女孩兒,因此雖然是庶女,然而因自家存了利用的心,一直對如畫頗為愧疚,因此平日裡對她十分看顧。且如畫是養在老太太的膝下,魏國公府老太太素有賢名,教養出來的女孩兒該體統不錯。

  也因此第一次見了明艷照人巧笑吟吟的如畫,陳夫人心裡是喜歡的,且又因蘇尚書催得急,恐魏國公反悔匆匆成親叫如畫吃了委屈,她本想娶回來好好兒照顧的。誰知道嫁過來,陳夫人當頭就叫這個初時滿意的兒媳婦兒當頭給了一棍。

  不說別的,先她冷眼瞧著,兒子蘇懷就有些不喜,雖認了這門親卻並不熱絡。

  這也就罷了,陳夫人本知道兒子喜歡清雅溫柔的女孩兒,如畫實在不是這樣的女孩子,可是她沒有想到,堂堂國公府出來的姑娘,面對兩三個卑賤的通房,竟然還要以禮相待,客氣退讓。

  陳夫人並不願意抬舉兒子的妾室,還恐如畫吃委屈,因此如畫給自己磕頭那一日就與如畫說,叫她不必擔心別的,誰若敢以下犯上,直接打死賣了都可。

  這兒媳婦兒乖巧點頭,她本以為能約束好兒子的後院兒,誰知道她轉頭就喝了通房的茶。

  通房,奴才罷了,有什麼身份兒叫主子奶奶喝她的茶喊一聲姐姐妹妹?

  奴才就該立著在外頭給打簾子一輩子!

  因這個,陳夫人就愕然發現如畫有些怯懦,只是她還沒有回過勁兒來,就又有如畫壓不住屋裡幾個通房爭寵束手無策,鬧得熱鬧大了問到她,竟還說通房是長輩賜的,且蘇懷喜歡,因此不敢苛責。

  這是什麼話?!

  哪裡有大家奶奶的氣度!

  心裡覺得這兒媳婦兒只怕娶錯了,只是不管怎樣,陳夫人都得護著正經的兒媳婦兒,因此不得不親自彈壓兒子房中通房,逼著兒子往正室的屋裡去。老了老了,她竟然沒有享清福,還得插手兒子的房中事。

  只是每每費心,陳夫人又有尚書府的大禍在頭上,一時已經焦頭爛額,眼下見如畫竟然不肯應承自己,她心中已經大怒,勉強壓住了火兒方才和聲說道,「不管如何,你回去求求情,嗯?你父親許不會聽小輩的話,你只求求老太太。老太太疼愛你,想必會為了你與國公爺說幾句好話。」

  她才說到這裡就見如畫的臉色都變了,支支吾吾推脫起來,彷彿還是不願,臉色便慢慢地冷了下來。

  她看著面前一身大紅,因蘇懷這幾日親近她變得越發鮮嫩美麗的如畫,心裡卻生出了幾分不喜。

  「你不樂意?」她皺眉問道。

  她雖然也覺得不好叫兒媳婦兒去求娘家,只是自己覺得不好,與兒媳婦兒自己個兒不願意,卻是兩碼事。

  不願意,就是對蘇家不盡心,不管家中死活,何其涼薄。

  「母親不知道,老太太,老太太心裡惱著我,想必不會理睬我的。」如畫六神無主,有心說實話,只是卻不敢說,恐日後婆婆對她更冷落輕視,此時腦中急轉急忙抹了一把眼淚輕聲說道,「前兒結親時,老太太說咱們府上沒規矩婚事倉促,幾個姐妹也都說這婚事不好,叫我留心瞧瞧,若不好就退了親。」

  見陳夫人臉上一驚,她的心裡卻一鬆,顧不得面上艷麗精緻的妝容了,抹著眼睛說道,「我說什麼都不肯,定要嫁過來,因此老太太惱了我,還關了我好幾日!」

  她想到被關起來時的恐怖絕望,還有被送到莊子上不知生死的五姨娘,伏在地上是真心的哭了起來。

  她哭得委屈極了,看著並不是在做戲,陳夫人又確實在婚事上存了算計,便十分愧疚,口中輕歎了一聲把她扶起來歎息道,「我竟不知還有此事。」

  她見如畫的眼睛紅紅的可憐極了,越發憐惜,忍不住用自己的帕子給如畫擦了擦眼淚柔軟了表情說道,「原是我家行事錯了,罷了,你若為難,便不要去,好好兒服侍你家爺就行了。」

  蘇尚書雖然艱難,然而卻並未案發,朝中沸沸揚揚說要抄撿,卻叫文帝給壓住了所有的折子。帝王的心就是最好的風向標,就算魏國公不肯遮掩,只要上頭的陛下說不必查,蘇尚書想必還能過這道坎兒。

  就怕叫人說動了文帝,蘇家就算是死定了。

  陳夫人心裡歎氣,又見如畫小女孩兒家怯怯的,便揮手歎道,「你也不必擔心家中,長輩們還在,罪也落不到你們頭上。」

  「知道了。」如畫就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卻不知這口氣太過釋然,陳夫人見了,卻微微一皺眉。

  她雖然是安慰,然而也說了只怕長輩會有罪,這孩子怎麼知道自己無事,長輩死活就都可以不管了的意思?

  認認真真地看了如畫一眼,陳夫人多少覺得有些不快,至少如畫有些不孝順,況見她打扮得滿頭珠翠,明艷照人,這明顯不是兒子喜歡的模樣兒,又覺得她有些糊塗不知如何籠絡夫君,便慢慢把臉色冷淡了下來。

  她忍了忍,看著眼前的兒媳婦兒皺眉說道,「雖然國公府老太太姐妹們惱了你,只是我的意思,這骨肉親戚都是斷不了的,哪裡有隔夜仇?我瞧著你幾個姐妹都是心寬的,定然不會與你計較。」

  她因老太太已經覺得不對,心裡越發愧疚,隻預備過幾日就往魏國公府親自上門賠罪。

  她這門親到底心存不軌,多少是她的罪過。

  陳夫人素來自省嚴謹,目光又十分銳利,見如畫說起國公府便有些僵硬,心裡便存了幾分疑惑,壓住心中不提,叫如畫出去,回去陪著蘇懷。

  「你是正經的少奶奶,端得你的體統,誰敢再在你面前放肆,只管拿府裡的規矩來處置了她,再不能叫她們做反。」

  如畫生得艷麗奪目,已經是難得的美人,陳夫人多少偏向兒子,覺得如斯美人不得兒子喜歡,也定然有她的錯處。況蘇懷還沒有子嗣,陳夫人並不希望自己兒子的長子長女從奴才的肚子裡爬出來,越發與如畫提點地說道,「既然入了你們房裡,從前在哪裡侍候就都不要提,都是一樣兒的奴才,誰也沒比誰尊貴!」

  「可是……」如畫卻還是不敢。

  她從前在國公府無憂無慮的,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連個給她出主意的都沒有。

  「誰再說自己是老太太給的,這麼心裡眼裡都念著老太太,就送回給老太太身邊去!」陳夫人厲聲道。

  她已經心裡有些厭煩如畫生得大氣卻從來瑟瑟索索跟個姨娘似的,又想到這個兒媳婦兒確實是姨娘所生,越發地失望,擺了擺手,竟不願看見她。

  「知道了。」如畫見婆婆惱了,想到這府裡也只有婆婆還算對自己不錯,急忙訥訥地要走。

  「對了。」陳夫人見如畫抬頭看著自己,又想到魏國公府這門姻親要好好兒補救,便有心對國公府示好,想了想便溫聲道,「國公府最近,可有什麼喜事兒沒有?」

  見如畫迷茫地搖頭,除了搖頭竟連想個台階兒藉口的叫蘇家往國公府送禮緩和都沒有,她越發覺得如畫不中用,卻還是自己想了想便撫掌笑著說道,「我記得你還有個姐姐?她比你年長些,可是也要嫁人了?」

  她當初就想著,老太太沒有定給自己四姑娘,莫非是四姑娘已經有了人家兒,只是還未定准,因此不好說?

  如畫最不願叫人提起如月的,聽見這個名字,臉色就僵硬了。

  「四姐姐,四姐姐是老太太的心尖子,只留給最好的呢。」她喃喃地說道。

  殊不知這話就叫陳夫人不痛快。

  什麼是最好的?沒有看中蘇懷,莫非蘇懷要比別家少年差麼?

  這兒媳的心裡,她夫君是次一層的?!這婚事還委屈她了?!

  只是見如畫如此心虛的模樣,陳夫人心裡犯嘀咕,只覺得這其中只怕是有別的緣故,卻還是忍住了沒有多問,心裡卻生出些疑惑來。

  如畫如此懦弱不成體統,卻有勇氣非要成親,還被關了?這裡頭,怎麼竟有些差錯的意思?

  她揮了揮手叫如畫走了,見她腳步匆匆帶著丫頭們回去,便在心中游移不定。

  尚書府中此時為了蘇尚書生出了不知多少的事端,英國公府裡卻輕鬆多了,左右不是自己倒霉,也隻都當個故事罷了。

  「怨不得這麼急著成親。」老太太便歎氣道。

  大好的嫡子,火上房似的娶一個庶女……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英國公太夫人便冷笑道,「你當日,就沒有看出差錯兒來?」

  「蘇家確實是門好親,尚書夫人我冷眼瞧著是個十分規矩的人,且……」想到一表人才的蘇懷,老太太苦笑了一聲真是什麼都不想說了,說了她都犯噁心,頓了頓方才與老姐妹歎氣道,「是福是禍,嫁出去的女孩兒潑出去的水,好壞都是她自己的路,我在一旁擔心又有何用呢?」

  這話說得十分涼薄,英國公太夫人就聽出了她的冷淡,心裡暗暗計較,只怕這五丫頭是不得寵的,她便笑著說道,「你說得倒也有十分的道理。」

  「陛下對蘇尚書不錯,想必不會查。」英國公低頭點了點肥仔兒的大腦門兒,戳得她一個倒仰,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說道。

  從進門就當隱形人的廣平王世子目光一凜,瞇著眼睛看英國公的手指。

  打從他進門,英國公府上到太夫人下到丫頭們,都當世子大人不存在,連杯茶都沒有。

  如意卻覺得蠻活該的。

  傷了人家閨女的心,還想十分慇勤款待為座上賓不成?沒有亂棍打死,已經是看在他是廣平王府的獨苗兒了。

  「這丫頭,生得好,難得的是精氣神兒正得很。」英國公太夫人自然更在意的是年長的如月,看得愛不釋手的,握住她的小手便與老太太笑著說道,「若還沒有訂人家兒,我家裡倒是有好幾個孫兒,都是成才的。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咱們兩家結親,親上做親的豈不是更親近一層?」

  她說風就是雨的,已經開始板著手指頭想看看自己還有哪個孫子可以貢獻出來。

  英國公的兒子大的娶了媳婦兒了,小的還太小,可是英國公的弟弟們還有兒子的。

  「母親!」對於自己侄兒要娶討厭的魏國公的閨女,英國公真是太不願意了。

  「已經給她相看了,你晚了一步。」一家有女百家求,老太太的孫女兒這麼招人喜歡,越發得意了。

  「竟晚了?」英國公太夫人果然遺憾極了,握了握如月的手,又叫人出去往自己庫中收拾給如月的添妝,之後數了數自己的孫兒,目光便驚喜地落在了如玉與如意的身上。

  「我尚有一個幼孫,與這兩個丫頭年紀相仿,生得金童一般,不拘這兩個丫頭中的哪一個,咱們做個親?」她看著老太太笑著,「這兩個小的,我該是早了罷?」

  正偷偷兒與英國公對手指的肥仔兒叫這一笑,茫然地抬起頭,呆呆地看著已經說起金童玉女的英國公太夫人。

  這個……上個門罷了……怎麼來了一個金童玉女?

  「這個不行!」沒人搭理的廣平王世子白皙的耳朵一抖,堅定地把給呆呆的肥仔兒拖到自己面前,在英國公太夫人「來看討厭鬼!」「啊混賬小子什麼時候混進來的!」等等嫌棄的目光之中,指了指嘴角抽搐的如玉說道,「飯鍋配鍋蓋,那個就很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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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魏八姑娘叫無恥的廣平王世子氣得渾身發抖。

  什麼叫鍋蓋?!

  她是鍋蓋?!

  叫八姑娘說,這個雖見過卻很陌生,生得跟妖精似的王八羔子,就是一個天大的鍋!

  黑鍋!

  若不是在別人家裡,八姑娘早就跳起來罵人了,只是眼下是在外頭,至少還得穩重不給家裡丟臉。

  年紀雖小卻很穩重的八姑娘死死地握著自己的小拳頭繃著臉,雖然嘴上沒有說出什麼來,卻一臉的不樂意,斜眼看著驚呆了的英國公府的大傢伙兒,努力用自己傲慢的表情還叫這群壞蛋知難而退。

  許久的寂靜之後,她才見到上頭的英國公太夫人就跟才尋著了自己舌頭似的,呆呆地問道,「你急什麼?」

  這個,問的就是狗拿耗子的廣平王世子了。

  「我養大的,憑什麼給別人?」

  楚離妖冶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冷笑,見這回連肥仔兒都震驚地看著自己,彷彿沒想明白自己怎麼成了美人世子養大的了,隻垂下了如玉一般白皙妖艷的臉來,那一抹紅唇就如同雪中紅梅一樣鮮明,看著魏九姑娘微微一笑,見她的眼神開始發飄,這才抬頭與突然揉了揉眼角的英國公太夫人緩緩地說道,「您該知道,我的,就是我的,別人誰都別想!」

  英國公太夫人有些老花眼,一開始只記得如意是個胖嘟嘟紅彤彤的小姑娘,圓滾滾的,這一回叫楚離給提醒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她脖子上的金項圈上,目光一凝。

  「嗯?」

  「怎麼了?」見老姐妹定定地看了如意一會兒,面上露出幾分詫異,老太太便忍不住笑問道。

  只是廣平王世子這一跳出來,總是叫她心裡有些疑惑。

  再喜歡如意這個表妹,可是這麼緊著提著不讓給別人的……如今還好,然若日後如意要說親,這世子還這麼攔著不成?

  「沒什麼。」英國公太夫人可算看清楚如意脖子上戴的是什麼了,頓時有些一言難盡,此時目光複雜地看著從楚離修長的手中掙扎探出一個小腦袋的無辜肥仔兒,見她胖嘟嘟小倉鼠一樣天真懵懂,卻生得玉雪可愛眉目似畫,雖胖了些,卻還是依稀能看出幾分美人的影子,她便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傾國傾城的孫女兒雲玉,頓時有一種很複雜,很難以敘說的感覺,喃喃地說道,「真是……眼睛不好使啊!」

  她孫女兒生得絕色,仙女兒似的,沒有想到竟然比不上一隻肥仔兒。

  這個大概就是非戰之罪了,大抵是廣平王世子眼睛瘸,審美有點兒異常。

  「真是與你當年一樣兒一樣兒的。」想當年魏國公府這老太太也從小兒招人喜歡,英國公太夫人覺得自己太倒霉了,從前爭不過老姐妹,如今孫女兒的心上人叫肥仔兒給截了胡,有些不忿,點心都不香甜了。

  她心裡鬱悶,又見老姐妹祖孫倆還傻了吧唧一臉蠢像兒呢,越發想要看楚離的熱鬧給自己孫女兒出口氣,便哼哼地捂著額頭說道,「你這丫頭生得好呀!我冷眼瞧著就是一個招人喜歡的。」聽見老太太唾了一口,她咳了一聲。

  楚離那雙幽深如同寒冰的眼睛正看著她呢,顯然是恐自己也看中了肥仔兒,雖然可煩這小子了,英國公太夫人卻不樂意與他相爭,默念本老太太審美正常,便指著看著更漂亮有氣性的如玉笑著說道,「這個有些脾氣,對我的胃口。」

  臉色黑沉黑沉跟黑鍋似的魏八姑娘臉都裂了。

  老太太往下一看,見孫女兒的小胸脯兒都鼓起來了,卻還能忍住了沒發飆,便嗔道,「她還小呢,你怎麼如此為老不尊?」

  「小怎麼了,從小兒一起長大的情分,這叫青梅竹馬!」英國公太夫人卻覺得更喜歡如玉這種態度鮮明的脾氣,招了如玉過來,見她雖然板著臉認真地生氣,卻並不肯對自己無禮,恭恭敬敬還耐心地回自己的話兒,越發喜歡起來。

  她一手便摩挲著她白皙的小臉兒笑著說道,「況我的性子你不知道?憑誰家,還能如我一樣兒慈愛?她若嫁過來,我只有當親孫女兒疼的,不比嫁到外頭不知是人是鬼的地界兒強些?」若如意與如玉在一處,世人大抵更愛討喜乖巧的如意,然她卻不同。

  如玉瞧著萬事都在臉上,黑白分明。

  這個倒是真的,就如英國公,如今還就一個英國公夫人,她也從不管他房中事,也沒有說給兒子兩個丫頭紅袖添香的。

  「你說的這個,倒是說動了我的心。」老太太看著如玉,果然意動起來。

  英國公府的門第已經極高,再高的也只有各家王府,只是叫老太太說,那皇家王府的內裡污糟得很,誰家的王府都是妻妾成群,再沒有個消停的。

  如玉是她的親孫女兒,她自然捨不得為了魏國公府的榮華富貴叫孫女兒擔著王妃的虛名內裡苦。且老姐妹的為人她是知道的,也最喜歡如玉這種傲氣的脾氣,或許這脾氣在別家是叫人不喜的,然而在英國公府,卻活過得很好。

  至少,就算日後夫妻不諧,然而有青梅竹馬的情分,老姐妹做靠山,孫女兒總不會有敗落的一日。又有如玉嫁的是幼孫,雖無爵位,卻不必管家更逍遙自在,如玉就算小性兒些,做幼孫媳婦兒的,也不會叫人非議數落。

  心裡已經定計,只是做女家的卻要矜持矜持,老太太便笑道,「只是到底她們還小呢,你的話我記得了,日後如何,只看他們相處的情分。」

  英國公太夫人大喜,一疊聲叫人去請宋雲玉與自己的那個幼孫來,叫來待客一同說笑玩耍。

  魏八姑娘瞠目結舌!

  沒有想到上了一回門……叫祖母給訂出去的節奏……

  英國公也板著臉看著親娘開開心心的,動了動嘴角,目光落在了呆滯的如玉的小臉兒上,雖然不太樂意魏國公的閨女,不過瞧著這丫頭倒是個脾氣不錯的,默默地忍了。

  老太太正撫掌微笑,目光卻落在了下頭正微笑的英國公夫人的身後,見一個三旬的美婦欲言又止,臉上露出不大歡喜的模樣,目光一閃,隻指著下頭的英國公夫人笑道,「瞧瞧你婆婆這熱乎勁兒,還沒有問你,竟大咧咧就渾說起來。」她就見英國公夫人面容端莊,裝束首飾都十分雅致,又笑得可親,便忍不住想到自己從前的兒媳婦兒,到底忍不住在心裡歎了一聲。

  「母親眼光最好,有母親為我家那不省心的小子籌謀,咱們歡喜還來不及。」英國公夫人便含笑說道。

  她看了一會兒突然紅了臉的如玉,便轉頭與英國公笑著說道,「我瞧八丫頭,是個有精氣神兒,能熱鬧的性子,倒是叫人十分快活。」

  熱鬧個屁!

  英國公抿了□嘴角,卻見妻子含笑正看著自己呢,捨不得叫妻子失望,便悶悶地應了一聲兒。

  此時屋裡,最如喪考妣的,就是魏八姑娘與英國公大人了。

  「您瞧,我家國公爺果然也極喜歡。」英國公夫人含笑看著嘴角抽搐,看神經病兒一眼看著眼前一切的八姑娘,只覺得有趣兒極了,急忙從婆婆手上拉過了她,摸了摸她勻淨的小臉兒便笑著說道,「原是我最愛的,方纔你竟不肯上前來。」

  她從自己的手上抹下來了一串兒寶石手串兒來,在英國公震驚的目光裡,堅定地握住了使勁兒往外拔自己手臂的八姑娘的手腕兒,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真好看。」她溫柔地笑道。

  霸王硬上弓啊!

  肥仔兒在楚離的懷裡探頭探腦,見自家姐姐一臉木然,很有自暴自棄的感覺,包子臉上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來。

  如玉已經在渾身顫抖。

  「瞧瞧,我說什麼來著,我這眼光是極好的!」英國公太夫人看得很歡喜,炫耀地說道。

  她眉飛色舞的,顯然覺得自己蠻成功,老太太在一旁看著,便笑歎道,「你比我有福氣。」其實當年她也是個最有福氣的人,誰不羨慕自己有個稱心的好兒媳婦兒呢?卻叫個攪家的狐狸精給攪和得差一點兒家破人亡。

  念著從前魏燕青的生母,她便忍不住與老姐妹歎氣道,「當年……我真不知自己做了什麼孽,怎麼就遇上了她!」她嘴裡的「她」語焉不詳的,然而英國公太夫人卻彷彿聽懂了,臉上的笑容也落了下來,看著老太太花白的頭髮,便拍著她的手歎氣道,「我與你說什麼來的?那就是個禍害。」

  當年韋氏在京中風光無限,不知吸引了多少的王孫公子,被迷得暈頭轉向的。虧了英國公認為這女人跟誰都好水性楊花,還給過特意給他唱過歌兒的韋氏沒臉,不然,如今她就是第二個老姐妹了。

  「從前的事兒,多說無益。」老太太今日失言,恐幾個孫女兒聽出什麼來急忙忍住了,緩了臉色,又見門口正有腳步聲由遠及近,不大一會兒,一個絕色的少女容光灼灼,彷彿壓過了世間一切的美色,蓮步輕移含笑而來,遠遠從門口的日光之中踏碎光片進來,竟彷彿仙子一般。她的手裡還拉著一個錦衣童子,生得漂亮極了,臉上還帶著乖巧的笑容,年紀只比如玉大一些。

  見了這童子,見他目光清澈,生得又極漂亮,老太太就在心裡讚了一聲。

  如意正看著門口兒呢,見了宋雲玉小臉兒就開心了起來,然而見了那童子,就猛地想到了之前宋雲玉見楚峰時手裡拉著的那個安靜的童子,見他微微轉頭彷彿是還記得自己,便也客氣地點了點頭,就見那童子一笑,目光轉到了上頭的長輩的身上,叫姐姐拉著給長輩請安後,就被英國公夫人給拉到面前,指著小臉兒抽得亂抖的如玉笑道,「這是你魏家的八妹妹。」

  「八妹妹。」這童子的聲音如玉石一樣清脆悅耳,正對著如玉一稽。

  再傲慢再生氣,如玉也不會對一個待自己有禮的人翻臉,此時也福了福。

  「以後在外,護著你八妹妹些,知道麼?」英國公夫人含笑與兒子叮囑地說道,「不許叫人衝撞她。凡事,多記掛你八妹妹的喜好與不喜。」

  「以後兒子都護著八妹妹。」如意豎著耳朵聽著,就聽英國公夫人喚了這童子一聲兒「雲焱」,又見那童子對如玉親近地一笑認真地說道,「不知怎地,就是覺得應該護著八妹妹,再沒有對別的姐妹這樣想過。」

  他嘴裡說著肉麻的話,然而雪白漂亮的臉上卻一派認真,漆黑的眼睛看住了張著嘴巴不知該做個什麼表情的如玉,許久露出一個清澈的笑容來說道,「只是八妹妹也要記得我。」

  如果這是真話,真是感人肺腑呀,魏九姑娘看著這之前沉默得不發一言的童子原來這麼會說話,都恨不能揉揉眼睛。

  「他性子最古怪,在家裡從不肯與誰家姐妹這麼親近,倒是難得。」英國公太夫人見孫子竟然對如玉見面就十分親近,也覺得驚奇。

  幼孫乖巧聽話,生得跟觀音座下金童似的,只是平日卻隻親近宋雲玉,別的姐妹都有限,也不大喜歡說話。

  「八妹妹?」這宋雲焱彷彿還要與如玉要一個回答似的,殷殷地看著她。

  「哦。」魏八姑娘覺得自己就跟做夢似的,木然地應了一個字,就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宋雲焱的臉上卻露出了一個真切的笑容,歪著頭笑了。

  老太太目光如炬,自然看出宋家小子彷彿很喜歡自己的孫女兒,便越發地歡喜。

  「幾位妹妹好容易過來一回,老太太叫孫女兒招待一回?」宋雲玉眼下對美色無雙的廣平王世子無感,卻對世子大人懷裡的肥仔兒很有興趣,見祖母應了,臉上就露出了一個純美的笑容來。

  她一笑之下彷彿屋裡都亮堂了,更再三與長輩們賠罪,就對著如意招了招手兒,伸出了自己修長白皙的手來。後者見了美人召喚,頓時激動得無以復加,從臉上頓時一冷的金大腿懷裡爬出來,飛身撲進了美人香香軟軟的懷裡。

  「還是我家大姐兒得人喜歡!」英國公太夫人見一場爭奪自家孫女兒更佔上風,笑聲頓時高亢了起來。

  楚離的手有些發抖,就見對面,宋雲玉笑容溫柔地摸著肥仔兒的額頭,把一個精緻可愛,上頭繡著胖嘟嘟的蓮花兒的荷包掛在了肥仔兒的腰間,順便彷彿不經意地露出了帶了幾個針孔的手指尖兒來,眉頭微蹙,果然就見肥仔兒心疼得不行,撅著小嘴巴去給美人兒吹指尖兒,遠遠還能聽見一把奶聲奶氣的聲音天真地說道,「疼疼飛走,疼疼飛走……」

  這肥仔兒彷彿還後悔管人要荷包了。

  見宋雲玉目光瀲灩笑容柔弱,歪在了肥仔兒的身邊,廣平王世子的心突然平靜了下來。

  怎麼弄死礙眼的宋雲玉呢?

  「瞧她們也投緣得很。」老太太哪裡知道廣平王世子心裡正要宰了另一個美人兒呢,笑了,之後一頓方才與連連點頭的英國公太夫人笑道,「還有一事,就是我要求你。」

  「我們倆還要用一個求字?」英國公太夫人便笑道,「何事?」

  「我那長孫如今也不小了,我想著也該在朝中歷練歷練,他父親是那樣的性子,我竟不能放心,因此想著,在外頭時,是不是……」

  「我明白!」英國公太夫人果然恍然,一轉頭,指了指下頭正繃著臉默默生氣的英國公笑道,「日後,好好兒護著你大侄兒些,不許叫人傷了他,知道麼?!」

  英國公沉默,萬分想要拒絕。

  於是,在國公爺即將或許會有一個討厭的魏國公的閨女做兒媳婦兒之後,還得給他兒子做牛做馬?!

  天理呢?!

  「知道了。」許久之後,一個悶悶的聲音,萬分憋屈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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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英國公臉色鐵青,覺得自己都要吐了。

  這種自己家就要被討厭的魏國公攻佔的感覺是個什麼情況?

  且英國公太夫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說道,「你有這心,為娘的就放心了,說起來咱們兩府本就有緣分。」

  兩個老太太露出一樣兒心有靈犀的笑容來,還帶著幾分懷念地回顧當年一同說道,「可不是,從前還曾指腹為婚不是?若不是都是兒子,咱們合該是親家。」才說笑到了這裡,眾人就見英國公捂著嘴站了起來,臉色由青變得蒼白,顯然看起來很不好的樣子,叫人擔心。

  「這是怎麼了?」英國公夫人忍不住問道。

  「想吐。」英國公再是硬漢也受不了了,擺了擺手對母親行禮,匆匆地走了。

  如意同情地目送這國公走了,覺得這受到的傷害真是有點兒大。

  說起來,彷彿英國公是真的很厭惡她大伯父來的。

  「今日你來,我帶你逛逛園子?」與如意一起說話兒,宋雲玉總是覺得很輕鬆會快活,也不必繃著自己溫柔賢良的模樣,想說什麼都不會擔心,眼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覺得手感不錯又摸了摸,一雙秀美的眼睛便彎了起來。

  只是她素來面面俱到,又招呼在一旁老老實實的如馨與如眉,一個都不冷落,這才要與長輩告退的時候,就見門口,又有幾個女孩兒一同走了過來。

  英國公太夫人見了這幾個女孩兒,便又笑著與老太太說道,「這是我另幾個孫女兒。」

  如意定睛一看,就見眼前英國公府的小姐們都生得花容月貌,且不管性情如何,都十分有禮,此時穿得五顏六色的,在屋裡就十分好感,比花兒都好看了許多。雖然宋雲玉絕色極美,然而這幾個在她的面前卻並不黯然失色,叫人羨慕。

  她歪著頭與幾個姐姐一同廝見,就聽這幾位大多都是英國公府各房的姑娘,若論英國公嫡女,也就只有宋雲玉一個罷了。幾個女孩兒身後,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生得最好。

  雖不如宋雲玉,然而明眸皓齒,卻也只差一線。

  那少女裊裊上前,鄭重地給老太太福了福,垂頭嫣然一笑。

  「阿蘿也過來了?」英國公太夫人對這女孩兒微微笑了,見她仰頭應了,便與身邊露出詫異的老太太笑道,「這是我家二兒媳婦兒娘家的姑娘,她爹娘沒的早,因此叫她姨媽給接了過來。」她指了指下頭方才變了臉色的那個美婦一下,偷偷兒握了握老太太的手見她彷彿明白了,便笑著與這女孩兒說道,「都是親近的人家兒,你也不必拘束,橫豎都是姐妹罷了。」

  「是。」這少女抿了抿嘴角,對下頭微微頷首的美婦看了一眼,這才輕聲應了,只是一歪頭,卻笑著說道,「老太太顧著我的臉面呢。實在是我家犯了事兒,父親母親在大獄裡沒了,姨媽憐惜我,因此將我接了來過好日子的。」

  她竟說了這個,英國公太夫人的臉上就露出笑容,然而下頭的那美婦的臉頓時就黑了,彷彿有些不好看,又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這個垂頭做柔弱狀的女孩兒。

  「之前種種都過去了,如今你養在你姨媽的身邊,就是你的福祉。」老太太多聰明的人,什麼沒有見過,見這少女雖看著有禮,卻退後了一些,便笑著說道。

  這少女到底年紀小城府淺,見魏國公府老太太沒有什麼特別喜歡自己的模樣,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來。

  宋雲玉對她遙遙一笑,她面上卻露出幾分歉意地抿嘴笑了。

  「罷了,你們幾個丫頭都是年輕活潑的,出去玩兒去吧。」英國公太夫人便笑著說道。

  「孫女兒們就告退了。」見祖母發了話兒,宋雲玉急忙起身一手拉著如意,一手對別的姐妹招呼,一同往外頭去,走到了半路到了楚離的身邊,目不斜視,見如意在楚離身邊停了停,便忍不住笑著垂頭問道,「怎麼了?」

  見肥仔兒扭著小身子偷眼兒去看沒有什麼表情的美少年,很在意楚離的模樣,她便咳了一聲,歎息地撫了撫自己的額頭,果然見如意的頭轉過來了,與她問道,「姐姐怎麼了?」

  「想你想了好幾日,最近不大舒坦。」絕色柔弱的美人兒輕輕地說道。

  她的身邊,名為阿蘿的少女垂頭笑了,卻往宋雲玉身後避了避,遠著楚離與楚白。

  見她如此,遠遠的英國公夫人下手的美婦愈發恨鐵不成鋼來。

  「我扶姐姐去休息。」肥仔兒慇勤地扶著美人兒,回頭對楚離咧嘴一笑,見他臉色好看了許多,便扭著小身子越發貼心,見美人兒感激地看著自己,她美得直翹尾巴,一同穿過了好幾個很大的院落到了一處在許多的花樹中的小樓處,就見這小樓十分雅致,上了樓推開了窗,遠遠地能看到對面的一池湖水,清涼極了。

  一同到了這小樓裡,幾個女孩兒方才放鬆了下來,紛紛落座嬉笑。

  雖是初見,然而如馨開朗,如眉美貌,如玉雖然被打擊得不輕不愛說話,然而身邊坐著的卻是笑瞇瞇的宋雲焱。

  他也不知什麼時候跟著過來的,哪怕坐在如玉身邊什麼都不說,卻依舊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如意扶著宋雲玉到了軟榻邊兒上,見那阿蘿伸出手指點了點宋雲玉的額頭笑道,「你都多久沒有如此意氣,像個孩子了?」

  見宋雲玉笑了,阿蘿回身捧了一碗果子汁來端給如意,這才笑著問道,「這就是九妹妹罷?我都聽阿玉說了,你勸她的話,」她嫣然一笑,果然也十分美麗地說道,「十分有道理。」見肥仔兒雖然懵懂,卻咧著小豁牙衝自己笑,她忍不住掐了掐她的包子臉。

  如意順手拱了拱,果然見她越發喜歡。

  「你今日,可叫二嬸兒惱了。」宋雲玉便歪著與她說道。

  「姨媽惱了,也比叫咱們國公府,叫大家都沒臉強些。」阿蘿便將頭上珠光搖曳的幾串兒極美的首飾從頭上取下來,揉了揉自己的頭漫不經心地說道,「說句不好聽的,不是住在國公府,我就是國公府的姑娘了。魏國公世子是我能攀扯的?姨媽是為我好,叫我有個好歸宿,只是卻不知巴望得太高,只會做人笑柄。真叫豬油蒙了心,日後我只怕就要難看得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如意聽了一待,見阿蘿並無芥蒂的樣子,看了看她一張生得婉約柔媚的臉,只覺得人不可貌相。

  有這樣柔弱容貌,內裡彷彿卻很有氣節。

  「果然二嬸兒……」宋雲玉便輕歎了一聲。

  阿蘿笑了笑,卻不肯再說自己姨媽的算計,不再開口。

  打從知道魏國公府太夫人要來串門兒,她姨媽就把主意打到了魏國公世子的身上,一心一意給她打算,逼著她穿了極美的衣裳與首飾,好叫自己的容色不輸雲玉,想討魏國公府女眷的喜歡。她知道姨媽疼愛她,把她當親閨女才希望她嫁得好,日後能榮華富貴一生喜樂,只是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說句不好聽的,父母雙亡,還被抄過家,雖然並未連累自己,卻也不能再巴望高門。

  本就無望,她不願叫姨媽做這些難看,日後不能在國公府立足。

  到底,她姨媽也已經是國公府的人,以後還是要繼續住著國公府,若犯了太夫人的忌諱只怕就要艱難,姨媽疼愛她,她也捨不得叫姨媽因為給自己做親就過得不好。

  「隻你的婚事怎麼辦?」阿蘿生得美,若是英國公府自家的姑娘倒好議親,只是她身份不同,人又生得格外地美,高了低了的總是叫人擔心。

  「總有法子的。」阿蘿也覺得有些為難,便摸著自己皎潔的下顎不在意地說道,「到時候再說。」

  英國公府二太太,也就是她姨媽雖然想叫她嫁入高門,卻也有氣節,說什麼都不肯叫她為妾的,不然隨便尋個王府,憑她的容貌出身,混個體面的側妃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二太太卻斷然不肯,又想叫她日後不必為生活擔心,實在有許多的煩惱,每每看她不知好歹罵兩句,卻還是回頭又心軟。

  也因這個,英國公太夫人才並沒有說什麼不好聽的。

  「要不……」宋雲玉猶豫了一下,便輕聲道,「不如去求求父親,叫父親相看朝中的年輕的士子官宦?」

  「姨媽已經求了姨丈了,只是不甘心,才有今日這一出兒。」阿蘿也覺得若是尋常人家的讀書人就不錯,且如此她也算是低嫁,只要有國公府在,低門小戶的也不敢對她的出身心有芥蒂,到時候還得哄著她拱著她,比在高門裡被嘲笑自己犯官之後的出身輕鬆多了。

  因這個,別說魏國公世子,就是個皇子她也是不想要的,甚至因忌諱,她素日竟也不大與英國公府中的公子走動。

  這也是恐日後生出不好的傳言,鬧得府中不安分。

  如意見阿蘿清透,忍不住伸出小爪子來扒拉她的衣袖兒,咿咿呀呀地叫。

  「瞧瞧,九妹妹這樣親近你,我都醋了。」宋雲玉攏住了肥仔兒的小爪子拱了拱她的臉,與她一起笑了,又問如今有什麼消遣。

  「無趣極了,在家困著。」如意便深深地歎氣,意圖博取同情。

  宋雲玉一挑眉,抿著嘴想了想,便與如意笑著問道,「不如,咱們出去玩兒?」她的眼睛裡帶著笑意鮮活,十分期盼的樣子,如意見她這樣歡喜,急忙點了點頭,只是又想到宋雲玉今日為主人,恐她為難,便小聲兒說道,「要不……都聽宋姐姐的。」

  她歪頭,從一旁的花瓶兒裡摘下來了兩朵兒可愛的鮮花兒來,故技重施地討好地說道,「若出去,最美的花兒,就給最美的姐姐做映襯呀?」

  宋雲玉忍不住笑了,取了這花兒卻不戴,將絕美的臉湊到如意的面前笑著說道,「九妹妹給我簪花?」

  肥仔兒哪裡會錯過這個機會,已經飛鼠一樣撲到美人的面前,拱著小屁股用胖爪子捏著花兒,小心翼翼地簪在了美人的鬢角。

  宋雲玉將手裡的花給了阿蘿,果然見她也簪上了。

  「如珠如玉,閉月羞花呀。」肥仔兒合上一雙小爪子虔誠地說道。

  「怨不得你極親近她,這小嘴兒甜的很,我瞧瞧是不是抹了蜜?」阿蘿哪裡見過這麼活潑的小姑娘,又見她就算諂媚卻依舊可愛,已經笑得花枝亂顫,抬手就去摸如意的小臉兒,待說笑了一會兒,已經說好一會兒往府外去,又說往京郊佛寺禮佛去,便更歡喜了起來。

  一屋子的女孩兒歡歡喜喜的說笑,如意賊兮兮看著阿蘿往一旁去說笑,便很八卦地與宋雲玉問道,「二表哥,真的,真的把花兒砸在了國公的頭上麼?」

  「虧了沒有花盆兒,不然,父親真是……」宋雲玉忍不住笑道,「父親若不是頭上狼狽,恨不能出府去抽他。」

  她遲疑了一下,方才遲疑地問道,「那位二爺……」

  「對我挺好的。」肥仔兒鄭重地說道。

  「沒了?」

  「沒了。」

  「不勸我與他好,說你覺得他是個好人合適我?」宋雲玉摸著如意的小臉蛋兒笑問道。

  「我是覺得二表哥是個好人,可是合不合適,我管不著呀。」如意煩惱地抓了抓自己的包包頭說道,「宋姐姐若不喜歡二表哥,我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叫你一定要去喜歡他呢?這是自己的感情,自己的事,別人亂參合什麼呢?」

  她說完了這個,方才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說道,「二表哥很英勇,上過沙場流過血,是為了保家衛國。他對小孩子很有耐心,給我雕了許多的小玉石。他說他喜歡一個人就不要改變,以後一直都不變,不會再喜歡別人了。他還說,喜歡的一開始是一個女子的容顏,可是之後叫他愛慕的,卻是那女子溫柔善良的心。」

  她並不加入自己的感情,隻將自己見過的楚峰的言行都說了。

  宋雲玉聽了有些怔忡,許久之後點了點如意的頭笑道,「這個,比你勸我還厲害些。」

  「有什麼說什麼罷了。」肥仔兒鼓著包子臉說道。

  「不過,多謝你,這也是為我盡心。」宋雲玉越看包子臉越覺得可愛,忍不住俯身就拿嘴唇碰了碰她的胖臉蛋兒。

  香風之後,肥仔兒只覺得溫潤的嘴唇捧在臉頰上,頓時呆住了。

  門猛地被推開,一臉鐵青的楚離瞇著眼睛逆光立在門口,與面無表情的宋雲玉對視許久,上前就提住了肥仔兒。

  真是一刻都不能放鬆!

  「頭疼。」宋雲玉一歪,有些疲憊地蹙眉柔弱地說道。

  如意果然懸在半空擔心地回頭去看。

  「忍著!」廣平王世子再沒有見過宋雲玉這樣討厭的丫頭!

  裝柔弱,何其鬼祟下作!

  艷絕的美少年提了肥仔兒一同出了小樓,紅衣翻飛如同烈火,正待肥仔兒正要嗷嗷叫的時候,卻一個踉蹌伏在了樹上,皺眉不語。

  「表哥?」肥仔兒急忙轉頭,呆住了。

  「頭疼。」少年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一瞬,之後冷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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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10:09 |只看該作者
第53章

  英國公府的風水看起來不大好呀。

  不然為什麼兩個美人兒都頭疼呢?

  肥仔兒被金大腿表哥臉上那難得的軟弱擊中了心靈,覺得這樣艷麗的美人兒如此柔弱也別有一番風情來的,且見他半身倚靠在樹上,一指頭提著自己在面前,急忙努力往大腿的面前拱了拱,鼓著小腮幫子給他吹氣兒,小聲兒叫道,「不疼,不疼,表哥不疼。」

  她一吹氣兒,就見楚離的臉色果然好看了許多,就覺得魏九姑娘嘴裡的大概是仙氣兒,越發使勁兒吹起來。

  楚離見她此刻眼裡心裡都是自己,早把宋雲玉給忘天邊兒去了,臉上就帶了淡淡的笑意。

  「你們要出去?」覺得這裡沒有礙眼的宋雲玉真是太好了,楚離便點著她的頭問道。

  「宋家姐姐說,去佛寺,小九兒也想去禮佛。」如意想了想,越發虔誠地說道,「給老太太祈福。」

  她希望自己喜歡的長輩們都長命百歲,永遠都不要離開她。

  聽著小小的胖嘟嘟的如意說著傻傻的孩子話,楚離的眼角蕩起了一抹溫和,許久之後,就聽嘰裡咕嚕的小丫頭看了看自己方才說道,「也給表哥祈福。」

  「你很喜歡我?」楚離覺得小白眼狼終於變得不是那麼沒有良心了,便漫不經心地,聲音之中卻帶著幾分愉悅地問道。

  「喜歡表哥。」九姑娘吃了這金大腿多少好吃的,用了多少稀罕的東西呀,自然是十分喜歡的。

  「以後,要更喜歡,知道麼?」頭不疼了的廣平王世子撓了撓仰頭打呼嚕的肥仔兒的小下巴,緩緩地問道。

  「這個……」得寸進尺說的就是這個了,如意覺得有點兒為難,遲疑了一下,一瞥一瞥地看著心情不錯,嘴角微微勾起,只一笑便艷絕世間的少年小聲兒誠實地說道,「這個,要看表哥給多少點心啦。」

  給的多,就更喜歡。給的少……這個……其實雖然九姑娘是個念舊的人,不過要求更喜歡,這麼過分的要求,就得需要再考慮一下了是不是?魏九姑娘覺得作為一只好肥仔兒,至少要對飼主誠實。

  廣平王世子看著誠實誠懇的肥仔兒,面無表情地提著她就往湖邊兒走。

  「做,做什麼?」眼瞅著這是要把自己人道毀滅的節奏,肥仔兒頓時慌了,顧不得別的,急忙甜言蜜語地說道,「不過你是小九兒的表哥呀!只要是表哥,我我我,我每天都會更喜歡的!」眼瞅著美少年對自己置之不理,走到了湖邊,肥仔兒被這個不需要誠實的世界深深地傷害了,覺得下一回一定不要再說實話,嗚嗚地抱著這美人纖細的脖子哭著說道,「我,我還年輕,還,還……」

  「還什麼?」廣平王世子不動聲色地問道。

  「救命!」還個屁呀!魏九姑娘開始尖叫。

  「這可是英國公府。」楚離懶懶地說道。

  想到自家府中的體面,肥仔兒瞬間閉嘴,梗著小脖子嗚嗚咽咽,可憐極了。

  「膽子這麼小,竟然還噶說大話,充大尾巴狼?」楚離見肥仔兒在懷裡縮成一團,小爪子抓著自己的衣襟兒呆呆地看著自己,就跟初生的小奶狗兒一樣懵懂,伸手掐了掐她的臉蛋兒把她拎到湖邊兒,自己也彎下了腰來。

  他修長的手撩起了冰冷的湖水,慢慢地抹在了如意的小臉蛋兒上,見她臉上帶著晶瑩的水花兒看著自己,越發伸手在她臉上用力地抹了兩下,冷笑說道,「髒了!」

  竟敢親這肥仔兒,簡直可惡!

  「我就知道,表哥不會傷害我。」肥仔兒安心了,越發甜言蜜語地說道。

  「擦了臉你再說這個!」廣平王世子恨不能把給肥仔兒皮都擦掉,用力地洗了一回兒,覺得乾淨了,這才拿帕子給她輕柔地擦乾淨臉,臉色突然一沉說道,「不許再叫她親你!」

  「是美人呢……」肥仔兒有些捨不得。

  「呵……」美得天地失色的少年笑了。

  「知道了。」下一回偷偷兒地,況都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魏九姑娘待了一下,覺得這個比喻不對,急忙使勁兒晃了晃自己的大腦袋把個詭異的畫面都給晃悠走,越發覺得而眼前的這個更像是目睹媳婦兒出牆的苦逼男子,小心肝兒抖了抖,她急忙推開了這個美人表哥,邁著小短腿兒落荒而逃,一邊閉嘴不敢叫,一邊默默地往宋雲玉的小樓飛快地滾動。

  楚離立在湖水邊兒上,碧綠的湖水的冷冷的光照在他極美的臉上,靜靜地看著前方奮力滾動,球兒一樣的肥仔兒。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才舉步跟著悠然地走,就見那肥仔兒邊滾邊回頭心虛地看著自己,見雖然她滾得很努力,然而腿長的少年隻幾步就要追上自己,越發露出一個驚悚的表情來,回頭埋頭努力地滾動。

  一隻紅包兒穿過了英國公府寬闊的院子,吐著舌頭滾到了宋雲玉的面前。

  此時幾個女孩兒已經預備好要走,見累得呼哧呼哧的肥仔兒滾到了面前,後頭還跟著一個一臉險惡的比大魔王還恐怖的廣平王世子,因廣平王妃常與英國公府走動的,自然知道這世子是個什麼東西,狗嘴從吐不出象牙的,急忙都花容失色地往後躲了躲。

  只有宋雲玉上前,從袖子裡抽出一條雪白的帕子來俯身給肥仔兒擦臉,柔柔地說道,「是不是叫人欺負了?九妹妹得記得,這世道……」她抬眼看了紅衣飛揚翩翩而來的楚離,微笑道,「人心險惡呢。」

  看肥仔兒可愛就圈養之,太不是東西了!

  「最毒不過婦人心。」見宋雲玉竟敢挑唆自己與肥仔兒,廣平王世子翩然嬌艷,口中冷冷地說道。

  魏九姑娘沉默了,在場的姑娘們都被這無差別攻擊鎮住了。

  英國公家的小姐,都默默地退後一步,遠離了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廣平王世子。

  隨後而來的禹王府大公子頭髮都要愁白了,一邊叫弟弟閉上嘴,一邊仿若無事地笑著說道,「你們幾個姑娘家,偏要出去,想來叫人不放心。我與阿離護送你們一程,可好?」

  他生就了一張英俊溫文,叫人覺得十分可靠的臉,又十分正直,然大家都時刻記得,特別討厭的廣平王世子是這人的親弟,眼下竟無一個女孩兒上前理睬他,許久的寂靜之後,宋雲玉方才笑著說道,「有勞。」

  很無辜永遠被牽連,或許是這樣才娶不上媳婦兒的大公子微微一笑,風姿翩翩。

  「呵……」因親哥叫閉嘴,美少年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發出了一聲冰冷譏諷的笑聲,目光下斜看來,真是無聲勝有聲。

  英國公府的小姐們更不說話了。

  因有個實在討厭的廣平王世子,英國公家的小姐簡直有氣無力,宋雲玉與阿蘿對視了一眼,目光之中都帶了笑意。

  肥仔兒仰頭看著這幾位無聲的官司,覺得自己看明白了,卻又覺得自己不懂,只一同上車往府外去了。

  因楚離與楚白到底年長,因此也不同車,兩個騎著馬護在車的兩側。

  只有如影隨形的宋雲焱靜靜地坐在一臉煩躁的如玉的身邊,端了茶給如玉喝,見她扭頭不理,摸了摸茶方才認真地說道,「溫的,不燙,八妹妹試試?」

  「你坐過去些!」魏八姑娘此生再沒有見過這麼黏糊的傢伙,若不是別家的人,恨不能摁在地上往死裡打,且見如馨與如眉躲在一旁探頭八卦地往自己身邊來看,越發氣得亂抖,回頭看著對自己的態度毫不在意,溫吞吞看著自己的宋雲焱,幾乎抓狂地說道,「我不必你照拂,知道麼,知道麼?!」

  「母親叫我護著你。」宋雲焱一雙眼睛黑亮無比,看著她說道,「我也想護著你。」

  「滾,」這麼沒臉沒皮,與她蠢妹妹很像,八姑娘只覺得自己無力得很,眼前的人生都要昏暗了。

  「車裡窄,滾不出去。」宋雲焱認真地看了看這車裡的空間,回頭彎著眼睛看著呆住了的如玉。

  如意正趴在窗邊兒往外看美人騎馬呢,聽見了這麼無恥的回答,可憐地看了一眼魂兒都要從嘴裡吐出來的八姐姐。

  狗皮膏藥,說的就是這麼個金童了。

  如玉已經再也不想還說什麼了,木然接過了宋金童慇勤端著的茶來默默地喝了,卻一怔,覺得正和自己的胃口,然而回頭見了這漂亮的童子正靜靜地,期待地看著自己,便冷哼了一聲偏過頭去傲然地說道,「燙了些,罷了,本姑娘不是個計較的人!」

  她喝了一口茶,見面前出現了一塊點心,也不耐煩拒絕了,伸手吃了,卻還是與這傢伙認真地說道,「你我父親不睦,日後,咱們少來往,啊!」

  老太太是為了她好,她知道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如玉總不知為何,心裡看見這個傢伙,就有些難過。

  宋雲焱慢吞吞地把目光掃過兩家湊在一起的姐妹,回頭去看如玉。

  如玉冷哼了一聲,卻不說話了。

  宋雲焱出身英國公府,是極貴重的,只是憑她母親張氏想叫她嫁給皇家子弟,只怕是不肯的。

  她不願意因自己的緣故,再叫祖母與母親衝突,叫國公府裡橫生枝節了。

  「不要皺眉。」一隻小小的手點在她的眉心,她一回頭,就看見了宋雲焱清亮的眼睛,那裡頭有一個漂亮的女童,小小的年紀,眉頭卻總是皺起來。

  「別動手動腳!」如玉抿了抿嘴角,扒拉下這傢伙的手指,見他老老實實坐在自己身邊,也不與別的姐妹說話,一時竟有些寂寞的樣子。

  宋雲玉也看見了,只是這個幼弟素日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她只覺得如玉是難得叫弟弟喜歡得願意親近的人,因此也不管這兩個的沉默對坐,叫阿蘿摟著如意叫她不要摔倒,自己便帶著如馨與如眉說笑,因如眉性子軟得一塌糊塗,又生出幾分憐惜來,格外護著她一些。

  這一路就到了京郊,如意探頭往外一看,卻見是一處十分恢宏卻安靜的佛寺,正經的佛寺總是有許多的人前來請願還願,然而這一處,卻人煙稀疏。遠遠還未到山前,就已經有身著重甲的禁衛上前查看。

  高高的佛寺就在山頂,金光大盛,彷彿還有悠揚的鐘聲從山頂而來。

  英國公府的馬車隻到了山下,一條小徑在鬱鬱蔥蔥的山林之中若隱若現,彷彿直通上頭的佛寺。

  「這裡人少,清淨,只是隻招待皇族,尋常來不得。」宋雲玉自然不會叫姐妹們往人多的地方去生出什麼危險與不好的事兒來,因此說來佛寺便想到了這一處歸在皇家之下的地界兒,也因此方才沒有攆楚白與楚離滾蛋。

  畢竟若沒有這兩個皇家子弟開路,哪怕她是英國公府的姑娘,外頭把守的護衛也是不許她進來的。此時進來了,她便覺得楚白與楚離多少沒用了。

  「送到這裡,就不必擔心了。」她嫣然一笑,如同百花盛開,隱在山林之間越發美麗脫俗。

  「再廢話,把你丟出去。」楚離橫了她一眼,目光卻在山林之間微微一頓,之後若無其事地轉過了頭去。

  肥仔兒正留意他,見了他的神色也好奇地順著看,卻並沒有看見什麼。

  「一起走吧。」楚白歎了一聲,覺得再如此,他只怕要未老先衰,又見楚離與宋雲玉兩個絕色的美人正彼此對視目光森涼,越發頭疼,將個兩人之間的肥仔兒抱起來親自護在懷裡,又見這兩個美人一同冷冷地看著自己,便強笑了一聲道,「我抱著表妹,還快些。」

  說完也不管別人,自己拾階而上往佛寺而去,如意趴在大表哥的肩頭往下看,就見下頭楚離甩了甩自己的衣袖,仰頭靠在了樹上。

  知道這表哥是叫女孩兒們先走,他殿後,如意就覺得,這個表哥的心裡,其實真的是柔軟一片。

  就像自己說了再多叫人生氣的話,他卻沒有真的惱怒過。

  宋雲玉也知道,隻招呼姐妹們一同去,就見兩家的女孩兒難得可以隨意活潑嬉鬧,不會叫人嗔一聲沒有規矩,因此在小路之上採花折柳的,又指著遠處的幾隻羽毛鮮艷,尾羽長長的小鳥兒好奇地看著,又讚了幾聲鳥聲清越動聽,因這小鳥確實叫得好聽,生得也十分美麗,連宋雲玉都忍不住喜歡起來,彷彿想要走過去細看,只是也知道走下山路恐有一步踏錯受傷等等,因此只好惋惜地離開了此地。

  「表妹也喜歡?」楚白見如意探頭看那幾隻小鳥兒,直到影子不見才收回目光,便笑問道。

  「喜歡,只是家裡已經有八哥兒,夠了。」魏九姑娘真誠地說道。

  「八哥兒?」楚白顛了顛沉甸甸的表妹,見她咯咯地笑了,正要問一問八哥兒養得如何,卻只覺得身側,一股勁風當頭而來!

  他避之不及,頓時著了暗算!

  「表哥!」見大表哥被暗器擊中,恐有性命之危,魏九姑娘正要喊一聲「有刺客!」,然而目光落在自家表哥被正中暗器的頭上,嘴巴慢慢地閉上了。

  一隻被五花大綁嘰嘰喳喳直叫的鮮艷小鳥兒,糊了她大表哥,尊貴的禹王府大公子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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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16-4-17 01:10:45 |只看該作者
第54章

  小鳥被捆得很細緻,一片羽毛都沒有折斷掉落,顯然捆它的人很精心。

  只是既然都已經這樣精心,為何不能再精心一點,非要奔著她大表哥的頭上來呢?

  魏九姑娘心疼此時還沒有回過神兒來的大表哥,急忙捧了小鳥兒在手裡好生安撫,見這小鳥彷彿受驚了嘰嘰喳喳地叫,不得不又湊在了一臉蒼白如同雕塑的楚白的面前,鼓著小胖臉蛋兒努力地看了一會兒,許久之後,小爪子拍上了大表哥的胸脯安慰地說道,「大,大表哥放心,您還是那樣英俊!」

  說完,魏九姑娘還伸出一個大拇指,努力地給了大表哥一個元氣滿滿,露出八顆牙的笑容。

  楚白氣得渾身發抖,閉了閉眼睛,恨不能宰了敢往他臉上丟東西的混賬。

  特別是,看著捆無辜小鳥的手法兒,大公子還知道是誰幹的!

  「這個是……」見小鳥在如意胖嘟嘟的手上叫,宋雲玉上前好奇地看了這小鳥兒一眼,用一根纖細的手指輕輕地在小鳥艷麗的羽毛上輕輕地掠過,微微一笑,彷彿百花盛放無邊的美色,又溫柔得叫人沐浴在春風裡一般。

  不僅如意,就是那驚嚇起來的小鳥都在這溫柔的笑容裡被安撫了一樣,慢慢地停下,豆子眼看了美得如同仙子的少女一會兒,回頭用尖尖的嘴叼了叼她的手指。

  「真可憐。」宋雲玉輕輕地解開這小鳥的五花大綁,將這小鳥推了推,叫它飛走。

  「宋姐姐不養著它麼?」如意歪頭問道。

  她有點兒看出來了,這彷彿是丟給宋雲玉的。

  「方纔我見它們幾隻同進同出,可見是一同生活,叫它離開自己的夥伴家人被困在一個陌生的一方之地,太過殘忍。」宋雲玉嫣然一笑,柔聲說道,「這裡才是屬於它的天地,且它生來自由,咱們怎麼好為了一己之私,就毀了它的自由呢?」

  她看著這小小的生靈慢慢地飛了起來,繞在自己身邊飛舞了一會兒,鳴叫起來彷彿是在歌唱,許久之後飛走了,那林間不大一會兒還有幾隻小鳥的鳴叫應和,便對如意眨了眨眼睛。

  「宋姐姐彷彿說得很有道理。」要不,回頭把她八哥兒也放生一下?

  「有的禽鳥習慣養在深宅大院,放生與它形同叫它去死。然而有的,卻不是能捆起來的。」宋雲玉見肥仔兒大大的眼睛嘰裡咕嚕地亂滾,便摸了摸她的頭溫柔地說道。

  她太過溫柔,如意都叫這笑容給笑得彷彿要融化了,兩隻小爪子托著胖臉蛋兒仰慕地看著美人。

  「只是,是誰丟過來的?莫非此地還有人?」阿蘿緩緩走過來,憐憫地看了一臉細碎鳥毛的楚白一眼,拿帕子掩住了抽搐的嘴角,卻有些防備地往無聲無息的林子裡看去。

  楚白一臉晦氣,懶得說話,什麼溫文謙和,那簡直都是天上的浮雲。

  「熊。」楚離悠然地從山下走來,吐字如金,嬌艷的臉上掃過有些狼狽的兄長,卻又有些遺憾之色。

  竟然沒有丟到宋雲玉的頭上去!

  「熊?」

  雖然是廣平王世子,不過這麼藐視女孩兒們的智商就太過分了!誰家熊還會給一隻小鳥五花大綁?!

  當大家都是傻子罷,是罷?!

  廣平王世子用行動表示,世子大人就是覺得這幾個都挺傻的,還板著修長的手指懶洋洋地繼續道,「黑熊。」

  宋雲玉皺眉想了想,彷彿想到了什麼,卻並沒有反駁這些話,只是淡淡地說道,「既然有熊,咱們快些趕路就是,不必再次多生事端。」

  她的目光落在了楚離與楚白的臉上片刻,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上又露出幾分無奈來,卻不再說什麼,自己便往前頭走去。她長長的裙擺迤邐在林間,飄逸嫻雅,因她是家中女孩兒領頭兒的,那幾個女孩兒雖然心裡有些好奇,卻也跟著走了。

  「叫他出來!」楚白見兩府的女孩兒都走了,這才氣急敗壞地抹了一把臉。

  肥仔兒在他懷裡,討好地給抹了一把。

  楚離卻只是挑眉看了兄長一會兒,方才搖頭道,「跑了,他正害臊呢。」

  「害臊?!」熊會害臊麼?!

  「那丫頭只怕知道是二哥,這時候若不跟著陪著,日後只怕就沒有機會。」熊什麼熊,幹出這麼缺心眼兒事兒的,自然是他家二哥楚峰,美少年早就看見了這二哥在林間探頭探腦,只是懶得拆穿罷了,眼下隱隱見宋雲玉一動,這表哥隱在林間跟著亦步亦趨地護送,就恐傷了心上人一絲半點,楚離便擺手淡淡地說道,「不必叫他出來,出來了,他更不自在。」

  「就這樣,叫我怎麼與英國公說親?」蠢都不能形容自己這個弟弟了,楚白一臉晦氣,真是不知該惱怒還是該無力了。

  風花雪月的,倒是學著點兒不是?

  「他要去邕州,還不知得幾年才回來,想來是怕耽誤了那丫頭的花期。」楚離卻覺得兄長並不必發愁,叫他看,宋雲玉人美心苦,這麼壞,大抵是嫁不出去的節奏,沒準兒兄長一去好多年,回來宋雲玉都沒嫁成呢。

  不過這話他懶得說,見楚白沉默,神色有些暗淡,彷彿愧疚起來,便挑眉說道,「他生得五大三粗,再不立軍功,日後只怕只能娶個母熊回來。」

  「你!」

  「除了母熊,誰能看中他呢?」廣平王世子想到肥仔兒之前對楚峰的覬覦,慢慢地說道。

  魏九姑娘一縮小脖子。

  「行了,別說了。」楚白嗓子眼都發甜,懶得與這倒霉弟弟繼續對話,左右都不是省心的,正要走,卻見自己前路被弟弟攔住,這絕美的弟弟,對著自己伸出手。

  「做什麼?」楚白板著臉問道。

  傲氣的美少年渾身香風浮動,也不開口,只是抬抬下顎,遙遙點向兄長懷裡咬著胖手指懵懂的肥仔兒。

  「……」楚白越發沉默了一會兒,默默地把懷裡胖糰子塞給了弟弟,冷著臉頭也不回地走了。

  如意趴在美少年的懷裡,遠遠地看著英俊高挑的青年氣勢洶洶地往山頂而去,顯然很受傷,她心裡擔憂極了,恐大表哥氣出個好歹來,不由在美人表哥的懷裡雙手合十,高高地唱了一聲佛號一臉慈悲地歎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戒嗔戒怒呀。」

  她搖頭晃腦了一陣,見楚離臉色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急忙把臉拱進了美人的懷裡。

  「哼!」廣平王世子冷著臉掐了這肥仔兒的屁股一把。

  「還,還得戒色呀!」肥仔兒抖著渾身的小肥肉兒驚恐地叫道。

  「你有色麼?!」這個問題太犀利,頓時就叫魏九姑娘很有想要分辨一下的感覺,仰頭叫道,「本,本姑娘,禍國殃民!」

  「你吃得這樣多,確實是可吃窮天下的意思。」楚離見胖糰子的臉圓滾滾的,板著胖手指與自己計較,越發覺得有趣,一邊懶懶地用語言多捅這心理素質極好,從來都不哭的肥仔兒幾刀,走了一路,方才走到了山頂。雖然這山不低,然他白皙的額頭卻一滴汗都沒有,清清爽爽,就叫如意驟然想起了魏燕青與自己曾說過,這看似奢華艷麗的美少年,彷彿還是個軍中高手。

  「表哥上過沙場麼?」沙場多苦呀,魏九姑娘覺得與這表哥的氣質完全不搭。

  他生來,彷彿就該是清貴優雅,長於錦繡之中。

  「嗯。」楚離彷彿知道她心裡腹誹,斜了她一眼,方才慢慢地說道,「去過兩年。」

  他那時只有十二歲,就已經提著重劍往沙場去了,廝殺了兩年,殺開了一條血路,殺出了在軍中的威名,殺得廣平王的舊部真心把自己當做王府的繼承人,而不是一個見鬼的軟綿綿的世子,叫廣平王麾下盡皆俯首在他的帳下,從此忠心耿耿,殺得自己那兩年一字不語幾乎瘋魔,才從前頭回京。

  才回京的那一年,他閉著眼睛,彷彿還能嗅到身上厚重無法散去的血腥味兒,越發地冷酷無情,叫兩個母親都擔心得背地裡哭。

  這兩年才好了些,他收斂了渾身的血腥,卻必須在身上熏染最濃烈的香氣,變得語出傷人,卻再也約束不住自己的嘴。

  「一定很辛苦,若小九兒早認識表哥,一定……」

  「陪我上沙場?」這麼嬌滴滴的一隻肥仔兒,還不叫人給吃了?

  「天天在家祈禱表哥的平安。」肥仔兒一臉嚴肅地說道。

  楚離的嘴角又勾起了了一瞬,想要說些什麼,卻只是又掐了這肥仔兒的屁股一把。

  「真的,我祈禱表哥平安,不要受傷,不要不開心,不要被沙場左右……」魏九姑娘板著胖手指小聲兒說道,「如果小九可以在表哥身邊,就每天都給表哥說笑話,給表哥擦劍……」

  她嘴巴裡嘰嘰喳喳說許多孩子氣的話,又語無倫次,然而楚離卻敏銳地發現,這小丫頭彷彿是感覺到了自己說起沙場的異樣,在用自己的方式來叫自己心裡輕鬆起來,便挑眉道,「我還殺過人,很多的人。」

  「表哥殺的,都是壞人。」

  「你不害怕我?」

  「我隻害怕表哥被人傷害的。」胖糰子在美人白皙的臉上拱了拱,面上卻並沒有恐懼害怕。

  楚離瞇著眼睛盯著這肥仔兒的眼睛,努力想要從這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尋出說謊膽怯的情緒,卻發現,她竟然真的並不厭惡恐懼手上全是血腥的自己。

  他抿了抿嘴角,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抱著這糰子走進了佛寺,帶著她直奔金碧輝煌的正殿。

  就見此時正殿之中,前方一座拈花盤坐的佛像金身高高地立在正中,面帶慈悲微笑,雙目微闔卻彷彿是在俯瞰這人間的悲歡喜樂。不知何處傳來斷斷續續的梵唱聲,金身之前兩根兒臂粗細的佛香正在燃燒,繚繞的香煙之中,這金身隱在其中還帶著幾分神秘,彷彿真的活過來了一般。

  兩側皆是金身的菩薩羅漢,亦有怒目金剛,形態各異,叫人心中生出敬畏。

  如意急忙從楚離的懷裡跳下來,抹了抹自己皺起的小衣裳,仰著頭看著這叫人震撼的一切。

  幾個女孩兒都收了方纔的嬉笑,一臉沉靜地上前磕頭,如意也撿了一個繡著金線的墊子,跪在佛前,合著小手兒口中唸唸有詞。

  她隻望自己虔誠,請神佛垂憐,叫疼愛她呵護她的祖母長命百歲,叫自己的家永遠和睦幸福,叫她的父親朝中順遂,母親……能生一個兒子,以後有靠。

  她覺得自己彷彿很貪心,因為還有許多想要乞求的願望,只是在心裡最後默默地念了叫她的堂兄還有表哥們都再無波折,一生平安,方才把小腦袋磕在地上。

  她鄭重地磕了頭,又往佛前點了香,之後遲疑了一下,團團給四面八方的菩薩羅漢都磕了一個頭,這才起身。

  「咱們往別處看看去。」她難得有這樣的肅容,楚離卻覺得並不喜歡她這樣嚴峻,更喜歡看她無憂無慮的樣子,手指動了動,到底拉著她的手往離正殿極遠的側殿去,就見側殿之中也是肅穆威嚴,一側高高的畫壁之上,無數的飛天鮮花繚繞,其中無數的神佛在祥雲之中若隱若現,另一側,就有高大的幾個佛家法相,色彩用得艷麗傳神,面容或慈悲或暴烈各個不同,叫人心神動搖。

  因並不十分知道佛家典故,如意就聽楚離在自己耳邊慢慢地講著。

  她看得認真,抱著楚離的衣擺亦步亦趨,聽著楚離沿著這畫壁一路說著這些典故,只覺得大開眼界,越發入神。

  楚離見她兩隻眼睛都呆呆地睜大了,嘴角微微勾起,難得耐心地與她分說,然順著這畫壁聲音優雅地講到了半途,卻微微一頓,直起了身子來,目光投向了畫壁另一側不知何時出現的兩個衣裳華美,容貌盛極艷極的美貌貴婦的身上。

  他就見這兩位臉上帶著幾分笑意,幾分戲謔,彷彿是在看他的好戲,目光又時不時有趣地落在他腿邊咿咿呀呀的肥仔兒的身上,不由下意識地拿衣袖遮住了她。

  「表哥?」如意正看得入神,視線卻叫擋住了,急忙在楚離的衣袖裡撲騰起來,只是才撲騰了一下,卻聽見了一聲女子的曼妙的笑聲,這笑聲之中帶著一種叫人說不出來的韻味,叫她只聽這笑聲,竟就覺得,這個笑著的,該是個極美貌的女子。

  魏九姑娘因聽出這是陌生人,頓時不掙扎了,躲在表哥的寬寬的,帶著糜艷香氣的長袖之下裝死。

  「我就說,今日不陪我們進香是為了什麼,原來,是為了這個丫頭。」魏九姑娘就聽到又有另一個聲音之中隱有金玉鏗鏘之聲,帶著幾分堅毅的女子的笑聲傳來。

  「兒大不由娘,罷了,許是咱們老了,不招人待見,」那韻味十足,猶帶寫意風流的女聲,緩緩地說道。

  兒大不由娘?

  魏九姑娘一待。

  此時,她頭上的金大腿微微動了動,聲音之中彷彿帶了幾分警告地喚道,「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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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11:13 |只看該作者
第55章

  對面的笑聲慢慢地停息了。

  就在肥仔兒咬著胖手指決定鑽出來給王妃請安的時候,就聽見對面傳來了細微從容的腳步聲,一股淡淡的香氣傳來,之後,魏九姑娘只覺得眼前霍然亮了起來,竟是楚離長長的衣擺被挑了起來,逆著陽光肥仔兒呆呆叼走胖手指抬頭,就見視線裡,出現了一個高高用金碧輝煌的金環豎起烏黑的長髮,一張臉上神采飛揚的女子,她一雙眼睛漆黑明亮如同星辰,充滿了活力與張揚。

  看著那袖子底下的肥仔兒跟下倉鼠一樣鼓著小臉兒呆呆看著自己,這女子噗嗤一聲笑了。

  「果然招人喜歡,怨不得你天天送點心,換了我,我也想養她。」這女子一伸手,如意就見這手有些消瘦,上頭帶著傷疤,還有些粗糙。

  只是如意卻覺得,這比細膩的手更好看,忍不住舉起小手兒來放在了這美婦的手上。

  她明媚張揚,笑容彷彿陽光一樣耀眼,叫人忍不住靠近。

  「不覺得難受?」見胖嘟嘟的小胖爪子毫不遲疑地落在自己粗糙的手上,這美婦挑眉問道。

  「喜歡。」魏九姑娘覺得看到她,心裡的甜言蜜語都忘了,隻拿心裡話來說。

  她心裡知道,這位大概就是楚離的母親了,是應該賣力討好奉承的人,可是到了眼下,她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彷彿甜言蜜語,對眼前這個美婦都是一種褻瀆。

  她穿著張揚的紅衣,長髮如墨,立在無數的筆畫前,肆意鮮活。

  與尋常後奼女子完全不同的美麗。

  「你過來瞧瞧。」這美婦見如意呆呆地往自己面前拱,巴巴兒地拉著自己,越發露出了幾分好奇來,轉頭便與身後一個立著不動的美婦笑著說道,順便還扒拉開立在自己面前的兒子不耐地說道,「有好孩子,做什麼藏著掖著,莫非我們還能吃了她?」

  不過這白白嫩嫩的確實好像很可口的樣子,這美婦咳了一聲方才義正言辭地指著楚離說道,「如此小氣,母親好傷心!」

  楚離抿了抿嘴唇,把手摸了摸如意的頭。

  肥仔兒扭著小身子回頭看他,小爪子還搭在那美婦的手上。

  「阿離難得喜歡一個小姑娘,你偏要出頭,嚇著了她怎麼辦?」一把風情的聲音傳來,如意就見對面那個美婦越發地近了,就見她穿了一件刺金流彩暗花雲錦宮裝,頭上鳳釵金光璀璨,又有金環等等,行動間隱隱有腰間玉器擊打的清脆之聲。

  如意一抬眼,就見這美婦雖然年過三旬,然而卻美貌過人,美麗得咄咄逼人的艷麗,叫人看了一眼,只覺得喘不過氣,卻又覺得移不開眼,又有成熟女子的風情與端莊,哪怕生得美艷,卻叫人覺得無法在心中生出褻瀆來。

  如意已經呆呆仰頭傻了,看著這個美得叫人眼睛發花的美婦,轉頭去看看楚離。

  怨不得能生出廣平王世子這樣的美少年,她只覺得,禹王妃的美貌,較之楚離更盛。

  那麼,一定是禹王拖累了美少年的美貌呀!

  想到禹王,如意突然想到了一個嚴峻的問題。

  美得叫人恨不能膜拜的正妃不去討好,竟然去愛慕一個遠遠不及她的隨隨便便的韋氏?

  除了真愛,魏九姑娘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說起來若禹王妃生得這樣美貌,那麼可想而知,生下了秀美絕倫的魏燕青的生母,她前頭的大伯娘,也該是個極出眾的美人了。

  就這樣兒呢,還劈腿,是不是腦殘?

  如意只覺得,叫韋氏搶走了夫君,對這樣的美人,簡直拉低了格調來的。

  「魏九,給兩位王妃請安。」若看見第一位王妃的時候,如意還對不上號,然而眼下看見了與楚離酷似的禹王妃,如意就知道誰是誰了,急忙給兩位金大腿的娘親行禮,就聽見握著自己小爪子的廣平王妃哈哈一笑,竟俯身將自己抱了起來,之後一臉驚喜地轉頭與微笑而來的禹王妃笑道,「你抱抱看?確實招人喜歡。」

  這軟乎乎乖乖地縮在自己懷裡,實在招人喜歡啊。

  「難得的是,眼神清正。」禹王妃是魏燕青的姨母,自然是知道如意的,拿手摸了摸肥仔兒的臉,見她眼睛瞇起下意識往自己的手上拱了拱,之後一抖小身子發現不妥,又羞澀地看了自己一眼,往廣平王妃的懷裡縮了縮,卻偷偷兒用大眼睛偷看自己,大大的眼睛裡都是喜歡,禹王妃便忍不住笑了,哪裡還管兒子,隻與如意俯身笑問道,「你是魏九?你大哥哥常在我面前提起你,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大哥哥疼愛小九,一定說了小九兒很多好話。」如意聽見自己被堂兄提及,美得很,開開心心地說道。

  她這時候又不怕了,禹王妃叫這軟乎乎的小東西逗笑了,看她恨不能炫耀地翹起小尾巴,便抿嘴兒扶額道,「說了很多。」

  魏燕青提起這個妹妹就會笑起來,她自然也好奇的,還沒等好奇完,兒子也變得怪怪的。

  只是禹王妃對兒子喜歡誰沒有什麼意見,見如意回頭還去看楚離,目光便溫和了起來。

  「你常說身邊兒沒有個乖巧的小姑娘陪著,如今可好了,我看小九兒就極好,你多招她往王府去,天天,王府裡也快活了。」

  禹王妃含笑看了兒子一眼,見廣平王妃已經逗如意說話,便笑著說道,「只是我也極喜歡,九丫頭若是便宜,多往我王府裡來,不然,我這平日裡也寂寞。」她掩了掩自己的嘴唇,見如意看過來便歎氣道,「兒子們都大了,也都不著家,這府裡……空曠得很……」

  她唇邊帶著努力掩飾寂寞的笑容,彷彿一個被兒子丟棄的母親。

  「小九,小九好好兒陪著兩位王妃。」叫這失落憐惜得熱血沸騰,肥仔兒一邊在心裡譴責幾個表哥,一邊急忙叫道。

  天天早上晚上與母親說話,總是要被不耐煩地趕走的兩個哥哥,也不知躲在哪兒哭呢。

  楚離面無表情地看著兩個母親忽悠天真可愛,雖有狡黠卻耐不過遇上兩個狡猾王妃的肥仔兒,想了想,卻並沒有說話。

  常來他家王府……也挺好的……

  「我早就知道你了,你知道麼?」廣平王妃掐了掐如意的小胖臉兒,在她迷茫的目光之中問道。

  「小九兒,小九兒已經美名遠播了麼?」魏九姑娘覺得自己真是該憂愁一下,年紀這麼小就已經名動天下,日後那真成了紅顏禍水,會不會叫人修書立傳,回頭來個《佞女傳》什麼呀?

  如果要跟褒姒妲己似的害得天下亡了國,那就更造孽了。這巨大的擔憂叫肥仔兒心裡憂心忡忡,只是天生麗質沒有法子,她憂愁地歎息了一下這紅顏禍水的命運,便美得直翹尾巴地問道,「王妃,都,都聽見什麼好聽的了?」

  她就知道自己總是叫人仰慕呀!

  「當然知道,府裡一車一車的點心果子的出去,我家王爺如今,隻吃三碗飯了。」廣平王妃挑眉笑道。

  魏九姑娘沒有明白紅顏禍水與廣平王吃幾碗飯有什麼聯繫,一臉茫然。

  「都要感謝表哥呀。」雖然不明白,她還是拱著小爪子回身對楚離拱拱。

  自家王爺哭著被趕到角落吃飯,多淒慘呀,廣平王妃微笑起來。

  當然,王妃大人覺得王爺蹲在角落衝著牆吃飯挺有趣兒的,還是不阻止兒子了。

  「母親來禮佛,所為何事?」楚離覺得不能叫兩個母親胡編亂造下去了,不然肥仔兒都得被忽悠瘦了,緩緩上前將如意給接過來自己抱好,覺得這肥仔兒身上帶了母親的香氣,又有些臉色發黑,只是哼了一聲,到底對母親更尊敬孺慕,引著兩位到了側殿的一旁落座,嗅著這淡淡的香煙,一邊摸著如玉的頭作為安撫,緩緩地說道,「雖這是皇家佛寺,到底不要輕車從簡。」

  「你放心,雖不能帶人上來滋擾佛門聖地,然山下不知咱們王府裡多少人把守,若不是來的是你,也不會簡單就叫上來。」

  廣平王妃倒是很看顧禹王妃,見她伸手來取了點心來給如意,面上笑吟吟的,就知道她心裡是十分喜歡如意的,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去,轉頭與楚離笑道,「況皇后也顧不上咱們,如今宮裡貴妃擋道,她沒宰了貴妃之前,哪裡回來尋我們的晦氣。」她彷彿想到了極有趣的事兒,忍不住撫掌笑起來,與禹王妃道,「她也有今天!」

  「搶了別人的,就不要怨別人也從她的手裡搶走,只是貴妃叫我厭惡。」禹王妃給如意抹著嘴邊的點心渣子,緩緩地說道,「她生的那張臉,叫我很不喜歡。」

  「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借你婆婆的臉邀寵,日後等她失勢,咱們有的是手段收拾她!」廣平王妃手中一握,輕聲說道。

  「要收拾的,是將她調教出來的那個。我真是沒有想到,我家王爺越發下作,連母后都敢褻瀆。」

  禹王妃隻溫聲問如意可喜歡寺中的點心,見她充耳不聞從不好奇自己與廣平王妃的對話,目光便溫和了起來,也不再試探如意的性情,親手端了茶來哄她小口小口的喝了,口中卻冷冷地說道,「王爺已經下賤到這個地步,日後若往地下去,只怕再也無顏面對母后,面對祖宗!」

  「若不是因為你,早我就一槍捅死他了。」廣平王妃翻著白眼兒,壞心眼兒地掐了掐肥仔兒的胖臉蛋兒說道。

  「他還有用呢,」禹王妃頓了頓,又笑了笑,和聲道,「韋氏,也很有用。」

  魏九姑娘吃吃喝喝,全當沒有聽見,吃飽了就翻著小肚皮蜷縮在楚離的懷裡,小爪子抓著他的衣襟兒昏昏欲睡。

  廣平王世子很習慣地伸手給她揉鼓鼓的小肚皮。

  禹王妃與廣平王妃對視了一眼,眼角都露出笑意,也都心裡吐出一口氣來。

  說起來,兒子能親近一個姑娘,哪怕這姑娘還小,等長大還有許多年,然王妃們也都覺得很知足了。

  比起從前覺得女人都該滾蛋,噴得愛慕他容貌的姑娘都掩面而走的兒子,至少,這還有個盼頭兒不是?

  尤其廣平王妃,之前都擔心自家王府是不是又要斷嗣了。

  「雖宮中內亂,只是幾位王叔還在京中,母親還是要小心些。」禹王還有好幾個庶出的弟弟,雖然捆起來都不如一個晉王給力,不過到底都是隱患,楚離便叮囑了一句,見母親們應了,頓了頓方才又問道,「晉王叔……可在母親面前說了什麼沒有?」

  見禹王妃美艷的面上露出一抹詫異,彷彿並不知道何事,他便將魏國公與韋氏之事乃是晉王搞的鬼說了,說完,便看住了禹王妃。

  「你王叔素來任性,並不算什麼。」禹王妃想了想便笑了,說起晉王,卻帶著幾分熟稔。

  「他賣了一個好兒,我隻擔心他在母親面前拉攏。」楚離目光一閃,垂著頭說道。

  「他從小兒就是這麼個性子,看不慣誰,往死裡得罪,你想他太功利。你隻自己說,他這些年,可傷害過咱們府裡的人沒有?」禹王妃便嗔道,「且若不是他在前頭擋著你那幾個王叔,禹王府就是嫡長子的府邸,咱們府中只怕要艱難百倍。」

  晉王風頭無兩,至少分走了禹王妃一半兒的火力,至少張皇后與諸皇子比較了一下沒有皇子坐鎮的禹王府,還有權勢赫赫的晉王,都覺得得先幹掉晉王。

  「若我說,他若是來害你,真是沒良心。」廣平王妃捻了點心吃了,滿不在乎地看著四面的畫像說道,「當年他一個母家低微,親娘都死了的小皇子,若不是你護著他,早就夭折。你比他娘還疼他呢,又把他養大,再沒良心,養育之恩他總得還給你吧?」

  廣平王妃還記得呢,想當年晉王就跟地裡的小耗子似的,哪裡有今日的俊美風流,瑟瑟索索的,不是那時禹王妃動了惻隱之心,時不時關照,又教他禮儀讀書,早不知死哪裡去了。

  「我那時並沒有想過叫他回報我。」禹王妃那時才大婚,還住在宮中,見了堂堂皇子卻幾乎要餓死的晉王,自然忍不住心軟。

  當然,那時這小叔子還不是晉王,只是一個才十歲大,看不見前程的小孩子罷了。

  「你不要回報,是你的心,他報不報達,就是他的心。」廣平王妃皺眉說道。

  「他已經維護王府許多,我很感激了。」禹王妃性子豁達,不然遇上禹王這樣的王八羔子,早就愁死了,此時也不把晉王如何當回事兒,隻告誡楚離不要對晉王無禮。

  不然把晉王惹毛了,回頭捅禹王府一刀,豈不是腹背受敵?

  楚離很聽從母親的教導,輕聲應了,只是目光閃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然而如意,卻揉了揉眼睛,眨巴了一。

  「怎麼了?」禹王妃見她眼睛滴溜溜地,便笑問道。

  「茶涼了,」如意抓了抓頭,見禹王妃一怔,便有些遲疑地說道,「佛寺僧人很少麼?沒有領著貴人往各處禮佛的知引麼?……」她抿了抿嘴角,方才輕聲說道,「鐘聲,聽不見了。」

  不知何時,隱隱的悠揚的鐘聲,已經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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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11:41 |只看該作者
第56章

  禹王妃微笑的臉慢慢地沒有了表情,做側耳傾聽狀。

  廣平王妃速度更快,從腰間一抹,一把長劍已經抽了出來,起身就把眾人護在了身後。她依舊是一身綾羅衣裙,然而氣勢卻變得肅殺冷酷,轉眼之間就叫人心生恐懼。

  如意還沒有回過味兒來的時候,楚離已經一手抱著她,一手也拔劍起身,與廣平王妃並肩立在一處,四處掃視,卻只聽到屋裡,目光死死地盯著對面的側殿的輝煌的大門,目光凝重,身形卻並不動。

  「表哥?」

  「不能出去。」禹王妃起身,叫廣平王妃推搡了一把,卻沒有躲在她的身後,只是往前走了兩步冷笑道,「我就站在這裡,看誰敢殺我?!」

  她一雙鳳眸高高挑起,帶著十分銳利與強勢,一時彷彿將魑魅魍魎都能逼退。

  「你擔心有人就在門口等著咱們出去?」廣平王妃沉聲問道。

  若大咧咧地出去,一個萬箭齊發,只怕都得被射成篩子,只是若不出去……莫非不會有人攻進來?

  廣平王妃此時才有些後悔,哪怕是皇家之地,也不該不帶著護衛。

  「我先走過去看看。」禹王妃見廣平王妃欲言又止,便不在意地說道,「就算死,我也走到你們之前。我只是好奇,竟敢在此地動手,可見猖狂!」

  她面上一冷,見楚離靜靜地看著自己,攔在自己的面前,便一笑溫聲道,「廣平王府素來與人無仇無怨,只怕這一回衝的就是我罷了,既然如此,你好好兒護著你母親,回頭,我再與你說,好不好?」她雖然臨危不懼,然而看著楚離的目光卻充滿了疼愛。

  楚離默默把如意放下,看著自己的生母。

  「少說廢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本王妃還沒有躲在一個女人身後的時候!」廣平王妃唾了一口,揮舞著手裡的寶劍昂然地說道。

  「你就是一個女人。」禹王妃再危機臨頭,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看著面前金環束髮英姿勃勃的美貌貴婦,竟說不出話來。

  「我跟表哥一起。」如意關鍵時刻竟然叫金大腿給放下來了,頓時覺得這大腿是與自己不親近,小爪子撓著他的衣擺,見他垂頭沉默地看著自己,仰頭叫道,「表哥,你是我親表哥!不帶不待人玩兒的!」

  見楚離妖媚的眼睛裡透出淡淡的漣漪,她扭著小身子吭哧吭哧就往這美人兒的身上爬,爬不上去越發憂愁地叫道,「拉我一把,拉我一把!」因急切,急得小肥肉亂顫。

  「跟著我,你會死。」楚離指了指側殿佛香下頭蒙著長長幔帳的佛龕說道,「去!」

  那佛龕雖小,藏住一個孩子也足夠了。

  什麼同生共死,這都是狗屁!他突然覺得,就算自己死掉,也希望這肥仔兒快快樂樂,鮮活地長大在陽光下。

  或許日後會遇到新的美人,把自己忘掉,這個認知叫廣平王世子有些不爽,卻依舊叫他點了點肥仔兒的大腦袋。

  「裝不下我。」見這美人兒是要始亂終棄的節奏,肥仔兒跳起來就往他身上撲,氣勢洶洶,簡直是一隻強悍的肥仔兒,因這美少年不得不抱了她一把,就順勢摟住他的脖子蹭了蹭,心滿意足地指著那大門口叫道,「去罷!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她死死地摟住了美少年的脖子哼哼唧唧地偽裝小白花兒說道,「小九兒好害怕,一刻都不要離開表哥身邊。」她嘴巴裡嘰嘰嘎嘎,然而禹王妃與廣平王妃對視了一眼,卻都帶了笑意。

  「你自找的!」楚離本應該理智地把個胖嘟嘟的肥仔兒給塞佛底低下去,只是看著她難得依賴自己的樣子,聲音有些乾澀,哼了一聲,抱緊了她的小身子。

  魏九姑娘彎起眼睛咯咯地笑,又拱了拱這表哥美貌的臉。

  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真是一語成謁呀。

  眼下就算不出去,這側殿之中也寂靜得很,如意心裡知道,這佛寺據說是皇家之下的佛寺,然而就算如此,竟然也會鬧出這樣的亂子,可見主使那人猖狂,或是根本不在意在哪裡行事,這背後之人的權勢只怕是極高的。

  她的腦海裡閃過了張皇后,閃過了晉王,又閃過了許多面貌模糊只聽說過名字的人的臉孔,正在心裡胡思亂想,卻見楚離已經幾步衝出了側殿,之後就聽見耳邊傳來了劇烈的風聲!

  她只覺得一股子溫熱腥甜的液體撲面而來,噴了自己一臉,之後自己的眼睛被一雙修長冰冷的手蓋住,自己的頭被摁在了熟悉的散發著濃烈的白梅香氣的懷裡。

  這樣濃烈的香氣裡,彷彿連血腥味兒都不存在了一樣。

  如意乖乖兒地趴在楚離的懷裡,哪兒也不看恐叫出來吐出來叫楚離分心,卻聽見耳邊傳來了不知多少人的慘叫,淒厲得叫人心生恐懼。

  她到底只是一個女孩兒,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隻努力叫自己不要發抖,然而她卻能敏銳地感覺到楚離在動作,飛快地跑動衝擊揮劍,她還彷彿聽到有人恐懼的叫嚷什麼「鬼!」還有有逃走的聲音,更遠處,還有廣平王妃的怒喝。

  她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就見眼前一亮,自己的臉叫一隻手從懷裡掏出來。

  魏九姑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只覺得空氣之中全是血氣,之後,她放眼看去,入目的是不知多少的屍體,血流滿地,那些屍體大多被劍斬斷,看著十分駭然,連這些屍體的臉上都帶了驚恐的表情。遠遠地廣平王妃拄著劍叫禹王妃扶著正在喘氣兒,臉上卻露出了一個激烈的笑容。

  甚至連禹王妃手上的一把短刀上,也佈滿了鮮血,明明該是最清淨的佛家聖地,眼下卻如同煉獄一樣。

  「沒事了。」如意的耳邊,傳來了一聲少年慵懶嘶啞,卻又帶著幾分風情的聲音。

  她呆呆一轉頭,就見到了一張艷極的臉,這極美的少年白皙的面上又許多溫熱的血流下來,滴落在他的眼角眉梢,生生透出了十分的妖異與殘忍。

  他那雙涼薄的眼睛裡映照著血色,完全沒有了素日裡的慵懶優容,渾身上下彷彿叫鮮血浸透,卻在此時,嘴角慢慢地挑起,露出了一個愉悅的,叫人心生戰慄的笑容來。他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戲謔陌生,可是如意揉揉眼睛,卻發現其實他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一直死死地護著她,從未丟下她。

  「可算都幹掉了。」揉完了眼睛的肥仔兒表示可算安全,頓時往美少年的懷裡一撲,蹭了蹭他的臉,與平常一樣兒。

  「你!」楚離不知道自己方才是在擔心什麼,就如同不知此刻,自己是在喜悅什麼,只是抱著軟乎乎暖烘烘的胖糰子,用力握了握他手中的長劍。

  「我就說,表哥最值得信任啦。」肥仔兒蹭完了這少年,又後悔了,抹了一把從少年臉上蹭了自己滿臉的血跡,歎了一聲攤開了小爪子道,「這才叫一臉血呀!」

  「你不怕你表哥?」廣平王妃一介女子,宰了許多的人,眼下竟然沒有什麼脫力的,見魏九還在咿咿呀呀糾結自己的一臉血,目中露出笑意,笑著問道。

  「表哥保護小九兒,小九兒喜歡還來不及,為什麼要怕?」如意覺得這個問題太傻了。

  如果不是金大腿他娘問這個,九姑娘一定高貴冷艷地仰頭不理。

  「他殺人了,」禹王妃便柔聲道。

  楚離握著劍的手僵硬了片刻,之後不動聲色地鬆開了些。

  「壞人要殺咱們,咱們難道要束手待斃麼?」肥仔兒抓著頭一臉為難地說道,「為了保護而殺人……難道還要尖叫一下……『你為什麼要殺人?!』」

  她一攤手,眨巴著大眼睛外頭無奈地問道,「這個問題麼?」殺到頭上,還要說什麼生命是無辜的,不可以亂殺人等等,這個罷,是聖母來的,不過魏九姑娘素來是個利己主義者,實在做不來一劍捅來,先把胸脯奉獻上去的聖母。

  她說得天真無辜,禹王妃意味深長地看了默默擦臉上的血,嘴角微微勾起的兒子,掐了肥仔兒的包子臉一下。

  「不要動手動腳,她受了驚嚇。」楚離擋了一下,皺眉說道。

  「這就護上了?」廣平王妃戲謔了一句,然而見如意蒼白的臉,就知道這小姑娘其實是受了驚嚇,只是不肯叫她們擔心因此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她一邊嬉笑,一邊從袖子裡翻出一塊不大的石頭與圓筒來,將這石頭一敲就是幾點火星往圓筒裡一丟,頓時就有一道明亮的火光衝天而起。眼見這火光消散,廣平王妃這才看了看外頭,側耳傾聽了一下有些凝重地說道,「人彷彿撤了。」

  「一擊不中便遁走,有些當機立斷的意思。」禹王妃一皺眉,轉頭與楚離問道,「英國公府與魏國公府的小姐們呢?!」

  「她們那兒有侍衛,還有大哥二哥,不會有事。」楚離鎮定地說道。

  「就算如此,咱們也趕緊會和。」廣平王妃一挽劍花兒,見肥仔兒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己,便一笑,之後神色一凜,匆匆往正殿去了。

  還未到眼前,卻突然見前方的正殿,一道熊熊的火光升騰而起,之後便有女孩兒們的尖叫聲傳來,眾人臉色一變急忙衝了過去,卻見那正殿已然燒起了熊熊的火光。因這大殿之中皆是奢華的木料與佛香,一時火焰大起。

  大殿之前,如意就見楚白單膝跪在地上,正在給肩膀上鮮血淋漓的楚峰包紮,幾個侍衛生死不知地倒在地上,四周還有許多的屍體。眼見正殿突然起了大火,楚白頓時臉白了。

  「出來!」他厲聲衝著殿中吼道,然而衝到半路,卻叫劇烈燃燒的火焰給逼了出來。

  如意已經傻了,眼看著姐姐們還在裡頭,頓時就要往裡撲。

  「你瘋了!」楚離摁住這突然掙扎起來的蠢丫頭呵斥道。

  「我,我姐姐呀!」如意叫他摁住動彈不得,頓時急了,尖叫叫楚離撒手,見他不動,回頭就咬在他的手上。

  楚離叫她一口就咬出了血,卻隻摁著這個對自己拳打腳踢的丫頭,臉色冷漠。

  她的姐姐,與他何干?他護著她就足夠,怎麼可能叫她為幾個姐姐去冒險?!

  如意氣得渾身亂抖,哪怕是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卻還是忍不住咬著他,想叫他撒手。

  爭執間,眾人就見火光之中人影一閃,竟有巨大的影子撲了出來,楚白急忙上前一看,卻見竟然是魏國公府的幾個小的,從如馨開始直到如玉,還有英國公府的兩個年紀最小的女孩兒,幾個女孩兒身上一同披著一件極大的,浸了不知是什麼水汽的幔帳來,雖然受了驚嚇,卻並沒有叫火燒到。他急忙抱著幾個小姑娘出來,又見裡頭再次撲出了幾個女孩兒來,也與如馨一般。

  隻三次之後,他數了數人數,陡然臉色就變了。

  如月,宋雲焱,阿蘿與宋雲玉,這四個沒有出來。

  「四,四姐姐說,叫妹妹們先走。」如意叫楚離給放下來,頓時撲到了如玉的面前,見她顫巍巍地摸著臉上漆黑的痕跡與自己哭,還回頭去看那燒得更厲害,遠遠就傳來灼熱氣息的正殿,只覺得自己呆住了一樣兒。

  她叫如玉抱著使勁兒地哭,動了動嘴角,正想不出該如何是好,只聽見裡頭彷彿傳來房梁燒斷了的聲音,耳邊還聽如玉說「帳子有限,姐姐們還撲著裡頭的火不要燒著咱們」等等。

  她正呆滯的時候,卻見一道魁梧的身影一閃,之後楚白罵了一聲,竟是楚峰衝了進去。

  「蠢蛋!」楚白方才不進去,就是心裡知道輕重,幾個女孩兒是十分美麗可愛,卻不值得自己為她們豁出命去,卻沒有想到自己有個蠢貨弟弟竟然衝進去救人。畢竟,火又不是他放的,就算有個好歹,英國公與魏國公也賴不到他的頭上。他畢竟已經賣力救人了。

  他想得很好,卻沒有想到弟弟為了個姑娘命都不要了,這弟弟可比女孩要緊多了,一時顧不得別的,罵咧了一聲就跟著往裡衝。

  楚離與他一般快,兩個已經逆著火勢衝到了門前,卻迎面叫兩道飛出的人影,重重地砸中。

  楚離還好,心中戒備回身提住了迎面而來的人影,低頭一看,竟是如月。

  他把正劇烈咳嗽的如月往地上一丟,卻聽見一聲哀叫,扭頭一看,自家大哥已經叫一個少女糊了一臉。

  阿蘿緊緊把宋雲焱護在懷裡,兩個人的重量,頓時砸飛了完全沒有準備的楚白。後者顧著弟弟艱難爬起來把阿蘿兩個推到大殿之外,正要與楚離連手再衝一次,卻迎面撞上了一個橫衝直撞而來的魁梧青年,將他撞得倒飛了出去,一口氣上不來,差點兒去見了祖宗。

  視線恍惚間,他只聽見了一院子的女孩兒劫後餘生的哭聲,還有一個急切的,屬於他弟弟的聲音問道,「你,你無事罷……」

  ……雖然被蠢弟弟撞了一下腰,不過弟弟還算有心,懂得問候自己的安危。

  被弟弟垂問正覺安慰面帶微笑的禹王府大公子正要寬慰地回一聲無事,卻猛地停住了。

  「宋姑娘……」蠢弟弟急切地繼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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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楚白捂著憋悶的心口,看著一向勇猛卻不知女人是何物的弟弟,手都沒地兒放了一樣,小心翼翼地將懷裡護著的一個花簪掉落,臉色蒼白的少女給放在了地上。

  臨放下地上之前,他還解下了身上的外衫,鋪在了地上,方才低聲對花容失色的宋雲玉說道,「地,地上涼,宋姑娘小心別涼著。」

  他的肩膀還在往外冒血,他卻彷彿視而不見一樣,怔怔地看了宋雲玉一眼,之後彷彿不敢繼續觸碰她,手飛快地背到了後頭,目光游弋地喃喃地說道,「傷,傷著了沒有?我,我手也重,沒有,沒有……」他只顧著把心上人給壓在身子底下送出來,只恐上頭哪怕一點火星兒落在她的身上。

  不是怕毀了她完美無瑕的模樣,而是,怕她疼……

  其實,她什麼模樣兒,他覺得自己都是喜歡的。

  只是他沒有什麼資格來討好她,不單是因自己就要遠走剿匪,還是因為,她是英國公的嫡女。

  生於富貴綾羅,長於榮華膏粱,萬般的嬌寵,本就應該配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他是配不得的。

  他只是一個王府的尋常庶子,連一個爵位都沒有,又如何敢褻瀆她呢?

  他只要像現在這樣兒,靜靜地守著她,保護她,就已經滿足了。

  他這輩子不娶親,就這麼守著她,遠遠地看著她,心事再也不叫她知道,不叫她煩惱,就已經足夠了。

  「我說,二弟為何不來問問我?」楚白嘴裡忍住一口血,回頭,英俊的臉都扭曲了,見身邊的嬌艷無雙,在鮮血之下越發生出一股子魔魅的妖冶的弟弟懷裡托著一隻畫風不符的肥仔兒靜靜望著佛寺之外,便揉著心口緩緩起身,見禹王妃與廣平王妃已經去輕聲安慰那幾個嚇得直哭的女孩兒,便走到了楚離的身邊,嗅著這弟弟身上傳來的腥甜的血腥味兒,目光卻有一點迷離。

  他安穩地長在京中,從未如兩個弟弟一樣上陣殺人,也從不知道,滿目血腥,究竟是個什麼感覺。

  自己的弟弟們,那個時候都很小,是怎麼在這樣艱難的戰場之上熬過來的?

  他突然有些羞愧,彷彿自己這個大哥,從未庇護過兩個弟弟,而是反過來,在享受著弟弟們拿命換回來的榮光。

  「起開,別賣蠢!」楚離偏頭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

  楚白英俊的臉有些僵硬了,眼角的淚花兒都憋在了眼睛裡,回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掃興的弟弟,不知道這眼淚還要不要煽情地流一流,又見一隻肥仔兒趴在弟弟的肩膀,看著自己的小眼神兒充滿了鄙夷,還翻著三白眼兒。

  禹王府大公子的心氣得光當光當的,忍了忍,很久之後方才放過了弟弟這沒良心的人,沒有皺起緩緩地問道,「還會不會……」他低聲問道,「還有人來?」

  「不會。」楚離瞇著眼睛看著遠處寂靜的山水,握著劍淡淡地說道。

  「為什麼?」

  「下頭不是死人,如今也該上來人,況正殿大火,下頭人莫非是瞎子?」楚離冷笑了一聲,壓低了聲音說道,「方纔一見不好,就已經遠遠退走。如今,更不會再來。」他輕輕地說道,「只是,敢在京外襲殺兩位王妃,這人……」他緩緩地說道,「一定要找出來,殺一儆百,斬草除根!」

  他手中一緊,見肥仔兒扭著頭哼了一聲,就笑了,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我不後悔。」

  他並不後悔不叫她去救自己的姐姐。

  如果要用她的安慰來換,他寧願死的是她的姐妹。

  「我明白表哥的心,只是日後,再也不能攔著我,就算我苟活,可是這樣活著,我不開心。」肥仔兒瞪著大眼睛小聲兒說道。

  楚離並沒有答應她,只是轉頭再去看下頭的小路。

  「表妹怕不怕?」見肥仔兒臉上全是血,還小聲兒嘀咕自己一臉血,楚白覺得很有趣兒,心裡緩和了些,點了點她的頭笑問道。

  幾個女孩兒都在哭,就算絕色鎮定的宋雲玉都在默默流淚,如意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表哥猜。」肥仔兒笑嘻嘻地板著胖手指問道。

  楚白一噎,咳了一聲,回頭卻見楚峰已經往一旁坐了,再也不往宋雲玉的方向看一看,一雙手卻捏緊了拳頭。

  宋雲玉卻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垂下了頭去。

  「小九兒一點兒都沒哭?」不知何時,禹王妃走到幾個孩子的身邊,她的頭髮有些散亂,然而臉色卻鎮定無比,彷彿方才對她的刺殺完全不再她心上,隻這份冷靜就叫人心悅誠服。

  此時她看了看如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得倒影出來她嬌美的容顏,心下卻只一歎,憐憫地看了一眼覺得肥仔兒如此安靜還滿目愉悅欣賞的兒子,拍了拍這個兒子的肩膀,方才與如意說道,「我真喜歡小九兒,回頭,我請你來王府,不要推辭。」

  「王妃盛情,小九兒被寵幸,可歡喜了。」如意覺得禹王妃對自己和氣極了,看著自己的眼神都充滿了慈愛,心裡暖洋洋的。

  「至於你,你還差得遠。」禹王妃掐了肥仔兒的胖臉蛋兒一把,與詫異的楚離說道。

  這話說得無頭無腦,廣平王世子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只是看母親往美得搖頭晃腦的肥仔兒看,便皺了皺眉。

  他差哪兒了?

  有些想不明白。

  「表哥放我下來,我去看姐姐們。」方纔如玉才抱著自己嚎啕了一下就叫楚離給扒拉開了,如意叫他提著就走到一旁,如今見幾個姐妹都驚魂不定,急忙叫楚離放了自己下地,一路滾到了姐姐們的面前。

  她就見如月臉色雪白如紙,一雙手顫抖得厲害,牙齒都咯咯作響,可是就是這樣的柔弱的少女,方才聽如玉說,竟然能拿斗篷撲著四處竄進來的火光,叫妹妹們逃生。這是怎樣的一種勇氣,她竟然想不出來。

  「眼下,該沒事兒了。」如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伸出小手兒來摸著姐姐們的手。

  「方纔我就想,虧了你沒在,咱們姐妹,也不算全都折進來了。」如月手冰涼地握了握如意的小爪子。

  如意覺得心裡一疼,不敢對上如月溫柔的眼睛,見她懷裡攬著沒有了精氣神兒的如馨與如眉,便與正使勁兒彈衣裳,把衣裳放在鼻子底下嗅著什麼的如玉好奇問道,「八姐姐聞什麼呢?」

  一邊眼淚巴巴兒地哭,一邊還聞來聞去的,多奇怪呀,不過魏九姑娘敏銳地嗅到了姐姐們的身上,彷彿確實有淡淡的怪怪的味道,正要抽鼻子再聞聞,就叫如玉哭著一巴掌拍在臉上喝道,「別聞了!」

  「是什麼呀?」肥仔兒百折不撓地問。

  「是,是,是那小子的,的……」如玉流著眼淚指了指坐在自己對面,靜靜看著自己的宋雲焱。

  「你以為哪兒來的水弄濕了那些帳子?」如月卻感激地對宋雲焱微微頷首道,「多虧阿焱急智。」

  見幾個女孩兒都露出古怪的表情,魏九姑娘突然覺得自己懂了……

  「不管如何,確實急智,救了姐姐們呀。」她歎了一聲,默默地離如玉遠了一些。

  「你給我回來!」如玉見這蠢妹妹竟然嫌噁心敢躲,頓時大怒,哪裡還顧得上害怕就往她身上撲。

  一旁英國公家的小姐見魏國公府的姑娘們竟然心這麼大,竟然都不害怕的,都用敬仰的眼神看著她們。

  如意正與姐姐討饒來緩和幾個姐妹驚恐的心,突然就聽到大門之外傳來了兵甲撞擊與不知多少人快速前行的聲音,其中還有幾聲大聲的呼喊。

  她心中一動,見楚離等人雖嘴上說不必擔憂,然而手上前兒已經拎起了兵器來,楚峰也起身大步支起重劍,將幾個女孩兒盡數護住,才也拔出頭上的小簪子來握在小手兒裡,就見大門之外,幾個重甲侍衛衝了進來,其中護著一個一臉殺機的英俊錦衣青年。

  這青年高挑英俊,眉目之間充滿了殺機與急迫,正是晉王。

  「王叔!」楚白高高地喚了一聲兒,卻將劍鋒指向了晉王,目光落在他身後的不知多少的護衛上,臉上有些發白。

  「你們,無事?!」晉王本面容肅殺,然而目光落在眾人身上,卻一怔,之後一身的殺機突然鬆動,大步上前走到了楚離等人的面前。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幾個人,轉身用力地呼吸了一口氣,回轉,如意就見他的眼角,一根青筋微微跳動,彷彿暴怒到了極點。

  「無事就好,無事就好。」他伸出手,握住了楚白的手,見後者尷尬地看了看二者交握的手,對自己一笑,這才一抬頭,臉色冰冷陰鬱地看了看那著火的大殿,冷笑了一聲。

  「當本王是死人?!嗯?!」他一招手,就有許多的侍衛上前,將那些地上的屍體都堆起來帶走。

  「此事,就要靠你查一查。」禹王妃在前朝毫無勢力,今日之事她心中暗想,只怕事涉文帝的幾個庶出的皇子,這是她力有未逮的,她抬眼並無對晉王的懷疑,見他正往自己的眼睛裡看,彷彿是在搜索什麼,心中突然一縮,覺出了幾分不對,勉強淡淡說道,「我不會懷疑是你。」

  她話音一落,晉王就微微笑了笑,之後,她方才繼續說道,「今日之事事發突然,我只是不明白,之前風平浪靜,這如今,是因為什麼?」

  「貴妃在宮中提及了大皇兄,父皇哭了,想要召皇兄回京。」晉王低聲說道。

  「就為了這個?」禹王妃面色不動地問道。

  「父皇,想加皇兄的爵位,只是親王已經封無可封,便加了他的俸祿,如今旨意都擬好,就等發往各地。」晉王瞇著眼睛繼續說道,「幾位王兄,大概是急了。」

  看出來貴妃是向著禹王說話的,既然動不了遠在千萬里之外的禹王,就宰了禹王妃與她的幾個兒子。雖然這些人大概並沒有想過今日楚離幾個一起來了,不過叫人想著,只要禹王妃一死,禹王府定然大亂。

  禹王那麼寵愛他的側妃,一定會扶正韋氏,到時候前頭有仇的嫡子與繼母,禹王府不必別人動手,自己就得亂了。

  「回頭,我有一道折子,請王弟為我奉給父皇。」禹王妃美艷絕倫的臉上卻露出淡淡的笑意,並未將有人要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此事,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絕不叫你受委屈。」晉王看著禹王妃輕輕地說道。

  「你已經護我良多,論起來,我本該謝你,只是你我,」禹王妃皺了皺眉,正要說她信他,只是想到晉王方才流露的情態,與他眼前專心看著自己的模樣,艷麗的臉輕輕動了動,方才漠然地說道,「從小猶如姐弟……不必言謝。」

  晉王目中一縮,之後卻笑了。

  「王嫂說得對,你待我,確實如同長姐。」他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兒,見楚離皺眉看著自己,還上前一步彷彿擔心自己傷害禹王妃,譏諷一笑,卻退後了一步離了禹王妃遠了些,一雙黑沉的眼睛掃過四處,這才一臉正容地對禹王妃和聲道,「此地到底不祥,我護送王嫂下山。」

  他將手裡的長劍扣在手中,又叫人護著那幾個腿軟的女孩兒走路,就見楚離又低頭,把個肥仔兒給抱起來了。

  「你處處為她著想,她卻鐵石心腸,從未把你看在眼裡。」晉王指了指抱著楚離脖子卻往後巴巴兒看幾個姐姐的如意與楚離笑道。

  「狗拿耗子,說的就是王叔。」廣平王世子也覺得肥仔兒給自己塌了台,見此時危機已過,頓時就掐了肥仔兒的小屁股一把。

  魏九姑娘疼得一激靈,憂愁地看了這不知抽了什麼邪風的金大腿一眼,又見晉王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自己,抖了抖身上的小肥肉兒,往便宜表哥的脖子窩兒裡拱。

  今日晉王彷彿看著不大對勁兒,與那日在酒樓丟了魏國公時不大一樣兒,叫人不敢招惹。

  她就擔心這王爺記起來自家那隻大八哥兒,再把自己人道毀滅了。

  晉王看她膽小如鼠的樣子,哼笑了一聲,之後看了看楚離,大步往上下去了。

  一行人下得飛快,如意到了山下,就見山下綠樹陰陰,然而卻也是滿地的鮮血,說一句血流成河也差不多,一時就有些心驚肉跳,正看著呢,卻見通往京中的那條小路上,又有一隊人匆匆而來彷彿是在奔命,當首一個面容慘白,雖然驚慌失措,然而卻依舊俊美風流,仿若桃花一般,卻是她的父親魏三。

  就見這個平日最重儀態禮儀的俊美青年滾鞍下馬,見了楚離懷裡好端端的如意,竟突然身子一軟,若不是扶住馬,竟險些跪坐在地上。

  「父親!」如意見了父親,心裡突然一鬆,含著哭音兒喚了一聲兒。

  她聲音一變,楚離的手猛地一抖。

  「我的乖乖!」魏三掙扎了半天才顫巍巍站起來,踉蹌著上前幾乎是搶的就把閨女從楚離的懷裡搶過來,一張白皙俊美的臉用力地貼在她的臉上,聲音之中還帶著驚懼後怕地輕聲道,「怕不怕?有沒有害怕?」

  「怕,怕極了。」如意找著了親人,就覺得自己的心鬆了,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恐懼,抱著父親的脖子,把自己跟小奶狗兒一樣蜷縮起來,哽咽地哭著叫道,「害怕,害怕極了!」

  「有父親在,有父親在。」魏三修長的手指緩緩順著女兒哭得抽起來的小身子,桃花眼也濕潤了。

  楚離靜靜立在一旁,只覺得懷裡的溫度褪去,冰涼一片,他看著哭得不能自己的如意,突然覺得透不過氣來。

  身後,傳來了禹王妃,一聲輕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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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發表於 2016-4-17 01:13:17 |只看該作者
第58章

  原來,她不是不害怕,只是,沒有遇見叫她願意放心哭出來的懷抱。

  楚離突然就明白母親為什麼與自己說那句話。

  那時他意氣飛揚,覺得她堅強勇敢,叫自己省心,是個很好的好姑娘,覺得她不哭很給自己長臉,可是眼下,他卻突然覺得,他還是希望她哭了。

  趴在他的懷裡,哭著說害怕,就像眼前,她面對她父親時一樣。

  「沒事了,沒事。我,我的乖乖。」魏三從小兒嬌養如意,一根手指頭都沒有碰過,叫她開開心心地長大,沒有想到橫生枝節叫閨女吃了這麼大的驚嚇,真是心疼得無以復加。

  聽著如意在自己耳邊哭得聲嘶力竭,他彷彿能想到方纔的凶險,之後一抹,摸出來不知多少的血跡來頓時腿上又是一軟,之後叫人用力扶住,他頭也不回地道了謝,顫巍巍伸手摸了閨女一把,眼淚就出來了。

  「傷哪兒了?疼不疼?與父親說?」他連聲問道,什麼禮儀,要與王妃世子請安都忘了,眼裡只剩自己的閨女。

  「別人的,別人的血。」如意大哭了一回,心裡才鬆快了,這才扭著小身子抽抽搭搭拱出來努力蹭父親的臉,眼淚巴巴地哭道,「表哥護著小九,都是別人的血。」

  「沒有傷著?」魏三頓時心頭一鬆。

  如意用力搖頭,回頭還對默默看著自己,一雙狹長的鳳眸之中光芒瀲灩聚散的楚離咧嘴感激一笑。

  楚離突然覺得這個笑很礙眼。

  她把笑容都留給別人,然而眼淚,卻留給她心裡最重要的人。

  親疏有別……她看似與誰都親近,從未有不同,然而緊要關頭,卻看出她的本心……

  「瞧瞧你沒出息的樣兒,像話麼。」晉王便在一旁嘲笑魏三亂了陣腳的樣子。

  「這是我親閨女!」魏三一把推開晉王扶著自己的手,一雙桃花眼水潤彷彿叫水才洗過一樣,嗔怒之間都帶著無邊的風情,只是此時他沒空跟晉王玩兒什麼無聊的把戲,知道閨女一點兒事兒都沒出,這才鬆了心裡的驚懼,抱著依偎在自己懷裡依戀無比的閨女上前與禹王妃與廣平王妃施禮謝道,「多謝王妃護住我家小九。」

  他疼愛地摸著如意軟軟的頭髮,輕聲道,「這孩子是我的命。王妃救了她,日後,我必會報答。」

  他沒法兒想像,自己夫妻從出生就疼愛長大的閨女若有個好歹,會如何。

  想想都覺得崩潰。

  「這孩子本是叫我牽連,我原該與魏大人賠罪。今日大家驚魂不定,待過幾日,我親上門,與府上鄭重賠罪。」

  禹王妃看著兒子轉身抱著劍,臉上還帶著殷虹的鮮血,卻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心裡有些心疼,又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笑著與從魏三懷裡揉著眼睛探出頭,拱著小爪子道謝的如意道,「小九兒無事,就好了。」這個孩子此時才露出屬於孩童的軟弱,倒叫她更憐惜了。

  「謝來謝去做什麼。」廣平王妃就不明白這群書讀多了的究竟是個什麼情況,見魏三摸著如意的頭輕聲安撫,便挑眉說道,「日後,我護著這孩子,再不叫她哭,叫你們不放心,就好了!」她上前掐了一把如意的小手,見她對自己咧嘴笑了,沒有半分陰鬱與抱怨,目光便愈發溫柔起來,對魏三哼道,「你一個大老爺們兒,磨磨唧唧的。趕緊的,撒手,我來抱!」

  這邏輯不通,不過魏三察覺到了深深的惡意,退後了一步轉身走了。

  他的閨女,才不要給別人抱,王妃都不行!

  「方纔這丫頭怎麼沒有哭得這麼可憐?」廣平王妃這一輩子隻流血不流淚,自然沒有什麼細膩的心思。

  「你啊!」禹王妃見廣平王妃還與自己追問,還問兒子怎麼了,心思粗獷得叫人落淚,心裡同情廣平王極了,便揉著眼角歎了一口氣去。

  遠遠的晉王看了一眼禹王妃,又走到楚離的身邊貼著他的耳朵低聲道,「瞧,她心裡眼裡,一點都沒你。」

  「王叔叫人捅一刀,就也要捅我一刀?」楚離目光鋒利,手上的劍鋒一轉,抵住了晉王的腹部瞇著眼睛說道,「再與本世子興風作浪,送你死!」

  「這才是你的真性情。」眼見楚離目中透出一抹血光,妖冶無比,晉王哼了一聲,卻慢慢退後,面上還帶著玩世不恭的表情,揚聲與禹王妃問道,「王嫂,王弟護你回京?」

  「走罷。」禹王妃也知不該在險地逗留,便招呼了一聲。

  幸好眾人所來的車都沒有損毀,禹王妃本想叫幾個女孩兒與自己一同坐自家的朱輪華麗的大車,只是知道這幾個孩子只怕如今更願意沒有自己與廣平王妃這樣的長輩在,便招呼了眾人自己上了車。

  如意因死死抱著父親,便不好叫魏三也往姐妹的車中去,她正與楚離說話,見這少年一雙眼中帶著薄冰,彷彿有些陌生,卻彷彿要看穿自己一樣看著自己,就覺得有些不安,小聲兒與楚離說道,「表哥,過幾天,我找表哥玩兒。」

  「明天想吃什麼?」楚離沉默了許久,他一身衣裳都變成了鮮艷的血紅,越發白皙艷美,髮絲如墨,透著一股子迷離的美麗,問出的話卻叫如意不明白。

  「吃什麼?」她呆呆地問道。

  「豌豆黃?」這艷美的少年瞇著眼睛看她,彷彿有了什麼決心,又彷彿變得怪異了起來。

  「好,好。」這時候還能記住她最近愛吃豌豆黃的,也就美人世子一個了,如意又覺得有些感動,忍不住探頭拱了拱他的臉,小聲兒說道,「表哥心裡都是小九兒,小九兒很感激。」他對自己好,她是知道的,只恨自己無以為報。

  「以後,每天都多記得我一些。」楚離繃緊的嘴角輕輕一鬆,方纔的那種叫人窒息的怪異突然不見了,又變回了從前的氣息。

  「一定的!」如意敏銳得很,覺出了熟悉的感覺,咧嘴笑了。

  看著這豁牙肥仔兒對自己眉開眼笑的,還有些沒心沒肺,楚離嘴角勾起了一瞬,伸手用力捏了一把這肥仔兒的小胳膊罵道,「小白眼狼!」

  吃了世子大人多少點心肉啊,天天陪著她玩兒,竟然還沒混成她心裡最重要的人。不過世子大人是個有涵養的人,看在這是肥仔兒親爹的份兒上就不必計較了,只是美少年覺得這肥仔兒最沒良心不過,指著她道,「日後把你扔圈裡!」

  圈養起來,看她還跟誰哭!

  魏三看著這兩個的互動,覺得什麼地方怪怪的,只是可憐魏三老爺看著風流瀟灑風情萬種,卻從小兒就栽在了冤家的手裡,叫個青梅竹馬吃得死死的,畢生都沒機會見識過什麼多餘的風情,竟看不出這是個什麼情況。

  莫非,這就是如今世間兄妹相處的普遍方式?

  再三與楚離道謝,又見笑得包子臉皺起來了的肥仔兒伸出胖胖的手指與美少年拉鉤不要忘了點心,魏三這才叫人給自己預備了一架車,回頭安撫了兩府的女孩兒,正要上車先把英國公府的小姐們送回去,就見幾個女孩兒陸續上車,只有如玉一臉茫然地立在地上。

  魏三一怔,就見如玉看著如月懷裡摟著如馨與如眉對她招手,竟抿著嘴角並不動,雖然不明白怎麼了,然而心裡卻生出一絲憐惜。

  如玉與如意年紀彷彿,如意從小兒沒心沒肺都嚇得直哭,只怕如玉,也心裡害怕得很。

  「八丫頭來三叔這兒。」他對如玉招了招手,見她眼眶是紅的,一雙小手兒緊緊地握著,便將如意換到一個手上,把如玉抱上了自己的車。

  「我,我就是不愛看她們哭哭啼啼的蠢樣兒!」見魏三抱著自己溫和地看著自己,那雙桃花眼裡都是縱容,如玉心裡一抖,抹了一把眼睛歪頭氣哼哼地說道,「六丫頭在那車裡,我才不要與她同車!」

  她才不會與如馨一起躲在姐姐的懷裡,叫她看見自己軟弱的模樣兒呢。若叫她看見,日後必然叫她拿今日之事嘲笑自己。且憑什麼叫她看如馨的臉呢?今日,她已經很害怕了。而且,還有些羨慕,羨慕三叔抱著如意的樣子。

  如果,她父親也在,會不會也這樣抱著她,害怕得彷彿天崩地裂了呢?

  「那個阿焱還在看八姐姐呢。」如意趴在魏三的肩膀,見楚離起碼走在自己的車邊竟然沒有走,突然覺得很安心,又有一點小小的開心,竟再也哭不出來。

  她指著遠遠的女孩兒的車,見車簾子挑起來,露出宋雲焱執著的臉來。

  「他總是看著八姐姐,就跟看不夠似的,你們真的是第一次見面麼?」宋雲焱就跟長在如玉身邊兒了似的,方才就一言不發跟在如玉的身邊,若不是阿蘿覺得不大合適抱了他往一旁去,看這樣兒,他還想伸胳膊來充當臨時的肩膀叫魏八姑娘靠一靠。

  如意覺得宋雲焱很積極,這不過是兩府的一句戲言來的,成親什麼的那都是故事,可是宋雲焱竟彷彿當了真,一心一意跟在如玉的身邊。

  「這麼蠢的人,從前見過,我一定記得他!」如玉哼了一聲,想從叔叔的懷裡爬下來,卻叫他扣住了。

  「有三叔在,害怕就與三叔說。」魏三溫柔地用摟著如玉的手拍了拍她的稚嫩的後背,見她瞪著眼睛凶巴巴地看著自己,便笑了,用低沉得叫人臉上發紅的聲音呢喃地問道,「八丫頭很怕三叔?三叔可是很喜歡八丫頭。」

  他把如玉往懷裡托了托,就覺得懷裡那個有些瘦的小身子顫抖了一下,之後,有一雙胳膊遲疑地環住了他的脖子,一個小腦袋埋進他的脖子,濕熱一片。

  「我,我才不害怕呢!」如玉悶悶的有些嘶啞的聲音從他的衣襟處傳來。

  「小八可比九丫頭堅強多了。」魏三只做沒有感覺到這溫熱的濕潤水意,柔和地說道。

  他心裡歎了一聲,把侄女兒小小的身子抱緊了,就覺得耳邊一熱,另一個肥仔兒也抱住了自己,一時就抱著兩個小丫頭輕笑了起來。

  「萬般榮華,都抵不過你們的平安。」他輕輕地說道。

  「三叔最會甜言蜜語了,滿府都知道。」脖子上的小胳膊又緊了緊。

  「聽著開心就好。」魏三如今也扇不了扇子了,只在平穩往京中駛去的車裡,把兩個丫頭護得更緊。

  禹王妃的車架一進京,就直接往宮中去了。餘下的都是被牽連的倒霉蛋兒,英國公快馬加鞭衝到城門就見了自家的馬車,待見家中幾個丫頭並無大礙方才鬆了一口氣,之後勃然大怒,只恨那群賊子恨不能扒皮抽筋,顧不得別的,把女孩兒們托付給魏三,自己也往宮中去了,想必是非要要個說法兒了。

  如意從親爹的懷裡拱出來抓著頭為難地問道,「咱們也是苦主兒呢,要不要也去告狀?」

  「回頭叫你大伯父去。」魏國公才是大家長,出了這麼大的事兒,自然得他出頭。

  「父親呢?」英國公都知道了奔來了,魏國公竟然還不見蹤影,如玉壓低了聲音,冷笑道,「權衡利弊,覺得,還是不入宮更划算罷?」此時入宮,不管背後主謀是誰,鬧得這麼大也一定得有一個說法,多得罪人。

  魏國公怎麼會為了幾個丫頭得罪京中權貴。

  「胡說!」魏三嘴角一抽,看著這個魏國公家討債鬼似的丫頭,真是覺得這年頭兒熊孩子真是太不犀利了。

  「入宮,日後若真的牽連尊貴之人,父親該得罪人了。他怎麼能得罪人呢?索性當做不知道,得罪人的事兒,叫禹王府,叫英國公去做,左右有這些人出頭,他也能報仇……也不算報仇……」如玉冷冷地說道,「咱們算什麼?他怎會在意我們的死活?!」

  魏三知道了信兒就衝出來了,她記得,白日裡英國公府面前見了魏三,這三叔說是要回府的。既然回府了,三叔知道的事兒,同在府中的魏國公會不知道?

  他為什麼不來,不來看看自己的女兒有沒有受傷?!

  「小孩子家家,想得太多,會長不胖。」魏三俊美的臉板住,指了指身上探頭的肥仔兒說道,「學她!」

  「越學越蠢。」如玉知道魏三是在寬慰自己,叫自己不要鑽牛角尖,哼了一聲,又把頭埋進了叔叔的脖子裡。

  「真是父女相類!」

  「小九兒也覺得是。」從小兒就學著親爹一言一行,意圖迷惑住自家堂兄從此紅顏禍水的肥仔兒驕傲極了,在親爹與自己挑眉含笑,風情萬種的對視之後,咧嘴傻笑。

  她正傻笑呢,就見遠遠的街口,突然竄出來了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年來,這青年胡亂地披著一件衣裳,見魏三在車中若隱若現,急忙撲了上來。

  「魏,魏三叔!」他急切喚道。

  「你是,」魏三正努力教導閨女怎麼暗送秋波呢,見了這少年,怔了怔,這才挑唇一笑道,「顏家的小子。」

  肥仔兒也探頭一看,果然是顏寧,只是今日見他,臉色彷彿更蒼白,再看看那病弱的小模樣及身上胡亂的衣裳……

  這倒霉蛋兒,不是又看「話本子」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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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1:13:48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顏寧哪裡還看得見一隻肥仔兒正對自己目光炯炯呢?

  他急壞了。

  今日說來巧,因每日西城侯府都往魏國公府上去送東西,正撞見有人往裡頭報魏家幾個姑娘在京郊叫人襲擊,那西城侯府的下人聽見就驚呆了,哪裡還往下聽呢?只聽了一嘴大家都回來了,便撒開蹄子飛奔回了自家侯府,將這麼一個叫人驚駭的話與顏家上下說了。

  西城侯夫人當場就傻了,一疊聲要往國公府上去,正養傷的顏寧聽見了這個,也顧不得自己屁股上的傷,一顆心上下亂跳地來了。

  想到那個曾對自己體貼關照,對自己很溫柔照顧的少女只怕會受傷,他眼裡就落下淚來。

  正對顏寧咧著豁牙笑的如意看見這青年哭了,待了待,就覺得自己笑不下去了。

  「四姐姐無事,別擔心。」她想了想,見顏寧急切地看著自己,看著他臉上的蒼白,突然覺得這人也挺好的。

  至少,他心裡是真有她姐姐的。

  「沒有受傷?」顏寧可知道人傷了會疼,且他雖從並未見過如月,然而妹妹顏敏卻說如月是一個十分嫻雅柔軟的女孩兒,這要是受傷,怎麼受得了呢?

  如意想了想如月身上並沒有傷口,想到她殿後從火裡衝出來,再看看眼前期待的顏寧,覺得鼻子酸酸的,微微搖了搖頭。

  「雖未受傷,可是,可是她只怕要受驚了。」顏寧披著衣裳在車外一瘸一拐地打轉,目光落在不遠處停下的那馬車上,想要走過去,只是想到女孩兒家的名聲,卻又躊躇起來。

  說起來他也隻與如意還算有一面之緣,忍了忍,還是忍不住,他將身子都壓在車窗口低聲問道,「她是不是很害怕?嗯?有沒有好好安慰她?」

  見如意與另一個小丫頭都趴在魏三的懷裡看著自己,他有心想問問那車裡有沒有人這樣護著如月,說得不好聽寫,他都想過去,哪怕叫她抽耳光呢,也想見見她,最好抱著她多說幾句話,叫她不要害怕,到底心裡忍得難受,他便頓足歎道,「早知,我也陪著她去了!」

  他母親說叫他規矩些,只許送東西,不許偷見她。什麼時候魏國公府老太太允了才能與她見面。

  那是尊重她,可是他現在哪裡還顧得上這個呢?

  此時那車上的簾子被吹開,露出了一張秀美的少女的臉,顏寧一眼看見,聽身邊的如意小聲兒喚了一聲四姐姐,急忙垂頭不敢去看。

  「三叔,咱們可回去?」如月沒有想到魏三的車前還有別人,見立著的是一個身上穿著裡衣,隻披著一件外衫的青年,雖然這人生得英俊,卻並沒有多看,躲在了車後。

  「咱們回去。」知道魏國公是打定主意王八頭一縮裝烏龜了,魏三一雙桃花眼裡生出淡淡的惆悵,卻對下頭這個規矩的青年笑著說道,「今日,魏國公府承你的情!」

  顏寧在這個時候顧不得自己身上不舒坦也想知如月安好,這大大取悅了魏三老爺,且想到自己這兩日的查探,顏寧並無劣跡,在京中名聲不錯,他便微微頷首,看向顏寧的目光越發溫和地說道,「你身上也不好,瞧著比四丫頭叫人擔心多了,且回罷。」

  顏寧動了動嘴角,目光沉沉地看他。

  這麼長時間,他也回過味兒來了,此地只有如月的三叔,那……親爹呢?!

  魏國公呢?

  「國公……」

  「他父親忙,我們一家子誰來都一樣兒,叔父叔父,你明白麼?」魏三俊美的臉上一片清風,溫和地問道。

  顏寧彷彿明白了,退後了一步看了看俊美風流的魏三,目光卻忍不住投向了那已經擱了簾子的如月的方向,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卻覺得這個比自己的傷還疼。

  她的父親,並不疼愛她,哪怕她那麼好,那麼溫柔善解人意,一心一意為別人著想。

  既然她父親不疼愛她,那他就把她娶回來,捧在手心兒,好好兒地疼,叫她下半輩子都圓滿。

  吸了吸鼻子,顏寧微微退開了道路,請魏國公府的車先走,眼見這些車都走了,他怔忡了一會兒,抿了抿嘴角,隻往家中去了。

  「他還算是個好人。」如玉趴在車窗往後看,見這個青年望向如月的車的時候充滿了憐惜與堅定,哼了一聲,老氣橫秋地說道。

  「他是好人,四姐姐以後就會幸福了。」如意覺得如玉這語氣太有趣兒了,見她雖然看著好了些,然而一雙手卻死死地抓著魏三的衣襟不放,也不戳破,隻往姐姐的方向拱了拱,叫如玉不耐地推了一把也笑嘻嘻地,想了想方小聲兒說道,「方纔父親,莫非是在試探他?」

  把如月不得魏國公喜歡的意思透出來了,若顏寧是個心中藏奸,或是心有算計的人,如今,只怕就要打退堂鼓了。

  侯府嫡子娶一個不得寵的國公庶女,這不是瘋了?!

  「最後看看他的真心,若他還願意,你四姐姐就有福。」魏三微微一笑,修長的手指摸了摸眼前都瞪著眼睛看他的兩個小丫頭的頭。

  「不,不要動手動腳!」如玉扭著頭,耳根子都紅了。

  她她她,她從前才沒有羨慕妹妹總是被父親摸頭呢。反正就是叫頭髮亂了,她父親魏國公從來不摸,她還鬆了一口氣呢!

  「小小的丫頭,裝什麼老成持重!」魏三手一屈,彈了如玉一記,見她哼了一聲,便又露出了幾分憂慮地說道,「京中,只怕要多事。」

  他雖心裡對京中如何有些憂慮,恐波及自家府中,然而隻掩在心事一同回了國公府裡,一進門就聽見女眷們哭成一片了。他抱著兩個小丫頭一同進去,就見女眷們正抱著幾個女孩兒哭。老太太卻是最鎮定的一個,把一臉慌亂的如眉抱在懷裡,摸著她的肩膀沉默不語。

  魏國公不見蹤影,只有張氏抹著眼角,抱著十姑娘如薇目光閃爍。

  二太太抱著如馨哭得不能自己,徐氏因不見如意心裡也慌著,雖有如月在一旁安慰無事,卻還是嬌花帶淚,嗚嗚地流淚。

  及看見了兩個女孩兒進來,徐氏上去就把如意給搶到了自己的懷裡,頭上的珍珠髮簪都歪了,面上的胭脂落下有些不好看了,平日最愛美的徐氏卻顧不得這個,上上下下把如意給翻看了一回,方才抱著她哭道,「可要了為娘的命了!」

  她哪怕明知道如意無事,卻依舊忍不住心裡後怕,見如意拍著自己的胸口奶聲奶氣地勸她別哭,徐氏隻忍不住,摟著如意就不撒手。

  如玉有些茫然不知自己的去處,只是叫魏三穩穩地抱著,卻覺得安心了許多。

  「丫頭們無事,這就是福氣。都說逢凶化吉,日後,就都是坦途了。」老太太遇到大事時反倒不慌亂了,見張氏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臉色也在變換,卻不記得自己的閨女,她厭惡地閉了閉眼睛,與走到自己身邊的魏三輕聲問道,「如何了?」

  「兩家王府與英國公都往宮中告狀,皇家重地出了這樣的大事,只怕要牽連甚廣。」魏三抱著如玉恭恭敬敬地說道,「兒子只在山下並未山上,卻也見了那山上的大火,火勢衝天而起,那時只怕是極凶險的。且我聽晉王與我說過,裡頭的刺客都動了兵刃,行動有素,只怕來自軍中,不然就是秘密豢養的死士。」見老太太臉色鎮定若有所思,他想了想放說道,「禹王府二公子傷了……」

  「那禹王妃與大公子呢?」張氏心裡一直在想這個,別的都沒有放在心上,聽了這個急忙問道。

  「並無事。」魏三見她眼下只在乎禹王妃與楚白的死活,明白她心裡想得是什麼,便皺了皺眉頭,面上露不出笑意了。

  在張氏的心裡,大概禹王妃與楚白的生死,比她自己的親閨女的安慰還要緊些。

  「可惜了的。」張氏有些失望地在心裡嘀咕,本十分嬌艷的面容,也變得不好看了起來,哪怕懷裡的如薇都不能叫她移開眼神。

  若禹王妃與楚白死了,禹王的髮妻嫡子就算沒了,到時候沒有正經的兒子,怎麼與七皇子掙?

  她心裡想完了這個,就猛地想起了自己的如玉也在此事之中被牽連,頓時慌亂了起來,見魏三懷裡抱著自家的閨女,如玉雖面上不顯,對魏三卻有依戀之意,頓時在心中暗罵了一聲三房狡猾籠絡人心。

  只是眼下眾人皆在,她卻不好多說什麼,對著如玉急忙露出了笑容,伸手柔聲道,「八丫頭來母親這兒。」她這時候才後怕了起來,捂著眼睛哭著說道,「我的八丫頭,可吃苦了!回頭,母親求皇后娘娘去,一定給你討回這個公道!」

  又罵英國公府的宋雲玉道,「什麼穩重的姑娘!大咧咧府裡不好說話,偏要出去玩兒,不是帶累了我的八丫頭?!」

  「行了。」老太太見她著三不著兩的已經很不耐,見此時出去會友的魏燕青也匆匆進了屋,眼見他白皙的額頭全是汗,就知道他匆匆回來的,便歎氣道,「瞧瞧你,別急壞了!」

  「孫兒無事。」魏燕青叫如意從徐氏的懷裡探出身遞給自己一條帕子,急忙擦了擦這才低聲說道,「孫兒知道的晚,又往二弟三弟的書院去告知了一聲免得他們聽到外頭一知半解的傳言,擔心府裡頭,因此回來晚了。」

  二老爺還有兩個兒子,都是二太太所出,如今叫二老爺送到了京外十分有名氣的書院去讀書,書院極大極好,然規矩也大,不是家裡死了人的,平日都不許叫出來回家的。

  恐兩個堂弟擔心如馨,因此魏燕青便跑了一趟,也有叫弟弟好好讀書不必擔心家裡的意思。

  「如此也就罷了,只等宮中的信兒罷。」魏國公不知死哪裡去了,老太太回府的時候還看見了他,轉眼就不知去向,不過想也知道是鑽營朝中事,老太太心裡歎了一聲放說道,「等陛下的決斷罷。」

  這回出事,裡頭最有份量的就是禹王妃與廣平王妃了,生出這麼大的事兒,不管如何文帝都要給宗室一個交代,不然廣平王只怕是要不幹的,至於什麼英國公那都是陪跑的,今日累了一日,老太太便生出了勞累來。

  雖正勞累著,然而不大一會兒,就有人來報,說西城侯夫人求見。

  老太太面上露出詫異,就聽魏三在耳邊說了見著了顏寧之事,心中一動,便叫請進來。

  如意窩在母親的懷裡,且徐氏這一回都不肯撒手的,就見一臉溫煦的西城侯夫人進來,一進來便直接往如月的面前去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見果然無恙方才轉頭與老太太笑著賠罪道,「您別怨我失禮,只是知道這樣的大事,我是真擔心這個孩子。」

  她雖然也未見過如月,只是憑嚴敏口中描述如月的溫柔形狀,又有屋中眼下也只有如月的年紀對的上,因此一眼就認出她。她唏噓了幾聲,見如月面容蒼白,就知道她吃了驚嚇,也不看別的,頓了頓便直接與老太太笑著說道,「今日有一事,我是想求老太太的。」

  「何事?」老太太便笑問道。

  「您也知道,我是愛極了府上的四丫頭的,只是原想著慢慢兒來,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西城侯夫人便歎息道,「聽說了今日之事,我才知道自己錯了。這喜愛的,最喜歡的,可得眼下就收到自己的眼前來,天天看著她,才叫人安心。」

  她說著說著便笑了,見老太太含笑看著自己,便賠笑道,「您也知道,我家那小子雖不成器,到底是個實誠人,斷斷不敢委屈了四丫頭。」

  「寧哥兒是個極好的性子,只是四丫頭,我還想再留一留。」老太太便笑道,「她最孝心不過,日日在我眼前,呼啦啦一嫁出去,我這心裡頭,就得空了。」

  「這孩子的好處誰不明白呢?」西城侯夫人見老太太並未拒絕,只是想矜持一二,心裡一鬆,面上也笑著說道,「且叫我說,我家那個竟差著四丫頭許多,只求您別拘著這孩子,這過些日子,叫我家那孽障多來走動,您多瞧瞧他,若瞧得好了,就當咱們給您送了一個孫女婿,如何?」

  她見老太太指著自己笑得不住,也越發喜笑起來,目光落在如月的身上,也多了幾分憐惜。

  生父不疼,嫡母不慈,卻養成這樣溫柔嫻靜的性子,叫她說,倒是有些可憐了。

  「如此,我可使喚你家小子了?」老太太便笑著說道。

  「他一身皮肉兒,都托給您!」西城侯夫人便笑著說道。

  「三公子病著,還是不要勞累了。」如月便柔聲說道。

  「眼下竟就心疼起來不成?」西城侯夫人見如月還為顏寧擔心,想到顏寧這媳婦兒終於有望,便忍不住笑著說道。

  如月紅了臉,轉到了老太太身後並不說話,心裡卻有些為難。

  這個……據說顏三公子傷的是屁股……太勞累,會不會……

  這地兒的傷口若是裂了滲出血來,部位……很叫人遐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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