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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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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樂小七 -【淡定小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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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9 11:19:38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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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前一晚的不適,夜裡輾轉反覆,所以淡容到中午才醒過來。幸好今天開始放長假,不然就遲到了。不過也奇怪,早上竟然沒人來敲她的房門,難道他們知道她今天不用上班了?昨晚半夜曾有人在她房門口駐足,幾次了,停一會便走開。她猜,大概是萬醫生擔心她。

  想到這,她臉上一熱。昨晚那個溫暖的抱擁,感覺尤在。那強勁的雙臂,還有在耳邊輕噓著對不起的呢喃,即使過後想起,仍覺心口發麻。

  萬醫生對她,是特別的。

  淡容一直認為自己是個薄情的人,以前讀書時曾有男生向她示愛,因為不想談感情事,她一口拒絕。

  愛情是什麼?愛情就是在彼此愛得死去活來後,當情由濃轉淡,便會互相猜忌,互相指責,互相折磨。父母在離婚前的終日吵鬧讓她印象深刻,說不上兩句便打得頭破血流更令她心寒。既然感情走到最後會相憎分離,當初為何要開始?連下一代都受累。也因為這個原因,她從小便認為自己以後一定很難喜歡上別人,注定要孤獨終老。

  如果不是萬貴妃那番話,她會把萬醫生對自己的好歸咎於他有善心,他雞婆。然當一切變得明顯,連她都有所覺悟,那是不是說明,他喜歡她已經是事實?

  淡容抹了把滾燙的雙頰,不想承認心臟因這個發現而悸動。承如萬貴妃所說,萬醫生的確是個好男人,如果被這麼一個好男人喜歡著,該是多麼的幸福。即使她努力說服自己別去招惹愛情這玩意,心底某個角落卻對這有所期待。

  淡容猛地拉開羽絨被,決定不再胡思亂想,人家什麼都沒挑明,你是否想太多了?

  已經中午十二點,屋裡靜靜的,顯然連萬貴妃也不在家。餐桌上有張紙條,寫著幾行好看的字:熬了瑤柱粥,在保溫瓶裡,你起來後就算不餓也一定要吃點,中午我會回來。另,小妃回家去了,你不用找她。

  原來回家了,怪不得這般冷清。還有,他回來幹什麼?淡容呆呆地拿著紙條,才想著,屋外業主專用電梯便傳來開合的聲音,沒一會那個人就出現在客廳大門口。

  「你……」

  「你……」

  倆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住。萬歲看她的一身打扮,手裡還拿著自己早上留的字條,很明顯剛起床。

  「你還沒吃那些粥?」

  「嗯。」

  「洗臉了嗎?」

  「嗯。」

  「肚子沒有疼了吧?」

  「嗯。」

  「多說兩個字不行嗎?」

  「嗯哪。」

  萬歲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把手裡的車匙扔到一旁的備餐檯上,擰著兩袋東西直接入廚房。淡容踱步跟到門口,見他撩起毛衣袖子正在洗肉,於是好奇問:「你平常中午都回來?」

  萬歲頓了屯,沒回答她的問題,拿起菜刀快速地剁肉碎。淡容討個沒趣,返回餐桌揭開保溫瓶蓋子,廚房裡的萬歲喊出來:「那粥別吃啦,都放半天了。我在做蛋花肉碎湯麵,再等一下。」

  不是讓她一定要吃嗎?淡容看看瓶裡的粥,雖然是溫熱的,不過表面已生出一層水來。

  萬歲忙碌地剁好肉,洗菜。叫她別吃粥是因為這東西頂不了肚,如果現在吃飽了估計她到下午四點多又要餓了。每天都睡到中午,這習慣真得改。

  一晃眼就到大年三十,萬歲大清早起來便去敲淡容的門,理由是她要幫忙打掃。淡容迷迷糊糊地起床,簡單的吃了早餐便開始動工。他吸塵,她擦桌,本來配合得蠻合拍,只是有人的要求太高了。

  「咦?抹布不能太濕,擰乾點。」

  「花瓶也要擦一擦……你小心,別打破。唉還是我等會弄,你去擦茶几。」

  「茶几你這叫擦了?你不知道,玻璃得用報紙擦才乾淨?」

  淡容舉了下手裡的濕抹布,無語地望著天花板。

  萬歲見狀,只好悻悻地解釋:「用濕布擦會留下水跡。」

  淡容挑眉,萬歲誤以為她不信,於是放下手裡的吸塵器,在儲物架上拿起一張報紙,抓成一團後往茶几上搓揉了幾遍。

  「看,報紙上的油墨可以讓玻璃更光亮。」

  「嗯,真的哦。」淡容彎身檢查,狀似很認真,然後指了指餐桌:「餐桌也要這樣擦?」

  「對。」

  「那你再示範一次好了。」

  萬歲給了她一個白眼,徐徐丟下兩個字:「懶鬼。」

  淡容抿著嘴笑了笑,有點奸計得逞的得意。並非她不想幹活,實在是萬醫生的要求太高。想起以往的經驗,她只會幫倒忙,那還是別插手最好。想到這,她索性拿起報紙坐沙發上看。

  陽光從敞開的落地窗映射進來,悄悄爬上沙發一角,微風吹送,帶來幾分愜意。氣溫回升了,對她來說是件最好的事,因為終於不用再穿得那麼厚重。一件寬鬆的毛衣外搭著快洗白的牛仔褲,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萬歲靜靜的凝視著沙發這邊,難得她有如此悠閒的時刻,那就隨她吧。本來只是不想她睡懶覺才吵醒她,也不指望這個家事白癡能做到什麼。就這樣吧,靜靜坐著也好。

  吃過午飯後,淡容將昨天去超市買的兩個小燈籠拿出來,掛在客廳的植物盆景上。多了兩抹紅,那缺少樹葉的枝丫生動許多。淡容退後幾步,細細欣賞。

  萬歲捧著兩杯開水從廚房出來,踱步到她身邊,並把其中一杯遞給她。淡容接過後說了聲謝謝,轉身走向沙發。萬歲緊跟著她,有話想說,卻遲疑了大半天仍然不知要怎樣開口。

  早兩天從別人口中得知她不會回家過年,他便一直在思索,要怎樣才能自然而然的叫她到他家吃頓團年飯?除夕夜,他勢必要回老家,把她獨留在這裡,那太淒涼了。

  「你今晚……」

  萬歲話才到嘴邊,一首賀年歌曲從旁邊奏起。淡容摸摸褲袋,把手機挖出來。

  「師兄?」

  這兩個字成功引起萬歲的高度關注,他扭轉頭直直地瞪視,只見她一手拿著電話在聽,一手卻支著頭,手指還不停地捲著短髮,說話聲不急不緩。

  「不了,真的,你替我向佘老太說聲謝謝吧。」

  「別擔心我,一個人過除夕也沒有什麼不好,反正都習慣了。」

  「知道了,我知道師兄你有愛,……嗯……改天我會直接到府上拜候你老人家的。」

  「對呀……萬醫生?」

  通話到這,淡容抬頭看了他一眼。被發現自己一直盯著她,萬歲即時調開視線。

  「哦……我會小心的,好了啦,bye。」淡容笑著收好電話。剛才她從師兄嘴裡知道一件事,原來前兩天早上,萬醫生曾打電話給師兄替她請假。怪不得他沒問也知道她不用上班,中午還特意回來給她做吃的。真是個傻瓜,淡容垂首輕笑。

  坐旁邊的萬歲見她這副高興模樣便快抓狂了,才通完一個電話,為何忽然花癡成這樣?

  「咳……那個……」他清清喉嚨,想不問還是忍不住開口:「剛才你跟佘泰軍通電話?」

  淡容抬頭,笑容依舊。「對。」

  「他……他讓你幹嘛?」萬歲紅著臉,想裝作不經意地問,卻仍是被自己的結巴洩了底。

  「他說,晚上讓我到他家去吃團年飯。」

  果然,他猜得沒錯,怪不得高興成這樣。他別過臉望著客廳入口,語氣有些冷硬。「那你答應了麼?」

  「沒。」

  「哦?」他有些愕然。「為什麼?」

  淡容捋了捋頭髮,小聲說:「不適宜。」

  萬歲倏地轉回頭,臉色很不好。「你不是很喜歡他嗎?有什麼不適宜?」

  淡容定定地凝望著他,嘴裡吐出來的一字一句清晰可聞:「我沒有喜歡他!」

  「那你……之前不是說喜歡一個gay。」萬歲說到最後幾個字,明顯中氣不足。

  淡容吱聲笑了笑,原來他一直都誤會了。想想,自己之前不也以為他喜歡男人來著?哈。「我那晚不是解釋了,那只是隨口敷衍佘家媽媽的。」

  萬歲「登」聲驚醒,恍然大悟,原來,是他一直誤會了。「那……那你今晚……怎麼過?」

  「就這麼過。」淡容毫不忌諱地直視著他,倒讓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實你可以……」到我家去吃飯。可是這話,他還是說不出口。「我幫你準備晚餐。」

  淡容一怔,預料不到他說的是這句,她搖搖頭,「不用了,我晚點出去逛逛,順便吃點東西。」

  「又在外面吃?」萬歲斂眉。

  淡容捧起茶几上的開水,啜了口,發現已經變涼。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期待些什麼,反正,絕對不是他所說的那個。

  「萬醫生過慮了,其實過去幾年,我都是這麼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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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9 11:19:5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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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容在下午三點鐘出門,逛了個把小時,買了兩套打折衣服和一雙鞋子。五點後,路上的行人變得匆匆,似乎都趕著回家團圓,很多小食店都關了門,只剩下大酒家生意興旺,連洋快餐店也冷冷清清。

  稍早些時候,萬貴妃曾給她打過電話,邀請她到萬家吃飯,不過她婉拒了。假如到師兄家不適宜,那到萬家更不適宜。人家齊齊整整的吃飯,她摻什麼腳?況且,他也沒開口。

  隨便吃了些東西後,感覺再逛下去也沒意思,她決定打道回府。小區花園內張燈結綵,紅色的燈籠掛滿了每個角落。幾幢十多層高的大樓,每家窗戶都亮著溫暖的黃光。晚上七點,都在吃團年飯吧。

  她黯然地進入電梯,看著門頂上跳動的數字,心下一片蒼涼。你已經習慣了孤單,為何還會覺得寂寞?電梯內牆身的鏡面,映出她毫無表情的臉。

  打開大門,屋內開著的黃色小燈讓她怔住了幾秒。好像自從搬來這裡後,每次晚歸都有人為她留燈。她掩著眼簾笑了笑,為萬醫生的體貼,也為自己的無病呻吟。其實有人對你好,不錯的了。

  洗澡的時候她特別起勁,從頭到腳用力地搓了幾遍,決定將所有晦氣怨氣都沖走。在陽台晾衣服的時候,她聽到屋外有人聲。好奇去看看,才到客廳門口,萬貴妃猝不及防地跳了進來。

  「小淡容,想死你了!」她以極為熱情的姿態給了她一個熊抱,淡容只能呆呆地僵直身體。不是才兩天沒見嗎?

  「嗯,你洗澡了?好香哦!」萬貴妃以鼻在她的頸脖上嗅了幾下,整副色迷迷的樣子。還想多蹭蹭,卻被人像拎小狗般揪著後領提了開去。

  「正經點!」是黑臉神的聲音。

  萬貴妃撅起嘴臉一昂,不屑老哥的行為。是誰飯還沒吃完便催她過來的?現在是他有事相求呀,還這般不識好歹。

  兄妹倆總是這般有趣,淡容抿嘴一笑。「你們怎麼這麼早回來?」

  「是她!」萬歲板著臉搶先回答。「她吵著要去逛花市!」

  「我……」萬貴妃張著嘴無辜地指向自己,想說的話卻在老哥的狠狠瞪視裡沒了下文。好吧好吧,都說是她的主意好了!萬貴妃認命地揪著淡容的臂,晃了幾下,嬌聲說:「小容容,我們去逛花市,好不?」

  「我才剛回來呢。」淡容搖搖頭,表示興趣缺缺。

  「那不同,花市有好多東西看。」

  「我怕人多,很擠。」

  「嘖嘖,人多才好,熱鬧嘛。年輕人,大除夕了,別再宅在家裡。」萬貴妃的語氣說得好像自己年紀有多大似的,還配合著用力地拍拍淡容的背。

  淡容一個不慎,被拍得一個蹌踉,身體猛地往前傾,嚇得萬歲連忙把她扶住,扭頭就對自家小妹重聲責備:「別毛毛躁躁的!」

  萬貴妃翻翻眼,決定漠視這個彆扭男,走到沙發坐下,拿遙控開了電視,再捧起茶几上的果盒自顧自的吃起來。

  萬歲扭過頭,與淡容的目光相撞,她匆匆別過臉。空氣中屬於她身上的清香若有似無,撓得他的心奇癢難耐。他閉了閉眼再睜開,吞嚥了口唾液,柔聲問:「你吃過東西了沒?」

  「吃過了。」淡容蹭開他的手。

  萬歲驟覺悵然,仍不忘問:「吃了什麼?」

  「就隨便吃吃。」

  萬歲神色凝重起來:「今天怎能隨便?我媽包了餃子,我去給你下幾個。」

  「不用了。」

  「要的!這是我媽專程讓我帶回來給你的,你好意思不領她這份心意嗎?」見她仍是傻愣愣地站著,萬歲扶著她的肩往客房一推。「去換衣服,出來就能吃了。還有,記得把頭髮吹乾。」

  淡容乖乖的真去換衣服了,而萬歲則在廚房裡忙碌,就只剩客廳的萬貴妃歎氣搖頭。老哥呀,這明明就是你吵著說做的,為何非要把老媽掛牆頭?你出息點的,就直接把人家撲了吧。

  用最快的速度吹頭,換好衣服,淡容望著鏡內那張含笑的臉,意外地發現剛才的鬱悶早一掃而空。出到客廳,萬貴妃已從坐變成躺,而萬醫生則還在廚房。她快步過去,看見餐桌上擺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水餃,突然就饞了。這時萬歲捧著兩個小碗走出來,將水餃分成兩碗,再把量多的一碗給她。

  「你也要吃?」淡容好奇問。

  「我餓了。」

  「我也餓了!」沙發那邊的萬貴妃不知死活地嘟嚷過來,萬歲正了正臉,冷言道:「你再吃就變豬了!」

  萬貴妃重重地哼了聲,繼續進攻那個果盒。

  有見及此,淡容小聲說:「其實我可以……」

  「別管她,你快吃!」他在她對面坐下,把碗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淡容夾起一隻水餃,吹了吹,咬了一口。鮮嫩的蝦肉混著豬肉,還有新鮮的玉米韭菜,皮薄汁多,入口清甜爽口,淡容覺得自己吃的不是餃,是那種叫幸福的東西。

  「好吃嗎?」萬歲略帶緊張地問,她望望他,笑而不語,吞下後又再吃下一顆。

  萬貴妃遠遠看著這倆人你儂我儂,眉目傳情,突然感到一陣惡寒。媽呀,她覺得老哥好肉麻。兜這麼大個圈,就為了跟人家吃頓團年飯。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卻不點明,就這樣曖昧下去是為何?她拍額,直接暈死算了。這倆只悶騷蛋,沒眼看!

  吃完水餃再磨蹭了一會,去到花市已經晚上九點多。今年因為天氣持續寒冷了好長時間,因此年花的種類不多,整條花街看著冷清了很多。

  他們從街頭逛到街尾,萬貴妃全程圈著淡容的手臂,跟她粘得像連體嬰般,把萬歲甩在身後。瞧老哥一臉的不爽,萬貴妃得意地偷笑。

  經過一個賣年桔的檔口,淡容被那小而精緻的盆桔吸引住。說實話,在M城待了幾年,她從沒逛過花市。老家沒有逛花市這念,所以現在所看到的一切對她來說頗為新鮮,這種修剪得像盆景一樣的桔樹更是少見。她摸著特別的盆子邊沿欣賞了片刻,便有店家上前勾搭,淡容不清楚這類盆桔的價值,只知道價錢可以接受,於是興奮地扭頭對萬歲說:「萬醫生,買一盆放客廳好不好?」

  二百多元買一株小小的桔樹,換作以往的萬歲肯定要鄙視了。不是價錢的問題,而是值不值,算算樹上連十個桔子都不夠。然而她臉上想要的慾望如此強烈,他真不忍讓她失望,於是幾乎不用考慮便點了頭。

  再逛了一會,萬貴妃報怨沒收穫,吵著要買風車,萬歲本來說不要,卻在淡容拿著風車左右看了幾眼後決定買了。

  淡容又發現了新玩意,有人即場揮毫表演寫春聯,她興奮地擠過人群去觀賞。萬歲怕她走失,緊張地尾隨著,絲毫沒發現自己捧著那盆小桔樹是多麼的怪異。

  被晾到一旁的萬貴妃突然感到惆悵,人家成雙成對的,她才是大燈泡一個!

  花市逛到十一點左右,倆人盡興而歸,獨萬貴妃悵然若失,決定回老宅拜拜神,保佑她明年能找到個男人陪她逛花市。

  回到海畔嘉苑,萬歲去洗澡,淡容換了衣服洗過臉後回到客廳看春晚。快要倒數,今年她突然有了興致想歡呼一下。

  春晚的節目有些無聊,加上今天早起,坐著坐著,她的眼簾便不其然的垂下來。朦朧中,電視裡傳來歡呼聲,然後有股清新的氣息鑽進鼻子內。

  「竟然睡了?」洗乾淨出來的萬歲發現沙發上抱著攬枕一動不動的人,就猜到她肯定累壞了。過去一看,果然眼睛已經合上。

  電視已經在倒數,他考慮了幾秒還是沒叫醒她。見她睡得沉,他攔腰把她抱起。入到客房開了燈,床上的被仍是捲成筒狀,他搖搖頭,把她輕輕放下,再幫她掖好被子。

  萬歲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床邊坐下。

  今晚的她很高興,逛花市時嘴巴一直沒合攏過。這份笑容感染了他,讓他也覺得自己也是快樂的。

  到底有什麼魔力,足以影響了他?萬歲伸手摸了摸那小小的臉龐,好想知道答案。覆在眼簾下的眱毛顫了顫,驚得他馬上縮回手,等了一會,她沒動,他小小的呼了口氣。再去仔細看,發現她嘴巴微張,紅艷的雙唇似在邀請,讓他禁不住,把自己的唇輕輕印上去。

  時間彷彿停住,柔軟的觸感讓他捨不得離開。他在她的唇瓣上摩擦了幾下,伴著動作輕聲說:「新年快樂!」

  躺在床上的人手指動了動,臉熱得開出朵朵紅霞。

  半晌,他抬起頭,再幫她掖了掖被角,起身關燈出去。

  此時,淡容才緩緩的睜開眼睛,盯著門口,不敢相信,萬醫生竟然偷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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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竹聲此起彼落,擾得淡容整晚輾轉反側。睡不著的原因當然不止這個,萬醫生的吻才是罪魁禍首。

  其實只是簡單的唇與唇之間的觸碰,猶如棉花拂過那般輕柔,卻在她的心房裡劃過了淺淺的痕跡。她彷彿聽到花開的聲音,那麼細微,那麼叫人心動。如果這就是喜歡,她發現自己不排斥。

  沒想過有天會留意一個人,繼而在乎,那感覺如蜜般甜美。

  淡容笑了笑,抬頭往旁看去。

  大年初一早上十點多,陽光普照,微風。萬醫生捧著茶杯站在落地窗前,高挑清雋的身形被窗外的光拉出一道修長的影子,英俊的側臉鑲了一層淡淡的光暈,那十隻白晰修長的指正交握著,其中右手的食指正不停的輕敲著杯身,似乎在思考。

  淡容承認,現在看著他,已經沒法做到無動於衷。以往對那張俊臉只是純欣賞,今天卻多了別的情愫。即使彼此不說話,就這樣靜靜相處,也讓她心情愉悅。

  「怎麼了?」被偷瞄了幾次,萬歲不是沒知覺的。特別是一個長期面無表情的人,突然對你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更讓人有被算計的感覺,難道是昨晚偷吻被發現了?想到這他拂了拂額前的發,頗不自在。

  昨晚一吻,當他退出客房時便後悔,他怎麼能做出這樣的舉動來呢?他們又不是情侶。知道自己對這個女人已經投入了太多的關注,硬要說對她沒有感覺,那是騙人的。但,女人一旦確認了關係,就會變成大麻煩。這是他遲遲不肯進一步行動的原因,他好怕再次面對女人的哭訴。

  「沒。」淡容沒看出他情緒的波動,以往看他時坦蕩的目光,現在因為摻雜了喜歡,所以被抓個正著使她羞澀。她迅速收回視線,頭微垂下,可是藏在唇邊的笑意始終沒有隱去。

  「你……」萬歲其實正在猶豫。今天大年初一,他誓必要回家過年,不想留她獨自在這,卻因心裡的搖擺難於啟齒做出邀請。

  「鈴……」家裡的固定電話突然響起來,倆人同時看向座機,淡容隨即又別過臉。這電話絕對不是找她的,想到這她乾脆起身進廚房倒水,留給他獨處的空間。

  在意的人一離開視線範圍,他便覺得失落,萬歲甩甩頭,在鈴聲快要斷的時候才有拿起話筒。

  「喂。」

  「阿歲!」來電者是萬家奶奶。

  「奶奶?什麼事?」

  「我找小容的。」

  「找她?」萬歲望去廚房方向,淡容剛好出來,對上他充滿疑惑的雙眼。他盯著她的眸,對著電話問:「你找她什麼事?」

  「你讓她聽電話!」另一端的車淑梅一句話就打發了他。

  萬歲拿下話筒,不悅地朝淡容揚揚頭。「找你的。」

  「我?」淡容指指自己,萬歲重重地說了句:「是!」

  竟然有人打電話來這裡找她?淡容奇怪了,她從沒把這裡的號碼告訴過任何人,況且,有事為什麼不打她手機?她走近他,接過電話轉身背過去,輕聲說:「喂?」

  話筒裡的人霹靂巴拉的講了一大通,萬歲隱約聽到說話聲,卻聽不清對方在嚷什麼,只道淡容一直在做簡單的回應。

  「嗯。」

  「不用了,真的。」

  「我每年都這麼過,不孤單的。」

  「你們要來?哦,我……」

  手裡的電話猛地被人搶走,淡容錯愕的看向身邊這個男人,只見他的臉忽然沉下來,明顯對話筒那端的人相當不滿。

  「奶奶你又搞什麼?」

  「我能搞什麼?我只是邀請小容今天過來作客而已。」

  「你們別亂來!」說得極是咬牙切齒。清楚知道她們的目的,只要想到倆人被熱情地湊合成一對,他就怕淡容會無所適從,同時一股反叛情緒油然而生。

  「我們亂來了什麼?奶奶只是心疼那女孩大過年還自己過,讓她到我們家裡感受一下家庭溫暖。你緊張個啥?哼!」

  「我……」萬歲被她的理直氣壯堵得詞窮。

  「我不管,中午以前你得把人帶回來!」車淑梅先下手為強,說完「啪」一聲,中斷了通話,就賭他會不會賣這個帳。

  萬歲聽著急速的「嘀嘀嘀」聲,眉頭擰得可以夾死蒼蠅,這群人越來越無聊了。

  「萬醫生。」一直沉默的淡容悠悠開口,「是不是你家奶奶的邀請,讓你為難了?」透過他身上散發出來濃烈的火藥味,她察覺到自己其實並非很受歡迎。

  「呃?」萬歲回過神來,愣愣地放下手裡的話筒。她剛才問什麼?他又做了什麼?「我……」

  淡容扯扯嘴角,極力控制住心底的少許失落。「我剛才已經拒絕了。」

  她唇邊的笑意尤在,可是那笑容看著甚為牽強。萬歲心臟一揪,未經考慮便衝口而出:「不,我想你去!」

  「嗯?」心情又再次飛揚起來,她突然發現自己現在變得好敏感。

  「哦不不,是她們想你去。」

  「哦,那你不想了?」

  這句懶懶的問話把萬歲的火氣都挑了出來,他粗聲說:「沒有!我們全家人都無比的希望你能去拜年,行不?」這女人幹麼這般煩,非要刨根問底不可。

  淡容抿抿嘴,喃喃自語:「有人邀請這麼凶的嗎?其實我覺得假日最好在家裡睡懶覺。」

  「睡睡睡,再睡你真的變豬了!」

  他們在這句怒吼聲中出發,大過年街上的行人極少,約莫花了二十分鐘就到達。下車後,淡容到附近的水果店買了只禮品籃,縱然萬醫生說不用,她還是堅持。

  過年的萬家節日氣氛甚濃,庭園內整齊有序地掛著燈籠,到處可見一抹抹的紅。一盆特大的桔樹就擺在門口正中對著的位置,桔樹上吊滿了橙色的小桔子,還掛著很多紅包,桔樹四周則堆放著不同顏色的菊花。這樣的擺設很傳統,M城稍為大戶的人家都如此。

  淡容好奇的張望,萬歲沒好氣地說:「這麼俗,有啥好看?」

  「沒,過年本來就俗。」肯花心思去弄這些,足見這屋人家庭目睦,萬醫生其實很幸福,因為他擁有的不屑,正是她所渴望。

  又是這副神遊的表情,萬歲快要抓狂了,之前明明笑得那麼燦爛。「回來!」

  「呃?」淡容稍稍把心思拉回。

  「進去了,這個很重。」萬歲舉了舉手裡拿著禮品籃。

  「我來拿。」

  「別傻了,進去!」萬歲輕輕推了她一把,她瞄了眼停在肩膀沒放下來的手,嘴角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跟上他的步伐。

  倆人才進客廳,屋內的車淑梅聞聲迎了出來。

  「哇,小容容,奶奶知道你肯定會來的。」

  車淑梅給了她熱情地一個擁抱,三兩下把萬歲擠到旁邊去。萬歲翻了個白眼,轉過頭見父親在沙發那邊探頭探腦,他抹了把額,放下禮品籃逕自進去。

  「爸。」

  「嗯。」萬家爸爸坐下,臉上表情嚴肅,卻說了句讓人噴飯的話:「早該正式的帶回來見見面,別又臨陣退縮。」

  萬歲握緊拳頭,好看的劍眉此刻扭作一團,竟然連老爸也這樣子!「爸,不是你想的那樣。」

  萬爸爸瞥了他一眼,拿起電視遙控,轉了幾個頻道,皆是重播春晚的節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都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就不要再彆扭了。」

  「爸……」

  萬歲極無奈,那邊車淑梅已牽著淡容的手過來,把她往萬歲身邊一推。「小容,坐。」

  淡容朝現場唯一那位陌生的中年男人禮貌點點頭。

  「那是我爸。」萬歲適時介紹。

  淡容再對著萬爸爸笑了笑,喚了句:「伯父。」

  萬爸爸給她投來一記尚算和善的目光,「坐吧。」

  淡容坐下後,車淑梅對萬歲說:「阿歲,去倒茶。」

  萬歲才站起來,淡容連忙說:「不用了不用了。」對方這般客氣,反而讓她拘謹起來。

  「要的,過門是客。」

  萬爸爸普通的一句話,卻讓淡容心底落了個空,她偷瞄了他一眼,發現對方說話時眼睛還看著電視。

  萬歲進了廚房,淡容更加不自在,她挪了挪身體,雙手暗暗的互搓。

  「淡小姐家在哪裡?」這次萬爸爸已經電視關掉,轉過頭來面對著淡容。

  「啊?」淡容如夢乍醒,她右手握著左手的食指,把那股莫名其妙的緊張強壓下去。「我是T城人。」

  「咦?T城不錯,也不是很遠。」車淑梅加插了句。

  「為何會來到M城來?」萬爸爸繼續發問,神情略為嚴肅。

  「我在這邊上大學,然後工作。」淡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放平淡,聽起來像閒話家常。

  「春節也不回去?」

  「嗯……」淡容一時不知要如何作答,她不是會把自己家庭狀況掛在嘴邊的人,尤其對方才第一次見面。

  「她的父母離婚了,再各自再婚,她不知道該到哪邊去,所以就索性不回了!」萬歲冷冷的話從廚房方向傳過來,他一手拿泡茶的水壺,另一隻手拎著兩隻杯子。走過來時渾身散發著淡淡的蕭殺氣息,似乎在責備老爸問了不當的問題,讓淡容為難。

  萬家爸爸挑挑眉,終於見識到家裡那幾個女人所說的,兒子對一個女孩子著緊的情況,看來兒子這次是跑不掉了。「淡小姐,很抱歉,我提了些讓你難於啟齒的事。」

  淡容對萬爸爸的道歉頗意外,她扯了扯嘴角,眼睛斜斜地望著他身邊的某點,淡淡地說:「也不是,父母離婚不是可恥的事,提也無妨。其實我不回家,是因為既然他們都各自組織了新家庭,可能新的爸爸媽媽也不太想我去打擾,所以我就不去了。反正我是大人了,可以自食其力,不需要再依靠任何人。」

  「哦?」萬爸爸若有所思地點頭,這時車淑梅終於忍不住站起來。

  「哎呀,別說這些讓人傷感的話題,新年應該要開開心心的。小容呀,以後多來,奶奶喜歡你,讓我來疼你!」車淑梅拉起淡容的手,緊緊握住。這孩子身子骨單薄,卻懂得體諒父母,獨自飄零在外,也不卑不亢,孫子能碰上她真的太好了。

  淡容深深感受到來自這位老人家的喜愛,原來被疼愛是這種感覺,不需要理由,不需要任何條件。她鼻子泛酸,有些感動,別過臉卻迎上萬歲那蘊藏著複雜光影的深沉眼眸,他的神情似乎還沒從剛才的憤怒中平息過來,臉部繃得緊緊的,一雙薄唇抿成一條線。

  她真想替他撫平額上皺起的坑紋,叫他寬容一點。可是她什麼也不敢做,只給他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卻又羞於看他的反應,於是移開視線,反手握了握車淑梅,然後鬆開。

  「哎呀,慧儀去買菜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我去給她打電話。還有,阿年你去叫小妃起床,都幾點了,還在賴床!」

  結果車淑梅一聲令下,在場的倆老迅速退散,客廳就只剩下倆個年輕人。萬歲走到她身邊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茶。

  「喝。」

  「謝謝。」淡容接過茶啜了口,清幽的茶香夾雜著濃濃的菊花味道,頓時把剛才的不安一掃而空。抬起頭,見他仍緊緊的盯著自己,她反瞅著他問:「幹什麼?」

  「你剛才哭了?」她的眼情紅紅的,剛才他明明在那裡邊看到受傷二字,這讓他的心臟揪得劇痛。想到這,他禁不住用食指指腹去輕拂她的眼角,干的,才微微鬆了口氣。

  「才沒有。」淡容眨眨眼,抬起手去拉他的大掌,結果被他揪住。溫熱的觸感使她渾身一顫,猶如昨晚那一吻帶來的威力,讓她臉上跟耳朵瞬間漲紅。

  「哎呀呀,終於回來了!」

  門口車淑梅的呼喊聲把二人驚醒,淡容迅速抽回手,心臟「呯呯呯」的狂跳不已。萬歲一隻手還舉在半空,他急忙跳起身,以免開剛才的尷尬。搞什麼鬼了?剛才如果不是老媽和奶奶回來,他又要吻下那片紅唇了。天!他一定是瘋了!

  萬歲帶著這份懊惱一直到吃飯,此時萬貴妃已經起床,拉著淡容吱喳個不停。張慧儀與車淑梅進進出出的拿菜,圓形的餐桌上不消片刻便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豐富之極。

  淡容想去幫忙,可是被萬貴妃拉著坐下,還不停地跟她說著在微博上看到關於春晚的評論,彷彿昨晚的不快早隨著一覺醒來而煙消雲散。

  萬歲用筷子頭輕輕敲了敲檯面,「你有完沒完,吃飯了還說個不停。」

  萬貴妃傾身抱住淡容,對隔了一個人的老哥做了個鬼臉。「小容容又不是你的,我就喜歡跟她說話,不行麼?」她就要霸著他的心愛,誰叫他龜毛,明明喜歡得要死還不哼聲。她偏讓他看著吃不到,反正看老哥吃癟她就爽。

  淡容夾在兄妹倆之間,不知要說什麼好,倒是大家長萬爸爸的話讓她愣了愣。「好了好了,小妃別鬧,你抱著小容,人家怎麼吃飯?」

  連老爸也發話了,萬貴妃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回椅子上。

  「小容,別跟他們倆鬧,先喝湯,我熬了快兩小時,西洋菜胡蘿蔔骨頭湯,很清甜的。」張慧儀熱情地把剛勺好的湯送到淡容面前,淡容笑著對她說謝謝。

  「小心燙哦。」

  「嗯。」淡容才要捧起碗喝湯,冷不妨萬醫生伸了只湯匙過來,把她碗裡的骨頭拿起放在自己碗裡。

  「媽,她不吃骨頭的,你別給她這個。」萬歲極其自然地做著的事,卻看得其他人目瞪口呆。

  「哦,不吃就不吃,阿歲你幫她吃了。」車淑梅率先反應過來,暗做著手勢叫大家別大驚小怪,免得嚇壞這對寶貝兒。

  「喲,我也不吃,哥也幫我撈出來吧!」萬貴妃不理會暗示,酸溜溜地嚷道。

  聽出了弦外之音,萬歲斜眼瞪著自家小妹:「萬貴妃,你皮癢了?」

  「萬歲爺,我好害怕!」有家中幾老撐腰,萬貴妃的氣勢可高昂了,也不怕戳中老哥死穴,萬歲眼裡即時多了幾分狠色。

  「好了好了,你們真的不要再鬧了,也不怕小容笑話!」車淑梅歎氣,她只怕把准孫媳婦給嚇跑了。

  萬貴妃抿著嘴可憐兮兮地對車淑梅撒嬌:「是他先挑起的嘛,明知道人家最討厭這樣!」

  「你的名字有什麼不好?這麼貴氣!」車淑梅輕力地敲了敲拍她的頭。

  「奶奶你還說還說,都被人笑死了還貴氣!」萬貴妃不依,嘴巴嘟得老長。

  「小妃,做人只要端正,就會受到尊敬,名字什麼都只是個代號。」萬家爸爸心疼女兒,出言安撫著。

  「爸,被人笑的不是你,你當然可以說得這麼輕鬆。」

  「咳……爸表示,我絕對是過來人。」萬爸爸掩嘴輕咳了聲。

  萬貴妃想了想,忍不住「噗」聲笑出來。「都是奶奶啦,改的名字都這麼搞。」

  「搞什麼搞?誰不是一聽見你們的名字就馬上記住!」

  「也會馬上笑死。」連萬歲也喃喃接話。

  淡容不禁好奇,她拉了拉萬歲,小聲問:「伯父叫什麼名字?」

  萬貴妃聞聲把頭湊過來,大聲回答:「我爸叫萬----年----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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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的天空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藍,陽光明晃晃地照下來,打在一幢幢不高的舊式唐樓頂端,再投射到狹窄的橫街小巷裡。和暖的冬日街頭,無風,偶見三三兩兩的小孩圍成一團在玩耍。

  萬家老宅處於這片街頭的盡頭,鬧市中的舊城區裡,住的是當地居民最原始的一群,故民風保留著獨特的純樸氣息。萬歲領著淡容遊走於大街小巷之間,迎面碰到某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還會甜甜的喚他一聲「小萬醫生」,然後自動自覺掏口袋給紅包。

  淡容今年真是沾了萬醫生的光,適才在萬家已經收了三個大紅包,出來走走也獲益不少,長得俊的男人就是好,老嫩通吃。

  萬歲跟一個熱情的老街坊閒話了幾句,好不容易對方終於肯放人,他才轉過身,便看見這女人賊兮兮地笑著。剛才從家裡出來,不對,正確來說,是從吃飯時開始,她臉上這抹笑容便沒消失過。

  「你到底在笑什麼?」雖然她這樣子很好看,但總被人笑吟吟的盯著,心裡多少沒底。

  淡容眼睛往他身上一瞥,嘴角弧度又擴大了幾分,兩隻虎牙明顯的露了出來。「沒什麼。」她覺得高興,所以就笑了。

  萬歲瞪著她,想從其臉上看出些許蛛絲馬跡,奈何她眼睛一直望著前方巷口,根本不理他。今天的她因為要出門,或許也為了迎節,所以換了一身的紅。暗紅色的毛衣裙長至膝蓋,較松身的款式讓她看起來不至於太過纖瘦,裙子下擺的白色雪花圖案帶出幾分活潑。鮮少見她有如此小女孩的打扮,萬歲定定的望著她,紅色讓她看來較為精神,臉色也較之前豐潤了很多,呈粉色的兩頰特別招人疼愛。

  「我發現你好像變了。」

  「哪變了?」

  「咳……漂亮了點。」

  「噗!能得到萬歲爺的稱讚,我真榮幸。」

  「……」敢情她剛才笑得如斯蕩漾,就是因為他的名字?萬歲揚揚拳頭,垂首佯裝生氣地對她說:「你也皮癢了麼?」

  淡容聳聳肩,無視他那不給力的恐嚇,步履輕快地走在前面。出到巷口拐了個彎,突然「呯呯」兩聲巨響在腳邊鳴叫,嚇得她猛地往後一跳,硬生生撞到緊隨在後的人懷裡。

  這叫不叫樂極生悲?淡容拍著胸口,看著眼前冒起的白煙,還是鼻間聞到濃濃的硫磺味,可謂驚魂未定。

  「怎麼了?有沒有傷到哪?」萬歲迅速拉開她,上下檢查了一輪,神情極為緊張。她低頭看看,昨天才買的皮鞋面上有個燒焦的黑點,剛才那炮竹,就彈在她的腳邊。

  「沒事。」她搖搖頭,雖無切膚之傷,不過差點被這猝不及防的響聲嚇破膽,心臟幾乎跳了出來。

  望著這小小的臉上還帶著的驚恐,萬歲伸手把她摟住,再抬頭看身前方幾個在玩炮竹的小屁孩,沉著聲斥責:「你們怎能在這玩炮竹,萬一丟在人身上怎辦?很危險的!」

  小屁孩裡大部分均是附近居民的孩子,對萬家醫生相當熟悉,他嚴肅是出名的,平時看病也怕了那張撲克臉,因此被教訓只彼此看了幾眼,也不敢哼聲。淡容不忍心見他們失望,扯扯他的衣袖,小聲說:「是我沒看清楚就跑出來,別責怪他們了。」

  「怎能不說?雖然說新年放鞭炮才有節日氣氛,但他們這樣玩,萬一引起火災或誤傷了途人,後果更不堪設想。」只要一想到她剛才差點就中招,萬歲火氣更猛。

  這時屁孩們中一個穿毛衣背心的小男孩心有不甘,倔倔的大聲反駁:「人家姐姐都說沒事,你還這麼凶幹嘛!」

  「不知悔改!」萬歲冷冷地吐出一句,整張臉毫無表情,讓人望而生畏。

  「表哥,你別再說了,小心小萬醫生灌你喝苦茶。」另一個較年幼的格子襯衫男孩拉了拉背心男孩的手臂,嘴子微抿,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哼!我才不怕!」背心男孩使勁甩開表弟的手,側起頭仰視著萬歲,眼裡現出挑釁的目光。「不就是想英雄求美,所以才找我們開刀?我呸!」

  「你說什麼?」無名火悄然燒起,竟然被一個小屁孩這般囂張的誣蔑,萬歲臉都黑了。

  「我說什麼?就說你男生愛女生!男生愛女生,羞羞臉,男生愛女生啊啊啊……」背心男孩伴隨著重複了好幾遍的句子,右手食指不停地刮著臉頰,邊說邊吐舌做鬼臉,邊說邊往後退。

  一群小屁孩發現萬歲神色不對,連忙四處逃躥,眨眼間不闊的街道上便剩下倆個大人。

  萬歲閉上眼,只覺兩耳「嗡嗡嗡」的作響。他知道自己氣得很無聊,根本不該跟這屁孩一般見識,可是在她面前被拆穿心事,他面子掛不住。

  淡容轉著烏溜溜的眼珠子裝作若無其事的左右看著,想笑,又怕他惱羞成怒。他一個大人,竟然跟小孩子慪氣,真是孩子脾性。抬頭見他仍是臉無表情,她正了正臉色,忍不住出言相勸:「其實……那些小孩胡說八道的。」說完又覺得不妥,他----確實是喜歡她的呀,她能感受到。

  萬歲斜斜瞪了她一眼,不說話逕自拐進另一條狹窄的小巷,打算抄近路回家去。

  淡容望著不見了人影的街角,斂起了眉頭。這傢伙真的太喜怒無常了,隨便被說幾句便炸毛,竟然把她給丟下。她也倔起來,愣是站著不動,就讓他獨自走吧。

  已經走遠的萬歲,發現身後沒人跟上來,只好截返。拐回剛才的小巷,那小丫頭竟然還在原地,他不高興地說:「你怎麼不走?」

  看他的臉臭得可以,淡容的好心情也消失殆盡,說話的語氣也較之前冷淡。「我在這裡看風景。」

  「這裡有什麼風景好看?快回去。」他不耐煩的催促。

  「你可以先走。」淡容索性背過身,看也不看他。隱約知道,自己這行為可以稱為撒嬌,生氣,就如情侶間偶爾的吵鬧,但是,他們卻不是情侶。

  終於看出異常的萬歲走近她,彎下腰與她干對眼。「耍什麼孩子脾氣?」腮幫鼓得像青蛙,剛才還好好的,笑得眼睛都彎起來,怎麼現在突然就翻面不認人?

  他捏了捏她的臉,她皺皺鼻避開那隻大手。她不是小狗,不可能他喜歡就來摸摸臉,不喜歡就獨自走開。從知道對他的心意開始,她發現自己變得越來越不像原來那個淡定的她了。難道喜歡一個人,就該是這般苦甜參半,情緒變幻無常?

  「別鬧了,我們回去吧。」萬歲的語氣有所緩和,拍拍她的頭,牽起那只握成拳頭的小手,一指一指的扳開,微施力,強拉著她往老宅方向走去。

  淡容低頭看著在他掌心裡的手,一顆心如吊在半空,老不踏實。手牽過了,抱也抱過了,對方卻什麼承諾都沒說,只做著些曖昧不明的行為,這樣令人有夠忐忑。她沒談過戀愛,但也明白其中規則,不確定關係可以這樣又摟又抱的嗎?不就一句喜歡?有多難?難道喜歡上她,是這般難於啟齒、見不得光的事情?他到底在擔心什麼?或是他只想玩玩而已?

  想著想著,她默默地用力一扯,把手抽回。

  手上突然放空,萬歲一愣,偏過頭只看到她的發頂。「你到底怎麼了?」話語間已經聽出了厭煩。

  淡容依然沉默,就只一味的垂著頭,咬緊了嘴唇。知道自己這樣只會惹他生氣,但她從來都不是個委曲求全的人。某方面,她是驕傲的,因為她的人生裡,除了驕傲二字,已無其它。眼角微微泛熱,她狂眨眼,不想在此時示弱。

  萬歲不擅長說甜言密語,以前交往過的女朋友,無一不是對他言聽計從。在他最繁忙的讀醫生涯裡,都是他說見面就見面,凡事說了算。以至後來那兩個曾經略有怨言,他也只怪對方不夠諒解,覺得女人太麻煩,於是便把她們甩了。所以當淡容倔強的不說話,一股反抗情緒從心底滋生出來,他沒檢討到底是誰先惹起事端,只道女孩子這般無理取鬧很不可愛。而且潛意識裡,二人什麼關係也不是,他更沒必要哄她高興。

  「你喜歡站著就繼續站著吧。」萬歲冷冷的丟下這話,快步向前。

  淡容咬咬唇,真不想再這樣下去,喜歡不喜歡,也該有個了斷。她嚷著嗓門大聲喊:「萬醫生!」

  長長的小巷裡是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兩邊的樓房內隱約傳出喧鬧的噪音,幾乎要把她的說話掩蓋。但萬歲聽到了,他停住,頭微往後轉,等了片刻,她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一字一句飄進耳內。

  「你到底,是不是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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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喜歡我?」

  怕他聽不清楚,她又重複說了一遍,只是末三個字,氣勢明顯弱了很多。胸口好堵,沉悶得發慌。等待的心情既緊張又難受,握緊的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裡,但她絲毫未覺,也不見痛。

  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只要簡單的回答是或否,有必要考慮這麼久嗎?

  小時候父母離婚那天,她也這樣等著宣佈要跟誰,可是倆人你推我讓,沒人肯為她的去留埋單。後來僵持了許久,最終是她自己決定要跟奶奶住。那年她才十二歲,已經償盡的人情冷暖。

  萬歲是被她的直白嚇得呆住,身子瞬間僵直。

  喜歡她?他也迷惘。看到她笑,他會莫名其妙的覺得開心;利用各種借口為她準備食物,當她飽腹後一副滿足的樣子,即使其實他並不愛做菜,也會不厭其煩的每頓重複又重複著那些繁瑣的事務。怕她冷,又憂她會餓著,擔心她熬夜,害怕她生病。這算不算喜歡?種種跡象顯然易見,這當然叫喜歡,甚至比喜歡來得更要深沉。即使他不願承認,也曾努力的抗拒,可是當愛情來到時,擋也擋不住。

  但這一切能持續多久?情會由濃轉淡,以往的甜蜜成過眼雲煙之時,所有深愛會變成責備。他怕自己會變,會對她厭煩,同時又怕自己付出太多,變成愛的奴隸。

  「萬歲,你懂什麼叫愛情嗎?你以為愛情就是填肚子的麵包?餓時啃兩口,不餓就擺一旁?麵包不妥善存放,也會有發臭的一天。」

  「你說我纏著你,那是因為你從沒有真正關心過我,瞭解過我的需要。一週一次的會面,能維繫倆個人之間的感情嗎?你能做到,那是因為你愛不夠!」

  「我咀咒你以後會遇上一個愛得死去活來的女人,然後被她徹底漠、忽略,好讓你嘗嘗寂寞的滋味!」

  「你對愛情這般冷漠,終有一天會吃到苦果的!」

  如果相愛到最後,還會變成這樣的咀咒,那當初信誓旦旦許下的承諾又算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他以為自己不會喜歡上任何人,所以從不在意。但隨著對這個不起眼的女生付出的越多,他就越有危險意識。遲遲的不表態,就怕自己有天泥足深陷。本打算光棍一輩子,可是情況卻越來越糟糕。

  他猶豫了,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同時又極厭惡女人的主動。為何要迫他攤牌?為何不能緩一緩,讓他先儲夠信心,把所有隱憂理清掉?

  眼前的人始終沒有回應,淡容的的信心已慢慢崩潰。怕他拒絕,也怕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她不知哪來的勇氣和衝動,卯足勁衝上去,不顧矜持地把他抱住。

  「萬醫生,我喜歡你。」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好不容易動心,她不想再偽裝下去。

  如果說剛才的問話讓他震驚,那她這時的表白,卻把他完完全全的炸飛。貼在身後的軀體是這般柔軟,箍在腰間的雙臂強而有力,十指如鎖般緊緊扣住,凸起的骨節間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不能說反感,但他確實不喜歡這樣。「你先放手!」他壓下聲線,企圖令說話聽來不會太強硬。彼此應該要先冷靜下來談談,愛容易相守難,他不要一時的衝動。

  然而他這話引起了淡容少有的執拗,她搖著頭,把臉深深的埋在他的背脊上,兩手握得更嚴實。他明明喜歡她的,不是嗎?不然為何對她這般呵護?

  這舉動無意是火上加油,萬歲來氣了,他臉色一沉,即使是喜歡,也要由他主動說出來,實在討厭被強迫就犯。用力把纖纖十指挖開,他的聲音如利箭般直發出來:「別迫我說傷害你的話!」

  感受到他的毫不留情,淡容的心頓覺陣陣哇涼,明明頭頂上是暖暖的冬陽,卻冒了一身冷汗。雙手自動自覺地鬆開,後退了幾步,抬頭,已然轉過身來的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對著陌生人般冷漠。她這才知道,原來被這般無情的注視,心臟是會疼的。

  「我以為……我以為……原來……我自作多情了。」一句話始終無法說完整,她以為他喜歡她的,是她太敏感,錯把人家對她的好當成戀愛降臨,原來,只是誤會一場。糗大了,她想笑,卻露出個比哭還要難看的表情。

  「你……」驚覺自己的語氣太重,萬歲想說句話安慰,無奈她越退越後,嘴裡無意識地喃喃說著:「對不起……我……誤會了。」

  小小的身軀一直縮到巷口,萬歲暗呼不妙,離遠叫道:「淡容!」

  那抹紅早已拔腿逃離,跳出他的視線範圍內。他慌忙追出去,街角盡頭早已沒了她的芳蹤。對著空氣揮拳,抹了把額,萬歲根本還沒從剛才的混亂中清醒過來。只知道思潮起伏間,他錯過了什麼,將來必定會後悔。

  淡容其實並沒跑多遠,她只是閃身進了另一條橫巷,只要他再稍追前小段路,肯定會發現她的存在,可惜他沒有。渾渾噩噩地走出舊城區,對於幾分鐘前的所發生的事情,彷彿做了一場夢。

  表白,被拒絕,哈,大年初一這樣真夠虐。人果然是會朝著能給你光和熱的方向前進,已經心靜如水的她,也會為情愛狂上一回。只是,這些光和熱原來並不屬於她,是她太渴求了,才讀錯了他發出來的信號。看她之前還沾沾自喜,真的很傻很天真。

  淡容摸摸胸口,多想忽略那個位置隱隱湧現的疼痛。你早就習慣了孤獨,不應該去奢求的。她苦笑,綠燈了,繼續往前行,沒為意行人道與馬路之間的高低距離,腳下突然踏空,差點跌倒。慌亂中有人施予援手穩住她,淡容抬頭,一個陌生男人對她露出真誠的微笑,然後鬆開手。

  這世上好人真不少,淡容說了聲謝謝,然後火速穿過斑馬線,跑到馬路對面去。

  春節了,街上的商舖都關了門,白天的街道也顯得冷清。淡容習慣性的摸向毛衣裙的斜口袋,想把手機拿出來看時間,意外發現裡邊空空如也。

  她一驚,把全身都摸遍了,悲摧的發現連今天收的幾封紅包也不翼而飛。被偷了!這是第一反應。是剛才扶她的男人!淡容迅速回頭朝馬路對面望去,哪裡還有那小偷的身影。

  她懊惱地跺跺腳,上天總喜歡開這樣的玩笑。每每在你感受到和諧社會春天般的溫暖後,卻要飽嘗地獄般的黑暗。不想再去萬家拿回那個包包,身上沒電話沒錢,唯一可依靠的就是自己那雙腿。走路當然可以回家,但經過表白未遂的事件後,她覺得那裡也不是她的家了。他不尷尬,她也覺丟臉。

  淡容,這輩子丟臉的事只做一次就夠了,真的!

  她暗暗下了決定,同在不遠處的萬歲莫名的打了個顫。尋遍了各條小巷皆找不著她,回到老宅,她的包包安靜地躺在沙發一角,才憶起她身上根本沒錢。心急的給她打電話,聽到的是已關機的冷硬女聲。

  「咦,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小容呢?」見孫子黑著臉站在客廳門口,車淑梅不禁好奇張望。

  坐在沙發上無聊地看春晚重播節目的萬貴妃聞言也把頭探出來,不知死活的接口:「不會是吵架了吧。」

  萬歲已經憋得滿肚火,被妹子開口戳中,臉色更臭得可以熏死蒼蠅,算是默認了。

  萬貴妃哪料到自己烏鴉嘴,開口即中,壓力巨大如山,只是隨口說說,卻招來老哥惡狠狠的怒目瞪視。「我……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怎麼吵架了?阿歲呀,女孩子都要哄的,你身為男人,應該多忍讓,不要惹她生氣呀。」

  「奶奶你能不能別再說?」萬歲現在最不想聽的就是說教,淡容跑了後,他的心情差到極點,擔心她不知到哪去,又苦於找不著人。即使找到人,又怕相對無言。

  「阿歲,你別怪奶奶囉唆,像小容這種女孩子,家庭狀況如此,加上一個人飄零在外,心靈都較平常人敏感脆弱,你如果真心愛護她,就不該跟她慪氣。」

  車淑梅仍然苦口婆心地勸告,可傳進萬歲耳裡卻變得更加叨嘮不堪。這些他現在想來都清楚知道,哪用得著她提醒?只是承認自己的錯誤很困難,當務之急,他只想先找到她。

  「說話呀,你這孩子,不要把奶奶的話當耳邊風,既然已經喜歡得半死,就該跟她明說。男人大丈夫,扭扭拎拎的像什麼樣?小心被人搶了去,到時你真的哭也沒用!」見孫子頑得像牛,車淑梅恨不得拿錘子敲他的頭,把他徹底敲醒。

  「奶奶……」萬歲狂抓著頭髮,只求她老人家別再說下去。為了不想再被碎碎念,他乾脆抄起沙發角的那個包包,匆匆忙忙地往外跑。「我先回去了!」

  「喂!喂!」車淑梅尾隨著追出去,朝已衝出庭院的孫子大喊:「找到她記得低聲下氣的道個歉,不要再鬧彆扭了知道不?」

  萬歲哪裡還理會她,急忙上車打著火,仍是不甘心,拿出電話拔了號,依然是那個機械式的關機提示。他望著車前一個小小的香水座,想了想,再按手機鍵盤:你在哪?我們談談。

  既然一切都捅穿了,也明確她的心意。她既然想要他的承諾,那就給吧。只要想到她有可能因剛才他的反應而生氣,或是傷心,偷偷躲起來哭泣,他便渾身沒勁。他並非存心要她難過,只不過,他需要時間來消化他們的關係。

  手機久久沒有回復,他忍不住又「噠噠噠」的敲著小鍵盤。發出這條信息後,他鬆了口氣,全身虛脫般軟在座位上。

  終於還是得承認,他喜歡她,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求她別再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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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分鐘的車程,用走的要花多少時間?碰上迷路,輾轉兜了許多冤枉路,那答案更難確定。淡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反正回到海畔嘉苑時,天色已昏暗。

  鴨蛋黃般的火球早悄然沒入雲端,只餘下淡淡的橘紅。天邊倦鳥的哀叫,遠處汽車的呼嘯,為夜的來臨劃開帷幕。路燈已經亮了,一團團暗淡的光暈整齊排列,延伸到路的盡頭,為無人的街角加添了幾分寂寞。

  沒錢、沒電話、沒鎖匙、沒門卡,要進入小區也難。人累,肚子餓,淡容就這樣坐在屋苑個的噴水池邊,望著天上的星宿發呆。

  尤記得一個月前,她在寒冷的冬日清晨拎著行李到來,也是坐在現在這個位置。當時的她心無雜念,還不懂情為何物,哪想到才短短的三十天時間,已物事人非。看來從今天開始,她要習慣回到一個人的生活了。

  左邊胸口又傳來陣陣的痛,雙腳更累得無力抬起。她握拳出力捶了幾下,深呼吸了口氣,告訴自己,沒事的,一切都會變回原狀,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休息了片刻後,她撐起身朝小區門口走去,想跟保安哥哥解釋她的包包丟了,誰料才走近,對方馬上開了門。

  「新年快樂。」保安哥哥對她點點頭,熱情地打招呼。

  原來他認得她,淡容回以一笑,快步進去。

  沒鎖匙也入不了門,萬醫生這個時候應該不在家吧,即使在,見了面也是難堪。淡容垂著頭慢慢地踱步至他們所在的那座樓,拾級而上,抬頭,意料中不在的那人正站在大堂入口。他單手支著玻璃門,臉上的神情詭異,深邃的眼瞳直直凝望著她。

  「你到哪去了?什麼也沒帶,電話又關機!」開口就是責備,萬歲是控制不了。他開車沿著回來的路找了好多遍,每次打她的手機都是關機狀態。一個女孩子,身無半分錢,除了走路他想不到別的途徑可以回家。後來憶起她身上應該有紅包,才安心的回來,誰知問保安,說沒見過她。等呀等,天都黑了,思念加擔心幾乎讓他瘋掉。她看到他的信息沒,會有什麼反應?為何不回復?種種疑問迫使他坐立難安,接到保安打上來的電話,立刻就衝下來。

  「嗯,在附近走走,電話被偷了。」淡容避開那熾熱的眼神,越過他直接走向電梯。回話平平淡淡,沒看出思潮起伏,也不想告訴他自己是走路回來的,免得被笑話。看見他在這頗意外,然而已不想再去探究他為何出現得這般合時的原因,只怕越想越錯,到頭來也只是自作多情。他在也好,起碼不至於要流落街頭。

  「被偷了?在哪?沒受傷吧?」萬歲緊貼著她的腳步,一連串的問題顯示出他極為緊張。

  淡容迎聲轉身,萬歲用眼睛上下審視了一次,完好無缺,才放下心頭大石。

  「大年初一也能遇上小偷,你真倒霉。那我給你發的信息……」該不會是沒看到吧?

  發現他離自己很近,高大的身軀頓時給她帶來無形的壓迫感,她微往旁移了兩步,選擇忽略他的說話,盡量放平聲調:「什麼信息?」

  「就是我……」面對面,喜歡她的話突然又說不出來了。「算了,上樓吧。」他拿出卡刷了刷感應器,業主專用梯隨即打開。

  電梯上升的時候,淡容眼睛一直仰視著門頂不停變換的樓層顯示數字。小小的空間只有她和他,淡容甚感迫窘,一直到數字換成11,她才微鬆了口氣。出了電梯,入戶花園內的鞋櫃上赫然放著她遺留在萬家老宅的包包。她走去拿回,正要進客廳,萬歲的聲音又傳過來。

  「吃飯了沒?我做好了。」

  淡容揪著包包的手緊了緊,身體已經累得不想動,仍然回頭對他扯了扯嘴角。「我吃過了,謝謝萬醫生。」

  這態度疏遠而有禮,直教萬歲蹙眉。

  逃難似的回到房間,淡容靠在房門上暗歎:這地方真的待不下去了。

  年初一就這般不歡而散,年初二萬歲得陪老媽回娘家,所以大請早就出門。不敢去喊她起床,只準備了早點放在餐桌上,可是夜裡回來卻發現東西文風不動,只留了張小紙條:萬醫生,我晚起,所以請不用再幫我準備早餐了,免得浪費。

  萬歲捏著那張紙條,心裡不由得一陣失落。

  年初三,萬家老宅有客人,都是些走訪拜年的醫生同行,萬歲得回去應酬。年初四,按往常慣例跟幾個同僚到院長家走了趟,晚飯直落,春節假期就這般過了大半。到年初五,萬歲才驚覺,他已經有整整三天四夜沒見過她了。

  淡容當然不會憑空消失,她只是利用這幾天時間不停地工作,把霍允庭家的設計圖不眠不休的完成好。年初二那天中午她起床後到附近超市採購了許多食糧,然後閉關作戰。到年初四晚上終於大工告成,給霍允庭打了電話,約好明天晚上談。

  第二天因為睡到中午,所以她又錯過了早餐。起來洗臉的時候,意外地聽到客廳有電視聲。這些天他不是早出晚歸的嗎?為免尷尬,或許大家都在彼此逃避。那天留言給他說不用再為她準備早餐,第二天他仍然堅持把東西放在桌上。淡容把這歸咎於她交了伙食費,其實他真的不必計較得這般清楚。

  梳洗完畢回房間,把保存了文檔的U盤放好。下午要回公司把文件打印出來,晚上跟霍允庭約了到附近的西餐廳見面,順便吃晚餐。這幾天的安排滿得讓她無暇顧及情傷,自我感覺恢復得比較快,其實感情也不外如是,只要不去想,胸口便不會疼,她看得很淡了。反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就當是在成長中上了必經的一課,將來老後想起也不至於青春留白。

  出到客廳,萬醫生就坐在沙發上,淡容不得不跟他打招呼。

  「你要出去?」見她一身外出打扮,萬歲站起身走向她。今天在家,他還打算倆人好好談談。

  「嗯,有點事,我晚上也不回來吃飯了。」

  「到哪去?」萬歲問完,才發現自己越矩了,像個查勤的男朋友。

  淡容瞟了他一眼,也不隱瞞。「晚上約了霍總談設計的事兒。」

  聽到霍總二字,危險意識即時敲響。「我載你去吧。」

  「不必麻煩了,」淡容連忙搖頭,看來萬醫生對於她的表白沒落下什麼後遺症,依然熱心。「我們就約在附近的綠茵西餐廳。」

  「要中午就出去?」被拒絕了,萬歲轉個話題小心翼翼地繼續發問。

  淡容望望天花,雖然有些不耐煩,依然耐著性子回答:「我要先回公司打印圖紙,下午順便去看手機。」

  「電話還沒買?」

  「嗯。」

  一秒,兩秒,起碼續了五秒,氣氛僵持。

  「我先走了。」

  「吃了午飯才出去!」

  倆人同時打破沉默,又同時住口。

  「不了。」跟他獨處越久,她越難受。原來說什麼不在乎都是騙人,有誰能真正做到沒所謂?「我順便在外面解決就行。」

  「可是小妃正在過來,她吵著要吃肥牛火鍋,材料也準備好了。橫豎也要吃,先在這吃完再去吧。」火鍋其實是他為二人準備的,也是她愛吃的。沒辦法,這時候不把小妹搬出來,她不會留下。

  淡容猶豫了一下,不想掃大家興,勉為其難的點頭。「好吧。」

  她借口回房間等待,萬歲則風風火火地跑出陽台給萬貴妃打電話。

  可憐的萬家小妹昨晚初中同學聚會,瘋到快天亮才回家。清晨入睡現在仍美夢中,被老哥一通電話轟炸,威嚇加利誘,火燒屁股般趕來。吃飯期間,她還呵欠連連,一雙腳幾乎被老哥踢斷。

  「咳咳……」肥牛肉卡在咽喉處,差點把她給噎死。她捶捶胸口,努力把東西吞下。接收到坐對面老哥殺人般的目光,她轉過頭,對上隔壁淡容關心的臉孔,差點熱淚盈眶。這就是差距呀差距,所以即使老哥不要求幫忙,為了日後的幸福著想,她也決定要拉他一把。

  「沒事吧?」淡容給她遞過果汁,萬貴妃咕嚕咕嚕的整杯乾掉,終於舒服了不少。

  「沒事。小容,你下午有什麼節目?」

  「我?有點事忙。」

  「什麼事?是不是去看手機?我陪你去!」

  萬貴妃熱情地提議,萬歲則重重的咳嗽了幾聲。豬!問得這麼直接豈不是讓她知道他把她看手機事情說出來?為何他會有個這麼笨的妹子!

  果然,淡容奇怪地看了看他,嘴裡回答萬貴妃:「不用陪我了,我說不定時間的,看手機前還要忙點正事。」

  「回公司打印圖紙嗎?我等你就是。」

  萬貴妃根本不曉得自己的話讓某人快抓狂。蠢!這女人蠢死了!幹嘛把她的行程全暴光,難道她以為自己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會很無聊的。」這回淡容沒留意這麼多細節,因為她不想讓萬貴妃跟著。

  「不會不會,反正我有空,沒關係啦!況且……」她故意拖長尾音,「有人答應送我一個新手機,所以我就順便去看看。哎呀,最近那個什麼愛瘋不是挺熱的嗎?不知道有沒有得賣!」

  真是獅子開大口,萬歲狠狠地瞪了小妹一眼。

  「這個很貴的吧?而且聽說不輕易買得到。」淡容附議。她對手機沒什麼要求,簡單能用的就好。丟了電話,還要額外花一筆錢,所以她心情忐忑,並不急著買,電話卡也只是報停了而沒去再辦。其實沒手機也好,起碼圖個清靜,反正她朋友不多。

  「不怕,我有個大金主,他說只要我乖,就會幫我達成願望。對吧,親愛的哥哥!」萬貴妃斜斜地給老哥拋了個媚眼。

  萬歲咬緊牙放了句狠話:「別太過份!」

  萬貴妃只當耳邊風,誰叫你惹未來大嫂生氣了!

  淡容不知道兄妹倆葫蘆裡賣什麼藥,也不知道自己成了被利用對像,既然她說要跟就讓她跟吧。「你喜歡吧。」

  「那就這麼定啦。反正哥有空,就讓他載我們去吧。」萬貴妃不忘兄妹愛,算是體恤老哥的苦心。

  無奈淡容一口回絕:「不用麻煩萬醫生了。」

  萬歲原本充滿希望的臉,即時暗淡下來。

  萬貴妃聳肩,以眼神丟給老哥一句話:你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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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9 11:20:5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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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飯後,淡容獨自回公司。因為幹的是私活,始終不能太張揚,所以她拒絕了萬貴妃的跟隨,只說等工作完成後給她電話就行。

  身處於空蕩無人的房間內,放眼出去是陰黑一片,耳邊只有機械式的「唰唰」打印聲音,彷彿整個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人,那種感覺是孤獨,是被人遺忘。

  這幾天真的變脆弱了,即使不去想,寂寞始終形影相隨。不是個容易哭的人,曾經以為眼淚在小時候最無助時已經流乾,所以長大以後,每次遇到困難,她都會咬緊牙關,挺著過去。可是這次,傷害好像蠻大的。

  不能怪別人,是她的問題,誰叫你管不住自己的心。淡容拂了拂眼角,拍拍兩頰,把從打印機吐出來的圖紙收拾好,再裝訂成一本。

  給萬貴妃去電,響了很久無人接聽。約會取消了麼?其實她不想跟萬家人再有太多接觸,或許他們全家都是好人,但她已經承受不起。

  緩緩地把話筒放下,收拾好一切,關門。捧著大疊圖紙,漫步在陽光明媚的冬日街頭,今天才年初五,這一帶的商舖仍緊閉著大門,馬路上依然冷清。她沿著行人道上的廣場磚一路向前,每三格跨一步,默默數著。數到九十,拐了個彎,腳前多了個東西,慌忙抬頭,險些撞到一根電燈桿上。

  定定神,仰望這擋她去路的罪魁禍首,上面張貼著的一張紅紙引起她的注意。

  才瞄到「房屋出租」四個大字,一陣急速的汽車喇叭聲擾亂她的聽覺,轉身,萬醫生的豐田車就停在後面。駕駛室的車門打開,一隻修長的腳率先跨出來,緊接著他英挺的身影便立於眼前。

  「小妃那丫頭已經迫不及待的先去了手機中心那邊,我過來接你,上車吧。」他朝副座那邊揚揚頭,神態略顯侷促。淡容低垂著眼簾輕歎,合著的兩片嘴唇抿得更緊。

  如果不喜歡我,請別再對我曖昧好嗎?可是這些話她說不出口,只好繞過車頭直接上車。

  萬歲臨行前看了眼剛才讓她躊足的電線桿,斗大的四個黑字清晰可見。他心裡一登,回到車上也沒哼聲。在去手機中心的路上,好幾次想開口說話,但她一直望著窗外,蒼白的側臉滿滿的寫著落寞。他握緊方向盤,很想不顧一切地告訴她,對於倆人之間,他並非無動於衷的,可惜她始終沒有回頭。

  車子在手機中心停住,淡容逕自下車。基於禮貌,她沒有先走開,只是站得遠遠的等他停好車才一起進去。

  春節要買電話的人不少,偌大的賣場內不同牌子專櫃前都站了頗多看手機的人,裝在天花頂的音響似乎也不甘示弱,賣力地狂吼狂叫,企圖為這個節日加添更多活力。淡容揉揉太陽穴,極不喜歡這吵鬧的噪音。粗略地逛了一圈,沒發現萬貴妃的身影。

  「小妃可能在二層,要上去嗎?」萬歲側著頭提議。

  淡容疲憊地回應:「不了,我到那邊坐坐,你去找她吧。」買手機一事真的不急,她指了指樓梯旁邊的沙發區,那邊離音響稍遠,無人,相對比較安靜。

  「很累?」看得出她的氣色不太對,幾天沒吃他做的飯,臉頰像突然被削尖了般,叫人心疼。

  「嗯。」淡容不想多說,雙腳已逕自走去,萬歲只好屁顛屁顛的跟上。

  已然坐下的淡容精神極度萎縮,雙目無神,眼底下的黑影清晰可見。答應跟他們出來簡直是自虐,自己的憂傷死了,還顧慮什麼禮節?

  「要不我們先回去吧,手機改天再看。」他彎身拉她,想帶她到安靜的地方去把一切說明。無奈手還沒觸到她的,便被她靈巧地避開。

  「萬醫生,」淡容抬頭,雙瞳裡有著不可掩飾的無力感。「其實我對著你蠻尷尬的。」

  聽到這話,萬歲當場僵住。「我……」

  「不知道你對我有什麼想法。」她幽幽的望向落地玻璃外的馬路,眼內並無焦距。「為免再製造不必要的誤會,請你別再過份的關注我的生活了。」

  「其實我不是……」

  「哇哇,原來你們到了!」

  從二層下來的萬貴妃,站在樓梯扶手邊俯視沙發區,看見二人興奮得大叫。她「蹬蹬蹬」的跑下來,把老哥的真情告白硬生生截斷,萬歲直想掐死她!

  可惜這丫頭似乎還沒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好事,一把拉住淡容的臂便把她扯起來。「小容,來來,我們去那邊看!」

  正好淡容也想逃脫,於是順了她的意願。

  臭著一張臉的萬歲剛要跟上來,萬貴妃轉頭把他喝住,並跟他打了個眼色:「哥,你就坐坐吧,我們看好了再叫你。」

  萬歲愣了愣,及時剎住腳步。望著她倆的身影,他沮喪地坐到沙發上。她想搬家,要不剛才也不會看招租的信息。只要想到她可能會離開,他便無法淡定。就那麼一句,為何老說不出口?他不禁重重地捶胸。

  被這般一攪和,淡容也沒心思看手機,只順從地被萬貴妃拽著走。經過幾個專櫃,她的眼睛沒在上邊停留過,明顯的心事重重。萬貴妃翻眼,這倆個白癡,咋就只會折騰,非要她出手不可。

  使勁把她推到一角落,遠離老哥人盯人的注視,萬貴妃單手撐著牆身,一手托起她的下巴,流里流氣地問:「你跟我哥搞什麼鬼了?」

  萬貴妃身形比淡容高大,這種姿勢還真有的幾分流氓形象。淡容接收到幾道好奇的目光,揮手格開她的手,沒好氣地回答:「我沒有!」

  「還說沒有?你不是在跟他慪氣?」萬貴妃迫切追問。

  「我為什麼要跟他慪氣?」淡容看著地面,臉無表情。

  萬貴妃站直身子,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奇怪,你不是生氣,老哥幹嘛這麼緊張?誒,小容,說真的,你對我哥有感覺嗎?」

  淡容自嘲的笑笑,「我不想說這個問題。」說完扭頭就走。

  「誒誒!你這麼說,就是有啦!」這雖不是什麼驚人的大發現,但起碼當事人間接承認了,萬貴妃哪肯放過她。「你既然喜歡他,他也喜歡你,為何還要這樣彆扭?你們不急,作為旁觀者的我們都快得急死了!喂喂!」萬貴妃死拚死把她拉住,嘴裡仍嘟嘟嚷道:「我看不下去了,你們都坦誠點好不!」

  聽到萬貴妃說的第二句話,淡容頓住,轉過身對她苦笑:「你別胡說,你哥根本沒有喜歡我,我不想自作多情。」

  「哪有?」她為何會這麼想的?「他不喜歡你,會給你做飯做菜嗎?我長這麼大,都沒吃過他特意為我準備的飯菜。他不喜歡你,會讓你住進他的房子裡?不喜歡你,會在年三十晚特意給你包餃子?不喜歡你,會在你今天不高興的時候,風風火火的打電話讓我過來逗你開心?還不信?」萬貴妃猛地箍住她的脖子往外一拉。

  「快看!我哥現在什麼反應?」

  遠處一直留意著這邊動靜的萬歲突然看見淡容被小妹勒著脖子扯出來,還以為發生命案,驚惶地從沙發上跳起來。萬貴妃非常有氣勢地朝他舉起一隻食指左右晃了晃,表示阻止他過來。萬歲狐疑地瞪著她們,不停地以眼神詢問淡容在幹什麼。淡容匆匆往他一瞥,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然後又被萬貴妃若無期事地拉回來。

  「看到了吧?一個對你如廝重視的人,你說他不喜歡你,殺了我也不信!」

  淡容沉默,從剛才的情況看,她迷惘了。自問感情向來遲鈍的她,也能感受到他對她的特別,說沒感覺麼?可是他對她的緊張程度那麼明顯。說有感覺麼?她都剖明心跡了,他卻這麼殘忍的對她。

  「唉呀呀,你們倆個傻蛋,明明喜歡著對方,為何不明說?在這猜來猜去!」悶蛋!她碰到兩隻大悶蛋,好想尖叫!

  「沒有猜……」淡容仰臉望天花板,她已經不確定自己在他心目中是否真的沒半點位置。「你哥……他拒絕了我。」

  「不會吧?」萬貴妃驚訝得合不上嘴。「沒可能……他說不喜歡你?」

  淡容搖搖頭,已經去到這個地步,也不介意把那天的情況說出來。

  「哎呀,我的媽呀!你不是不清楚,我哥的性格,他……如此龜毛!」萬貴妃扶額,左右踱步,過了一會似乎想到什麼方法。「小容,我有個提議!」

  「什麼提議?」

  萬貴妃對她勾勾手指,淡容皺著眉附耳過去。

  如是這般的說了一會,淡容才把頭移開來,滿臉疑惑地看著她。

  萬貴妃重重地拍她的肩,豪爽地說:「放心啦,我閱人無數,經驗豐富。你按照我的方法,準能讓我哥爆發!」

  「你談過很多次戀愛?」

  「啥?NoNoNo,我只是讀了很多戀愛秘笈。」

  「戀愛秘笈?」

  「哎呀,就是小說啦!」

  黑線瞬間佈滿額角,淡容覺得,這丫頭的提議很不靠譜,她應該聽她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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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9 11:21:0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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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貴妃說:找個優秀的男人,讓老哥吃吃醋,這樣的話他應該會爆發。

  優秀的男人?是指眼前這位嗎?

  「你今晚已經偷望我很多遍,怎麼了?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還是今天的我太帥了?」霍允庭抹了抹自己的臉,說話間,溫柔的笑始終掛在,鏡片後的那雙眸帶著些許戲謔,隱隱閃著粼粼的光。

  淡容挑挑眉,「霍總的確是很帥。」說完端起面前的清茶,小小的喝了口。圖紙已經談完,只需要作些許修改,基本可以說塵埃落定了。飯也吃完,該是散場的時刻,驟然想起萬貴妃的話,她不禁多看了他幾眼。

  撇開帥氣的五觀來說,單是那份溫柔又不失風趣的幽默,霍允庭的確是很吸引人。論外貌,論家世,眼前這位無疑就是萬貴妃口中的優秀男人了。原來她身邊根本不缺優秀男人,只是,即使再好的男人,於她何干?想要的那個男人,嘴巴緊得像蚌子般,如果非要強迫才能開口,那還有什麼意思?

  嗤!你怎麼對萬貴妃那丫頭出的餿主意認真起來了?你真是越來越傻。

  「謝謝你的讚美,那我就放心了。看你吃這麼少,我還以為自己的魅力大減,讓你倒胃口。」霍允庭用手拔了拔額前的發,眼晴清晰露了出來,濃墨般的眼瞳深不見底,唇邊浮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很淡很淡,彷彿在嘲弄。

  「霍總你對自己也會這般沒自信嗎?」不知為何,她總認為這人不簡單。見識過不同類型的客戶,有些人比較單純,喜怒可直接在臉部表情看出來,如萬醫生。有些則深不可測,你不輕易看穿他,如霍允庭。表面溫柔無害或許只是假像,也可稱為面具,他的笑,達不到心坎裡去。她從他身上嗅到跟自己相同的氣味----冷漠,不同的是,她是切頭切尾的淡薄,而他卻以面具來掩飾,藏得很深沉。

  「我的自信去到你身上好像起不了作用。」他握著茶杯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

  淡容抿嘴牽強地笑了笑,低下頭不看他。

  是不是現在男人都流行玩曖昧?她真怕自己又犯錯誤,以為他對她有意思。自動把這句話摒出腦外,她執起桌上牙籤筒裡的幾根牙籤,撕開包裝紙,一根根折斷成幾小段。已經去到這麼無聊的境地,其實可以說拜拜回家的了。可是想起萬貴妃早前的囑咐,如果要惹某人生氣,跟男人外出就不能早歸。既然霍允庭也沒說要走,那就再坐坐吧,反正她也不想這麼早回去對著他。

  看淡容不說話,霍允庭斜目盯著她的發頂。她是聽不出他的暗示,還是故意忽視?這人不像別的女生,怎麼逗也沒反應。是她太心如止水,還是早已明花有主?平平靜靜的女生不是沒接觸過,但像她這般淡然滿不在乎的,還是首個。並非對她有特別強的好感,只是在她面前,他好像不用再裝模作樣,不用再擔心她對自己的看法,就像即使在她面前脫光光,她也會淡定地喝茶欣賞。他竟然,也比較享受這樣的相處。

  「對了,怎麼這次不見你那醫生護花使者?」跳過之前的話題,他換了個比較輕鬆的。

  淡容停住手裡的動作,才發現她的無聊行為已經昇華到把折斷的牙籤整齊地排列成一行。隨手把牙籤打散,抬頭,坐對面的人還在望著她,似乎在等待著答案。「他不是我的護花使者,只是朋友罷了。」

  「哦?只是朋友嗎?挺有心的嘛,每次都載你去跟客戶談事,現在這樣的友誼很少的了。」

  淡容不想去猜測他說這話的用意,他們還沒到這麼熟絡的地步,可以分享心事。習慣性的摸口袋想掏電話看時間,才記起下午跟萬貴妃屁話完畢後,手機根本沒買。不知現在幾點,她左右看了遍,沒發現這家西餐廳有鍾這個物體。

  「想要什麼?」霍允庭誤會她有要求,隨即舉起手要招侍應過來。

  「沒,我想知道現在什麼時候。」淡容連忙擺手。飯吃完有一段時間,餐廳內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她估摸著現在該是時候回去了。

  「原來除了工作,你對著我很悶,連聊聊天也不肯。」他輕輕的歎氣,一副很失望的樣子。

  「哦不,我是怕把霍總你悶壞了,因為我不擅長跟人交流。」她故意裝作很驚訝,霍允庭「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說話挺有趣的,我越來越欣賞你了。」他抱著胸往椅背一靠,眼角笑得彎彎,似是被逗得很高興。「你真的跟那個醫生沒關係嗎?那麼,如果我追求你,你會答應不?」

  淡容一愣。「霍總說話都這般直接嗎?」

  「直接嗎?我以為現代男女都該這樣。那你想我怎樣?默默地守護著你,明明愛得要死卻不說出來,然後等哪天你被別的男人收掉,再黯然垂淚?」

  淡容囧,為何他說的對像,感覺跟萬醫生那麼相似?這男人說話太強勢了,之前還以為他是個溫婉型。

  「謝謝你的厚愛。」

  「那是拒絕的聲音嗎?」

  「霍總你是因為喜歡我,才說要追求我?你確實自己不是因為好玩?」

  她也問得直接,霍允庭挑起了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沉著聲徐徐說道:「被識穿了。」

  看吧,這就是男人,說什麼做什麼都不經大腦,不負責任的行為呀。

  倆人靜靜地坐了一會,霍允庭又挑了些關於設計上的話題。淡容顯然精神了許多,給他提了更多的建議。時間一分一秒的過,桌上漸漸多了一壺咖啡。

  「說實話,我看你的手繪圖覺得很神奇,畫得太漂亮了。其實我小時候很喜歡繪畫,曾經夢想長大後當個畫家,可惜最終不得不放棄。」他嘴裡雖然輕描淡寫,但神情間有幾分唏噓。

  「為何要放棄?」

  「家裡做生意的,希望我從商。」

  「哦。」她是因為父母離婚後,情緒得不到發洩,所以才寄情於繪畫。那時候根本沒想得太長遠,到上了高中,才發現自己除能畫點東西外,便無特長,於是報考了美院。

  「收藏古董是我做生意之外的唯一興趣,因為從這些古老的東西中,我尋回小時候曾經喜歡過的那種美麗。」

  「嗯?」

  「我小時候學的是國畫。」

  「哦。」很難得,現在的年輕人還愛這門藝術。

  淡容尤在沉思,他的聲音繼續娓娓傳來。「我父親不喜歡我玩這個,說會玩物喪志。所以這次收藏室的裝修,我也是趁他們不在的時候才著手動工。很傻吧?」

  原來每個人的背後都有著不為人知的無奈。條件優越的家庭,會為兒女安排好方向。而她的人生,是誤打誤撞。淡容淺淺地笑著,決定不發表何評論,當個稱職的聽眾算了。

  兩人的話題又從工作轉到繪畫上,霍允庭明顯比之前真誠了許多,淡容從他臉上看出了不一樣的光彩,咖啡喝光後又添了一壺奶茶。

  不知不覺夜深,霍允庭把淡容送回海畔嘉苑時,街上已經沒多少行人。他繞過車頭,去到副駕那邊幫她打開車門,頗有紳士風度。

  「謝謝你今晚陪我聊天,跟你說話很輕鬆,沒有壓力。」不知不覺就把埋在心底不為人知的那一面也呈現了出來。

  「霍總太客氣了,我相信會有很多人願意花時間去聽你說話。」

  「朋友可以很多,但知己難求。當然,或許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其實你已經不耐煩了整晚?咋這客戶這麼多話,總不肯罷休的?」

  「噗!」淡容禁不住笑出聲來,還真的被他說中心事了。「其實沒你想得這麼糟糕。」

  「很高興終於能把你逗笑。能博紅顏一笑,我今晚總算沒白費唇舌了。」

  「霍總很有說笑話的潛能。」淡容靜靜的看著他,拋開身份、地位,他其實也只是個普通人,並不如想像中高不可攀。

  「我這麼真誠,被你說成……」他望望夜空,揚起的下巴有著美好的線條,嘴角還噙著淡淡地微笑。

  倆人在漆黑中站著,四周只餘下未熄火的汽車引擎聲音,強烈的車頭射燈凝聚在道路前方,誰也沒有先離開。好半天,霍允庭才驚覺自己竟然有點依依不捨,於是清清喉嚨說:「好了,我走啦,有空再找你聊天,你不會拒絕吧?」

  「有空的話應該不會。」

  「你的電話什麼時候能通?」

  「我弄好給你發短消息吧。」反正圖紙修改完畢還得給他,找他是必然的。

  「嗯。」霍允庭低頭踢了踢腳邊的石頭,仍有點意猶未盡。已經好久好久,沒跟人這般開懷的談過心。

  鑒於他遲遲不行動,淡容只好指了指身後。「那……霍總,我先回去吧。」

  「哦,好。」霍允庭呆愣地應了句,看著到她笑著揮手,轉身。走了幾米遠後,他又忍不住喊:「淡容。」

  她回頭:「嗯?」

  霍允庭凝視著她片刻,然後笑了笑。「沒事。希望下次見面,你別再這麼生疏的稱呼我為霍總,而是叫我的名字。」

  淡容歪著頭考慮了幾秒,也露齒一笑,點點頭。「好的。」語畢,再次跟他揮手道別,便直接進入小區,沒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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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9 11:21:21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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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月光被稀薄的雲擋住,如披了層輕紗。夜色朦朧,小區花園寂靜無聲,放眼望去中間游泳池方向是幽深的黑,只有小道旁邊疏落地亮著幾盞不太給力的路燈。空氣中渾合著一股好聞的桂花香味,就在大門入口對面,有片桂花樹林。

  淡容停住腳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清香撲鼻,即使心底仍有鬱結,也一掃而空。應該很晚了吧,沒有了手機,她連時間觀念也變模糊。

  「看來你還在回味。」

  黑暗中一道清冷夾帶著嘲諷的聲音傳過來,淡容迅速朝聲音來源方向望去,一個修長的身影慢慢現身於燈影下。

  「萬醫生?」這麼晚了,居然還在這散步?

  「哼,夜遊女神回來了!」萬歲冷笑一聲,神情間儘是淡淡的鄙視。不應該在這等的,以為守著她必經之路,便能第一時間逮到她。

  都怪那車頭燈太亮,如此刺眼的照著。即使相距這麼遠,中間還隔著小區的鏤花鐵門,他仍是把二人的臉看得一清二楚。男的含情脈脈,女的笑得像盛開的桃花,這幅依依不捨的分手場面,就像梁山伯與祝英台的十八相送般,頓時就在他心頭砸下一個大炸彈。

  幾乎是從她在手機中心離開以後,便開始默默地等待。有想去她吃飯的西餐廳假裝偶遇,又覺這樣太明顯,最終還是乖乖的回家。吃過飯後八點正,想她應該差不多回來,於是泡了一壺菊花蜜。看看矮櫃上新買的手機,想像著等會她收到的反應,會不會很高興?不過以她的性格,怕是會拒絕。

  帶著這份忐忑不安又過了一小時,茶早涼透,依然不見人影。他開始坐立不安,從傍晚六點到晚上九點,三個小時了,他們到底談些什麼?明知道她的電話還沒開,仍是不死心地拔了幾次那個熟悉的號碼,得到的是那機主已關機的提示聲音。

  有一刻的衝動讓他拿起車匙衝進電梯,想直接驅車去那家西餐廳。可是到地下停車場他又後悔,怕她厭煩,於是只好回到小區花園內,繼續等待。

  直到散步的人都走光,屋苑內慢慢歸於平靜,原本開著燈的窗戶也熄滅,保安巡邏時手電筒照了他好幾次,原本積儲著要剖白的決心,終於在不斷的自我否定中消失。而換來的,全是對她那個燦爛笑容的憤怒。

  不是喜歡他嗎?為何轉過頭能對著別的男人笑得如此蕩漾。也難怪,那霍總的確是個不錯的男人,高大、有錢,標準的富二代。女人原來都這般現實,找到更優的便一頭栽進去,連之前說過什麼也忘得一乾二淨。

  他好恨,恨自己竟然擔心她這麼晚回來會不會出意外,還傻傻的想過要去接她。

  接收到不友善的目光,淡容確定他是來找碴的。不想去理會他為何不悅,這麼晚沒睡讓她的眼簾快掉下來了。三兩步越過他,去到大堂入口,拾級而上。才到一半,手腕便被拽住。

  「走這麼快幹嘛?」說話間帶著些許喘息,語氣之狠,力度之大,不知情者還以為是丈夫抓到夜歸的老婆。

  淡容斂緊眉頭,低頭看著被捏緊的那隻手。他使了蠻勁,所以握得她疼痛。扯了扯,他更加重了力度。抬頭發現,他瞪著自己眼裡泛著深深的寒意。

  「你這是幹嘛?」第一次被他這般凶狠對待,淡容的反抗心理馬上起反應。她可以接受他的拒絕,但決不會接收他的無理取鬧。

  「不是說談方案?有必要去到半夜三更嗎?還臨別依依?」他咬緊牙,語氣越說越重,大堂門外的燈光照出他猙獰的模樣,一種前所未見的暴怒浮於臉上,彷彿要把他吃掉般。

  原來是因為她的夜歸,他是在吃醋嗎?原來萬貴妃的話並非無理,找個男人刺激刺激他,這樣就會爆發。想到這淡容的語氣緩和下來。「吃完飯多聊了一會,說著說著就忘了時間。」

  「你知道現在幾點?快一點了!」他粗著聲控訴,也沒細心考慮自己以什麼身份。只道自己等了整晚,還要撞見她對別的男人巧笑倩兮,而她卻從沒對他這般笑過!

  淡容定定的瞅著他,把他的臉部表情全收進眼底。生氣就證明他在乎,她心底湧上點點快意,語氣輕鬆得有些捉弄。「如果我知道萬醫生你在等我,我會早點回的。「

  他即時愣了愣。「我……我哪有等你!」

  「沒有等我,你在這幹嘛?」因為比他站高兩個階梯的緣故,故她可斜起眼與他平視。她在等,等他的表白。

  可是萬歲不但沒表示,還反射性地甩開她的手,避開她的質問,繼續結巴著說:「我……我睡不著,下來走走而已。」

  「真的?」有點失望。

  「當……當然!」

  仍是不肯承認,這個男人真的把龜毛推往到極致。她揉揉泛紅的手腕,決定下猛藥,嘴上更加咄咄:「那既然如此,你為何這般生氣?我夜歸與你何干?」

  「你……你好歹住在我家,我不應該關心自己的房客嗎?」

  持續的否認,淡容也火了,語氣連帶也冷硬起來。「有規定房客不能晚回家嗎?萬醫生,除了房東這身份,你不是我的誰,今天即使我不回家,你也管不著。請收起你的專橫吧,別再對我大呼小叫。」

  「你!」他一時詞窮,根本接不上話。是的,他根本不是她的誰!他們充其量就只是房東與租客的關係,他管那麼多幹嘛!可是堵在心底的怒火遮掩了他的理智,他握緊拳頭,臉露鄙夷,聲音鏗鏘有力:「我是不能管著你。只是我奇怪,為何前幾天才抱著我死賴說喜歡的人,對著那個霍總又是另一張更花癡的嘴臉。之前扮得那麼清高,原來都是假像。幸虧我沒有答應,否則今天就給扣綠帽子了。原來你所謂的喜歡,只是漁翁撒網。見一個,愛一個,你不覺得自己的喜歡很廉價麼?」

  聽完他的一番話,淡容只緊緊的咬著唇,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不知道別的女孩聽到自己心宜對像說出這般傷害的話是什麼反應,會狂哭嗎?會解釋嗎?天氣在年前是回暖了,可是夜裡仍有風。此刻風一吹過來,還帶著刺骨的寒氣。她雙手抱緊身體,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惘然的望著外邊的黑暗。

  夜寂無人,他的聲音如箭穿心,每字每句傷得人體無完膚。「像你這般見異思遷的女人,還真的不配得到我的關心!」

  身體已經麻木,原來她還可以被扣上見異思遷的罪名。該哭的,如果這時能掉下幾滴眼淚,說不準能博取丁點同情。但她哭不出來,她不是個那麼容易示弱的人。可是那種強烈的失望,貫穿了全身的神經。為何會喜歡他,會把感情投注在一個懦弱、龜毛,不敢承認自己感情的人?很傻,真的太傻了!她低垂著臉,苦笑著搖頭。

  「萬醫生,我真後悔說過喜歡你。」

  淡淡的一句,仿如致命的一擊,把萬歲徹底敲醒。他渾身一顫,愣愣的呆望著她,才恍然記起剛才自己說了什麼狗屁話。他在幹什麼?本想今晚跟她好好的剖明心跡,可是當看到她跟霍允庭有說有笑時,他便恨得牙癢癢的。是出於自卑也好,信心不足也好,那個男人隨便兩句就把她逗笑,而她對著他就只有面癱的份。他真的很惱火,被質問幾句更口不擇言的說出傷害她的話。

  「我……」

  他想說句對不起,說那些根本不是真心話,他只是嫉妒,嫉妒他們倆人看起來那麼和諧。可惜她已經轉身背著他,顫抖著說:「萬醫生,如果我曾做過什麼事讓你不快,污染了你尊貴的眼睛,打擾了你的清靜,很抱歉,我並不是有意的。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打擾了這麼久……」她咬著牙頓了頓,眼淚已經巴拉巴拉的流下來。「明天,我會找地方搬走。」

  「我不是……」

  「對不起,我很累,請容許我在你家再打擾一晚時間。」她強硬地截斷他的話,說完後拖著沉重的步伐,穿過玻璃門後加快腳步,轉彎到達客梯時,整個人幾乎崩潰。為何會這樣?不是要迫他剖白嗎?為何卻被如此傷害?愛情真不是個好東西,尤其是喜歡上一個不在乎自己的人,受傷難過彷彿成為必然。淡容,不要喜歡上任何人,別再讓其他人有機會傷害你。

  萬歲望著她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還呆呆的摸不著方向。好像只剎那的時間,便做了覆水難收的錯事。挫敗的抱著頭,很想用力地給自己兩巴掌。這輩子,他沒如此後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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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9 11:21:35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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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夜輾轉難眠,腦裡想的都是一件事----搬家,故天還沒亮,淡容便出門。昨天看過的那張招租信息記憶猶新,她跑回那條街,卻看到紅紙被撕去一塊,最重要的聯繫電話少了後半段數字。

  「小姑娘,要租房麼?」

  正鬱悶之際,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女聲,淡容倏地回頭,看見一個中年阿姨正對著她說話,於是順口回答:「嗯,不過電話沒了。」

  「是呀,昨天上午才貼的,也不知哪個缺德鬼幹的好事。幸好我出來晨運經過,碰到我算你走運了。」

  原來她是房東。

  「我家房子年前才建好,寬敞明亮乾淨,環境設施一流。附近超市菜市場一應俱全,交通又方便,保準你滿意。」

  房東阿姨說得眉飛色舞,把她家讚得天上有地下無,淡容最反感這種,可是基於急著要搬出來,最後也答應跟去看看。

  拐了幾條大街小巷,才到那間據說很好的房子。其實也就附近一棟四層高的獨立民房,外觀上一看就知道是出租屋,那種格局騙不了人。從大門口進去,走上陰暗的梯間,然後就是長長的走道。

  「燈還沒裝上去,因為工人都趕回鄉過年去了,過兩天就回來弄了。」阿姨邊說邊打開二層靠樓梯的一扇房門。

  「這邊是向街的,一廳一房,獨立廚房浴室,還帶小陽台,有簡單傢俬。」

  是一廳一房沒錯,可是房間不大,放張一米五的床和小小的衣櫃便沒多少剩餘空間,倒是外邊客廳空間寬敞些。因為是新建,屋內很光亮,早上的陽光還可以直射進來。屋外街道有個小小的羽毛球場,幾棵棕櫚樹隨風輕曳,視野算是開闊,淡容對此最為滿意。

  「月租多少?」

  「六百塊,很划算!」

  就只有一個床架和衣櫃,如果要搬進來,還要購置許多其它的東西。淡容想了想,搖搖頭。「太貴了,裡面基本是空的,而且我也不需要這麼大的空間。」

  「哎呀不貴了,你知道現在的房價高到什麼程度?昨天貼了招租,才一天就有幾個年輕人來看過,隔壁和三樓兩個一房的單間都租出去了。而且這裡可是依照小區管理,得密碼才能出入大門,還會裝攝像頭,保證住客安全。」

  「可是你這裡空蕩蕩的,熱水器、空調、冰箱爐具全部沒有,如果我搬進來,還得花一筆開支。」想到這個就頭痛,哪天不住還得考慮這些東西如何處理。

  「那你想怎樣?」房東阿姨瞅著她。

  淡容考慮了半分鐘,「你把家電傢俱再添置一下吧。」

  「這樣啊……」阿姨側起頭踱了幾步,「那房租要相對加些哦,還有,簽約的時間起碼要一年以上,不然我會虧的。」

  結果淡容最終以九百元月租跟她成交,還協商好要配備哪些東西。簽好合約付了兩訂一租,房子的事就這般落定。阿姨說電燈還沒完全裝好,起碼要正月初十才能交樓,縱使淡容恨不得希望馬上搬進來,最終還是必須等等。

  一切弄好後已然正午,因為離公司近,淡容對周圍環境頗熟悉,附近的小食店還在休假中,她走了很遠才找到吃的。

  午後的太陽依然猛烈,她慢步走回海畔家苑。今天的心情比昨天還要沉重,想到這段時間的遭遇,不禁悲從中來。飄泊慣了,也曾想停下來,可惜沒任何地方能讓她靠岸。

  回到那個曾經被她稱為是家的地方,屋內很靜,顯然有人不在。推開房間門,一張紙條赫然躺在地上。

  對不起!

  看著這三個字,她牽強一笑。連道歉也這般隱晦,她算是長見識了。已經沒感覺,即使說對不起又有何用?傷害已經形成,不是隨便說說便能撫平。或許他只是為自己的出言不遜懊惱,並沒其它意思,所以,你還是別想太多。

  隨手把這丟到某個角落,淡容開始打包。東西真的不多,把衣櫃裡的衣服收進背包裡,拉好拉鏈後,又頹然的坐回床上。還有整整六天,她這麼早收拾幹嘛?一想到還要面對他這麼長的時間,她便想逃。抽出放在背包側邊的銀行卡,算了算裡邊存著的錢。好吧,這段時間的費用,就用霍總那份設計費抵銷好了。

  想到這,她馬上打開手提電腦,查了些資料。春節旺季已過,機票價格大跳水。目的地是三亞,她訂了兩張,一張去,一張返。準備好證件,背包一提,瀟灑出發。

  提了些現金,辦了張IC電話卡,顛簸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到達隔壁G市的機場。因為坐的是夜機,一個小時的機程,去到三亞已經深夜。

  給早前訂好的背包客青年旅館打了電話,才知道這時候公交車已經收更,獨個兒又不敢在這時候坐出租車,於是只好在機場內待到天明再出發。

  三亞的天氣和暖,淡容脫下大衣擱在手邊。空曠的機場大廳內半小時前還經過一批人,現在只剩廖廖幾個。落地玻璃外是漆黑一片,幽暗並未使她害怕。習慣了一個人出遊,也習慣了孤獨。其實只要習慣,寂寞真的不算什麼。在萬醫生那住的一個月裡,被照顧得無微不至,差點讓她忘了這種感覺。過份貪暖只會使人變得軟弱,在籠子裡待慣的小鳥,重返大自然後便學不會自力更生。

  淡容,清醒吧!

  眼睛瞇了一會,再睜開時窗外天空已開始泛出魚肚白。她看看電子屏上顯示的時間,早上六點多,終於可以走了。

  旅行可以讓人心情舒暢,尤其是在三亞這個美麗的濱海城市。舒適的海風,夾雜著一份若有似無的椰香味,漫步沙灘,曬曬太陽,看日出日落,無不讓人心醉,煩惱盡失。雖然只短短的逗留三天時間,但療傷足夠了。

  訂好年初九傍晚六點半的飛機返,那天下午三點多淡容便退了房。沿路步行去附近的公共汽車站,街上密密麻麻擠滿人,有很多拉人去吃海鮮的三輪車,淡容拒絕了一個後有所覺悟的把背包掛到胸前。

  到了鳳凰機場已經快五點,她匆匆忙忙去領登機牌,誰知才拉開背包拉鏈,就發現錢包竟不翼而飛。再搜身上的衣袋褲袋,剛才退房結帳找回的零錢完好無缺,卻不見錢包的蹤影。

  又被偷了?剛才背包的拉鏈並未完全合上!錢包內有身份證、銀行卡、幾百塊現金,還有那張寫著訂票號的紙條。錢不是重點,沒有身份證,她如何登機?

  她目瞪口呆的站在自動值機櫃檯前,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排在後邊等待的人推了推她,她愣愣地往旁移開去,走到不遠處的座位坐下。

  鎮定!一定一定要鎮定,別亂了陣腳!想想,錢包在哪最後使用?坐車時?不不,她是直接掏褲兜裡的零錢。那是在退房時?當時她把錢包放好在背包裡,然後離開時身邊沒人。那……肯定是上公共汽車前,當時人好多。

  想到這,她頓覺全身冰凍,冷汗順著額角一滴一滴的往下流。身邊人聲鼎沸,而她只聽到「嗡嗡嗡」的耳鳴聲。怎會這麼倒霉?一個春節被扒了兩次,前一次還能走路回去,可現在呢?她抬起頭,前路茫茫。

  不行!她再次翻查背包,除了在袋子側邊找到電話IC卡,其餘仍一無所獲。馬上飛奔到服務櫃檯,跟客服說明自己的情況,可對方很明確的告訴她,沒有身份證根本取不了票,也過不了安檢。

  淡容萎縮著身子走回等候區,耳邊廣播持續重複著催促旅客登機的聲音,不遠處幾個旅行團導遊的小旗子左右晃動。她捧著腦袋,努力地想著辦法,猛地起身衝向公用電話機。

  拔號時,她不停地用手指敲著檯面。快接!快接!可是電話自動切斷了,號碼主人還是沒有接聽。

  師兄你這個時候又跑哪去了?淡容垂著頭,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

  又重複再拔,依然無人接聽。淡容閉合著眼,最落泊的時候,她竟找不到人可以幫忙。掙扎了好久,終於拔出那號碼。

  「喂?」

  「小妃……」

  「啊!小容?你這幾天跑哪去了?我哥發瘋般找你!你們那天晚上是不是又吵了?他這些天好像鬼一樣……」萬貴妃的情緒異常激動,叨嘮個不停。

  「小妃,停一下,先聽我說!」淡容不得不打斷她。

  「嗯嗯,你說吧說吧!」萬貴妃終於肯讓她說話。

  「這樣的,我現在在三亞機場,但是錢包被偷了,錢和銀行卡身份證全丟,你能不能打電話幫我訂一張火車票?」這是她唯一可以想到的辦法,身上的錢應該夠撐到火車站。

  「什麼?你竟然去了海南?難怪我們找不到你。慢著,你說你被偷了錢包?錢和證件都沒了,讓我幫你訂火車票?」

  「嗯。」淡容耐著性子聽她像鸚鵡般把自己的話重複完。快答應吧,不然她真的無計可施了。「你先幫我訂好,我半小時後再打電話給你。」她說著便想掛線,因為怕電話卡沒錢。

  「慢著!訂票是可以,但你沒有證件,怎麼取票?」

  萬貴妃一語便把淡容最後的希望粉碎,她好笨,只記著坐火車不用身份證,卻忘了取票這點。「那……怎麼辦?」喃喃說著,真的要絕望了。

  「小容……你別掛線,等我一下!」緊接著話筒那端傳來「登登登」的跑步聲,然後她聽到萬貴妃喘著氣大聲的叫「哥」,再劈里啪啦的說了大堆話。

  電話驀地被搶了過去,那道熟悉的聲音帶著緊張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從遠方傳來:「淡容?」

  她說不出那是種怎樣的感覺。其實從萬貴妃叫出那句「哥」時,她的心便狠狠地揪緊。最無助的時候,首個想到的人便是他,可是那晚他傷人的說話猶在耳邊迴盪,不想再有求於他,卻仍然希望得到他的關心。真的很傻,淡容捂緊嘴,盡量避免讓他聽到自己在哭泣。

  萬歲聽到輕微的嗚咽聲,無法想像她現在是多麼的彷徨,剛才翻騰的情緒瞬間便壓抑下來。「告訴我,你在哪?」

  淡容仰起頭無聲地吸了吸鼻,啞著嗓音如實回答:「三亞鳳凰機場。」這個時候,真的不能再作清高了。

  半晌,他繼續以醇厚低沈的聲音再問:「具體位置?例如幾號的登機口?」

  淡容回頭望望外邊,淚水模糊了雙眼,她伸手抹了把兩眸,抽泣著回答:「13號。」

  萬歲深深地吸了口氣,溫柔地說:「坐在那邊等我,別走開。還有,你身上有錢不?」

  「只有十來塊。」

  「去買點東西吃,別餓著自己。如果冷的話,記得穿衣服。誰來搭訕都不要理,等我……」

  還沒等他說完話,電話裡已經響起一串急速的「嘟嘟」聲響----IC卡沒錢了。

  她拿著話筒,腦海裡不停地重複著:他說他來,他說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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