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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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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清越流歌)妻憑夫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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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8:24: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蘇婉從沒教過孩子,她上輩子其實談不上多喜歡孩子,一來工作忙,二來她也沒個兄弟姐妹生幾個侄子侄女給她接觸,最好的閨蜜打定主意要當丁克族,圈裡倒也有一兩個算得上真心相待的朋友已結婚有子,難得抽空聚一聚,接觸到他們孩子時也都被教育的禮貌董事,姐姐阿姨叫得多甜,蘇婉經常在微博上看到人們吐槽熊孩子,但真正接觸到的熊孩子,還是穿越了以後。

    蘇婉到這個世界以後,第一次跟孩子們如此相處,比起宋家的大人,她更願意與幾個孩子混在一起,是因為在她初來乍到之時,為保密自己的身份小心翼翼提心吊膽的時候,有一雙純淨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那是她第一次在這個世界感覺到安心。而如今她已經對這個世界有一定的瞭解和把握,即便不說已經徹底融入了這個時代,卻也不至於提心吊膽,但她依然喜歡這些孩子,他們單純如一的眼神,對她有特殊的意義。

    是以,蘇婉決定要認認真真的教熊孩子們。

    雖然沒有經驗,但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蘇婉拍過的古裝戲裡,就有女主把《三字經》當做給孩子啟蒙的教材,蘇婉便也在宋子恆書房裡找到了《三字經》,一本《三字經》裡面便有一千多字,大娃二娃兄弟倆之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學習,學的還沒有忘的快,可以忽略不計了,便當從頭開始,要教他們會讀會背會理解還要知道怎麼寫,一本《三字經》便夠他們學的,蘇婉沒什麼技巧,就是讓他們多讀多背多寫,聽話學得快的獎勵零嘴,不走心教不會的就打手心,兩個半大的小子也有羞恥心,再說坐在門口聽了幾耳朵的三妞三娃都能搖頭晃腦的揹著“人之初性本善”,他們當大哥二哥的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了,不得不認真起來。

    兩個小的如今最大的興趣,就是坐在門口看哥哥們時不時被罵被打手心,一捱打他們就在旁邊拍掌大笑,高興的不行,連小夥伴們來拉他們去玩都拉不走,蘇婉索性讓他們搬了小凳子進屋,做兩個插班生,順帶好好刺激不認真的兩個學生。

    “我現在不盯著你們,你們自行背一刻鐘,一刻鐘後我回來檢查,若背不出來,便去太陽底下蹲馬步吧。”

    三妞笑嘻嘻的問:“三嬸,什麼是蹲馬步啊?”

    “你們稍後便知道了。”蘇婉說完,便將書放下,出了堂屋。現在宋母他們倒是很放心蘇婉進書房了,卻不放心幾個孩子也在裡面學認字,剛好蘇婉也覺得書房裡有點悶,便把教書地點定在了堂屋,那張吃飯用的桌子,就成了大大的書桌,四個人也夠用。

    宋小妹穿著新做好的裙子,在廚房挽了袖子將乾麵粉和鹼粉加了鹽拌勻,旁邊放了一小盆剝好的花生粒,隨後又舀了一碗溫水倒進裝著白糖的盆中,眼看著一小盆白糖融化成水,宋小妹忍不住嘀咕道:“這什麼多味花生咋就這麼費糖,天天這麼弄誰家吃得起,這個月都買三次糖了,還好娘不知道……”

    “小妹。”蘇婉拍了拍她的肩,宋小妹差點跳起來,回頭時臉色便有些發紅:“三嫂……”

    蘇婉伸長了手攬住她的肩膀,親暱的道:“小妹穿這個顏色真漂亮呢,越看越經看的那種,你還挺會挑的。”

    “三嫂那兒那麼多布,我就隨便選了一塊,是你的布好,顏色漂亮做出來怎能不好看,不過三嫂你都誇一整天了,你的怎麼不穿出來?”宋小妹紅著臉點了頭,雖然還有些羞澀,已經不像蘇婉第一次誇她那樣無措的手腳的不好使了。

    宋家雖然出了個宋子恆,剩下幾個兄妹卻生的普通,宋小妹從小就沒聽過有人誇她漂亮,她以往也不會打扮自個兒,早兩年還要出去做事,面板曬得黑,還是這幾個月漸漸知道要避開太陽,又有她三嫂讓三五天做一次的“美白麵膜”,磕一個雞蛋的蛋清正好夠兩個人用,挺費東西的,效果確實是好,沒幾個月她發現自己面板養白許多。

    可這樣也徒勞,家裡來了個頂尖兒漂亮的嫂子,有她作對比,宋小妹便從來不覺得自己好看。

    她嫂子是真的生的好看,面板又白又嫩,衣服款式都是她沒見過的,又有許多首飾換著戴,即便打扮得不似她想象中金玉滿頭的有錢小姐,舉手投足看起來也叫人難以移開目光。

    宋小妹心想,幸好三嫂不願意出門,要換做二嫂那性子,家裡估計就真的鬧騰了。家裡其實也不想她出門。

    三嫂統共出門的次數一隻手便數的過來,便是這樣,滿村子甚至鄰村都知道她們家有個漂亮的新媳婦,就上次她和三嫂去鎮上,三嫂似是不在意,她可注意到了,許多男的女的路過都要看三嫂好幾眼呢,那眼神直勾勾的,好像一輩子沒見過漂亮人兒似得,後來回了家,那幾天聽說她家院前都有小夥子來來去去的經過,還有些眼生的!宋小妹前幾日有事去了趟村長家,才聽四妹說那些個都是慕名過來,希望有幸見她三嫂一面的。看四妹那表情,宋小妹當時就想一口唾到她臉上,分明是那些個輕浮,三嫂等閒連院子都不出,最是規矩不過的一個人!長得漂亮也不是三嫂的錯。

    宋小妹擡頭,看了眼她三嫂近在咫尺卻更顯白嫩的臉一樣,心裡頭想不穿也好,這都有人坐不住了,三嫂又做新衣服穿的事一旦傳到那耳朵裡,還不知被編排成什麼樣。不過這話卻嚥了下去,三嫂還不知道那事呢,爹娘讓瞞著不讓說,怕她知道了心裡不安。

    蘇婉狀似沒瞧見宋小妹的欲言又止,只攬著她的肩笑道:“我不穿,等你哥回來才穿,也讓他瞧瞧你的手藝,日後好好謝你!”

    “那我等著啊。”宋小妹重新笑了,她高興的想自己剛剛的低落純屬多餘,三嫂多喜歡三哥啊!再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有三哥在跟前,誰眼睛裡看得到別人,是以四妹再怎麼編排,也沒人理的!

    “對了,三嫂你怎麼出來了,不是在教他們認字嗎?”

    “我佈置了任務,要他們自行背誦。”蘇婉被一提醒,才想起來,“我得回屋看看那葡萄酒怎麼樣了。”

    “我也去。”宋小妹忙淨了手,在胸前的圍兜上擦了擦,便跟上蘇婉的腳步。

    發酵了十多天,一開啟蓋子,已經有濃郁的酒味傳了出來,之前才放了一半的葡萄,現在水都漫上來了,宋小妹湊過去看一眼,又聞了一下,頓時眉開眼笑的:“快成了,當時也沒放多少葡萄,現在看著竟有滿滿一甕呢!”

    蘇婉點點頭,將浮上來的葡萄皮用棍子一一壓了下去,重新封上蓋子,回到廚房的宋小妹滿眼都是笑意,再也不埋怨這多味花生費糖費香料了,花生自家種的,又不值錢,不就是幾斤糖一些香料麵粉麼,等三嫂把葡萄酒釀好了,想吃多少吃多少!

    釀酒有多掙錢,她可是知道的,劉大娘家兩個兒子不僅在鎮上買了大房子和鋪子,如今都盤算著要進城了,她們釀的酒跟劉大娘家是不一樣,劉大娘家的酒要糯米,糯米比葡萄不知貴多少,但三嫂說了,葡萄難得啊,糯米可以存放個好幾年,一年到頭都在釀酒,葡萄酒可不行,三嫂講葡萄酒有那麼多作用,比香粉還好用,那樣一來便金貴多了!他們家不影象劉大娘兒子一樣買大房子,賺的錢夠給三哥進京趕考,便心滿意足了。

    蘇婉在門外看了許久,才走進屋裡,兩個大的已經沒吭聲了,小的還在搖頭晃腦嘴裡唸唸有詞,架勢倒比正式上學的還足些,蘇婉心底發笑,臉上卻斂了表情,她是演員,各種角色都有揣摩過,如今板起臉來做嚴師狀,不過才幾天,大娃二娃已經不敢隨便對她笑嘻嘻了。

    蘇婉清了清嗓子,問:“連著前幾天學的,全都會背了嗎?”

    兄弟兩個聞言都蒙了,想要說什麼,蘇婉卻擺擺手:“我看你們胸有成竹的樣子,想來都記住了,誰先開始吧?”

    結局很慘淡,蘇婉毫不客氣的帶著他們到了院裡,快傍晚了,太陽倒不是很大,也不怕他們曬中暑,蘇婉板著臉很有些冷麵教師的風範:“開始吧,蹲好,不到一刻鐘誰都不準動,不然今天的點心都沒有!”

    三妞扯了扯蘇婉的衣服,仰著臉問:“三嬸,昨天吃的是板栗糕,今天點心吃什麼?”

    “比昨天的板栗糕還好吃的多味花生,你們聞到香味了嗎?”

    幾個熊孩子齊點頭,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兩個小的一聽有吃的,竟迫不及待跟著一起受罰了。

    宋小妹從廚房出來,便看到院裡幾個孩子蹲成一排,雙手伸直,腿半彎的蹲著,姿勢看起來很奇怪,她三嫂坐在葡萄架下一邊扇風一邊道:“二娃,腿再蹲下去一點,三妞三娃要蹲就別動,好好蹲!”

    這架勢比她哥還嚴厲些呢,宋小妹心想,看到兩個大侄子苦不堪言的表情與兩個小臉上的興致滿滿形成鮮明對比,不知怎的有點想笑:“三嫂怎麼教書教到院裡來了。”

    “他們背不出來,受罰呢。”

    宋小妹接收到侄子們求救的眼神,斟酌道:“我平日聽他們唸的挺好的啊,昨兒晚上當著爹娘唸了半晚上的書,可把爹娘高興壞了。”

    “是,念得挺好,也會認字了,但是前兒剛學的,今日又忘光光。”蘇婉吐了口氣,她這是收了兩個怎樣扶不上牆的學生,能退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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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還好蘇婉也不是個愛操心的,想著盡人事聽天命便好,而大娃二娃也不是真正的熊孩子,他們有時頑皮了些,卻非常聽話,蘇婉讓背書便背書,罰抄字就認真抄字,蹲馬步也一絲不苟,蘇婉更不多說什麼了,只把進度放慢了,時不時抽查以前學的字叫他們認和默寫。如今連三妞三娃都能跟著正式學了,只要不要求他們寫字,勉強也跟得上進度。

    中秋前一天,宋老爹他們在鎮上的活便結束了,領了幾貫錢,一個個消瘦而疲憊的臉上都佈滿了笑意,中秋當天宋子恆果然沒回來,宋母卻也割了整整一斤肉回來,蘇婉見了差不多斯巴達了,她早知道這兒都把肥肉當好肉,越肥越油越好,宋母拎回來的肉裡幾乎看不到多少瘦肉,若練了油炒油渣還好吃,然蘇婉只聽她對張氏道:“這肉你便直接炒吧,大夥兒累了一個月,也好好補補。”

    蘇婉想了想問道:“若要補身子,娘怎的不買幾根骨頭回來熬湯?”

    “骨頭熬湯?你不知道,那骨頭上都沒幾點肉,熬了湯想來也沒甚味道,買不起肉的人家才吃那個!”

    蘇婉不成想古代也有這等攀比之風,聽宋母說的便想笑,卻正色道:“那是他們圖省事,只把水煮開了,骨頭裡的精髓都沒熬出來,哪能有什麼味道,就是清水裡放點鹽罷了,肉味都聞不到。”

    宋母便有些遲疑:“照你說豬骨頭比豬肉還營養些?”

    “娘你現在就去買,選那豬身上的肋骨,不用太多,一兩根便好,從現在開始用小火慢慢熬,到午飯時便可以吃了,熬的時候剝幾粒大娃他們撿的板栗放進去,湯汁更清香呢,連調料都不用放,加些鹽便好了。”

    “就是費點柴火和功夫罷了,正是過節,買就買吧,反正那骨頭也不貴。”宋母說完便轉身出去了,今兒村裡有人殺豬,先叫本村的人買好了屠夫才會把剩下的拿到鎮上去,所以宋母出去沒幾分鐘,便又拎了兩根骨頭回來,蘇婉已經回了堂屋上課,宋母拎著骨頭現在門口聽了幾耳朵,她自然不懂,但是見孫子穿的乾乾淨淨的,搖頭晃腦的跟著蘇婉念那書本上的字,心裡頭一陣歡喜,她小兒子將來是要考狀元當大官的,娶了會識字的媳婦,如今三個孫子都跟著媳婦在認字,村裡人誰不羨慕!

    宋母拎著骨頭歡喜的進了廚房,張氏李氏正在忙著做月餅,宋小妹也在旁邊打下手,本來是不需要她,但宋母說她年紀也到了,該學的都得學起來,剛好宋小妹也喜歡做這些,她被她三嫂訓練出了一手好廚藝,便是日後出了門,婆家也只有滿意的份兒。

    想到這兒,宋小妹臉悄悄紅了,見宋母進來,便想迎上去:“娘……”

    張氏卻道:“小妹好生學做月餅便是,豬骨我來處理,之前三弟妹說的我也聽見了。”

    張氏為人溫婉,幹活卻比宋小妹還麻利些,端了水將骨頭洗了洗,便哢擦剁成小塊,扔進了一個陶壺裡,這個陶壺還是新買的,上次公婆生病,買來準備熬夜,還沒用上,他們病便好了,剛剛三弟妹說用這種藥罐像熬藥一樣慢慢熬出來的湯,又香還營養,她便找了出來。

    張氏很快又剝了小半碗板栗放進去,加滿了水,便放在院裡剛升起的小爐子上煮,看見丈夫牽了牛進來,便道:“他爹,幫忙看著爐子的火別熄了,但是水開後要把火放小一點。”

    宋有根起先還不以為意:“這是做什麼?”

    “熬骨頭湯,三弟妹說的,估計是想吃了,你好好看著吧,聽說要小火才能熬出那個味道。”

    宋有根臉色頓時變得嚴肅了:“好,交給我吧。”

    夫妻倆如今把蘇婉的話當聖旨也不為過,她認真教他們兒子唸書,前日晚上,兩個孩子還拿了張寫了字的紙給他們看,他們自然看不懂,兒子說那是爹的名字,他們都會寫了,宋有根這個漢子聽得都有點泛淚,張氏更是翻來覆去看了好幾眼,才細細的折起來,放在自己唯一一個裝銀手鐲的首飾盒子裡,可見有多珍視這張紙。

    張氏從來沒如此感激過蘇婉,她原想兩個兒子都是不聰明的,小叔教了許久也教不會,可她還是想叫他們認字,不求像小叔那般出息,就看看三弟妹,念過書的人說話都不一樣。而後三弟妹果真開始教兒子們了,張氏心裡到底期望,又沒抱太大希望,哪成想他們如今真的會寫字了,張氏恨不得給蘇婉跪下磕幾個頭,只求她日日這樣教才好。

    張氏回了廚房,見宋母打了水在用抹布擦灶上,想了想道:“娘,剛剛三弟妹說了個新吃法呢,教我們將肉切成片裹了糯米粉下過煎……”

    “照子恆媳婦說的做罷,總歸她比我們會吃。”

    張氏便笑道:“那我就這麼弄了。”

    李氏哼了哼,見不得張氏這麼討好蘇氏的架勢,但想到原本小叔是沒讓自己兒子也學認字的,謝天謝地蘇氏喜歡自己兒子,便連著一起教了,如今是真的萬不敢得罪她絲毫了。

    宋小妹想到她三嫂今兒舀點葡萄酒來給爹孃嚐嚐,心裡頭高興,又有點失落:“可惜三哥不回來……”三哥那麼聰明,自然知道這些酒要怎麼賣,賣多少錢最好。

    不過三嫂說這酒多放幾日更好些,而且才這麼點還不夠賣,家裡剩下的葡萄全摘了釀酒也不見有多少,還得去山上採野葡萄,再問問其他人家吃不完的,都收了過來,恐怕要到下月才能釀了酒拿去賣。想到這兒,宋小妹便把遺憾的心收了起來。

    跟年夜飯一樣,中秋節也是晚上才是重頭戲,月掛枝頭,擺了桌在院中吃飯吃月餅,氣氛是挺好的,偏偏有人煞風景的說道:“我聽說城裡過中秋,晚上都有廟會的,還有放花燈啊,江州城想來更熱鬧了,小叔倒是享受了。”

    李氏這話道不是存心針對蘇婉,不過她想來尖酸慣了,語氣裡自然的帶了點嘲諷,一時間大夥兒都小心的看向蘇婉,蘇婉不吭聲,張氏反應過來,忙道:“想來三弟妹在孃家時應該也逛過廟會吧,倒不如給我們講講?”

    張氏是好心,可蘇婉哪裡會,總不能把電視劇裡那套搬出來,索性冷了臉不說話,眾人只當她在氣李氏不懂眼色,倒是宋小妹無心解了圍,她一直惦記著屋裡的葡萄酒,這會兒便自衝蘇婉眨眼睛:“三嫂,咱們不是準備了好東西給爹孃嚐鮮的嗎!”

    蘇婉恍然大悟,忙起身,宋小妹跟著過去,從廚房裡拿了個大碗進了蘇婉屋子,熊孩子們想跟過來,被她無情的關在門外:“不許看。”

    其他人坐在桌上伸長脖子等著,不一會兒蘇婉和宋小妹出來,蘇婉端著油燈,宋小妹捧著碗,走近時正好風吹過來,一陣濃郁的香味便在院中瀰漫開來,李氏急得站起來:“這是什麼?”

    蘇婉叫人拿了一疊乾淨的碗過來,每隻碗裡倒了兩口酒,眾人接過,只見白瓷碗裡裝著暗紅色的液體,在月光下照著竟有幾分剔透,先前濃郁的香味便是這東西散發出來的。分了酒,倒沒人動,宋小妹解惑道:“這是我跟三嫂釀的葡萄酒,你們小口的喝一點,味道可好咧!”

    宋小妹說著,迫不及待的抿了一口,她這是第三次喝了,前兩次只是嚐嚐味道,但是每一次都感嘆:“比前日嘗得又好吃了許多。”

    宋母也抿了一小口,咂舌道:“葡萄做的?味道咋怪怪的……”雖是這麼說,卻忍不住又抿了一小口,喝到嘴裡也挺香的,跟一般的酒不一樣,酒味也淡。

    倒是號稱不愛喝酒的宋老爹,喝了一口便停不下來,一下子全喝光了,還在回味無窮:“這酒好啊,比那買來的酒都好喝!”

    “還是爹識貨呢,這哪是普通的酒能比的。”蘇婉笑道,“不過這酒還沒完全釀好,放的時間越長越好,今兒是拿出來給你們嚐嚐鮮的。”

    宋小妹迫不及待的道:“爹孃,你們說多做幾缸這葡萄酒拿去賣,是不是……”

    宋小妹的話還沒說完,被院門口的動靜打斷了,宋老爹奇怪道:“誰家趕的牛車?大過節的,誰還趕路不成……”

    卻聽到牛車在他們院前停了的樣子,隨後便聽到有人說話,忽然宋母站了起來:“子恆回來了?”

    蘇婉跟著大家往外走,一踏出宋家院子,果然看到月光下站在牛車邊的男人,眉目清俊,長身玉立,一回頭,那雙彷彿流著光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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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宋子恆的突然回來震驚了宋家所有人,宋母愣愣的問:“怎麼回來了,不是說跟夫子去江州城了嗎?”

    宋子恆剛從他娘子漂亮的眸子中回過神來,聽到他娘的問題,居然下意識的頓了頓,眼神閃了好幾下,才輕聲回道:“前日便去了江州,今兒下午回的書院,夫子體恤,破例放了一天假,本打算明日再回來,便去岳父岳母那裡賀節,哪知岳父岳母如此客氣,竟非要使人現在送我回來。”

    宋子恆的話剛落音,趕牛車的蘇家家丁便跟一行人打了招呼,恭恭敬敬的拎上一個包裹道:“這是我家老爺太太給親家賀節的,還請笑納。”

    宋母收了,看著天色已晚,本想叫蘇家家丁在這裡歇一晚,家丁推辭不肯,趕忙又讓大兒媳去裝幾樣月餅點心拿過來當回禮,目送著家丁趕著牛車離去,一家人才重新回到院裡坐下,宋老爹滿臉笑容道:“這才是團圓嘛!”

    宋母問過兒子還沒吃晚飯,忙把月餅點心往他跟前推了推,自個兒進了廚房,要親自給兒子做頓吃的,也不要人幫忙,把進來想替她的張氏都趕了出去。

    宋子恆吃了塊月餅,喝了幾口水,捏了桌上一粒圓滾滾不知用什麼做的點心放進嘴裡,牙齒一嚼,又香又脆的味道溢滿整個口腔,還有些別的滋味,甜,鹹,以及微微的辣,咬到後面帶著花生的香脆,竟是格外的好吃。讓人吃了一粒還想再吃一粒。

    不用想,定又是他娘子想出來的新鮮吃食,宋子恆見怪不怪,又捏了一顆放進嘴裡,微微側頭,雙眼含笑的看著身側之人,“娘子是如何想出將花生如此處理的?”

    蘇婉一臉高深狀:“若有心琢磨,什麼東西想不出?”

    宋子恆眼底笑意更甚,脣角彎起一個賞心悅目的弧度,又壓了壓,故作正色狀,深以為然的道:“娘子所言甚是。”

    宋小妹急著插話:“這多味花生說難倒也不難,精心點都能做好,另有一個,三哥你也不得不佩服三嫂呢!”

    眾人都知道宋小妹想說的是什麼,也不吭聲,由著她一人說完。之前用來盛酒的碗中還有兩口沒分給大家的,宋小妹忙端了來遞到宋子恆跟前:“你嚐嚐就知道我所言不虛了,爹都喜歡極了。”

    宋子恆端著碗看了片刻,又聞了聞,挑眉道:“葡萄酒?”

    宋小妹一臉驚奇:“你也知道?”

    “書上看到過,只是沒想到你們竟能做出來。”

    宋小妹道:“不是我們,都是三嫂想出來的。”

    宋子恆已經低頭抿了一口,細細品味過後,才展眉笑道:“果然名不虛傳,不是一般米酒可以比的。”

    宋老爹也咂了砸嘴,點頭道:“可不是,你媳婦釀的酒好喝!”

    宋子恆已經將酒都喝完了,支了隻手撐著頭,面對著蘇婉,清透的眸子竟比碗中的液體更顯流光溢彩,蘇婉被他這樣直勾勾的盯著,竟破天荒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下意識端起跟前的碗一飲而盡,放下碗後才覺得自己表現有些失常,這才重新淡定下來,一轉頭,宋子恆依然保持著之前的動作和神情,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濃了。

    蘇婉才察覺不對,不由挑眉笑了:“看相公這情形,竟是喝醉了一般?”說到這裡臉上笑容更甚了,還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戲謔,顯得眼神熠熠生輝,“這酒雖有些後勁,也比一般的米酒更易醉些,但相公才喝小兩口,不至於這麼快就醉了吧?”

    宋子恆看著那雙溢滿戲謔的眸子,只覺比天上的月亮還亮些,一看過去便捨不得移開視線,若不是此刻一家人都在這兒,宋子恆倒真想調笑一句“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卻只是掩下心頭的些許遺憾,笑道:“在岳父那兒喝兩杯,有些頭暈罷,倒被娘子看出來了。”

    恰好宋母端了剛炒好的飯菜出來,一聽這話忙道:“那趕緊吃了飯去歇著罷。”

    宋小妹本來想問三哥對這葡萄酒有沒有些意見,如今也不說話了,索性明日還有一天,倒不急於一時。

    宋子恆吃完飯,又歇了片刻,跟大家講了些在江州的情形,李氏還惦記著城裡晚上的熱鬧廟會,感嘆了一聲,宋子恆便笑道:“昨兒晚上在江州城,也有廟會,聽說連續辦三天,有小吃叫賣,也猜燈謎,亦有人擺了地方讓投壺,投中一支便可選一件禮物。”

    宋小妹也來了興致,忙問:“那姑娘們也可以去玩嗎?”

    “也有不少戴了面具的女子,應該也有未出閣的姑娘。”

    宋小妹滿眼豔羨的感嘆道:“想來一定很好玩。”

    張氏便打趣道:“等爹娘給小妹選個城裡的女婿,往後啊,你就天天出門逛廟會都行!”

    蘇婉倒不全然是嚮往,可宋子恆這番描述,也不避免勾起了她的些許心思,她經歷的,遠比這熱鬧許多,如今雖身處宋家村,像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類似隱居一般的生活,但那些繁華熱鬧,仍是她過去生活的一部分,此刻難免有些懷念,若是未穿越過來,她今晚會在做什麼,去旅遊,跟閨蜜吃了飯看過電影然後去商場血拼過癮,還是邀一群狐朋狗友喝酒搓牌胡天侃地?蘇婉想得入神,冷不丁放在身側的手被握住,溫暖乾燥的觸感緊緊包裹著她。

    其他人談著熱鬧的話題,有說有笑,周圍還有孩子們三不五時爆發的陣陣笑聲,熱鬧又喧雜,無人注意到的這邊,蘇婉只感覺耳邊有熱風吹過,不燙,卻帶起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像過電一般。

    喧鬧中,她聽到他輕柔的聲音:“往後我都陪你去逛廟會。”

    蘇婉歪頭看他,他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給的承諾不見得她就很想要,可是這樣的夜色這樣認真的眼神,在耳邊撥出的熱氣都像一股暖流直湧進內心,信一次又何妨?

    “你自己說的。”

    眼前的女子揚眉含笑,明豔的五官帶著幾分張揚的感覺,一點也不溫婉賢淑,並不是時下所欣賞的美,宋子恆卻只覺得眼前都亮了,當下便要點頭,話還沒說出口,一個小人兒硬生生擠在了他們中間:“你們在說悄悄話?我也要聽!”三妞瞪大眼睛,看著桌下悄悄握著的手飛快分開,趕忙把自己的小手也伸了過去,“我要牽手,三叔三嬸帶上我啊!”

    宋子恆騰地站起身,動作太急差點沒把旁邊的三妞掀翻,忙伸手扶了她,道,“不早了,我去洗漱。”這話自然不是對三妞講的。

    蘇婉剛好看到宋子恆匆匆離去時,耳邊泛起的一抹紅色,心裡頭發笑,但擡頭見其他人都一臉戲謔的看著自己,忙擠出了一抹羞澀的笑容,頗有些夫唱婦隨的意味道:“我回去給相公收拾衣服。”

    蘇婉剛進屋,還能聽到宋小妹發現新大陸的似得湊到宋母旁邊說:“娘,三哥一直拉著三嫂的手不放呢,我都看見了!”

    宋母笑著點頭:“小聲點,他們臉皮薄經不起玩笑。”

    蘇婉默,光叫別人小聲些,您老的嗓門可一點沒降低。

    宋子恆洗完澡回屋,剛好見到蘇婉從櫃裡捧出了兩套衣裳,藉著月光看見衣裳的顏色,便知是給自己做的。宋子恆想起上次在家時,她還興致勃勃的拿了針線要學做衣服,頓時有幾分欣喜,竟這麼快便做好了?

    蘇婉也笑著招呼道:“站在門口作甚?過來試試這衣裳合不合身,過完中秋天便涼了,先帶兩套秋衣去書院備著。”

    說著已經抖開了上面那件青色的。宋子恆洗了澡穿的便是裡衣,直接套上去便好,他也不自個兒動手,走到蘇婉跟前攤開了雙手,蘇婉沒說話,直接給他把衣服套上,繫上腰帶,又理了理領口,只對著窗外的月光打量了幾眼,點頭道:“挺合身的。”

    宋子恆卻摸了摸針腳,縫的細密又整齊,想來不是新學者能達到的水平,不知為何心頭竟有些低落,低頭看了床上另一件,道:“那件也試試吧。”

    另一件是月白色的,怕穿著單調,便在袖口和衣襟兩邊各繡了一圈雲紋,夜裡看不清,手摸上去便能感覺到,精緻的繡紋,更不可能是她做的。宋子恆心頭的歡喜當下便少了一分,但見她端詳著自己,似是很滿意的這兩身衣裳的模樣,也不忍說什麼,由她打量了片刻,才徑自脫了衣裳。

    蘇婉把衣服攤在床上仔細疊好了,一邊疊一邊道:“我說小妹手巧,都沒量過,竟也能做的如此合身。”

    宋子恆看著她彎腰給自己疊衣服,滿頭青絲垂下,心中竟是一動,控制不住的伸手將她頭髮別到腦後,再回過神來時,雙手已經從身後繞過去圈住了她的腰。

    蘇婉身子一僵,卻沒吭聲,繼續疊衣服。宋子恆只當自己喝多了,酒氣發作,卻捨不得把手挪開,甚至身子都貼上了她的後背,臉埋在她的髮絲上,若無其事的問:“娘子那日還在學針線,學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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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8:25: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那個啊,我原是想好好學,後來發現這活對我來說太難了,只能無奈放棄。”蘇婉說著回頭看了宋子恆一眼,“相公不會笑我半途而廢吧?”

    “怎麼會。”宋子恆雖是習慣性溫和的語氣,心頭確有幾分低落,只答了一句便閉口不言,隨後乾脆把臉也貼在蘇婉脖頸間。

    如今天氣不算很熱,兩個人這樣貼著倒也不十分難受,蘇婉索性只做不知他的情緒,若無其事的疊好衣服,這才動了動脖子,對趴在她身上的人道:“起來啦,衣服疊好了。”

    宋子恆卻頭也不擡,悶聲道:“不起。”

    蘇婉簡直要笑了,乾脆掰開宋子恆橫在自己腰間的手,很不客氣的把衣服放到他手中,道:“好,不起就不起,衣服你自己去放。”

    明顯是忽悠的語氣,連三妞三娃都不會上當,宋子恆居然乖乖聽話了,拿了自個兒的衣服開啟箱子,裡面裝的都是蘇婉常穿的衣服,他將衣服放在最上面,重新關上蓋子,心情竟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回到床邊,蘇婉已經脫了鞋躺在了裡面,宋子恆將床帳放下來,整個人也躺了進去。

    蘇婉見狀似笑非笑的道:“喲,宋才子今兒不頭懸梁錐刺股了?這麼還早便打算歇了,可見是偷懶的。”

    “娘子好生霸道,為夫多日未歸家,如今想早些歇著竟也不許了?”

    見宋子恆配合著委屈,蘇婉反倒一橫眉,冷笑一聲道:“你整日在外頭,只顧自己風流快活,可曾想過我?”

    “確實沒想到娘子如此不講理,為夫整日在書院,寒窗苦讀,又如何風流快活?”

    “哼,好一個寒窗苦讀。”蘇婉繼續冷哼,做足了蠻不講理狀,“整日寒窗苦讀的人一聲不吭跑去了江州城,你就是這樣寒窗苦讀的。”

    “冤枉啊,為夫去之前不是已經叫人給家中託信了嗎,何況夫子的決定,我如何敢不從?”宋子恆語氣似乎更委屈了,小身板還配合的趴到蘇婉肩上做嬌花狀。

    還越來越來勁了。蘇婉肩上被他枕著的地方熱的幾乎要出汗,便沒心情配合他玩下去,推了推宋子恆,卻沒推動,便伸出手扇了扇風:“靠這麼近,你不熱啊?”

    宋子恆不起來,臉卻轉為正面朝下,剛剛蹭幾下蘇婉的領口已經拉開不少,他入目的便是她的鎖骨,細細的一根彎出優美的弧度,像一根白玉釵似得,泛著盈白的光澤,宋子恆張嘴,牙齒輕輕咬上那裡。

    蘇婉冷不丁發出一聲尖叫,聲音雖不大,在這個時候便顯得有些曖昧。宋子恆倒還不察,只是耳根有微微泛紅而已,他想不通自己今日為何頻頻失常,竟做出如此舉動。然而做便做了,又不好直說,只能粉飾太平。宋子恆牙齒鬆開,語氣還一如之前:“娘子可還覺得我在外頭風流快活。”

    蘇婉生怕自己不配合,他又張口咬下來,忙做懺悔狀:“相公一向好學,方才是妾身誤會了。”

    宋子恆這才順勢起身,翻了個身,平躺著床上,與蘇婉之間隔了半臂距離,眼角餘光瞥到她用手摸上了鎖骨,忽然覺得熱氣上湧,忙用手扇了扇風。

    除了一點點溼潤,並沒有摸到牙印,蘇婉放心下來,遂閉上眼睛,耳邊卻聽得宋子恆恢復了一貫的語氣在問:“娘子不如和我講講這葡萄酒是如何釀成的?”

    “還沒釀成,只是半成品而已,不過味道已經出來了。”蘇婉便把和宋小妹一起釀酒的起因經過都說了一遍,宋子恆聽後沉吟了片刻,問:“這酒你想拿去賣?”

    “若能補貼家用,又有何不可。只是不知相公如何看待?”

    “能賣出去自然不錯,可若是直接拿去酒鋪裡賣錢,或是去鎮上縣裡組個攤子賣,也是不成的。”

    “為何?”

    “賣給酒鋪,先得看人家收不收,求人辦事,一來價格被一壓再壓,二來這釀葡萄酒並不複雜,只是起先沒人想到葡萄也能釀酒罷了,娘子能想出來,常年釀酒的酒鋪掌櫃自然也能琢磨出來,到那時便用不著收咱們家的酒了。但若自己擺了攤去賣,更是行不通,租攤買些便宜家用倒可,有著閒錢買這酒喝的人家,必不會往小攤上多看一眼;然自家開鋪子就更不成了,那便成了商戶。”

    宋子恆分析得頭頭是道,蘇婉不住的點頭,又問:“那待如何?”

    宋子恆卻只是一笑:“那該問娘子才是。”

    “問我?”蘇婉發揮演技,滿不在乎的翻了個白眼,“要我琢磨些吃的可還行,賺錢從來不是我的強項,你別找我。”

    “那若我今日不回來,娘子待如何做?”

    “問爹孃他們啊。”

    “爹孃和兄長都只會種田,從來不懂這些。”

    “那就去找我爹。”蘇婉似是覺得這個提議很靠譜,騰地翻了個身,變成側臥,正對著宋子恆,雙眼發亮,“你們家不能開鋪子,那讓我爹出面不就好了,反正也是往外請夥計,誰知道這背後是誰家的?”

    “這可不行,一旦敗漏,可是要坐牢的。”

    蘇婉似有些不耐,又翻了個身,重新變成平臥,“那你說如何。”

    宋子恆反倒伸長手將她攬入懷中,語氣一片溫柔:“娘子倒是提醒了我,開鋪賣酒的事可以讓岳父出面,但日後酒賣得好,要釀的酒便多,需要的葡萄也越多,種葡萄和釀酒想來是爹孃擅長的。”

    蘇婉不信他真是被自己“提醒”才想到的,恐怕一開始便有這個念頭,特意試探她是什麼想法,當然蘇婉自己也是在試探,宋子恆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宋老爹有錢有人脈,這酒一旦能打入本縣有錢人的圈子,日後只會越來越遠,掙錢自然不成問題,便是宋子恆也可以利用一二,他日後必定是狀元,由他將葡萄酒引入讀書人的圈子,時人愛附庸風雅,開啟京城市場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世人常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出嫁之人還時時惦記孃家要被人戳著脊背罵的,即便釀酒的法子是蘇婉想出來的,在世人眼中也與蘇家無關,她讓蘇家進來摻一腳,已是不佔理,必須要讓宋家先提出來才行,是以她剛剛與宋子恆迂迴了好幾個回合。

    畢竟她佔了人家唯一閨女的身體,總要為他們考慮些,再說看著雖是蘇家佔了便宜,然宋家一無根基二無本錢,就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捏著方子也沒用,倒不如有錢大家一起賺。

    “這法子好,相公書念得多,見識也多。”蘇婉臉上露出了笑容,“日後若生意做得大,爹孃能種出個葡萄園來才好,再也不愁葡萄不夠吃了。”

    “就算種不出葡萄園,也不會短了你的葡萄吃。”宋子恆也忍不住笑了,低頭看著她的雙眼,“若真有那一天,娘子便是咱們宋家最大的功臣。”

    宋子恆雖是笑盈盈的,眼神卻深邃無波,彷彿能將人吸入深處。這點探究之意還不至於讓蘇婉慌亂,她臉色都沒變,眼神一轉,便拍了下頭,叫道:“早知道還得叫我爹幫忙,今日就裝點葡萄酒讓那蘇福帶回去了!”蘇福便是送宋子恆回來的蘇家家丁。

    “瞧你這一驚一乍的性子。”宋子恆笑著握了她的手,“因是請岳父幫忙,更應咱們親自登門拜謝才是,讓蘇福順便捎話算什麼。再說,你記起要岳父幫忙才想著送酒回去?”

    “蘇福來得匆忙,我如何記得這麼多,再說,爹孃又不計較這些。”

    “即便岳父岳母不計較,咱們該盡的心也要盡,不是嗎。”

    “行了,你有空多陪我回去走兩趟,他們便心滿意足了。”

    宋子恆哭笑不得,到底是誰爹孃?也是被爹孃寵著才能養出如此性格。宋子恆之前升起的些許懷疑,倒徹底消去了,他更願意往巧合方面去想,妻子嫁進來也快有大半年了,家務女紅俱是一竅不通,便是自己愛吃,在廚藝上也一塌糊塗,只對吃食有著無窮的熱情,才能時不時想出些稀奇古怪的吃法,這邊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術業有專攻了,能琢磨出葡萄酒的做法也不算特別稀奇。

    何況子不語怪力亂神,他方才怎會有如此荒唐的猜測。

    宋子恆這會兒一想,又覺得有些對不住蘇婉了看,握住她的手一直不放,甚至在她想抽出來的時候手指插/了進去,變成十指相扣的姿勢,宋子恆笑盈盈的看著蘇婉:“娘子知道為夫如何今夜趕回來的嗎?”

    “你不是說去我爹孃那兒,被我爹孃派人送回來的?”

    “那是為夫早料到岳父岳母會如此熱心,這才去的。”

    蘇婉睜大眼睛做不解狀:“為何?”

    宋子恆的臉貼近了她,飛快的在她脣上輕輕掠過,蜻蜓點水一般,用輕得近似針落地的聲音在她耳邊呢喃道:“因為相思……”

    其實不止如此,若不是他魂不守舍之情表現太明顯,夫子如何來的體恤他新婚燕爾之意,又如何主動提起明日準他一天假,他又如何去岳父岳母那兒登門賀節,又如何能被當日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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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天快亮了,蘇婉頭一次在沒人叫的情況下醒這麼早,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黑色髮絲,當然不是她的。也不知道昨晚宋子恆怎麼睡的,整張臉都埋到她脖子上了,及腰的頭髮散的到處都是,枕頭上,她脖子上,還有臉上鼻尖,難怪夜裡做夢都感覺自己身上壓著一座大山。

    蘇婉的手被緊緊握住,這倒依舊保持著昨晚睡去之前的姿勢,十指緊扣,一整晚沒動過,她感覺到整隻手都僵硬了,習慣性的動了動食指,感覺麻麻的。

    只是輕微的動靜,窩在蘇婉頸間的人忽然被噩夢驚醒一般,眼睛猛然睜開,眼底竟然一片清明,不知道的人根本不相信他是剛剛睡醒。宋子恆無意識的跟蘇婉對視了一秒,瞬間從她身上彈開,轉而平躺在床上,看見外邊已經大亮了,下意識要擡手扶額頭,這才發現自己手中還攥著一隻細白滑嫩的手,觸感好的一塌糊塗,宋子恆的指腹不由輕輕摩擦著蘇婉的手背,接觸的部位好像過電一般,酥酥麻麻的感覺一直從指間傳到心底,令人不由的沉醉。

    許是因為還沒清醒的緣故,宋子恆保持這個動作,大腦先沉醉在美妙的觸感當中,大概有兩秒,這才反應過來,他昨晚趁夜趕到了家,那麼今天在床上的就不止他一個……

    宋子恆猛然轉頭,順著這隻手看過去,果然看到他娘子一雙漂亮的眼睛裡含滿了笑意,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以及交握的雙手之上。

    雖然蘇婉演技了得,但宋子恆畢竟是與她同床共枕的人,且又心細如髮眼光如炬,他比這裡所有人都清楚她的某些習慣,比如掩藏在一本正經背後的惡趣味,喜歡看人窘迫無措的一面,尤其是他的。

    所以她現在的笑容,一定不是單純的心情愉悅。

    宋子恆心裡清楚這一點,知道她喜歡,索性做出一副繼續也不是放開也不是的樣子,但他畢竟不習慣如此,也就裝了一瞬間,見蘇婉眼底笑意果然更明顯,晶亮一片如同那偷吃了小魚乾的黑貓如出一轍,他嘴角不著痕跡的勾了勾,做強自淡定狀,神態自若的繼續握著手,打了個招呼:“娘子今日竟也醒這麼早,趁著太陽還沒出來,不若為夫陪娘子好好看看村子附近?”

    蘇婉心情不錯,也是睡夠了,便不介意早起,只笑道:“過來這麼久,確實還未好好到附近看過。”

    “平日爹孃都要幹活,想來也沒時間帶你去走走,等天不熱了,哪天有空帶你去釣魚。”

    “那敢情好,自己釣了魚上來做烤魚吃。”

    宋子恆哭笑不得:“儘想著吃的,釣魚分明是一項修身養性的活動。”

    “吃飽了才有力氣修身養性,不是麼。”

    宋子恆見她有興致,倒也不掃興,起身後像模像樣的鞠了一躬:“娘子所言甚是。”

    宋子恆下床去找衣服,拿了自己的,又開了蘇婉裝衣服的箱子,問:“娘子今日穿那套?為夫一併帶過來。”

    “隨便選一套吧,你拿最上面那件也行。”

    蘇婉已經坐在了梳妝鏡前梳頭,想她一介光彩照人的女明星,平日化妝打扮搭配都信手拈來,到了這古代,最拿手的反而使不出來了,原主化妝品看著不少,好用卻沒幾件,再者到了落後的小鄉村,真要描眉畫眼了,村裡人看了也得在心裡嘀咕,不過想來也是,宋家村的村民都勉強能吃個飽飯,不管男女平日灰頭土臉的幹著活,她閒著沒事幹就已經夠招眼了,每天再打扮的花枝招展,難免叫人心裡不平衡。

    但蘇婉也不願意委屈自己,可以不化妝,反正她年輕貌美,但是不能不打扮,便在服飾髮型上多下功夫,可她以前都有專門的造型師,頭髮還從來沒讓她自己上手過,算是生手,不過在劇組看別人弄多了,挑了個最簡單易學的依葫蘆畫瓢似得綰起來,好在原主也是有丫鬟照顧著,自己並不擅長綰髮,她那慘不忍睹的水平才能瞞過大家。

    如今幾個月過去,蘇婉每次挽頭髮依舊要費不少功夫,她頭髮又多又長,七扭八扭的才把大部分頭髮盤上去,剩下那些柔順的披散在肩上。

    宋子恆就抱著衣服在旁邊看著,見蘇婉打開了首飾盒,這才放下東西走了上去,雙手撫上她的肩,含笑道:“需要為夫幫忙嗎?”

    蘇婉還真不客氣,挑了幾個珠花簪子,指揮他一一插在頭,宋子恆卻沒有動,而是仔細看向她妝盒,伸手將最裡面那根四蝶銀步搖取了出來:“怎的從未見娘子戴這個?”

    宋子恆眼光還真不錯,這根步搖雖是銀的,價格並不比那些金的玉的首飾便宜,因做工著實精巧,以銀片和銀絲做四隻精巧的蝴蝶纏在枝頭,造型玲瓏,當初蘇婉一眼便愛上了。然而這是宋家村,普通的金銀飾品雖不多也都見過,但如此精緻的步搖想來知道的人少,她貿然戴出去,那才是真正的扎眼。蘇婉雖不委屈自己,也不張揚,但也不想叫人如此注意。

    但蘇婉並不多說,笑了笑便道:“相公既然喜歡,便它吧。”

    心情極好的給妻子戴上步搖,宋子恆心頭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拉著她左右端詳許久,未發現問題,反而有些未知名的失落。

    “娘子這便好了?”

    “自是。”

    宋子恆有些文藝的憂傷,書中常說的畫眉之樂,娘子何時也能叫他試上一試?

    便是蘇婉心細,也沒能發現宋子恆骨子裡的文藝範,自然不懂他的憂傷。她從椅子裡起身,轉身便見到一套簇新的衣裳放在床頭,不由挑眉:“相公選的是這套?”

    “這套衣裳並未見你穿過。”

    蘇婉道:“這還是小妹前些日子和你那兩套衣裳一起做的,難為她一直給你做衣裳,我想從箱子裡尋塊布叫她自己也裁一身,又怕她不肯要,這才讓她給我也做一身。然我衣裳夠多,便沒想這麼快尋出來穿。”

    宋子恆卻道:“既做了衣裳,不穿還放著作甚?娘子喜歡多做幾身又如何,為夫不才,幾塊布還是扯得起的。”

    蘇婉捧起衣裳,回頭看了宋子恆一眼:“相公今日如此講,日後便不能因此怪妾身敗家了。”

    宋子恆心裡一動,上前一步從身後將她攬入懷中,低聲道:“漢武帝有言,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子恆自然比不得一代帝王,日後定傾我之全力,叫娘子隨心所欲。”

    蘇婉任他抱著,沒有動,也沒作聲。

    宋子恆把臉貼向她的臉頰,輕輕摩挲:“只是如今卻叫娘子委屈了。”

    雖然不知道話題是怎麼從新衣服變成“以後一定讓你買買買”的承諾,蘇婉稱不上動容,卻也不會懷疑,至少說話的這一刻,宋子恆的真心的。至於日後會不會變,不光看宋子恆,她怎麼做也是重要的。

    但肯承諾還是好的,這個年代的讀書人,講究君子一諾千金。

    蘇婉笑了,冷不丁回頭,鼻尖擦過宋子恆的臉頰,有些癢,他還沒來得及仰頭,蘇婉的脣出其不意的貼在他臉頰,很輕很淺的一個吻,一觸即離,宋子恆腦海裡彷彿再一次開滿了火樹銀花,漫天空中璨如流星般的落下。

    蘇婉的脣移到他耳邊,幾乎是貼著他輕聲道:“只希望相公記著,妾身嫁與你,並未想過榮華富貴,只盼君心似我心,一生一世一雙人,便此生無憾了。”

    蘇婉說完,便一眨不眨的看著宋子恆。宋子恆恍恍惚惚回神,如今不僅腦中開滿火樹銀花,連眼前也一片絢爛了,“一生一世一雙人”,聽起來竟然如此美好,其實他以前並未想過,不是打算著將來給自己納妾,真正有抱負的男人,不會一心想著女人情愛,他有太多事要做,太多抱負要實現,不只是想叫父母家人過上好日子,也想給這個天下的百姓做點什麼。之於婚姻,也不是完全沒想過,然而他對妻子最大的期待,也不過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若能心心相印,才算真正的美滿。

    宋子恆驚醒又震撼,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失態了,不知如何彌補,乾脆沒說話,蘇婉也不介意,只是推著他:“還不穿上外衣。是誰說要趁著太陽出來前帶我到附近走走的?再不出發,太陽都要出來了。”

    宋子恆這才忙著穿衣服,繫好腰帶後才發現蘇婉自己都沒動,便問:“娘子為何還不換上衣裳?”

    蘇婉瞪了他一眼,說是瞪也不恰當,眼波流轉倒有幾分嗔意,伸手將他一路推出房門,宋子恆還百思不得其解,欲要敲門,裡頭傳來蘇婉的聲音:“你個呆子,還不快去洗漱,我要更衣了!”

    宋子恆想說什麼,卻被他娘叫住:“子恆,你站在屋口發什麼呆?”

    宋子恆不好說自己是被妻子推出來的,那太有損顏面,便拂了拂衣,一派自然的道:“昨日喝了點酒,不想今日竟起晚了。”

    宋母忙問:“對了,身體可還舒服,頭疼不疼?”

    “並無大礙,我去洗漱了,娘自去忙罷。”

    “等等。”宋母卻叫住了宋子恆,有些疑惑,“你怎的頭也沒梳,披頭散髮的就出來了?”

    宋子恆一愣,伸手一摸,果然頭髮都披到腰間了,眼底浮現出一絲尷尬,卻只一笑:“想是忘了,洗漱了再回屋梳頭罷。”

    宋母還是不放心的看著他:“你確定身體並無不適?”

    “自然確定,兒子再如何也不會拿身體開玩笑,娘去忙你的罷。”

    宋母這才將信將疑的走開,走之前還叮囑他不舒服一定要說。費了老大功夫打發走母親,宋子恆長長吐了口氣,看了一眼周圍,並無人發現這一幕,才放下心來,若是被娘子或是崇拜自己的侄子侄女們撞見,那也太有損他英明神武的形象了。

    然而屋內的蘇婉靠在門後笑了好一會兒,才回到床邊脫衣換上襦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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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清晨的鄉村,雖算不上什麼美景,但也叫人心曠神怡,微風中帶著些沁涼之意迎面吹來,又舒服又清爽,心情都好了許多,看到周圍景緻自然也更順眼了。

    田中的稻穀已被收割完,剩下一垛垛金黃的秸稈整整齊齊的堆在那裡,田裡也有一茬茬割得只剩手掌高的秸稈,同樣整整齊齊,放眼望去,所有的田連成一片,這些秸稈便像整齊擺列的士兵。

    其實是有些震撼的,蘇婉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場景。

    許是看得太入迷,再加上田間小道不好走,蘇婉在田埂忽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宋子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叮囑道:“小心別摔了。”

    過了農忙時節,這個時間村民要麼外出做工,要麼在家忙活,沒什麼人來田裡,就是家裡要放牛的,也是去後山的草坪,是以宋子恆也不避諱,搭在蘇婉肩上的手便一直沒放下來。兩人慢慢在田埂上走著,蘇婉問:“那些秸稈堆在田裡怎麼辦?”

    “過幾日村裡會統一燒燬。”

    蘇婉咂舌:“就在這田裡燒?”

    “自然,秸稈燒成灰後沉進泥裡,也可做肥料,所以一直在種的田,比那新開墾的荒田收成要好些。”

    站在視野開闊的田間,遠遠望去彷彿與天連成一片,太陽在天的那邊緩緩升起,露出臉來之前,天邊的雲彩先羞紅了半邊臉,朝霞烈如火,昭示著又是一個豔陽天。

    蘇婉沉浸在那壯麗的色彩之間,好一會兒才聽到宋子恆的聲音:“回去吧,太陽差不多要出來了。”

    蘇婉還有些戀戀不捨,被宋子恆攬著肩往回走的時候,還時不時回頭瞧一眼。她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自然也包括美景。

    “走路看路,小心摔跤。”宋子恆幾乎是用手擺著蘇婉的頭讓她轉回來的。

    蘇婉想也不想的回道:“不是還有你麼。”

    宋子恆脣角愉悅的掀起,努力往下壓了壓,露出一副嚴肅狀,他本想認真的教育妻子自己不可能隨時隨地的幫她看路,有些事情終究得靠自己,但是話到嘴邊卻成了:“這兒離家又不遠,只要你想,隨時都能過來的。”

    “可你又不能隨時都陪我來看日出。”

    宋子恆攬在她肩上的手更用力了些:“日後只要有空,你想來我都陪你來。”

    蘇婉不滿的撇了嘴:“又是日後,你就沒有個當下的。”

    宋子恆苦笑:“我心中自然是想時時陪著你的。”

    “我可不想,要真時時刻刻都在一起,你不煩我都膩了。”

    兩人半拌著嘴往家的方向走,遠遠看著各家屋子炊煙裊裊,都升了火在做飯了,有些孩子起得早的,已經在各家院門前玩鬧起來了。宋子恆寬大的袖子下,手悄悄拉著蘇婉的,兩人並肩走著,俱是廣袖,便也沒人發現,蘇婉在過去的世界裡,當街接吻都能大大方方的,如今悄悄拉個手,竟然還有些做壞事的刺激感。

    “子恆哥。”身後傳來一個女孩的叫聲,宋子恆做賊似得倏地放開了蘇婉的手,動作並不大,轉身的時候臉上已經帶著恰如其分的笑容,至少女孩什麼都沒發現,興沖沖的朝他笑,“我遠遠看著,就像是你的樣子,子恆哥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女孩喊得親熱,宋子恆態度也親切,寒暄道,“這麼早去做什麼?”

    “三叔家的小寶又病了,我奶叫送幾個雞蛋過去給補身子。”

    宋子恆點了頭,這才給蘇婉介紹:“娘子許是不認得,這是村長叔家的四妹,村長叔平日對咱們家頗為照顧,把四妹當自家妹子看便是。”

    蘇婉早在女孩對宋子恆笑出一口白牙的時候便想起來了,前段時間她和宋小妹去後山撿地皮菇的時候,跟這姑娘有過一面之緣,印象不淺,因為這姑娘大方外向,對古人來說或許有些出頭,她卻反而感覺有些許親切,見慣了笑不露齒、動不動就臉紅的妹子,還是覺得現代姑娘相處起來更自在。

    當然如果這姑娘眼神能再和善些,說話不要意有所指就更好了。

    四妹果然大方,蘇婉還沒說話,她便抿脣對她笑了:“我上回見過嫂子的,嫂子當時見了荷塘便捨不得走,非要小妹摘了荷葉回去做什麼荷葉雞吃……不知嫂子可還記得我?”

    “自然記得。”蘇婉一笑,轉頭對宋子恆道,“四妹一說我倒想起來了,那日的荷葉雞味道真不錯,只可惜這個時節的荷葉老了。”

    蘇婉臉上的可惜太過明顯,宋子恆忍不住笑道:“等來年荷葉正鮮嫩時,一定叫娘子吃個夠。”

    “我是替你惋惜,你不領情便算了,竟還取笑我。”

    “是子恆錯了,還請娘子不要記恨,來年一定賞我幾口荷葉雞吃。”

    兩人這麼打趣,倒把一旁的四妹忘一邊了,四妹咬了咬脣,隨後又恢復了笑容,看著蘇婉道:“嫂子今日穿得真漂亮,比前陣子去鎮上逛街時穿得還美些,那日若是穿了這身衣服去,來嫂子院門口求一睹芳容的後生就不止那些個了。”

    宋小妹做完飯,見三哥三嫂還沒回來,便打算出去喊他們,剛出院門,遠遠的看見四妹在跟他們說話,宋小妹小跑著過來,便聽到這番話,蘇婉和宋子恆都還沒反應,她已然氣得不行,忍不住上前推了她一把。

    “宋四妹,你亂說什麼!”宋小妹氣得臉都紅了,“上次就聽你在村裡搬弄我三嫂的是非,我娘見大家都沒信你,又想著你也快及笄了,便不計較,哪知你這次當著我哥的面又開始胡說八道,你,你放屁!”宋小妹想來是沒跟人吵過架,憋了許久也才憋出這麼個近似罵人的話。

    “我放屁?我哪件說錯了,自你們從鎮上回來,那陣子你們院門口是不是多了後生來來去去的經過?好幾個都不是咱們村的!有眼睛都看得到,我搬弄什麼了?”

    蘇婉和宋子恆一起好奇的看向宋小妹。宋小妹眼睛都紅了,是氣的,可她又不會說謊,只能瞪著四妹:“那些人自己輕浮,關我三嫂什麼事?我三嫂除了那日陪我去趟鎮上,平日連院門都不出,她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事!你說的好像,好像是三嫂故意招來似的!”

    “我可沒這麼說。”四妹神情堪稱淡定,“但我娘說了,好女人就該在家相夫教子,整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給誰看?”

    “四妹!”宋子恆表情有些嚴肅,“多謝你提醒我與娘子,就不耽誤你辦正事了。”

    四妹以為宋子恆不高興了,更是露出了一口白牙,笑容燦爛道:“不是我多嘴,子恆哥是該跟嫂子好好說道了,你都不在家,她還整日打扮,村裡人都看不下去了。”

    宋子恆卻皺眉:“你一個姑娘家講這話,倒不怕被人說長舌。”

    “什麼村裡人,分明就是你自己。”宋小妹終於忍不住道,“你自己想嫁我三哥不成,就一直詆譭三嫂……”

    “小妹!”宋子恆打斷宋小妹的話。

    四妹剛剛還笑容燦爛的臉上,已經烏雲密佈了,隨時出現狂風暴雨的可能。然誰的表情變化也比不上蘇婉,蘇婉心裡頭其實是鬆了口氣,這下什麼解釋對峙都不用了,竟然是這種展開,她臉色一黑,隱含怒意的雙眼瞥了宋子恆,一甩袖轉身大步回了宋家院子。

    宋小妹趕忙追了過去,原本宋子恆比她反應更快些,可是袖子卻被人拽住,四妹明亮的眸子裡已經蓄上了淚水,泫然欲泣的樣子。宋子恆現在只覺頭疼,他都沒想好怎麼面對妻子的怒火,這會兒更沒心情安慰罪魁禍首,忙說了一聲“我知道小妹只是隨口瞎說,等會兒定好好教訓她”,便也甩了袖子踏步離開。

    蘇婉好久沒爆演技了,這會兒竟有點剎不住車,氣勢沖沖的進了院子,連眾人給她打招呼也沒理,一頭栽進自己屋裡,院裡宋家人面面相覷,接著宋小妹衝進來,後腳宋子恆也滿臉急切的進來了,宋母忙抓了他問:“子恆,跟你媳婦怎麼了,出去時不是好好的嗎?”

    “叫小妹給你們解釋吧,她去哪兒了?”

    “氣沖沖進屋子去了,我們三娃喊了好幾聲嬸嬸都沒理,氣性可真大。”李氏翻了個白眼,宋子恆卻沒聽她後頭那些抱怨,聽到第一句便擡腳也往屋裡去。

    眾人便拉了宋小妹問來龍去脈,宋小妹一臉怒容:“還不是那四妹又在我哥面前搬弄是非!她攔住……”

    宋小妹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從屋裡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只聽蘇婉揚聲道:“我穿自個兒的衣服戴自個兒的首飾,與她何干,她自己戴不起還怪我了?還說我花枝招展不是好女人,我不是難道她是?”

    宋子恆低聲道“娘子說的是,她就是眼紅罷了,我們不比與他們一般見識。”

    “我道她為何針對我,連那些事都往我頭上扣,竟然是你的小青梅啊?子恆哥哥,喊得那叫一個親熱,聽著甜到心裡頭了吧?”說到這裡,蘇婉怒火似乎更甚了,冷笑一記道,“宋子恆,你今日不解釋清楚,我跟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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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這屋裡頭的爭吵聲,在院裡聽得一清二楚了,宋家眾人徹底不說話,面面相覷,半響後宋母唸了一聲佛,“阿彌陀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四妹跟我們子恆能有什麼關係,三媳婦該是誤會了吧?”

    張氏有些支支吾吾,沒吭聲,李氏卻恍然大悟:“我道她為何時不時往咱家跑,每回來都是小叔在的時候,嘴巴又會說,把娘哄得那叫一個高興。小叔不在家時,她又換了一副面孔,原來是瞧上小叔了?”說著狠狠往地上唾了一口,“我呸,就她也敢肖想小叔,也不自個兒照照鏡子瞧瞧,姑娘家該學的沒學好,盡學她娘端了副村長夫人的面孔,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整天說這個不好那個沒規矩,還教訓起我來了!她老子是村長,說到底不也是種田的,一個小丫頭片子心倒大!”

    李氏這張利嘴,對著家裡人沒個消停,埋汰起外人來倒叫人大快人心,宋小妹頭一次在心裡頭贊同二嫂的話,卻也沒吭聲,宋母瞪了李氏一眼,又皺了眉:“先不論四妹怎麼想,總歸是姑娘家一廂情願,倒是子恆和他媳婦這兒,再吵下去可怎麼成。你們誰去勸架?”

    張氏倒想主動請纓,李氏張嘴便攔了:“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弟妹那脾氣,翻起來臉就不認人的,恐怕這會兒咱們進去,都得被趕出來,就是孃親自去也不一定鎮得住,倒是小叔說話她或許能聽一二。”

    宋母沉吟了一下,不得不承認李氏說的沒錯,她從來沒在蘇婉面前擺過婆婆款,倒是蘇婉一生氣起來連她都有些不安,還記得她頭一次跟李氏吵了架,氣勢沖沖的掀了東西就跑回孃家了,家裡誰敢攔?如今恐怕誰進去都沒用。

    希望子恆能把她勸下來吧。宋母嘆了口氣,仰頭對著天唸了聲佛,心中對那四妹有了些埋怨,子恆被姑娘愛慕,她不奇怪,不說宋家村,就是整個松林鎮,她兒子也是第一才俊,早些年開始就有不少女方家陸續託了媒人來,連那地主家的女兒都有,他們都沒應,可這四妹也太沒輕重了,竟然鬧到三媳婦跟前,豈知三媳婦那性子家裡誰都沒轍,真真是添亂。

    再者,一個姑娘家如此搬弄是非,她爹孃竟也不管管!她定要好好跟村長和他婆娘好好說道說道。

    被大家寄予厚望的宋子恆這次倒叫人失望了,他根本沒哄人的經驗,情意綿綿時講一兩句情話倒還行。他說一句蘇婉有四五句頂回來,對方氣盛的時候講道理肯定沒轍,然一個勁的低頭認錯也不滿意,宋子恆真有些進退兩難了,索性不說話,就見蘇婉拿了衣裳準備收拾包袱,宋子恆急了,要拉住她,蘇婉一甩手,隨便包了兩件衣服往肩上一甩,氣勢便有了,撥開宋子恆便要出門。

    宋子恆拉著蘇婉,不敢用力,但又不敢放手,只能跟著她出到院子,邊走邊哄。

    宋母一見這架勢也嚇一跳了,顧不上許多,忙上去幫著勸:“子恆媳婦啊,你可別誤會,那丫頭一廂情願,連我都沒看出來,子恆等閒並不與她接觸,向來只當妹妹,就更不知道了,哪知道她鬼迷了心竅,竟鬧到你跟前來,這不是存心要咱們家不安寧嗎?”

    宋小妹靈機一動,忙道:“是啊,三嫂,你可別如了她的意,你這一走,她明日又有得編排了。”

    蘇婉腳下一頓,似乎有些遲疑,宋子恆見有戲,忙使眼色叫他娘和妹妹繼續,只是宋母和宋小妹剛剛純屬靈光一閃,這會兒再想不出其他了,張氏也想勸,張了張嘴又發現什麼都不會,這才恨自己嘴皮子不利索。李氏是純粹想看戲,抱了胸不說話。

    蘇婉便順利的出了宋家院子,早有人聽見動靜,圍了過來瞧熱鬧,也有不明所以卻幫著宋母勸蘇婉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已經將他們圍了個圈,蘇婉這才停下了腳步,揚聲道:“娘,不是我非要鬧,實在是他們欺人太甚,我打扮怎麼了,沒進你們家之前我還穿金戴銀,可有誰說一句?如今不過裁件新衣裳,戴幾件首飾,倒成不正經的女人了?”

    先前幫宋母的財福嬸便道:“這話誰說的?好沒道理!子恆媳婦孃家有錢,又是從城裡過來,見過世面多,穿戴打扮自然與咱們鄉下不同。但子恆媳婦性子端莊大方,分明是有錢小姐家的做派,大家都看得到,怎麼就成了不正經的女人?”

    便有人附和道:“可不是,人家有錢,怎麼穿戴是自己的事,跟別人何干。”

    “不知道誰說話竟這麼刻薄,見不得人好似得。”

    蘇婉卻道:“我知大嬸大娘們為我鳴不平,這倒還是小事,另有一樁我是萬萬不敢認的,我平日在家都不出門,大家也是知道,如今倒被人說是水性楊花了,哼,再待下去還不知道要被編排成什麼樣。嬸子們若真疼我,便讓開叫我回去吧,呆在孃家總不用擔心哪天無緣無故有人衝進來給我扣上一頂紅杏出牆的帽子,便被捉了去浸豬籠。”

    眾人面面相覷狀:“竟有這事?”

    “這事我倒是有所耳聞,但子恆媳婦平日都不出院子,性子甚是賢淑,大家有目共睹。”

    “是啊,我也聽說過,還特意跟那傳的人解釋許是誤會,沒成想竟還有人在傳,甚至傳到子恆媳婦耳裡來了?這該不會故意的吧?”

    有看熱鬧不嫌大的便道,“這種話也能編排,豈不是要把子恆媳婦的名聲都毀了?真真是狠毒,到底是誰說的,子恆媳婦不如把那人喊來,咱們都幫著你對峙。”

    其實宋家村也就這麼大,在場的又是訊息靈通的三姑六婆,誰家一有風吹草動,哪個不知道的清清楚楚?況且蘇婉和宋子恆之前被四妹攔住又不是沒人看見,稍微一轉彎便明白了,如今說得這麼義正言辭,也不過是湊熱鬧。

    蘇婉並不如她們願,冷哼了一聲,道:“我坦坦蕩蕩,才不做那長舌婦,不然倒顯得跟她一樣了!她若是有那個編排人的膽量,當著大夥兒的面自己出來承認且道歉了,我倒願意高看她一眼,若像個縮頭烏龜,便當我沒說罷。”

    蘇婉這話把周圍火上澆油的人噎得不行,一個個訕訕笑著附和她的話,蘇婉畫風一轉:“當然我心中還是很感激嬸子們肯為我出頭的,也謝謝你們沒有聽信那人的造謠。”

    大夥兒面上這才好看些,一個個說著不用謝,那語氣端的是嫉惡如仇,這會兒人群外又傳來一個聲音:“大夥兒都圍在這裡幹甚?”

    都聽出是宋老爹的聲音,眾人讓了條路給他進來,宋老爹一看蘇婉背了包袱要走的架勢,妻子和兒子左右拉著她不放手,便皺了下眉,還沒問到底怎麼回事,便有人熱心的解釋他小兒媳婦是如何被人編排詆譭義憤填膺的,說完還道:“老宋頭啊,這次你可千萬別怪子恆媳婦,她是真受委屈了,名聲差點就叫人給毀了,能不生氣嗎?”

    宋老爹聽得也是一臉怒容,他剛和兩個大兒子去地裡回來,此時宋有根宋有福還扛著鋤頭,眉頭一豎便有了幹架的氣勢:“到底是誰這麼壞心眼,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眾人都推說不知道,還有人學了蘇婉剛剛那番話,道:“還是子恆媳婦大氣呢!”

    宋老爹沉吟了一下,這才看向蘇婉道:“子恆家的,我知你心中有氣,然這麼大的事你一走了之也解決不了問題,還是先進屋歇會兒,到中午我便去請了村長來主持公道,定要那人給你一個說法。”

    蘇婉遲疑了會兒,才不情不願的道:“那就看在爹的面子上吧。”說著掙開了宋子恆的手,率先踏進了院子,宋子恆忙跟眾人打了招呼,也跟了進去。

    一直跟著蘇婉進了屋,宋子恆才放下心來,妻子回孃家本身沒什麼事,但按照岳父岳母那護短的性子,這事便絕無善了的可能了。他倒也不是向著那四妹,可四妹到底是村長的女兒,村長又幫他們家良多,處理過了未免顯得忘恩負義,再者雖是他家在理,妻子難免也要落一個得理不饒人的名聲。

    然妻子正在氣頭上,就算她不氣的時候,宋子恆也不敢過分把事情揉開了講與她,只怕不管如何說都會被她冠上一個為了幫四妹而找的藉口。幸好他爹及時回來攔住了她。

    “娘子。”宋子恆放柔了語氣喚道,手剛上牽上去,蘇婉毫不客氣的甩開,走到床上坐下,“別以為我就原諒你了,你那四妹妹的事,可得好好與我講講!”

    “什麼四妹妹,你這醋勁也忒大了些。”宋子恆哭笑不得,走到床邊挨著蘇婉坐下,蘇婉甩了他一眼,臉上雖有些嫌棄,到底沒挪動,只聽他如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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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當事人都走了,看熱鬧的三姑六婆也只能遺憾散場。

    宋老爹進到院裡,就問宋母:“是不是因為前陣子有許多後生在咱們院外逗留的事?不是都瞞著子恆媳婦的嗎,怎麼鬧成這樣?”

    宋母點頭,宋小妹給她爹盛了碗紅薯粥出來道:“還不是那個四妹,以前就拿這事到處亂說,三嫂怎麼樣村裡人都是知道的,自然不信她的話,她還不死心跑到三哥面前造謠。”

    宋老爹端過碗就喝了一大口,這才看向宋母,又問:“所以四妹的事你們早知道?怎麼沒人說?”

    “我看村裡也沒人信她,再說她一個快及笄的姑娘家,正是找婆家的關鍵時刻,要是為著這事受了牽連,村長他婆娘鐵定要記恨上咱們家了,所以就沒計較。”

    “胡鬧!”宋老爹把放在地上,自己往門檻上一坐,臉色鐵青,“你早計較了,私底下跟村長一說,叫管住四妹的嘴,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能影響什麼找婆家?現在她都到子恆他們跟前造謠生事了,別說他媳婦了,就是你兒子也不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宋母臉色有些訕訕的:“當時咱們都在鎮上做工,早出晚歸的,又累又困,我也就沒細想,哪知道那四妹竟然這麼過分。”

    張氏也幫婆婆說話:“爹,這也不能怪娘,那日小妹一聽四妹說,便罵了幾句叫她不準再亂講,我們便也以為她會消停了,誰知道姑娘家的竟然這麼大膽。”

    “哪裡是大膽,這分明就是沒臉沒皮,都欺負到咱家來了。”欺負的還是他們家那個沒人敢惹得活閻王。李氏想到這兒不由得有些幸災樂禍了,兩個都是不好惹的主兒,就跟狗咬狗似得,“幸好爹及時回來,拉住了弟妹,不然真讓她回了孃家,親家對弟妹的看重程度咱們都是見識過的,當初她氣了爹孃摔門就回孃家了,若換做是我孃家,還不拿繩子捆了連夜就送過來?親家直到第二日小叔親自去接,才放心讓弟妹回來呢,如今被他們知道弟妹如此讓人汙衊,還不氣得帶上家丁就打過來!”

    說到這裡李氏還有些遺憾看不到撕逼。

    宋母臉色一變,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幸好老頭子回來得快。”

    宋有根囫圇吞棗的喝了兩大碗粥,放下碗便道:“欺人太甚!爹,我這就上村長家理論去,就是他女兒也不能這麼欺負人。”

    宋有福也道:“大哥,我和你一塊去!”

    兄弟兩還沒走出院子,房門打開了,宋子恆走了出來,宋有福道:“三弟,我跟大哥去村長那裡理論,你嘴皮子厲害,也一道來吧。”

    “等等。”宋子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蘇婉“相信”他與四妹真的半毛錢關係,外帶簽下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這會兒出來已經沒有了平日的春風滿面,反而有些沉默,臉上也沒帶多少笑意,沉吟道,“今日鬧這麼大,想來村長也知曉了,咱們就在家等著,端看他什麼態度吧。”

    在宋子恆身後的蘇婉迅速入戲:“哼,他要是不帶他女兒上門負荊請罪,別想我會原諒她!”

    宋老爹點頭道:“子恆說得對,這回得他們上門道歉才是。”

    宋子恆果然料事如神,蘇婉才吃完早飯,那村長便押了四妹過來請罪了,旁邊還有個穿著半新布裙、聳拉著嘴角看起來很有些盛氣凌人的婦人,村長的態度倒很誠懇,一進來便鞠躬:“真是對不住啊宋老哥,我們家四妹實在太不像話了!幸好沒釀出什麼禍事出來,不然我這心裡真真是放不下啊!”

    宋老爹親自扶了村長,道:“確是萬幸沒出大禍,不然我也不知該如何辦了。”

    村長連連點頭稱是:“萬幸萬幸,不然我真的沒臉見人了。”說著狠眼一瞪,罵道,“你個孽障,還不快些道歉,求子恆媳婦原諒你!”

    那四妹紅著雙眼含恨瞪了蘇婉一眼,不吭聲,雙手捂著半邊臉頰,想來是被她爹打了。

    宋小妹在蘇婉身後嘀咕道:“村長這回竟然捨得打四妹,四妹她娘都沒能攔得住,看來確實是被她氣狠了。”

    四妹雖是排行四,卻是在堂姐妹中排四,她其實是村長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兒,長得漂亮嘴巴又甜,她娘疼到骨子裡了,平日連重話都捨不得說一句,今日卻被她爹扇了一巴掌,她倒是不恨她爹,把錯全歸到蘇婉頭上了,更狠她讓自己如此丟臉,如此狼狽的出現在子恆哥面前。

    其實蘇婉也想嘆氣,這事原在她看來都沒什麼,放到後世倒是笑談一樁,證明她魅力不小,所以那時四妹當著她的面說,她也沒反應,直到後來一鬧,反而越想越明白,這是古代,名節可以逼死女人的時代,若不是她既嫌外面無甚可玩的,又沒個小夥伴讓她出去串門,索性連院子都不用出,在宋家村村民們眼裡便成了十足的守婦道有規矩,甚至成為被婆婆們用來教訓愛串門不著家的媳婦們口中的“別人家媳婦”,稱得上是宋家村新媳婦中的楷模,所以並不相信她會故意勾搭那些年輕後生——但凡她過去表現得活潑愛交際一些,現在就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蘇婉這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她之前看那四妹也就比宋小妹大個一兩歲,還是個孩子,只當她是無心的,如今被她毫無悔改之意的瞪著,心裡頭轉過彎來,自己之前沒想明白,作為土生土長的宋家村人的四妹哪會真的不知事情的嚴重性?怕是她心中最清楚不過。

    若宋家人也認為她蘇婉是個水性楊花的,縱使蘇老爹是宋老爹的救命恩人,這樣不守婦道的兒媳婦也不能要。

    想明白的蘇婉在心頭一笑,就算沒有自己,將來也還有太傅千金的柳小姐,怎麼也輪不到她宋四妹,說不定到頭來為他人做了嫁衣。不過她之前是真的低估了這姑娘,年紀再小,在這個時代都是可以嫁人當孃的了,再不是孩子。

    那村長娘子之前忍了氣,以為有了個臺階蘇婉會識相的下來,哪知道她瞧都不瞧自己女兒一眼,態度著實氣人,頓時就不能忍了,挑眉道:“喲,不過是孩子小不懂事罷了,也沒鬧出什麼事來,瞧你們這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

    “你這愚鈍不堪的蠢婦!”村長指著他媳婦氣得說不上話來,揚了手便一巴掌扇過去,“你還敢說,若不是你不給四妹學好,叫她小小年紀就如此長舌,今日也不至於差點叫子恆媳婦受了罪!你……”

    村長的話沒說完,被他媳婦打斷了,他媳婦柳眉倒豎,捂了臉咬牙切齒:“你打我?”看樣子竟是要撲上去撕回來的架勢,被宋母和張氏強拉住了。

    “看在村長叔的面子上,我敬你一聲嬸子。”被幾人小心翼翼瞧著的蘇婉這會兒卻沒氣得跳腳,當然臉色沉得讓人一眼便知她很生氣。蘇婉這會兒終於正眼瞧了四妹一眼,道,“若嬸子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待會兒我就敲鑼打鼓,在村裡走上一圈,告訴大夥兒,就說前陣子在他們跟前說我的是你們家四妹,當然我會記得轉告嬸子的原話,四妹只是年紀小不懂事的,叫他們犯不著一副天塌下來了的樣子。”

    村長他媳婦願意叫四妹跟著過來道歉,原因就是蘇婉他們今日並沒有把四妹的名字囔出來,如此一來只要兩傢俬底下解決便好,村裡人心中杜明是一回事,只要沒鬧到檯面上,瞧著村長的面子,也不會亂跟人嚼舌根。

    蘇婉這話便掐住了村長媳婦的命脈,她也顧不上計較被男人扇一嘴巴的事了,忙陪了笑給蘇婉道歉,又暗中掐了四妹兩下暗示她好好認個錯。四妹倒是聽她孃的認了錯,蘇婉便不再理他們,擡腳便進了堂屋,拎了大娃的耳朵:“叫你們認真背書,眼睛往哪裡瞧呢?”

    大娃哇哇大叫:“三嬸,輕點啊。”

    村長看著蘇婉離去,有些惴惴的問宋母:“老嫂子,子恆媳婦她這是……”

    宋母還沒說話,宋子恆臉上倒真是露出了笑容,鬆了口氣的感覺:“娘子如此便是原諒四妹了,只不過四妹下次再不能如此了。今兒耽誤許久,村長叔快回去忙吧。”

    村長媳婦還有些難以置信:“子恆媳婦一句話都沒說,真的原諒我們四妹了?”

    “放心罷,我這媳婦是說話算數的,她之前說只要四妹誠心道歉,她便不再追究。”

    聽宋母這麼說,村長一家惴惴不安的走了,進了自家院子,村長媳婦還道:“子恆那媳婦好大氣性,看樣子倒把老宋頭一家都給吃住了,那李氏嘴巴向來厲害,她說話時卻也不敢做聲,竟老實了!”

    村長眉頭一皺:“你到底想說啥?”

    “我就怕她這會兒說不計較,另一頭又真的敲鑼打鼓叫全村人看咱們四妹的笑話,四妹還得議親呢……”村長媳婦走了許久的眉,這才咬牙道,“那一籃子雞蛋,還是送過去吧,拿了咱們家的東西,她總不會亂說了。”

    “我早就說拿了去給宋老哥家賠罪,是你撒潑打滾死活不讓。如今你自己送過去吧,不會說話就閉嘴,別一張嘴又把人給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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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宋母沒成想還能從摳門的村長媳婦手裡得一籃子雞蛋,驚嚇之餘還有幾分高興,當下便叮囑大媳婦做中飯時記得多炒兩個雞蛋。

    蘇婉好似不受任何影響,繼續著她的小班授課,宋子恆在門外聽了一會兒,臉上便露出了幾許笑意,他原本叫妻子教侄子們唸書,也不過是想著她平日沒事幹,打發下時間,再者,不管教的好不好,總比叫幾個侄子無事時瘋玩好些。

    她竟能教著他們寫字,各項意思理解的也不差,這倒是出乎宋子恆的意料。

    然而宋子恆還沒高興一會兒,想起另一件事,心頭確有幾分擔憂,照小妹的說法,就是那日她們鎮上了一趟之後,之後幾天院門口常見到有年輕小夥子探頭,後來許是見不到他娘子,便又各自散去了。

    而宋子恆這會兒另有擔心,如今民風還算淳樸,或許大部分都是湊熱鬧的,自然等不到人出來便放開了,若碰上那有心幹壞事的,特意等他爹和兄長兩個不在家時闖進來,家裡平日也就他妻子和小妹奶奶幾個,老的老小的小,並不頂用,那才是真的要糟。

    到底他該如何未雨綢繆?

    宋子恆還沒想出好對策來,一晃一天便過去了,吃了晚飯,一家人又坐在院裡乘涼,宋子恆才說起正事。

    “我昨晚和娘子討論過了,這葡萄酒口感醇香,回味無窮,像爹平日並不愛喝酒,也能喜歡上它的味道,便想放到外面去買,應該會有更多人喜歡。”

    “賣酒?那不就成商戶了嗎,不行不行。”宋老爹一聽,想也不想的忙擺手。

    “自然不是叫我們去賣,咱們對經營之事一竅不通,恐也賣不起來,若真有利可圖,倒能和岳父商量一起做,岳父家有鋪子,他又擅長做生意,定能把酒賣出去,咱們家種葡萄和釀酒,日後岳父賣的酒越多,需要的葡萄也越多,這也是個問題。”

    宋老爹這才眼前一亮,但又有些遲疑:“這樣是不是太麻煩親家了……”

    蘇婉笑了:“若能賺錢,又有什麼麻不麻煩的。”

    宋母聽得心動,三媳婦在孃家享過福,是個頂頂挑剔的,平日叫小妹折騰出那麼多他們都沒見過的新鮮吃食出來,大家吃的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可也沒見她多高興,而今她如此喜歡這酒,竟還想拿去賣,可見是真的好東西,況且連兒子也覺得好,那便是真的好了,應該能賺錢。於是忙道:“這主意好,子恆明年院試,若過了便要去京裡考舉人,又是一大筆費用,能趁著現在多賺點錢,日後去京裡也能手頭寬鬆些,我聽說京裡達官貴人多,要考得好一些,便要花錢打點,不然落榜都有可能。”

    平日聽他娘這話宋子恆只會好笑,這會兒卻沒吱聲。宋老爹啪嗒啪嗒抽了兩口煙,道:“若是平日,你說的我當然照做,但這次要把親家拉過來,可得小心些,不然賣不出去,咱們不打緊,就是幾串葡萄,浪費些功夫罷了,親家那兒可是實打實的銀子,縣裡鋪面的租金可高著,一個月租金都夠咱們一家大半年了。”

    宋子恆點頭,宋老爹又道:“你們先說說打算,也不能咱們覺得這酒好就拿去賣,萬一別人不喜歡呢?”

    “等閒應該沒人買這個酒,但若是那些富貴人家,便不會在意價格了,越珍貴越好,自己喝亦或是送親友,也是體面的禮物。當然爹擔心的亦有道理,是以,待酒完全釀好,我會和娘子挑個時間帶上葡萄酒去岳父家一趟,先聽他老人家如何定奪。”

    蘇婉悠悠的道:“我爹的口味我是知曉的,這事絕對沒問題,我能打包票,與其浪費時間,倒不如趁著如今各家的葡萄還沒摘掉,商量那幾個錢都摘回來,俱釀成酒送去給我爹,逢年過節我爹生意上的朋友都要來往,這酒往他們杯中一倒,我就不信他們不會喜歡。再者這酒也適合女子,我娘常跟那些個太太們來往,多請她們喝上幾回,日後咱們開了鋪子,何愁沒人來買?”

    宋子恆說得隱晦,蘇婉因著是自家爹孃,無所顧忌,便直白許多,意思其實都差不多,但蘇婉這麼一說,眾人的眼神才變的,真正心動起來,唯獨有一個顧慮。是宋母先提出來的。

    “去大夥兒家收了葡萄回來倒是沒問題,可若賣不出去,可不是白白浪費錢和功夫?”

    李氏也揚聲道:“對啊,再者咱們花了錢,又辛苦釀了酒,前一批賣不到錢,都給親家喝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二嫂自然是不知的。”

    “咳咳。”宋子恆忍不住打斷了蘇婉的話,雖然說得也有道理,可哪有說自己爹孃是羊的……

    “爹孃,我先給你們算一筆賬,你們再決定要不要幹吧。”宋子恆清了清嗓子道,“五斤葡萄加一斤半糖,大概能釀出三斤左右的葡萄酒,而這葡萄酒的定價,至少是一兩銀子一斤。”

    只聽得周圍倒吸氣的聲音,宋有根兄弟倆一向只聽他爹孃的安排,這會兒也忍不住咂舌:“就算一個月只賣出十斤,那也儘夠了,給親家分一半,咱們還淨得五兩銀子!”

    宋小妹也附和道:“咱們自家種的葡萄,又不花錢,就是現在葡萄不夠,找村裡人買也用不了幾文,反正各家都種了,也吃不完,能賣錢他們也高興。”

    張氏問:“山上還有野葡萄,不知道能不能拿來釀酒?”

    “自是可以的。”蘇婉點頭道,心想這就吸氣了,她還是不把自己心裡的定價拿出來,想了想又道,“還有一點希望爹孃知曉,葡萄酒也是酒,跟米酒一樣,越是陳年的老酒,越醇香綿長。”

    有了蘇婉這話,宋老爹不再遲疑了,拍板道:“那就幹吧,近日地裡也無甚可忙的,明日叫你娘去各家打招呼,吃不完的葡萄都別摘了,留給咱們家,老大老二和我去山上摘野葡萄,其餘人在家釀酒。”想了想,宋老爹又道,“子恆媳婦繼續教孩子們唸書吧,這些活兒交給你嫂子們便是。”

    李氏眼睛一轉,道:“爹,弟妹的孃家只管賣酒,還能分一半銀子。我孃家兄弟不會做生意,力氣卻是有的,不如喊他們過來幫忙釀酒吧?”

    宋母唾她:“就這點活,小妹和子恆媳婦都幹得過來,你倒想偷懶!”

    李氏連忙道:“我又不是說現在,但日後做得大了,咱們幾人肯定忙不過來,語氣請別人,還不如請我孃家兄弟呢!”說著又看了張氏一眼,“還有大嫂的孃家兄弟。爹孃總不至於那麼偏心吧,都是你們家媳婦,叫了弟妹的爹孃進來空手賺錢,卻把我和大嫂孃家撇在一邊。”

    張氏本來想說話,這會兒也默默地閉了嘴,說起來她孃家比李氏孃家還差些,最小的弟弟至今未娶上的媳婦,都嫌他們家窮。自己以前是沒辦法,但如今眼看著有希望,若能拉扯一把孃家,也是好的。

    “這釀酒的法子是我想的,我便先把話說在前頭了。”蘇婉毫不客氣的道,“這酒以後改名就叫紅酒,對外只說是用幾種特殊材料釀製而成,可別叫人輕易猜出只用葡萄便能釀成。”

    宋子恆挑眉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其實葡萄酒釀起來並不難,只是沒人想到罷了,若照娘子的說法,別人便無從而知了。”

    李氏私以為蘇婉這話就是故意對她說的,很有些不滿,但宋子恆這般一解釋,她便不敢多說了,若再爭辯,豈不是顯得她很想叫外人知道釀葡萄酒的方子?她又不是傻子,有錢自然自家賺,誰願意叫別人摻一腳。

    蘇婉洗完澡回到房裡,沒一會兒宋子恆也洗漱完回屋了,其他人還在院裡頭閒聊,聲音斷斷續續的,宋子恆悄悄從身後摟了蘇婉的腰,在她耳邊柔情蜜意的喊了聲:“娘子……”

    蘇婉挑了挑眉,轉頭看他。宋子恆見她臉色並無不悅,便把鼻尖貼上去對著她的,親暱的蹭了蹭,輕笑道:“娘子今日好大氣性。”

    聽到這個蘇婉又換了副表情,冷笑一聲:“是你說她與你是同一族,同族不通婚,且你向來只當她是妹妹,並不接觸,我這才放她一馬,若讓我知道你在哄我,你就等著瞧吧!”

    宋子恆低笑一聲:“娘子甚是威風,我又怎敢欺瞞於你,況且事實本就如此。”雖早些年也有人破了例,但那兩家都遷到外地去了,村裡人等閒都不提起,他也確實從未對那小丫頭有什麼想法,若不是她來自家來得勤,恐怕他都記不清她的樣子。

    “信你一次罷。”蘇婉說罷挑眉,月光映襯得眼底波光,媚氣橫生,學著那四妹嬌滴滴的喚了一聲“子恆哥哥”,只是語氣百轉千回。

    百鍊鋼成繞指柔。宋子恆何曾見過如此仗勢,只覺得半邊身子都酥了,這才是真的甜到心坎裡。不客氣的靠在蘇婉身上,將她摟進懷中,既是調笑又有些期待的道:“娘子,再喚一聲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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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8:27: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把人的心勾得七上八下,蘇婉又惡劣的收回了臉上的表情,推開宋子恆,轉身到了床前。剛把帳子掀開,還沒躺進去,卻被人從背後摟住了腰,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往她身上壓,蘇婉整個人都撲在了床上。

    “娘子,再喚一聲吧。”宋子恆不依不饒的在她耳邊吹著氣。

    蘇婉把臉從被子上擡起來:“不要。”

    宋子恆低頭,看著眼前精緻小巧的耳廓,竟鬼神使差的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蘇婉便像被碰到了開關的機器人一樣,渾身一顫,動作之大,竟把毫無防備的宋子恆從身上掀了下去。

    蘇婉忍著笑撐起上半身,扭頭,與宋子恆四目相對。

    大眼瞪小眼。

    宋子恆覺得他此生最受挫的事,都在今日經歷了個遍,在今晚畫上一個完美的句點。簡直叫人畢生難忘。

    蘇婉還在強忍著笑,她之前純屬是生理反應,但這會兒看到宋子恆難以置信卻又要故作鎮定的表情,是發自內心的想要笑,是她厚道才沒有大笑出聲。

    “相公你沒事吧?妾身向來怕癢,所以反應大了些,並非故意為之……”

    蘇婉亮晶晶的眼神配上滿是內疚的神情,只讓宋子恆更覺得窘迫,他也是愛面子的,在妻子面前丟了這麼大的醜,形象盡毀,也委實掃興了些,原本心頭還有些想法蠢蠢欲動,也只得按下不表。

    “是我唐突了。”宋子恆掩飾般的匆匆掀開薄被,躺了下來,“天色不早了,娘子也早些睡吧。”

    宋子恆尷尬得恨不得立馬將這事翻篇,蘇婉自然也不會沒眼色的提起,也若無其事的躺了下來,閉上雙眼準備睡覺。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宋子恆心情才平靜下來,身子往蘇婉的方向挪了挪,手也輕輕的擱在了她的腰間。

    蘇婉猶自閉著雙眼,微不可查的勾了勾脣,呼吸漸漸變得平緩綿長。

    一夜無夢,蘇婉醒來時床上就她一個人了,宋子恆照例天沒亮便趕去了縣裡,而宋家其他人已經忙活開來了,宋小妹已經跟著蘇婉幹過一次,像模像樣的帶著張氏和李氏兩人,把家裡可以裝葡萄酒的瓦罐統統搬了出來,先用井水沖洗乾淨,再一一放到燒沸的水中煮半刻鐘,最後把煮過的瓦罐全都搬到院中曬乾。

    張氏一邊往灶裡添柴一邊問:“小妹啊,將這些罐子放進鍋裡煮又是為著什麼?”

    宋小妹回道:“我也不太清楚,估計這樣才能徹底洗乾淨吧。”

    “依我看就是瞎折騰人,沒見過這樣窮講究的,那劉大娘家中釀酒也沒煮罐子。”李氏往蘇婉的屋子看了一眼,每日睡到日曬三竿,光吃不做,公婆竟一句話也不說!越發忿忿不平,“敢情不要她動手,站著說話不腰疼呢!”

    宋小妹聽著不高興的看了李氏一眼,“劉大娘家釀的酒可買不到一兩銀子一斤。”

    “是啊。”張氏打圓場道,“小妹和三弟妹上次這樣釀成了,咱們照著這法子做,總不至於出錯。”

    蘇婉穿戴整齊出了屋子,院裡大娃和二娃兄弟兩一個在下面扶著梯子,一個在梯子上面摘葡萄,他們兩幹這活最是拿手,宋小妹在底下舉著的籃子沒一會兒便裝滿了,張氏在井邊打了水,將葡萄一串串放進水裡略略清洗了一遍,便放在洗乾淨的井蓋上晾,李氏也淨了手,將晾乾的葡萄一串串捏爛放入乾淨的瓦罐中。

    幾人分工分明,配合也默契,張氏李氏兩個幹起活來宋小妹也趕不上,蘇婉更是隻有旁觀的份,眼看著李氏填了半罐子葡萄進去,蘇婉忙阻止了她繼續動作:“這一罐倒了白糖進去,封住口子搬回屋內便行了。”

    “可是還沒填滿。”

    宋小妹把新摘下來的一籃子葡萄送過來,聞言笑了:“是我忘記跟二嫂說了,等過十幾日酒出來了,便會滿至罐口的。”

    李氏聞言眉開眼笑:“竟能釀出這麼多酒來?”

    蘇婉吃完早飯,宋家院裡的葡萄差不多也被摘完了,大娃從梯子上下來,熱得滿頭大汗,竟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弟弟:“咱們去隔壁院裡幫奶摘葡萄吧?”

    既是出錢買葡萄,宋家村的人都求之不得,一個個在家中翹首以盼,宋母第一家去的自然是與她關係好的財富嬸家,就在這隔壁,他們沒栽太多樹,院中大半竟是葡萄藤,結的葡萄自然也要比宋家多出許多,往年連一半都吃不完。

    二娃聽著也意動,躍躍欲試想要繞開他們孃的目光溜出去,卻被黃雀在後的蘇婉捉住,蘇婉搬了條凳子坐在大門口,挑眉看向兄弟兩:“忙完了便回來背書吧。”

    大娃頓時一臉的傷心欲絕,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爭取到福利,立刻被望子成龍的張氏趕進了堂屋。沒一會兒,朗朗的唸書聲便從屋裡傳了出來,張氏臉上疲憊的神情頓時一掃而空,含著笑道:“若這酒能賣起來,真能賣到一兩銀子一斤的話,別說小叔進京趕考了,再蓋幾間房子也是夠的,大娃都十二了,再過幾年便要議親,沒間房子可不成。”

    說罷又看了眼宋小妹,道:“便是小妹日後的嫁妝,也能更厚上幾層,到了婆家腰桿子便挺得直了。”

    輕薄的夏衣已經不夠穿了,人們漸漸開始換上秋衣。宋家裡屋堆滿的酒罐子,蓋子已經遮不住那濃郁的香氣了,在堂屋裡唸書的幾個孩子整日沉浸在濃郁的芳香之中,有些鼻子靈的,經過宋家院子也能聞到隱隱的香味,便要打趣問一聲子恆媳婦又在搗鼓些什麼吃食,蘇婉吃貨的名聲已經宋家村人盡皆知了。

    自家的生意沒誰敢偷工減料,即便是李氏嘴上嘀咕幾聲蘇婉亂折騰了,手頭上也不敢掉以輕心,大家嚴格按照蘇婉第一次釀酒的程式,一點不敢出錯,成功率自然是百分之百。酒釀成了,宋家人既高興又緊張著,對他們而言,挽袖子幹活是吃飯的本領,第一罈子酒都成功釀出來了,便沒什麼不放心的,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要怎麼賣出去,才最讓他們擔心。

    畢竟全家為了這些酒,費了多少工夫,他們原先還擔心葡萄不夠,沒成想一聽說能賣,那架上沒摘的便不給孩子動了,因此每家竟能摘下幾十斤,宋家村百餘戶人,家家戶戶的葡萄收下來,竟有五百來斤,價錢倒是便宜,兩文一斤,加起來卻也花了整整一貫錢。

    宋老爹幾個在山上摘的野葡萄也有上百斤了,遠遠超出了預計,甕罐便不夠,宋有根兄弟趕著牛車去鎮上拉了整整兩趟甕罐回來,才堪堪夠用,也花去好幾百文,更貴的是那些白糖,前前後後買了五六兩銀子的白糖,宋母拿錢出來的時候心疼的齜牙咧嘴。

    投進這麼多本錢,若賣不出去,宋家人尤其是宋母,估計心疼的都要滴血了。

    發現宋家眾人看著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強烈,蘇婉整日依舊該幹嘛便幹嘛,並不受影響,倒是她這副胸有成竹的表現,無形中給了宋家人許多安慰和安全感。

    蘇婉不是心理素質好,而是很有信心,有錢人她上輩子接觸不少,甚至自己打拼十幾年的累積下來的身家,勉強也能擠進富豪之流,雖然這是古代,但是富人的心態都大同小異,葡萄酒本身不缺受眾,再加上宣傳得當,成為高階人士必用飲品,甚至讓它成為潮流,並不是難事。

    只可惜她現在沒有人脈,全靠蘇家父母,是以這葡萄酒的定位到底是高階還是中端,也只能看蘇老爹的交友圈子如何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即便初始定位不夠高階,好好經營下去,翻身也只是時間問題——可以說蘇婉對葡萄酒的期待,一點都不比宋家人的低,宋家人只求靠它吃飽喝暖,賺點閒錢便心滿意足了,而蘇婉是把它當成事業來期待的,若最後歷史軌跡不可逆,她能成名副其實的富婆,離了宋子恆未必就不能過得快活。

    在宋家人焦急又期待的心情中,蘇婉開始行動了,她把自己關在專門收拾出來存放酒的屋子裡半天,不知道鼓搗些什麼,等宋家人進屋時,便看到當中一罈子清透鮮亮,宛若仙露瓊漿的液體,色澤鮮亮,香味濃郁,看著便叫人愛不釋手,哪還捨得喝下去。

    這便是澄清好了的紅酒了,蘇婉給這罈子酒封好口,道:“這邊是釀成了,封了蓋放一旁便可,放置時間越長味道越足。”

    宋母不住的點頭:“這酒釀好竟是這樣?怪稀罕的,給我是捨不得喝的。”

    蘇婉笑了:“不稀罕點,人家怎麼肯花銀子買呢。”

    張氏忙道:“三弟妹果真是讀了書了,見識到底是我們不能比的。”

    蘇婉不欲跟她們多寒暄,直接道:“你們也看到了最終釀好的樣子,我現在把最後一道程式說與你們,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打了雞蛋清,攪拌後倒入酒中,過一會兒,便有雜質沉到壇底,咱們要把上頭的酒倒出來,如此反覆兩三遍,便能得到清透漂亮的紅酒了。這活兒做起來有些麻煩,倒的時候千萬不能讓底部渾濁的酒跟著倒出來。”

    “不麻煩。”宋小妹挽了袖子摩拳擦掌,欲要大幹一場的架勢,“三嫂放心交給我們的吧,定然乾的漂漂亮亮的。”

    倒是張氏注意到旁邊地上裝滿一碗的液體,便問:“這便是剛剛那壇裡倒出來的酒?不能用了嗎?”

    “當然。”

    李氏咂舌:“才一罈子便要舍掉整整一碗,這些加起來那得浪費多少酒啊。”

    李氏說出來在場幾人的心聲,宋母是恨不得不浪費一丁點酒。

    蘇婉只當沒看到她們眼底的心疼,淡淡的道:“還是那句話,羊毛出在羊身上,澄清過後的紅酒清透亮麗,叫人愛不釋手,便是貴些,也有人願意買,但你們看著其他壇中的酒,雖然都是一樣,看著卻差了一個檔次,能不能賣到一兩銀子一斤,倒真說不準了。”

    門外二娃探了個腦袋進來,笑嘻嘻的道:“我知道三嬸說的什麼意思,叫咱們切莫因小失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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