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蔡仲子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清越流歌)妻憑夫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51
發表於 2016-4-21 18:32: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那日回去後便與爹娘說過此事,爹孃道岳父大人見多識廣,一切只聽從岳父大人的安排,不過只有一點。”宋子恆笑道,“不過在此之前,還得先確認紅利如何分,那日我轉述了岳父的提議,被爹孃好一通教訓,我爹說便是自家人,也不能如此佔便宜,若要叫岳父大人吃虧,還不如不做這個生意。”

    “你爹真真是古板,我能吃什麼虧。”蘇老爹擺手道。

    “我知岳父大人並不在意這些,但我爹坦坦蕩蕩半輩子,敢拍著胸脯道一聲從未對不起過誰,岳父上次的提議,他委實不敢接受。”

    蘇老爹沉吟了片刻,問宋子恆:“親家想要如何,可與你說過?”

    “前期投入,無論是鋪面和人工,都是岳父出的,您還要出力照看生意,如今說一句兩家平分,已是我們舔著臉了,再多也使得,但若岳父再要推辭,別說我爹孃不肯同意,便是我也無地自容。”宋子恆語氣堅定的道。

    “子恆啊。”許是喝多了,酒氣上頭,蘇老爹忽然在宋子恆面前換了畫風,語重心長的道,“我也不怕你笑話,如今我的心思真不在生意上,我老了,沒野心了,唯一的女兒也嫁人了,還是嫁給你們這樣的人家,再沒什麼不放心的,我與你岳母,就等著你二人多生幾個外孫,日後便只含飴弄孫,安享晚年。然你與婉婉來找我,也確實是個好機會,需要用上我,我不可能不幫,生意一事你家無人方便出面,既是掛在我頭上,我拿一分利是必要的,待你日後高中,再找個妥帖的人將生意接過去,這一分利,我便當是女婿你孝敬我的,還給我外孫,也無人能說什麼。”

    “岳父既然也說就當我孝敬您,這一分利也委實太少了點……”宋子恆的話還沒說完,卻被蘇老爹打斷了,“子恆先聽我說罷。至於我為何願意幫你們將這生意做好,這話我與婉婉也說過,你現在還未走到那一步,卻也不能不考慮,提前做起準備。女婿你家境平常,然我知你是有志向的,唸書認字並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手頭有些銀錢,日後便能多為百姓做些事。”

    宋子恆聞言一陣沉默,半響後才道:“岳父所言甚是,子恆受教了。”

    “無非是吃的鹽比你多,見得多了,我年輕時走南闖北,也沒少聽聞書生一身傲骨,憂國憂民,卻又徒勞無力的故事,所以啊,光憑這才華,是很難叫你們如嘗所願的。”蘇老爹抹了一把臉,又道,“繼續說這生意,紅利的事咱們重新談。”

    聽蘇老爹這話有回心轉意的樣子,宋子恆這才笑道:“合該如此,岳父能想通,真真是太好了。”

    蘇老爹含笑道:“實則我見這紅酒甚為叫人喜愛,無論愛不愛酒的人都喜歡,著實叫我驚訝,想來日後開了鋪子,買的人應該比我料想的要多,既然如此,便不能小打小鬧了,能做多大咱們便做多大。”

    “一切全仰仗岳父大人,是以這紅利,岳父若拿得少,更叫我於心不安。”

    “不是我自誇,這事確實得靠我,若真做大了,除非你兩個兄弟能立得起來,否則再難找到可靠之人託付生意,然我聽婉婉說平日都在家教你那幾個侄子認字,由此可見他們也想叫子孫出息,便不可能考慮接手生意。十之八/九還是要落在我頭上。”

    “岳父高見,實則是我兄長平日只會種地,便是有心想替岳父分憂,他二人加起來也比不過岳父。”

    蘇老爹被恭維得通體舒暢,笑著與宋子恆又喝了兩杯,才道:“如今我這倒有一個注意,聽與不聽便只在女婿你了。”

    宋子恆洗耳恭聽狀:“請岳父賜教。”

    翁婿兩個相談甚歡,氣氛正好,一頓飯自是吃到月上枝頭,兩人都喝醉了,被家丁送回房間便癱在床上酣睡。

    宋子恆酒品一如既往的好,並且他下午已洗過澡,蘇婉便只給他擦了臉和脖子,再換了裡衣,酒氣倒不是很濃了。忙完這些她已經開始眼皮打架了,曾經的夜貓子,如今也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叫丫鬟打了水來,泡了個熱水澡,一躺床上便沉沉睡去了。

    宋子恆陪蘇婉住了兩晚,第三日歇過中午後,便趕了車帶蘇婉回去了,送走女兒女婿,蘇太太既高興又不捨,她高興的是小夫妻倆感情好了,如膠似漆的,照著如今的情景,離外孫出來也不遠了,日後她再沒什麼擔心的。宋家千好萬好,就是離自家遠了些,來往忒不方便了,不圖他們住在縣裡,便能在鎮上,她偶爾去上一兩次也使得了,親家公親家母議親的時候接觸過幾次,還有親家奶奶,俱是和氣之人,可女兒嫁過去是弟妹,上頭兩個嫂子,誰知道好不好?

    主要是那次家丁送女婿回去,回來後她仔細問過,家丁只看一眼,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那日李氏話最多,他聽了幾耳朵,便稟報了,蘇太太后來一琢磨,心想這個李氏不像是個好相與的,而後蘇婉回來,住得這麼些日子,蘇太太雖未說出來,卻隱隱覺得她脾氣比做姑娘家時好許多了,自個兒養了十幾年的姑娘,受不得一絲委屈,向來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如今竟也學會了收斂,縱是交好的太太們都讚一句大方得體,蘇太太心頭也只覺酸澀,沒有厲害婆婆,卻有個厲害的妯娌。

    蘇太太收起了心情,問丈夫:“前兩日我與你商量的事,到底如何說?”

    蘇老爹心情不錯,笑道:“待我合計合計。”

    “這有甚麼好合計的,不就是幾句話的事,照女婿對婉婉如今的看重,他定不會反對,你為何不先與他透個底?據說親家平日都聽女婿的。”

    “婉婉與你說的?”

    蘇太太點頭。

    “你們女人真是頭髮長見識短!”蘇老爹一拂袖,踏進了客廳。“親家再看重女婿,也不會事事聽從,再者,你把女婿當何人了?當初他願意娶婉婉,便知他有多孝順親家,他如今縱是再看重婉婉,也絕無可能放著親家在宋家村,主動提出讓婉婉來縣裡。”

    蘇太太一聽,連連點頭,問道:“那你說如何?若是女婿不提出來,親家更不可能說,難道叫咱們去提?”頓了頓又道,“也不是不可以,就怕親家覺得咱們管太多,更不同意了。”

    “這事你就別操心了,我自有辦法。”蘇老爹道,“下個月鋪子便能開起來,年後能分一次利,見著錢,親家心中開懷,那個時候順勢提一提,他們同意的機會也大許多。再者,到明年,他們也成親一年了,若婉婉懷孕了,自然無法侍奉公婆,反倒要公婆照顧她,然婉婉從小嬌慣,懷孕折騰一番,為著她肚子著想,親家也願意她回孃家住的,若她沒懷孕,自然是夫妻倆聚少離多的緣故,為著孫子,親家更是願意的,只有一點,現在你給我好好繃著,萬不可提前在親家和女婿跟前透露出這個意思,若親家知道咱們這麼早便在籌謀著,恐怕要心生芥蒂了。”

    蘇太太沒在意丈夫徒然加重的語氣,只眉開眼笑道:“我自不會拖你的後腿,只要你能把這事辦成,叫我做什麼都行。”

    宋子恆是算了時間回去的,如今天氣不熱,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風吹著也不冷,秋高氣爽天氣格外舒服,趕路的過程自然也輕鬆愉快,過了松林鎮後,太陽漸漸的往西邊落,染紅了半邊天的雲霞,蘇婉背對著宋子恆靠在他身上,欣賞著日落的整個過程,太陽漸漸隱沒在視線中,晚霞依然燦爛燃燒,美不勝收。

    蘇婉和宋子恆已經到家了。

    “三叔,三嬸。”牛剛停下來,蘇婉還沒下車,便見著幾個孩子笑嘻嘻的跑過來,三娃一把抱住蘇婉的腿,“三嬸你可回來了。”

    “這麼想我啊,還是想我帶好吃的回來?”

    三娃一臉的純真:“都想。”

    蘇婉笑了,摸了摸他的頭,又看了大娃二娃一眼,大娃忙道:“三嬸,我想你可不會這麼膚淺!”

    宋子恆笑道:“那你是怎麼想三嬸的?”

    二娃一臉壞笑:“昨日我還聽大哥念什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什麼的。”

    話剛落音,宋子恆正好握著手中的繮繩不輕不重的往他們身上抽了一下:“不好好唸書,竟看這些東西。”

    大娃憨厚的臉上寫滿了疑惑,他根本聽不懂二娃在說啥好嗎。

    “三哥,三嫂。”宋小妹聽到動靜也立刻出來了,臉上同樣漾滿笑容:“昨兒聽爹說三哥和三嫂今日該回來了,這幾個一天都沒肯出去,就守在院裡,一聽到動靜便往外跑,可算是等到你們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52
發表於 2016-4-21 18:39: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宋子恆在熊孩子們的擁簇下將牛車趕進了院子,蘇婉在拉著宋小妹敘舊:“多日未見,小妹越長越水靈了,瞧這小臉蛋,白嫩嫩的。”

    “三嫂別打趣我了。”宋小妹經常個被蘇婉翻來覆去的誇著,倒不像以前那般臉紅,大大方方的任她打量。

    宋子恆將板車卸下來,把牛牽進牛棚中,回到堂屋,問道:“小妹,爹孃呢?”

    “爹和大哥二哥去地裡了,娘她們在後面收谷。”

    宋小妹的話剛落音,院外便傳來動靜,張氏李氏各挑了一小擔穀子進來,宋母在後頭跟人聊天,走得便比他們慢些,張氏與李氏一進來,看見牆角屋檐下立著的板車,便知是宋子恆接蘇婉回來了,張氏揚聲問:“三弟妹,你回來了嗎?”

    “大嫂一回來便喊我名字,可見是想我的。”蘇婉應了一聲,走出來一看,問道,“今次就這些收成嗎?”

    “怎麼會。”張氏失笑道,“這是最先曬的那些,已經曬乾了,便挑回來,那些還沒幹的,反正要繼續曬,便放那兒了。”

    蘇婉點頭道:“大嫂二嫂也累了,快放了擔子進了歇歇吧。”

    張氏李氏將東西放好,才到井邊打水洗了把臉,進屋後,李氏見著蘇婉越發白皙細膩的肌膚,半是羨慕半是沒滋味的道:“弟妹這些日子在孃家過得舒服吧?也就是爹孃開明,換了其他公婆,出了嫁的女人哪能動不動就回孃家住十幾天。”

    “嗯。”蘇婉淡淡嗯了一聲,隨手遞出一個盒子,“前些日子在我爹鋪子上選的,雖不是什麼珍貴物什,我瞧著做工倒也精巧,想著大嫂二嫂應該會喜歡。”

    因著蘇婉遞向的是張氏的方向,張氏便先接了過去,李氏一雙眼睛眼巴巴的看過去,盒子開啟,見著裡面彆著兩對一模一樣的耳環,眼睛頓時便亮了,張氏忙蓋了盒子要退回去:“這不能收,三弟妹,太貴重了。”

    “大嫂不收,難道是嫌小?”

    張氏哭笑不得:“怎會嫌小,這對耳環看著便是純銀的,想來不會便宜,弟妹若是給塊布或是些吃食,我便也厚著臉皮收了,這銀耳環是萬萬不能要的。”

    李氏內心很是想要,此時卻也不說話,她孃家自來不富裕,早些年她娘生不出兒子,一口氣生了一串女兒,後頭總算給她們生了兩個兄弟,但那麼多張口,光憑她爹孃幹活,有口飯吃就不錯了,嫁進婆家,總歸是不用擔心餓著肚子了,上頭嫂子也不是富裕人家,有著例子,公婆也不嫌她沒有嫁妝,妯娌兩個並不區別對待,除了前幾年生不出兒子很有些忐忑,丈夫平日說早晚休了她,終究也沒為著這個休妻,對她還是不錯的,再生了個白胖的兒子,李氏覺得她嫁人後反倒事事如意起來,再後來,她小叔考了秀才,眼見著還要精進考狀元當大官,當初那些因著她丈夫和大伯要賺了錢供小叔子唸書,覺得這是個無底洞便不肯讓閨女嫁進來的人家,如今見著她妯娌兩個眼睛都綠了,暗地裡怕是沒少悔青腸子。

    但是享小叔的福,李氏還沒想過要怎麼享,她自來不是有見識的人,以前覺得日日吃飯吃肉,便是享福了,後來小叔娶了妻子,因著她,他們家倒是隔三差五的殺雞吃肉,她又開始羨慕小叔媳婦起來,可這弟妹雖然沒個娘家兄弟,腰桿子倒比誰都挺得直,有個會掙錢的爹,爹親孃疼的,連公婆平日都不肯說幾句,自己更是霸王性子,吃不得半點虧。她早些還說些風涼話,然自兒子跟著大娃二娃一塊學字,她常日聽大嫂說什麼若大娃二娃能學著小叔一半,就謝天謝地之類的話,也慢慢轉過彎來,指望小叔,到底不如指望自家兒子不是?大娃二娃都般大小子了,大嫂都敢想這些,她兒子年紀小,希望就更大了。

    李氏到底不是傻子,知道為著兒子,也該像大嫂一樣,把蘇婉將活菩薩供著,萬一得罪了她,不願意教三娃,豈不是斷兒子前程?可她自來學不會奉承,掐尖要強倒是信手拈來,況且見著蘇婉那張臉,她便沒個好心氣,說到底是嫉妒,臉也撕破過,再難拉下臉來討好,索性婆婆有句話沒說錯,蘇婉這性子雖有些盛氣凌人,到底比那些不依不饒的強上許多,得罪了她,被她發過一通氣,便揭過去了,只要不叫她吃大虧,向來是不記仇的,便是自個兒讓她鬧不愉快,也從沒有牽連到三娃身上過的。

    李氏如今轉過彎來,打定主意要學幾分分寸,只要不將蘇婉得罪狠了,她便不會與自個計較。是以此刻縱是再想要將那對耳環收進手裡,卻又擔心蘇婉只是做樣子,並不誠心要給,若大嫂一推卻,她便收了回去,自個莽撞豈不是叫她不痛快?於是雖眼睛還不停往盒子上瞅,卻也學了半分不動聲色,閉口不開。

    李氏竟然不說話,蘇婉倒有幾分驚訝,但也沒表露出來,擺手滿不在乎狀:“嫂子喜歡,便是它的價值了,別看它不重,夥計說卻是京中流行的款式,縣裡還少人帶。”

    宋小妹好奇的拿了一隻起來,掂量一下道:“京裡的人竟還喜歡這樣輕的耳環?中看不中用。”

    “人家要的便是這份輕便。”

    張氏不懂欣賞京裡的審美,但見這耳環確實輕得很,心道她們兩對耳環,也比不上人家半個鐲子貴,又瞧著蘇婉神色,便收下了。妯娌兩戴好,各自一瞧,心裡頭都美滋滋的,李氏道:“還別說,京裡流行的款式就是好看,平日何曾見過這麼漂亮的耳環?便是輕便,戴著也舒服。”

    更重要的是又能叫村裡人羨慕了,李氏平日羨慕蘇婉,便喜歡以這種形式找平衡,前次地裡活忙完,她忙穿了蘇婉給的布裁的衣裳出來,都幾個月過去了,依然還有婦人羨慕她有個大方的妯娌,給的布都是少見的。如今戴上這對耳環,夠她炫耀一年了。

    宋母從外頭回來,一眼便見著兩個兒媳耳朵上的東西,便道:“子恆和他媳婦回來了?又給你們尋了些什麼?”湊近了一看,咂舌道,“乖乖,竟是銀耳環,還一人一對?真真是個不會合計的,手頭有點錢也禁不住這麼花啊。”

    頓了頓,又掃了兩個媳婦一眼,道:“不過你們弟妹就是這個性子,因著是一家人,對誰都掏心掏肺的好,你們也別見她不在意,拿了東西,可要記人的好才行。”

    張氏李氏連連稱是。

    蘇婉從廚房出來,聽到宋母這番話,笑道:“許是娘見著大嫂二嫂都有,你卻沒分,吃味了吧。”

    宋母笑罵道:“你個不知好歹的,替你說好,你倒這麼編排我。”

    “便是吃味,也沒關係,你是我娘,我短了誰的也不能短了孃的啊。”

    宋小妹不由的上前挽住宋母的另一隻手,道:“三嫂這張嘴真真是厲害,不知情的人還真道你是我娘的女兒了。”

    張氏湊趣道:“小妹這是怕娘更疼三弟妹,吃味了吧?”

    “我娘的心早往三嫂身上偏了,沒見著三嫂一回來,娘臉上的笑就沒斷過嗎?”宋小妹這話倒不只是湊趣,也有幾分認真加感慨。

    說起來,往常日日相處,她倒也不覺得,三嫂去孃家一趟再回來,很多事便看得真真切切的,別看三嫂進他們家們時日最短,還不到一年,在她娘心裡分量怕是半點不比大嫂差,大嫂孝順,對她娘恭敬有餘親近不足,二嫂更是一張嘴只會掐尖要強,不會討人歡心,三嫂性子雖叫人不敢招惹,對人卻如她娘所說,真真是掏心掏肺的,對她就不用說了,便是別人家說婆媳難處,放她身上也半點沒用,三嫂孝順大方,想來是識得字能看書,嘴巴也能說,對她爹娘更不像大嫂二嫂那般怕,倒是十足的親近,她娘自然也真心喜愛,時常被逗趣,三嫂回孃家的這些日子,娘怕是沒少想她。

    便是奶也都瞧在眼裡,那日在她面前透了幾分,叫她好生與三嫂學著,做媳婦的,只會孝順都沒用,能叫人歡喜才是真本事。

    蘇婉投其所好,給宋母的是一個款式沒甚看透,卻一看便知分量十足的銀鐲子,親自給宋母戴在腕上,宋母只覺手腕都沉了一截,眼睛都笑成一條線,嘴上卻道:“這麼重,幹活也不方便了,你花這個冤枉錢做什麼。”

    “便是不重,娘也捨不得戴著去幹活的。”

    “它能叫娘開心,豈是冤枉錢?”說著,蘇婉又給宋小妹點了個贊,“小妹所言甚是,娘幹活時收起來便是。要我說,也忙不了多久了,等過兩年,家裡條件好了,也僱幾個長工丫鬟幹活,娘啥事都不用操心,安心做個穿金戴銀的老太太便是。”

    “還穿金戴銀的老太太,你當我是地主婆啊?”宋母被逗笑了。

    蘇婉拉長聲音道:“怎能是地主婆……”

    “這還差不多。”

    宋母的話剛落音,蘇婉又悠悠的道:“日後相公出息了,當了大官,也給娘請個誥命,您就是老封君了,還做那地主婆幹甚,豈不是自降身價?”

    宋母半響沒出聲,指著蘇婉的手都在抖,竟是笑岔氣了,好半響換了口氣,才道:“真真是心大的,竟連地主婆都看不上……”

    眾人只當她故意開玩笑逗宋母開心,蘇婉倒有了些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慨,真想看看日後她說的一一都實現了,是不是能撈個先知噹噹。

    聽得外面陣陣笑聲,其中他孃的聲音最大最暢快,在書房裡拿了卷書的宋子恆也不由的笑了。心道他娘子的法子雖簡單些,卻也極為好用,如此一來,別說家中無人對她多日不歸一事說道,便是外人,也無甚可說的,比起對得起婆家,她們誰也比不上她娘子。

    與此同時,宋子恆也深深認同了他岳父說的那番話,真真是有錢好辦事,換了大嫂二嫂家的情況,外人怕是沒幾個能理解他們家體恤親家只一個女兒,真真要被唾沫淹死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53
發表於 2016-4-21 18:39: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晚飯後,宋子恆沒有回房看書,他明日一早便要會書院,得趁著晚上與爹孃商議清楚。

    自打談生意起,怕孩子們嘴上每個門把,聽了幾耳朵便出去與人說嘴,這個時候都是避開孩子們的,張氏李氏各自哄了孩子回屋再出來時,會議已經切入正題了。

    “岳父如今有了新的打算,他縣裡有兩間上好的鋪子,原是租出去的,正好這兩月到期,岳父打算這次將鋪子收回來,重新打理過,年前便能開張了。”

    “這敢情好,有現成的鋪子,也方便許多。”宋母搓著手,笑逐顏開,先前兒子回來一趟,也說親家甚為看好這門生意,但畢竟沒親耳聽見,她倒有些放不下,這會兒便問,“不過親家如何急在這時?”

    “我爹這些日子常請朋友喝酒,俱對紅酒喜愛非常,便是與我娘交好的那些太太們,也都嚐了還想嘗,我爹便琢摸著,瞧著大家這態度,便是年前開張,也能賺上一筆了,真是萬幸,爹孃釀了這許多酒,勉強夠撐到明年葡萄成熟了。”

    宋母道:“這都是你的功勞,釀酒的法子也是你想出來的,你為咱們家做的,這些我都記在心裡。”

    蘇婉剛想謙虛一二,宋子恆卻笑道:“年前酒鋪開張只是其一,其二定要與爹孃仔細說說,因著岳父萬分看好這門生意,他是想做大的,不光在咱們縣裡,便是江州城,以至更遠的地方,只要有機會,他都想試一試。若是開張生意不錯,明年開春,岳父想問一聲爹孃願不願意包了後山,專種葡萄樹?他說估摸著想做大,咱們一家人是幹不完的,與其累著,倒不如多請些人手,爹娘只需督辦,最要緊的是將釀酒的過程給捂嚴實了。”

    宋子恆說完,又頓了頓,再繼續道:“畢竟做生意也有風險,岳父也說爹孃若不願意,他有別的法子,咱們家儘管釀,有多少酒釀多少,完了都送到他鋪裡,只當代售,賣多少酒,便給多少錢,剩下的他再自己找人種葡萄釀酒。”

    這話一出宋家人都沉默了,全都看著宋老爹,指著他做決定。夜色太暗,宋老爹的臉色模糊不清,他正啪嗒啪嗒吸著旱菸,這菸絲是子恆媳婦特意捎回來的,說是親家平日也愛這個,質量好,抽著帶勁,又不那麼傷身子,他飯前便興致勃勃的試了兩口,確實更帶勁,心裡頭歡喜,便也比平日多抽了一頓,子恆媳婦帶的菸絲夠多,他抽到年後都沒問題了。

    宋老爹整個人隱沒在煙霧中。

    反倒是蘇婉笑了,打破了此刻沉默的氛圍:“這不過是我爹一時的想法,具體好不好,還得看開了鋪子的生意,照我說,咱們就看年後手上能得多少錢,再決定要做多大。”

    宋子恆回頭對蘇婉笑了一下,眼底有波光流動。宋母也道:“子恆媳婦說的是,可不就這個理兒。”

    宋老爹終於說話了,他長嘆一口氣,道:“親家是有見識的,他年輕時,家中可不比咱們富裕,孤兒寡母,田產都被那起子黑了心肝的給佔了去,他偏不服輸,一時意氣跑了去學人跑商,迫於無奈入了賤籍,整日跑南闖北不得歸家,如今打下這門家業,靠得便是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與好眼光。”

    聽到這個話題,宋奶奶來了精神:“親家那事我也聽說過,可不容易了,他爹那幾個兄弟趁他爹病逝,硬佔了他們家田產,他娘那麼早也撒手,說不得也是被氣的,造孽喲。”

    “可不是,親家如今想來也是有怨氣的,是以,便是再不得兒子,也不肯過繼族裡子侄。”

    宋奶奶聽得媳婦附和,更是義憤填膺起來:“想也沒這麼好的事,當年被逼得走投無路,怎的不見族裡替他母子出頭?如今見著親家有出息,倒是攀上來了,也不想想,親家這般氣性之人,沒出族已是寬忍,怎的還想要人家業?”

    正式會議不知不覺變成八卦蘇老爹當年的苦逼史,蘇婉從沒聽過這一段,心道莫怪這個子嗣天大的年代,蘇老爹沒個兒子竟也不從族裡選一個過繼來,這個年代將子嗣傳承看得甚重,雖不是親生,但只要未出五服,便是過繼,與親生的也沒甚差別了。而且蘇太太都偶爾會提到她孃家,蘇老爹的親戚卻一句也為聽過,她那時還以為蘇老爹沒個親戚,未曾想就是這個原因。

    蘇婉聽得津津有味,宋老爹卻咳了咳,打斷他娘與老妻的八卦,將話題拉回正軌:“如今我便想著,若親家那時也跟咱們一樣縮手縮腳,什麼也不敢做,怕是早便餓死了,哪還有今日的家業?”

    “說的是,我爹那是幹大事的人,如今誰也別想欺負他。”蘇婉反應很快,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宋子恆輕笑一聲,趁人不注意悄悄拉了蘇婉的手,臉上一派悠然的道:“爹所言甚是,岳父眼光獨到,且有膽有識。”

    “我雖比不上親家,但也知道一點,跟著親家幹,準沒錯。這事便這麼定了,你替我告訴親家,只管賣,他要多少紅酒,我們便釀多少出來。”宋老爹說著,頓了頓,才接著道,“不過這事說定了,紅利一事卻還需仔細商議,親家那兒至少五成,便是更多也使得,斷不了少了。”

    “我也如此說,咱家自己出力,也就費些時日,日後若包了山,請了人,花銷雖大,怕也不比岳父家鋪子的損失,他兩間鋪子租出去,每半年收一次租子,至少上百兩,如此一來,岳父掏出的錢,可不比咱家多?”

    李氏聽得倒吸一口氣:“這麼貴的租子,店鋪得有多大?”

    蘇婉笑了:“大倒還好,主要是位置好,生意好,且那條街俱是些賣貴重物品的,與我爹的首飾鋪子就隔了幾間店,也好照料。”

    “親家如此看重這麼生意,竟將如此掙錢的鋪子投進來,咱們更不能叫他失望。”宋老爹嚴肅道,“那親家對於紅利一事,可有商量的餘地?”

    宋子恆點了頭,道:“然岳父也依舊不肯要五成,他道最多要三成,因著釀酒的主意是娘子想出來的,再者岳父覺得我日後需要花費的地方也多,便打算將剩餘兩成,歸到我們名下,只是不知爹娘如何看待。”

    “都是宋家人,親家將給他的這兩成歸到你二人名下,與他不拿有甚差別?”蘇老爹先是搖頭,不肯讓親家吃這個明虧,但是想到兒子剛剛提到的那句“花費”,皺起了眉頭,想了半響,才道,“還是親家有心。”

    宋子恆知道他爹想明白了,也只是一笑,沒做聲,宋老爹沉吟了一會兒,才道:“親家想得甚為周全,然你都有了紅利,老大老二不能沒有,親家給你的我不論,我名下五成,也拿三成出來,你兄弟三人每人一成……”

    宋老爹的話還沒說完,宋有根便急著打斷了:“爹,我不要,三弟日後要上京趕考,要花費,拿一成自是沒問題,我只在家中,與爹孃一道,豈能也拿一成?”

    宋有福也附和道:“大哥說的對,爹給三弟便是了,我與大哥都明白,斷不會因為這事不舒服,但若爹執意要給我與大哥也分紅,豈不是等於分家?我與大哥是萬不答應的。”

    李氏急得直衝宋有福瞪眼睛,一兩銀子的一斤酒,就算只給他們一成利,也都是錢啊,她以前不敢想,如今卻是公公自個兒提出來的,推辭不要的就是傻子!就連張氏都有些期待的看著丈夫,然兄弟兩個純孝,只當爹娘想要分家,急得不行,那還注意媳婦什麼態度。

    也幸好未注意各自媳婦的態度,李氏還好,平日混不吝的,宋有福早對她沒什麼期待,倒是張氏一向純孝溫婉,宋有根對她頗為信任,若此時見著她這模樣,怕是要起些芥蒂了。

    宋子恆也要表態,話還沒說出來便讓宋老爹制止住了:“分家?你們老爹還活著,你們倒是敢想!”

    宋老爹敲了敲煙槍,道:“我對你兄弟三個自來是一碗水端平,老大老二,我知你們不計較這些,但今兒這麼做,也是以防萬一,我話說明白些,親兄弟明算賬,先把利定好,日後也不怕盤扯不清,你們呢,也不會有其他心思,一家人不為銀錢一事,還能和和樂樂的。至於我手上剩下的兩成,等我們老了,直接留給孫子們,每個都有,子恆你寫單子的時候,這條也加進去。”

    宋老爹想了想,又補充道:“至於子恆與他媳婦一共有三成,你們也聽得清楚,那是親家勻了而成給他們的,原本若是分了家,子恆媳婦相出來的主意,也該平分一份的,如今倒是他們吃虧了。”

    蘇婉心道其實這也沒比平分少,再者吃這麼一點虧,她還真不介意,只要日後別起矛盾便值得了。

    宋老爹這話並不是說給兒子們聽的,他知道兩個兒子的性子,斷不會在意這些,無非是敲打兒媳婦,而張氏和李氏也清楚,忙表了態,她們現在是真不介意,自家能分一成,已是萬幸了,此時只想拉著自個兒丈夫,生怕他們又起了牛脾氣,非把這到手的銀錢給推了出去。

    實則宋老爹在家中頗有權威,做了這麼一個決定,見他態度堅決,宋子恆兄弟幾個也不敢再說了,且宋子恆也清楚,利字頭上一把刀,多的是那些為了銀錢兄弟鬩牆的,他爹這麼做絕不是杞人憂天,反倒是未雨綢繆才是。

    宋母雖不解,卻也沒有反駁丈夫的話。

    事情就這麼定了。

    宋老爹道:“明兒老大老二一塊去送子恆去書院,順便將剩下的酒送去給親家,也將我的意思帶過去,子恆你今兒記得寫一張單子,若親家無意見,便照著這個簽契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54
發表於 2016-4-21 19:24: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照例是次日清早,宋家三兄弟都上路了,一家人都翹首以盼,急著等他們帶好訊息回來,然而一直到用午飯時,依然沒見著宋有根宋有福兄弟兩的身影,平日宋家人都是正午用飯,今日等到午時末還無人開動,宋老爹便道:“他們倆還未回來,咱們先吃吧,飯菜都涼了。”

    宋母也道:“許是親家太過熱情,非留了他兄弟二人用過午飯再放行也未必。”

    蘇婉便笑道:“我爹孃最喜歡熱鬧,大伯二伯去了卻不留下用飯,必是不準的。”

    果然他們吃完飯,也不見那兩兄弟回來,一直等到申時,才見著人回來。

    宋母也在家,兄弟兩一回來便出去看了,見著他們手上提了包東西,便問:“你們手上拿著什麼?”

    宋有福道:“親家大娘忒熱情了,非留了我與大哥吃飯不說,還硬塞了些雞蛋與一塊牛肉要我們帶回來。”

    蘇婉一腳踏出院子,聞言便笑道:“我娘便是這麼個性子,今日大伯二伯也算領教了一番。”

    宋母笑她:“有你這麼編排自個兒親娘的麼。”

    蘇婉卻招呼了宋小妹來一塊兒將牛肉拿廚房去,她已經在琢磨明兒中午加什麼菜了,若說沒穿越,第一反應肯定是牛排,可惜現在吃不到了,要不就紅燒牛肉吧,蘇婉忽而一笑:“你三哥一走,牛肉便來了,可見他是個沒口福的。”

    宋小妹見著牛肉也歡喜,雖說豬肉貴,再窮的人家,到年底還是能嚐點豬肉味的,牛卻真沒幾個人吃得起,牛是主要勞動力,大家都好生養著,只有那牛老得走不動了,不能幫著家裡幹活,才會賣了去,如此一來牛肉便貴了。

    是以聽到蘇婉的話,宋小妹也深以為然的點頭,若是平日,娘肯定捨不得,必要醃了等過年吃,然這塊牛肉是三嫂孃家送來的,三嫂又一副歡喜樣,娘只會依了她,說不準明兒就弄了。這麼稀罕的吃食,三哥竟然吃不到。

    還在為自家哥哥惋惜中的宋小妹,冷不丁聽到蘇婉一本正經的話,差點沒笑噴。

    蘇婉道:“如此一來,我便有義務替你哥多吃兩塊了,日後他回來,我也好細細說與他聽。”

    宋小妹:……三哥會謝謝你的!

    院裡頭,宋母忙問兩兒子:“親家那邊怎麼說?”

    “自然是如三弟說的一半,上午親家大叔帶我們去那鋪子瞧了一眼,真真是氣派,上下兩樓都是親家的,日後都拿來賣這紅酒。”說話的是宋有根,宋有福在一旁點頭,補充道,“別說咱們就是本縣人,我竟也不知道縣裡有這麼條氣派的街,還有人扛著轎子經過哩,親家叔說那是知縣家的女眷,乖乖,那條街都是大人物去的地兒。”

    宋母聞言點頭,心放了下來,道:“等你爹回來,你們再仔細將那店鋪給說說,別看他昨兒說的肯定,晚上可是半宿沒睡,好叫他也寬寬心。”

    宋有根好半響,憋出一番話來:“原先我也忐忑不安,自打見了親家叔,後頭又去了那鋪面一瞧,再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大哥說的是,跟著親家叔幹,咱們虧不了!”

    晚上,宋老爹果真拉著兄弟兩細細的問了,得到如此回答,便拍著大腿笑了:“我早知親家是有能力的,咱們跟著他幹,錯不了。”又問,“那紅利一事,親家有什麼意見嗎?”

    宋有根道:“並無,親家叔覺得爹深有遠見,甚為佩服,等三弟下次放假,便一道去起草契約,就按這個籤。”

    宋老爹聽得親家竟佩服自己,臉上頓時沒繃住,笑出朵菊花來了,褶子皺成一團,隨後一想,又皺眉:“子恆放假,那得等到年底了。”

    宋有福道:“那也無事,正好年底咱們鋪子開張,親家叔的意思是到那時請咱們一家都去縣裡,也為自家鋪子添些人氣。”

    臘月初一,宋有福便套了牛車去縣裡接宋子恆,據說宋子恆此番放假,便要到年後才回書院了。

    古代竟也有寒假,蘇婉一開始覺得很是新鮮,後來聽聞是給夫子們放的假,學生不過是附帶,古代讀書人地位崇高,又尊師重道,斷沒有寒冬臘月的,叫老先生們不過年上課的道理。蘇婉這才理解了。

    宋子恆這趟回來可謂是大包小包,他先前給家裡人備了些點心吃食,幾個孩子各有小玩意兒,與宋有福匯合後,兄弟兩又去街上買了許多年貨,宋有福來時宋母便叮囑了,縣裡年貨買的多,便比鎮上便宜又好用,叫他能裝多少便裝多少回去。

    於是兩兄弟拉了一車。

    蘇婉沒聽見宋母的叮囑,睜大眼睛瞧了會兒稀奇,不知道還以為宋子恆這是搬家了,後面才知道竟是些年貨,不由感嘆古人真會過日子,不浪費一分資源。

    幾個孩子拿了小玩意兒,撒開丫子玩去了,宋有福先前帶多少錢去,便揣了多少錢回來,原封不動的交給宋母,宋母沒在意,接了後才嚇一跳,“怎的沒用錢?”

    宋有福道:“這些東西都是三弟出的錢。”

    不等他娘再發問,宋子恆便主動道:“這些日子有空閒,便給書鋪抄了幾本書,得了幾個錢。”

    “家裡最近也不缺錢使,何苦要你去給人抄書?耽誤了唸書可如何是好?”

    “娘放心便是,我給掌櫃抄的都是些平日要讀的書,這抄一遍,比讀幾遍管用,反倒對我大有益處。”

    宋母聞言才放心下來,卻還有些心疼:“那也用不著給人抄書啊,你平日做文章已經夠累了,這要是累壞了身子可怎麼辦?”

    “兒子還不至於如此沒用。”

    “你是有主意的,娘也不多說,你自個兒有分寸便是。這些年貨竟比我預想的要多許多,怕是過年也儘夠了,花了多少錢?”

    “兩貫錢。”

    宋母雖有準備,還是嘶了一聲:“你這兩個月給人抄了多少書?”

    “不多,只因書鋪掌櫃與我相熟,給的價錢要比旁人多許多。”宋子恆笑得一派悠然,掩在袖中的手卻摸了摸袖兜,猶豫了片刻,還是沒說除了置辦年貨,他手頭仍有幾個餘錢,他自來沒藏過私房錢,心下便有幾分對不住爹孃的感覺。

    宋小妹與張氏過來幫忙搬東西,正好聽到這話,咂舌道:“三哥不過偶爾給人抄書,才兩月就有兩貫錢了,都說唸了書才有出息,我今兒算是知道了。”

    張氏更是雙眼放光,三弟妹時常誇幾個孩子是聰明的,大娃二娃日後便是不學他三叔考秀才,只給人抄書,也比種田掙得多,吃穿不愁,還是讀書人,說起來也體面。

    張氏覺得自己為兒子找到了一條康莊大道。

    宋子恆回來,一家人何時去縣裡便提上日程了,宋子恆道:“我抽空去過岳父那裡一趟,岳父算了黃曆,前兩日許是開張了,不過今兒置辦年貨,便沒空去看一眼。”

    宋老爹也點頭:“上月親家確實叫人捎了話來,說月底開張,叫我們過去,只是我想等你一道,也就耽擱幾天,便沒先去。”

    宋子恆道:“那便明兒去吧,新開張一般都忙,也給岳父幫一幫。”

    於是開始決定哪些人去縣裡,原本都是男人的事,但蘇婉特殊一點,大夥兒都去縣裡,還是去她孃家,沒道理撇開不叫她去,可一車都是男人,縱是自家人,唯獨蘇婉一個女人,也難免叫人說閒話,宋母想了想,便道:“財福娘叫了我明兒去她家炒花生,我便去不了,不如叫娘一塊去吧,她也多年沒去過縣裡了,正好瞧一瞧。”

    宋奶奶道:“我不去,天兒冷,我這把老骨頭可扛不住,叫小妹去吧,她長這麼大,也該長長見識了。”

    張氏原先便知道與自個兒無關,自家男人去看了便是,她只求生意越來越好。李氏雖也想去,卻也知道輪不到自己,若是婆婆指名叫大嫂去,她還能爭上一爭,都是媳婦,憑什麼不帶自己?可大嫂都沒分,她也只得洩了氣。

    於是宋小妹意外得了一個進城的機會,歡喜的半宿睡不著覺。

    商量完正事,大夥兒便各回各家,準備睡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55
發表於 2016-4-21 19:24: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宋子恆到下午才回來,冬天黑得早,他回來先是被他娘拉著說好一會兒話,沒多久他爹和大哥又從外頭回來了,與他們說完,匆匆拿了衣服去洗了澡,打理完便吃晚飯了,到這會兒才有時間與蘇婉說兩句私房話。

    兩人一進屋,房門一關上,宋子恆從懷中一摸,便掏出一對雨滴形狀的耳墜子,因著天黑,看不清是什麼材質做的,摸在手裡倒涼涼的,很有幾分質感。

    宋子恆道:“無意間瞧見大叔挑擔賣雜物,我瞧著這耳墜雖不值錢,形狀卻甚是好看,顏色也配娘子,只是不知娘子是否喜歡。”

    蘇婉翻來覆去的摸了一遍,才問:“是什麼做的,石子嗎?”

    “許是石子打磨的。”

    蘇婉不由遺憾:“我摸著甚為圓潤光滑,連相公都道好看,想來是不常見的,可惜現在天太黑,看不清楚。”

    宋子恆見她如此反應,心下妥帖,倒攬了她的肩笑:“已經是娘子的東西,等天亮了儘管看個夠。”

    蘇婉點頭,往梳妝桌前一坐,將耳墜放在盒子上頭道:“明兒我便戴這個。”

    宋子恆也走了過來,見蘇婉往頭上拆了髮髻,便從她手中接過梳子,一下一下慢慢將她頭髮梳順,滿頭青絲如潑墨般披在蘇婉肩上,宋子恆沒握梳子的手輕輕抓了一把,髮絲輕輕從手中一根根滑落的感覺,竟讓他有些沉醉了。

    愛不釋手的觸感。

    蘇婉脫了外衣,剛坐到床上,那頭宋子恆又拿了個東西過來,竟是個荷包,蘇婉沒有開啟,只摸一摸便知是什麼東西,擡頭看著宋子恆,宋子恆道:“給家中置辦完年貨,還剩了半貫錢,明日去縣裡,娘子也買些自己喜歡的。”

    蘇婉捏了捏,半貫錢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今日他們那一車子的東西,也才花了兩貫錢,但是自個兒男人給零花錢,兩輩子她也是第一次,上輩子是沒個名正言順的老公,她交往的幾任男朋友,說實話賺的不一定有她多,感情也沒多好,輪不到他們給零花錢,宋子恆給的這半貫錢她並不看在眼裡,卻是他全部的個人家當,只是這份舉動,也夠叫她驚訝的了。

    蘇婉從未有過這種把自己手中一切都奉獻給他人的經歷,一想到這是宋子恆的所有,心頓時撲通撲通的跳著,他不說直白的蜜語,行動卻比一切言語都要直白,也是她最不能拒絕的認真。

    宋子恆見蘇婉捏著荷包許久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麼,原本是順其心意的舉動,這會兒竟也變得忐忑起來,低了頭,抵住蘇婉的額頭,輕聲道:“娘子?”

    蘇婉回神,將荷包往枕頭底下一塞,一揚雙手,便勾住了他的脖子,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笑道:“父母在,不藏私,相公竟然藏私房錢。”

    “還不是為著你。”宋子恆似有些惱怒,低頭咬了她鼻子一口,並不重,蘇婉躲也不躲,繼續得意道:“相公藏私房錢是不爭的事實吶。”

    “你不要還我,我這就去給娘。”宋子恆推開蘇婉,作勢要去翻枕頭。

    蘇婉忙抱了他的手:“都到我手上了,便是我的,哪有取回去的道理。”

    “你不是不想要?”

    “誰說我不要了。”蘇婉索性撲到他身上,無賴狀,“雖然父母在不藏私,然丈夫給妻子花錢,也是天經地義之事,是也不是?”

    宋子恆無奈,雙手托住她的腰,將人往床上放,道:“你說了便是。”

    蘇婉揚了眉:“相公心中可是在想孔子所言甚是,果真唯女子與小人難養?”

    “娘子如今越發霸道了,連我心頭想什麼都要管?”

    “我可管不了。”蘇婉一笑,背部剛貼床鋪,雙腿便一勾,勾住宋子恆的腰,他一時不察,順勢被絆倒,整個人壓到蘇婉身上,眼睛裡像是燃著火,“娘子可是在暗示為夫什麼?”

    “分明是相公在暗示我,才故意給我絆倒……”蘇婉的話沒說完,脣便被堵住了,呻吟聲漸漸升起,充斥著房間的每個角落。

    這晚蘇婉得了個教訓,血氣方剛的小夥子經不起撩撥,宋子恆身體有多好,她以前便知道,但直到被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半個晚上,經歷了幾個回合的死去活來,蘇婉才有了最深刻的體會。

    第二日起床,嚴重睡眠不足的蘇婉臉上黑眼圈格外明顯,她面板白,氣色好不好最容易看出來,早起在廚房給他們做飯的張氏瞧了,都朝她露出個曖昧的笑容,道:“弟妹身子不好,過年可得好好補一補。”

    宋小妹進來,聽到張氏的話,便瞧了蘇婉一眼,道:“三嫂這身子確實不好,今兒不過比往常早起一個時辰罷了,臉色竟這般差。”

    蘇婉心想她運動了大半個晚上,加起來睡覺的時間都沒超過四個小時,這會兒能爬起來已經是她毅力驚人了,若不是要回娘家,她恨不得一睡不醒。

    蘇婉沒吭聲,張氏便想著她定是羞澀了,忙道:“小妹過來做什麼?”

    “哦,我沒想好戴哪朵絹花,想請三嫂給我看一眼。”宋小妹第一次去縣裡,想要打扮漂亮些也無可厚非。

    蘇婉便同她過去了。

    吃過早飯,一群人便出發了,剛上車時蘇婉還不覺得什麼,只是走了一會兒,發現風越吹越冷,南方冬天溼冷,風吹過來就跟刺骨一般,穿多少衣服都不保暖,身上裹的被子裡也灌進了風,涼颼颼的,估計就起個心理作用,蘇婉之前打算在路上補個眠的計劃,徹底泡湯了,她相信在這個天氣下,就是她眼睛撐不住閉起來了,宋子恆都能給她撐開,睡覺時最容易著涼,這個時候的感冒都是要命的。

    原本蘇婉是挨著宋小妹坐的,還興致勃勃的與宋小妹聊著天,給她細數縣裡哪條街都是吃的哪家店首飾漂亮,不到半個時辰,宋小妹依舊興致昂揚的問東問西,蘇婉已經冷的不想說話了,整個人往宋子恆身上靠,她頭一回這麼思念現代的汽車和暖氣。

    宋子恆本來與他二哥說著話,忽然背上一暖,回頭一看,蘇婉已經貼在他背上,被寒風一吹,臉更是白得不像話,宋子恆心底微微一揪,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更顧不得要避嫌,索性轉過身來,連著被子將蘇婉抱進懷裡。

    男人火氣旺,宋子恆的胸膛跟火爐似得,蘇婉身子一暖,勾了勾笑容,更往他懷中鑽。

    因著裹了被子,兩人又是正經夫妻,宋子恆這個舉動雖有些出格,卻也不算傷風化,是以宋老爹皺著眉瞧了一眼,瞥見蘇婉的臉色,倒沒說話了,心裡頭嘆了口氣,子恆他媳婦身子弱,嬌慣些就嬌慣些罷,若是冷出病來,卻不知如何與親家交代了。

    宋有福沒說話,拍了拍正趕車的大哥兩下,宋有根轉頭一看,宋有福忙衝他擠眉弄眼,眼神很明顯有些得意,宋有根明白他的意思,虧得是三弟娶了這個媳婦,讀書人不拘這個,若換了他們,縱是知道弟妹的爹是他們爹的救命恩人,也沒這個耐心的。

    宋小妹也悄悄瞧了幾眼,三嫂已經靠在三哥懷裡睡著了,心底忽然有些羨慕,也有些迷茫,她想自己未來的丈夫,也能如三哥對三嫂一般嗎?

    一行人先去蘇家,蘇老爹果真不在家裡,蘇太太出來迎了,說是去了鋪裡,本想迎了眾人進屋吃些茶點暖暖身子,宋老爹迫不得勁想去鋪子上瞧一眼了,根本坐不下,蘇太太也不攔著,立刻家家丁來,引了親家老爺去店鋪,因著鋪子離家不遠,便沒有趕車。

    蘇太太拉了蘇婉和宋小妹,道:“讓他們先去,咱們進屋喝點熱水暖暖身子,再過去也不遲。”

    蘇太太之前聽蘇婉說過宋小妹,早有幾分好感,如今更是愛屋及烏,拉著她不住的誇著。她雖然沒及時出來,家丁卻瞧見了,來報時道姑爺一路上摟著小姐過來的,怕是擔心小姐受凍著涼,真真是體貼入微。蘇太太聽得心花怒放,對宋子恆的好感已經快要爆表了。

    被誇了又誇的宋小妹臉色微紅:“親家嬸子說笑了。”

    “小妹這氣色瞧著真真是好,哪像你嫂子,坐趟車就受不住了,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蘇太太說著還瞥了蘇婉一眼,雖是埋怨,未嘗沒有心疼,她與蘇老爹有個習慣,在蘇婉婆家人面前都喜歡說蘇婉多不好,然後等對方舉例反駁。

    宋小妹自然也忙說了些蘇婉的好話,蘇太太聽了幾耳朵,高興了,才道:“你娘怎麼不來,還有你奶?先前我還道親家人口多,一輛車怕是坐不下,千叮萬囑叫子恆來前一定要報信,我叫家丁去接一趟,子恆也應得好好的,我還道好生在家裡等訊息,卻等來你們幾個。”

    宋小妹解釋道:“奶身子不方便,來回一趟怕是受不住,我娘與隔壁的財福嬸先前便說好今兒一道炒花生,走不開,我大嫂二嫂更是來不了,一來要照顧幾個孩子,二來快過年了,也有得忙活。”

    蘇太太聽得連連點頭:“你說的是,我竟沒想到這一茬,倒是這時間訂的不對,不過等過年,你們一家人如何也要來我這兒住上幾日。”蘇太太說著,丫鬟已經端了熱騰騰的蜜水過來,她親自接了一碗,遞給宋小妹。

    宋小妹羞澀的道了謝,輕輕抿了一口,眼睛頓時彎成一條線。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56
發表於 2016-4-21 19:24: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三人吃了會兒東西,又聊了幾句,終於上路了。

    從宋家宅子到店裡,要穿過兩條街,到了年底,縣裡也都熱鬧起來,並不比那松林鎮差。不過新開的酒鋪,所在的街氣氛要比她們經過的這兩條街差一些,確實如宋有福所言,很有些氣派,宋小妹看得目不暇接。

    蘇家酒鋪,是這條街上最熱鬧的一家店,因著是新開張,蘇老爹又動用了人脈,來往客人甚多,就連與蘇太太交好的一些太太,經過旁邊的首飾鋪子時,也會過來瞅上兩眼,稍走一兩瓶酒。

    對他們而言,這酒雖貴,也就買個人情罷了。

    但是宋家人不知道,瞧著這熱鬧氛圍,一個個臉上都笑開了花。

    蘇婉一行人到了,蘇太太叫丫鬟準備了些熱茶水點心帶過來,鋪子後面也有間供掌櫃休息的屋子,桌椅都有,幾人便去了後面歇口氣,蘇婉一坐下便笑蘇老爹:“爹,那日我建議你特意定一些漂亮獨特的酒瓶,讓人一看酒瓶與包裝便知是咱們家鋪子出的酒,你還罵我儘想些稀奇古怪的事,今兒怎麼也照辦了呢?”

    蘇老爹還沒說話,蘇太太撐不住笑了,睨她一眼:“你現在歇過氣來,就生龍活虎了,連你爹都敢編排?”說的是她剛下車時許是受了凍,又剛睡醒一會兒,精神有些不好。

    蘇老爹卻不計較,大手一揮笑道:“好的建議也需採納,我後面與子恆商量過,不僅定了這酒瓶,還請那匠人造了一批杯子,日後在咱家買得多了便送一套,雖不是很值錢,也是心意。”

    看過店裡的生意,午時一行人便回了蘇家吃飯,飯後便準備回去了,雖是天寒地凍的,卻也擋不住宋家人心頭的火熱,開張才幾日,生意已經如此火熱,照著這趨勢,日後定差不了。便是吃飯時蘇老爹解釋過這幾日來買酒的,大多是自個兒認識的熟人,大夥兒心下也稍定,蘇老爹重新給這酒定了價,一兩半銀子一瓶,一斤一瓶,貴的叫人咂舌,蘇老爹講是因著酒瓶酒杯的成本算在裡面,造價高了,定價自然也要往上擡。

    便是如此,他們也瞧見那來買酒的客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更沒聽見討價還價的,便知他們不僅買得起,恐怕這價格也沒太放在心上,宋家人都在心頭算一筆賬,便是一日只賣出一兩瓶酒,便不怕賠本了。

    幸好大夥兒在店裡時,蘇婉拉了宋小妹去旁邊的首飾鋪逛了逛,宋小妹看得眼睛放光,卻什麼也沒要,只道自個兒帶了錢,想買些價格便宜但又新鮮的繡樣,蘇家鋪子買的都是高檔貨,繡樣雖精巧,卻要貴上幾倍,倒也不是不能白送,可宋小妹一來便說拿了錢,蘇婉索性讓丫鬟帶她們去了另一條街,不只宋小妹選了幾件繡樣,便是蘇婉也買了對看著還算不錯的墜子,只是打的絡子太粗糙,蘇婉看不下去,聽聞宋小妹跟宋奶奶學了打更精緻的絡子,便買了不少絲線,拿回去叫宋小妹幫忙。

    如此一來,兩人也算收穫頗豐了,尤其是宋小妹,這一趟縣裡不算白來,便是那些平日來往的姑娘來問,她也能講得出個一二三來,是以講到回去,並不失落。

    反倒是蘇太太頗為不捨,將人留了又留,到底留不過午時末,冬天黑得快,又因天氣冷,車並不會趕太快,午時末上路,等到宋家村,估計吃個晚飯天變黑了,是以宋家人並不留太久。

    蘇太太忍了忍,差點就叫蘇婉與宋子恆留下來住幾晚了,她心底琢磨,酒鋪子如今也算開門紅,便是大夥兒看在情面上來買的,也要東西著實好才肯來,都不是傻子,買回去沒用的東西誰花這個冤枉錢?方才親家也都見了店裡的熱鬧,此時留女兒女婿下來住,便是為著店裡生意,親家也沒有不讓的理兒。

    蘇太太打定主意,只是還沒張口,便被蘇老爹一眼瞪回去了,蘇老爹道:“天不早,你們要趕路,我也不強留,只盼過年時再聚。”

    宋老爹胸口揣著文書,自覺心頭火熱熱的,臉上笑意便繃不住:“自是要走動的,只不過要又得叨擾親家了。”

    “自家人來往,叫什麼叨擾,再客氣我倒不高興了。”

    蘇太太被丈夫瞪得幾眼,心下不悅,到底放心不下女兒,道:“我瞧著婉婉來時臉色很不好,怕是著涼了,今兒風吹得這般大,要不還是帶上火籠吧,好歹也能取個暖。”

    蘇婉頭一次聽這個名詞,等丫鬟把火籠遞上來,眼睛都睜大了,竹篾編成一個花型,上頭還有個拎手的,有個圓形的鐵蓋子,摸上去暖暖的,開啟一看,裡頭竟是個小小的瓦盆,盛了些柴火星子,上頭用一層燒完的木灰蓋住,許是這樣能燒的久一些,蘇婉看得嘖嘖稱奇,除了體型大些,竟與後世的暖水袋類似。當下一抱住,再也不肯撒手。

    宋小妹在一旁道:“像這樣的火籠,咱爹也會做,就是費些時日罷,不過這裡頭的鐵鉢貴,再說咱們家人多,用大盆燒了柴火,一家人都能取暖,倒犯不著用這個。”

    人一走,蘇太太還沒問丈夫為何制止自己,蘇老爹先瞪了她一眼:“你若想婉婉明年搬回來縣裡,便給我忍著,別添亂,她這會兒多吃點苦,親家都看在眼裡。”

    蘇太太頓時什麼都不說了。

    有了外掛,蘇婉回去的路上便沒那麼煎熬了——雖然來時除了開頭,後來被宋子恆抱在懷裡,也不覺得冷了,但回去時總算不用這樣秀恩愛,在後世公然秀恩愛頂多被罵一句虐狗不道德,這個時代卻是要出大事的,蘇婉再不想被每一個路人盯了。

    宋子恆看著空蕩蕩的手,卻無端有些失落,心道丈母孃也不是每次都做好事。

    蘇婉跟著宋小妹坐在車尾,揹著風,上午沒出太陽,這會兒太陽卻很大,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宋小妹便拿出幾根絲線來教蘇婉打絡子,蘇婉一時興起,雙手也捨得從火籠上挪開,學得甚是用心。

    蘇婉雖然針線活不行,打絡子卻還好,她記得自己上學時,也與小夥們編過各種漂亮的繩子戴在手上,雖說這絡子複雜許多,原理上來講也都大同小異。蘇婉做的興起,而且投入,前邊與兄弟聊天的宋子恆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心頭有些淡淡的憂傷,他娘子的心思全被這小玩意給迷住了,竟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到家之前,蘇婉圓滿完成了兩條絡子,雖然比不上宋小妹用作示範的那條精巧,卻也不差了,蘇婉甚為滿意,下車時臉上的笑容也更多了,在家翹首以盼的女人們,一見著他們個個喜氣洋洋的臉色,便知好訊息來了。

    飯後,天果然黑了,宋老爹破天荒的叫宋母將油燈點起來,他把契約拿出來,雖不識字,佈滿皺紋的手卻一下下摩挲著紙背,眼帶笑意的看了許久,才遞給宋子恆:“子恆啊,給你奶和你娘念念,這紙上寫的都是啥。”其實是他自個兒還沒聽夠。

    回到房內,趁著宋子恆在外頭洗漱,蘇婉將下午買的墜子拿出來,剛穿好絡子,宋子恆便回來了,瞅了她一眼:“娘子在做什麼?”

    蘇婉顯擺著手上的東西,宋子恆看不清,索性點了油燈,端過去放到床邊的櫃子上,這邊瞧見了蘇婉手上的掛墜,上面竟是一塊通紅的石子,說石子也不全是,而是打磨成了紅豆形狀的石子,當然比紅豆要大上許多,燈光下這抹紅也豔得似乎要滴血,蘇婉見他看得認真,一副驚呆了的模樣,揚了揚手,興致勃勃的道:“我上午與小妹在街上見到,也覺得甚是特別,恰好有一對,那賣貨郎拍著胸脯保證道絕對從別個手上看不到一樣的,便買了下來,不過兩塊石子,卻要了我半貫錢。”

    “是以娘子便將昨兒我給的錢全花了?”

    蘇婉眨了眨眼睛,無辜狀:“相公不高興嗎?還是覺得我敗家?”

    “怎麼會,錢既然給了娘子,想如何花,便是娘子說了算。”宋子恆失笑,往蘇婉旁邊一坐,從她手中將兩條掛墜都拿了起來,道,“況且只有養不起女人的男人,才道自家女人敗家。”

    蘇婉剛想接話,宋子恆愛不釋手的撫了撫絡子,恍然道:“我見娘子下午一直在織什麼,便是這個?”

    “相公可喜歡?”

    宋子恆點頭道:“這也是娘子第一次贈與為夫親手所做的定情信物了,甚為珍貴。”說著便遞給蘇婉,“還請娘子為我戴上。”

    蘇婉無奈:“戴了也要脫衣的,不若明日起來再戴。”

    宋子恆堅持:“不行。”

    蘇婉只能依他,給他戴好了還不行,他非得給蘇婉也戴上,可蘇婉一進屋便脫了外衣,是打算睡覺的,宋子恆纏著她又將外衣穿上,才將這墜子戴好,宋子恆滿意的瞧著各自腰間一抹紅色,才道:“能叫人一眼瞧出來的,才是真正的定情信物。”

    蘇婉難得見他如此孩子氣,面上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心底卻有些複雜,她以為自己不會喜歡幼稚型的男生,卻對宋子恆偶爾流露出來的孩子氣毫無反感,甚至覺得兩人距離越來越近了。

    等宋子恆欣賞完,蘇婉才道:“趕了一天的路,早些休息吧。”

    宋子恆卻叫住她:“娘子。”

    “怎麼了?”蘇婉原是背對著宋子恆在脫衣,聞言便轉過身,只見他抿著脣,遞了一張薄紙過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57
發表於 2016-4-21 19:25: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這是什麼?”蘇婉好奇的接過,上頭只有簡單的兩行字,字型清晰,昏黃的燈一照便看得分明,蘇婉卻懷疑自己看錯了,“這是……”

    宋子恆卻有些不自然的道:“娘子看過便是,好生收起來罷。”雖然他擬這張契約覺得有理有據,可若被家人發現,卻也是一樁麻煩事,便是再解釋也無用,爹孃定然對娘子心存芥蒂。

    他只是單純想對她好一點,並不是要給她添麻煩。

    蘇婉也萬萬沒想到,宋子恆給她的驚喜,竟然還在後頭,比起這個,前一晚的半貫錢,已然不值一提。而蘇婉卻不能夠忽略,宋子恆是土生土長的古人,思想觀念與自己本就不同,誠然他昨日便是將剩下的錢上交給宋母,宋母多半也不會收,對於兒子,宋母算是個開明的母親,雖說沒分家,不該叫兒子們有私產,然她平日叫兒子們去鎮上置辦些什麼,有時剩餘個三五文,她並不會收了去,就當給個零花錢,便是知曉以宋有根宋有福的性格,這錢最後也都收起叫媳婦們保管,她瞭解便好。這如今宋子恆自個兒掙的錢,大頭都拿來置辦年貨了,剩下些零頭,宋母決計不會要的。

    然宋母不要,與宋子恆隱而不報,差距卻大了。打個比方來說,張氏李氏拿著丈夫給的錢,是存是花,之後的去向宋母都瞭解,若是她們全花了給自個兒買些用不著的玩意兒,宋母絕對能將她們罵個狗血淋頭,再把她們手頭餘下的錢都沒收了,然蘇婉拿著宋子恆悄悄給的半貫錢,便是把銅板一個個扔進水裡就看個水花兒,宋母頂多也只能罵聲胡鬧,沒收是萬萬不行的。

    如此一來,宋子恆也兌現了他對蘇婉的一部分諾言,在他自個兒力所能及的前提下,確實給了蘇婉絕對的自由——不能少看這點自由,它已然是宋子恆目前能做的所有,蘇婉也能猜到,或許還是宋子恆人生中最出格的一件事,即便到不了愧疚難安的地步,心理壓力也是有的。

    卻不成想,他能給的,比她以為的要多得多。

    蘇婉看了好半響,還是沒有如宋子恆所言收起來,而是擡頭看他:“為何給這個?”

    “原本便是娘子該得的,莫說這三成紅利,若無娘子的主意,咱們家又豈能做成這門生意?”見蘇婉嘴脣蠕動,宋子恆卻伸出食指輕輕抵住,笑道,“我知娘子想出這個,也是為了咱們家謀條出路,是以爹娘和大哥二哥那頭的紅利也該拿。然子恆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了。”

    蘇婉挑眉笑道:“相公本就妾身的人,還談什麼以身相許,忒沒誠意了些。”

    “子恆整個人都是娘子的,這些身外之物,自然也歸娘子所有。”宋子恆低頭在蘇婉耳邊吹氣,先前的調笑,眼底已經染上一絲意動。

    蘇婉也不露怯,只道:“既是如此,相公這契約便寫的不對,怎是三成紅利都歸我?相公的全部也該是我的才對。”

    宋子恆早知他娘子或許不會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投懷送抱,感動得無法自已,然她這個反應,也叫他始料未及,蘇婉演技了得,一時間宋子恆都拿不準她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不過叫他如此料不著的女子,也只有他娘子了,宋子恆不由自主低頭親了親蘇婉的眼角,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愛看她在自己跟前驕橫到不可一世的模樣。

    “娘子胃口倒是大,也罷,寫過一紙便是。”宋子恆說著,作勢要去桌前,房裡的桌子上,也有書有紙墨,甚是方便。

    蘇婉卻拉住宋子恆,那張紙已被她放在枕下,她雙手纏在他臂上,笑得甚為開懷:“白紙黑字便罷了,相公如此人才,一言九鼎,妾身還能不信你?”

    宋子恆便沒真的去動筆,他認為自己是體貼娘子,叫蘇婉將這契約藏起來,是怕大家誤會她要自己寫的,於她的名聲無益,可若自個兒真照她所言重寫一紙,在外人看來,他宋子恆懼內的名頭,便真的坐實了。

    不過他娘子這番話叫他聽得心頭甚為妥帖。

    雙手用力將蘇婉抱起來,宋子恆邊回床上邊道:“便是娘子不信,也無甚關係,我自做自己該做的,娘子日後也能見著。”

    蘇婉將頭埋在他胸前,沒吭聲,心頭委實翻湧不休,片刻後,她整個人都被放到床上,蘇婉閉著雙眼,宋子恆將燈吹滅了,眼前一片黑暗,她也沒沒睜眼,卻實實在在的嘆了口氣,宋子恆這三個字,在舌尖繞了又繞。

    蘇婉是個隨遇而安的人,自然有著避禍求福的本能,與宋子恆攜手共進,拼一把未來,是她仔細評估過宋子恆與宋家人的品性之下,選的一條最利於自己的路,若宋子恆發達後仍能對她不離不棄,她又何苦叫他冷了心肺,只為自己日後全身而退?

    她確實琢磨過,自己好好的不作死不出錯,日後宋子恆真對柳太傅之女動了求娶之心,需要料理自個兒,她便是拼著蘇老爹對宋老爹的救命之恩自請下堂,宋家也沒有不應之理,若那柳太傅霸道些,要將此事捂個嚴實,還宋子恆一個未婚之身,只要宋家願意護她,她隱姓埋名的離開,怕也不是難事,只待日後重新開始便是。

    可做人總得有點理想追求是不是?宋子恆如今對她有意,她自個兒也不是完全無心,只是怕日後不好,才不得不遠離。但是,放著未來風光無限的一品夫人不做,跑去荒村野林當個平頭百姓,隱姓埋名的,再慘點或者連原身的爹孃都不能認,她是腦抽了才選後者吧?

    誠然,比起前者,後者要安全多了,基本沒多大風險和難度,想做風光的宰相夫人,也得要有那個命去享,可人生在世,哪個選擇不是賭?從現代社會來的蘇婉,也有著不輸於男人的血性,她在娛樂圈摸打滾爬十幾年,從小透明混到在百花齊放的圈裡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如今叫她窩窩囊囊的活著,自個兒男人不能要,身份不能要,該替原主盡孝的父母也不能認,她如何能忍這口氣?

    蘇婉也不是魯莽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她願意拼一把最大的儀仗,來源於宋子恆的態度,他讓她對未來越來越有信心。

    不過現在,宋子恆給蘇婉帶來的,不僅僅是信心了——還有麻煩,她似乎動心了。

    蘇婉沒辦法不動心,她是內心比別人冷了些,外表看著嬌美,卻有一顆不下於男人強悍的心。早些年她也什麼都忍了,能吃的苦,能受的委屈全都受盡了,她只是一個人,沒有背景,經受過各種潛規則,那些算計,那些黑暗,人人自顧不暇,沒人幫她,她習慣了一切都靠自己。

    而如今,不用她開口,更不用算計,有個傻子主動將自己手上的一切給她,也不問她是不是需要,有什麼給什麼,能給的都給了,她焉能不動心?

    不,宋子恆怎麼會是傻子?他若是傻子,這世上便沒有聰明人了!他看得分明,比誰都知道如何對付她,所以她從來不肯放手也沒想過要給誰的這顆心,漸漸都不屬於她自己了。

    蘇婉越想越不甘,賭局才剛剛開始,她怎麼能先把心輸了?心都不在自個兒身上,還談什麼未來,是死是活豈不全靠他了?!如此一想,蘇婉心裡頭發狠,逮著宋子恆伸過來的胳膊就是一口,宋子恆毫無防備,忍不住“啊”了一聲,聲音又清又亮,在這樣的夜裡,忍不住叫人想入非非。

    若是有人在宋家院子,便能發現這個聲音一出,四周都安靜多了,幾個屋子裡傳來的細語聲,如同被按了靜音鍵,在同一刻消失無蹤。

    蘇婉也想到了這裡的房間沒有絲毫隔音效果的坑爹性,連忙放開了嘴,狠狠地瞪了宋子恆一眼,可惜天太黑,宋子恆看不見她眼底的鋒芒,當然她也瞧不見宋子恆已悄然紅透的耳根。

    蘇婉能想到的,宋子恆自然也想到了,可是見她只看著自己不說話,便是黑暗中,也能感受到這目光甚是灼熱,不由的靈光一閃,頓了頓,頗為羞澀的問:“娘子可是想了……”

    蘇婉還沒來得及說話,炙熱的脣便覆了上來,宋子恆氣息灼熱而凌亂,吻著她充滿了熱情,前一秒還心平氣和的男人,這會兒竟如發了春一般,蘇婉只覺眼前一黑,敢情她剛剛那一口非但沒起到絲毫震懾效果,竟跟給他打了支催情劑一般?

    早知道就不嘴下留情,狠狠一嘴咬下去,讓他發春!蘇婉惡狠狠的想著,索性張開嘴,順著自己被勾的舌尖,狠狠吸了一口。

    宋子恆渾身一顫,只覺得舌尖又痛又麻,傳到全身,刺激的小兄弟也立刻有了反應,緊緊抵著蘇婉那兒。

    他平日總覺得自家娘子嬌弱,一點反應便呼痛,第一夜對著他又抓又撓又咬,哭喊得嗓子都快啞了,後來每次也是又哭又笑的,也不知是疼多些還是歡愉多些,但他總算知道自家娘子有多怕疼,因此小心翼翼,生怕她難受,竟是頭一次知道,這事兒不只是溫柔,用了力,卻是如此暢快,暢快的他還未進去,已經覺得欲仙欲死了。

    如此一來,宋子恆也沒想起憐香惜玉,兼之蘇婉也用力迴應,激情碰撞,宋子恆頭一次覺得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抵死纏綿。

    雕花的大床,幾乎晃到天明才停下動靜。

    蘇婉恨不得一睡不醒,睡到日曬三竿時醒來,身下火辣辣的疼,許是磨破皮了。不過身子倒是一片清爽,便是宋子恆給她清理了,她也不會領情。蘇婉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聲,看著溫潤如玉的男人,在床上居然這個樣,活生生一頭披著羊皮的狼,難怪以後能爬得那麼高。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58
發表於 2016-4-21 19:25: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坐在窗邊桌前的男人,聽到動靜,便放了書轉過身來,揚了揚眉,聲音一派溫潤:“娘子醒了?”

    裝的是一本正經!蘇婉更不想理他,一個眼神也無,宋子恆心下更是愧疚了,昨晚雖說兩人都太過投入,但若他有些分寸,不那麼孟浪,他娘子也不至於……傷了那兒。宋子恆摸了摸鼻子,索性站起身,走到床邊,將蘇婉的外衣取了來,溫聲哄道:“煮了粥還在灶上熱著,娘子起來用一些吧。”

    換做蘇婉以前,一頓早餐吃不吃也無所謂,但這幾個月來,生活作息無比的規律,睡覺、吃飯都是按時按點,少吃一餐都不行。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宋子恆一說,她便覺得肚子確實很餓,當下也顧不上置氣,將手從被中伸了出來,冷空氣掠過,不由打了個寒顫。

    宋子恆頗有眼色,見蘇婉掀開被子坐起來,忙把她的外衣掀開披在肩上:“天涼,快些將外衣穿上。”

    蘇婉穿好衣裳,他又在一旁道:“從岳父家帶回來的火籠,我見娘子喜愛,今兒早上已將柴火燒好了倒在其中,就放在灶旁,娘子起來便可用了。”

    真真是小意溫存,蘇婉再大的氣性也被磨掉了,便給了個笑臉,擡腳便要往梳妝檯走,雙腿卻如灌了鉛一般,又酸又沉重,大腿根部更是一陣火辣,蘇婉疼得皺了眉,正關注她神色的宋子恆見狀忙問:“可是身體不適?還是……扯著傷口了?”

    蘇婉不由白了他一眼,宋子恆頓時懂了,耳根也紅了起來,猶豫了片刻,道:“娘子還是在屋內歇著吧,我去打水過來為你洗漱。”

    有人服務蘇婉一萬個樂意,但也猶豫,平日關起來門與宋子恆再如何相處,也無人知曉,真要論起來,那也是夫妻情趣,可若要擺到外頭去,宋母頭一個饒不了她。稍微一琢磨,蘇婉還是拒絕道:“相公一番美意,然這麼多雙眼睛看著,被誤會便不美了。”

    宋子恆也不想自個兒體貼娘子,卻被誤以為懼內,是以剛剛提出為蘇婉代勞也猶豫了許久,然而蘇婉的拒絕卻加劇了他的決心,聽了蘇婉的話便一笑道:“娘子還請寬心,爹娘他們一早便出去整田地了,小妹在家,更不會多舌。”

    蘇婉聞言再不遲疑了,道:“那邊有勞相公了。”

    不用出去,蘇婉也懶得梳頭,索性坐在床上等著,沒過幾秒鐘又合衣歪在床上。宋子恆打了水過來給蘇婉洗漱後,又端了粥進來,仍舊是金黃燦燦的大半碗紅薯,見不到幾粒米,蘇婉已經吃習慣了,就著一小碟藕片,吃得也香。

    宋子恆將臉盆端了出去,堂屋二娃在那邊探頭探腦:“三叔……”

    “怎的了?”

    “三叔,三嬸怎的還未起來?”

    “你們三嬸今兒不舒服,不講課了,你們自去寫一百遍大字,給我看過,便可去玩了。”幾個熊孩子頓時歡天喜地,蘇婉也一陣輕鬆,吃了早飯,再睡不著,便歪在床上抽了本書看著,宋子恆依舊坐在桌前看書練字。屋外寒風陣陣,屋內溫暖安靜,蘇婉偶爾擡頭,窗邊的男人脊背挺直,竟是一上午都沒換過姿勢,一心沉浸在書中,便是這份專注與毅力,也註定了他日後必然不凡。

    雖然不知道蘇婉上午起來時連地都下不了,但這不妨礙用午飯時,宋家懂人事的女人們眼神曖昧的看著蘇婉,宋母聽得宋小妹道她三哥與三嫂一上午都在房子,她進去的時候卻見他們都在看著各自的書,宋母最後一絲擔憂也消失了,她心道子恆是個剋制的,並不像那些個毛頭小子,一娶了媳婦便什麼都丟開了,該看書寫字依然照舊,如此一來,她還擔心什麼?媳婦這麼久還未有個訊息,小夫妻平日聚少離多,也不能怪她,難得過年有一個多月能在一塊,自個兒若再叫他們節制,那才是真真兒傻。

    宋母只恨不得他們夜夜如此,最好過年就聽到好訊息,那便是喜上加喜。宋母一想著,心頭興奮起來,吃飯時便不斷地給蘇婉夾菜,“子恆媳婦多吃些肉,補補身子。”

    時間如燕子的尾巴,一掠而過,痕跡都未留下,轉眼已近過年了。這個時節,各家該殺的豬都殺完了,宋母養了三頭豬,一水兒的膘肥肉油,得了不少錢,統統塞到床底下,因著是自家養的豬,也不吝嗇,蘇婉喜歡的豬蹄排骨什麼的,留了許多,便是心頭嘀咕她不會吃,放著上好的肥肉不要,竟愛吃那些硬邦邦沒滋沒味的瘦肉,也專門為她留了一扇。又因宋家今年在縣裡買的年貨甚是便宜,村裡眾人商量後,那些手頭寬裕的,便央了宋家的馬車借他們也去縣裡,便是出些租車錢,也夠划算了,更要緊的是城裡東西新鮮,帶上婆娘兒子走這一遭,夠他們高興到年後了。一家家輪著來借,到小年前才真正消停,有人去縣裡,宋母便也不客氣,託他們捎了一扇肉給親家。蘇太太也不白拿,回了兩匹棉布,道是自家店裡壓箱底賣不出去的,再留下去說不得就被那蟲子禍害了,叫親家拿了每人裁一身衣裳過年。

    於是宋母她們幾個,除了忙著籌辦過年,醃臘肉灌臘腸,年前還要大掃除,不只是掃地洗地,還要酒將門窗也都洗得一塵不染,那叫除舊迎新,忙完這些一閒下來,便拿著針線縫個不停,要不是捨不得點油燈,她們怕是摸黑也捨不得放手,左趕右趕,終於在除夕夜前將家裡人的衣裳都做縫好了。

    連宋小妹都跟著她娘忙得腳不沾地,蘇婉卻不用忙,她這才發現教熊孩子竟是一門不錯的差事,宋子恆原只是叫她打發時間,她能將教學工作幹得多好,卻沒奢望過,能給幾個孩子啟蒙便好,然這次回來後很是考了他們,才發現連最不耐煩學習的大娃,也能將三字經背全了,叫他解釋其意竟也條條是道,字差些,但滿打滿算也才學四個月,能寫出樣子已是不錯了,更難得的是二娃的字跡堪稱端正。

    宋子恆由此對蘇婉刮目相看,放心的將教學工作全權交給她,自個兒並不沾手,宋母見著幾個孫子,連最小的三娃都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兒背書,有模有樣,便叫蘇婉什麼都別管,安心教著幾個孩子便是,至於張氏李氏,李氏習慣性的說些酸話,也不敢當著蘇婉的面,只背地裡對張氏倒苦水,張氏並不理她,聽聽便過去。

    除夕的前兩天,宋子恆安靜看書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原因無他,村裡人都將紅紙裁了來請他寫春聯,每年都有這麼一遭,宋家村的人上上下下,平日都對宋子恆頗為推崇,連帶著也甚是親近他們一家人,宋家人在村裡的人緣有多好便不多說了,寫春聯對宋子恆而言也不過是舉手之勞,雖然量有些大,卻也不能不幫,他沒想著收什麼好處,村裡人卻甚是自覺,若是買寫好的春聯,比紅紙要貴上好幾倍,宋子恆不肯要他們的錢,他們想著寫字也要費不少筆墨,每個人拿紅紙來時,要麼塞幾個雞蛋,要麼給豬腳,反正是自家養的豬,豬腳也賣不了幾個錢,倒是聽說子恆媳婦很喜歡,總之不會空手來,連有些微詞的宋母都高高興興的,他們自個兒也心安,省了不少錢,又沒白勞動宋子恆。頓時皆大歡喜。

    只是苦了宋子恆,宋家百來戶人家,每家至少兩對大春聯,院門口一對,大門一對,有些家捨得紅紙的,正屋正牆上也要貼一對,其他屋子上的門聯,福字聯,還有貼各種牆上的,貼樹上的,灶上的,包羅永珍。而且這春聯還不能亂寫,撇是撇,捺是捺,字型要工整對稱,在蘇婉看來,寫一家的都夠嗆了,百來家的春聯都要在這兩日寫完,她很是給宋子恆點了根蠟。

    蘇婉愛莫能助,這邊的人都將春聯看作是大事,開不得玩笑,她便是如今書法字有很大進展,也勉強稱得上工整,卻不能給宋子恆分擔,若是被大夥兒發現她一個女人在寫春聯,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不過大娃二娃是宋家村的男娃,若能寫上幾個字,反倒是佳話。蘇婉便叫他們單練了一上午的福字,然後幫著宋子恆寫福字聯,這個算是最簡單的,而且也不是義務勞動,他們哥倆寫多少張春聯,過年便能得多少壓歲錢,但若寫廢一張,便是一個板兒也沒有了。半大的小子,在金錢誘惑面前,再無忐忑,挽了袖子便幹起來。託蘇婉的福,他們日後最拿手的便是寫福字了,不過這是後話了。

    大娃二娃兄弟承包了大半的福字,也算是幫宋子恆減輕了壓力,宋家貼的福字聯,便都是出自他二人之手,至於蘇婉承諾的壓歲錢,宋母高興得不成樣子,萬不肯讓她出,自個兒包了厚厚的紅包分給哥倆,便是三娃純圍觀,今年得的紅包也比往年厚一倍。

    一家子俱喜氣洋洋的,新年的氣氛甚是融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59
發表於 2016-4-21 19:26: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從除夕上午,宋家的女人便在廚房裡忙活開來了,不止宋母,便是宋奶奶也參與其中,蘇婉在頭天停了熊孩子門的課,被關狠了的熊孩子們一瞬間跑沒影了,約了一群小夥伴滿村的跑。也是天氣好,臘月中旬下過一場大雪,之後便一直晴到現在,除夕這日更是豔陽高照的好日子。

    過年的氣氛甚濃,大大小小都喜氣洋洋的,雖然不知道他們在高興什麼,但不妨礙蘇婉感染這種氣氛,她父母離異,因為沒條件將她帶在身邊,她便從小跟著爺爺奶奶,後面各自有了新的愛人和孩子,對於自己這個頭婚的女兒,雙方都抱著虧欠的心態,也努力想過彌補,但蘇婉那時正處於中二的年紀,連父母的面都不願見,等爺爺奶奶相繼去世,她便一個人開始北漂。

    自從進了演藝圈後,蘇婉再沒有過年的概念,她一開始是群演,後來有意跟幾個副導打好關係,便能接一些炮灰的角色,比如女主同學同事什麼的,能露幾個臉,刷刷存在感,有次人品爆棚的接了一個女三的角色,由此被經紀公司看中籤約,那些年,她一年到頭泡在劇組裡,這個完了下一個,趕場似得,根本沒時間過年,等混出來了,也不知道要跟誰一塊過年了。

    便是蘇婉小時候與爺爺奶奶一塊,也沒見過這麼氛圍濃的年味,她跟著老人在老家小縣城,她爸在北京工作,工作忙到死,兩年回來一次,後來娶了新的妻子,又生了孩子,連戶口都遷到北京去了,更不方便回老家過年了,蘇婉印象中她爸帶了老婆孩子回來過年的次數加起來也不超過兩次,記憶中過年都只有她與爺爺奶奶,老人家沒什麼心思,雖也給她買新衣服塞壓歲錢,年夜飯也整雞鴨魚肉,豐盛的擺一桌,從大年三十吃到親戚來才吃得完,然而與宋家過年比起來,就有些像過家家了。

    蘇婉喜歡這樣的氛圍,熱鬧又鮮活,在她看來年前的一切準備工作都新鮮,比如宋母提著刀滿院子捉雞來殺,大妞二妞兩個拿著自家做的剪紙貼在窗上,宋子恆兄弟幾個搬了梯子在院門口貼春聯掛燈籠,旁邊碗裡盛著小半碗濃稠的糨糊,蘇婉一早上起來便看到張氏在鍋裡熬這個,這時候還沒有膠水,用糨糊正好。

    中午飯不是大頭,雖然也有雞鴨魚肉,但是這幾天連著吃,連孩子們都不稀罕了,匆匆扒完飯。燒完飯後,灶裡並沒有熄火,燒了一大鍋水在那裡等著,飯後一個個排著隊,開始洗澡洗頭換新衣裳,這才是熊孩子們最期待的節日,往年他們所謂的新衣裳,除了前頭兩位老大,其他都是大的穿不了傳給小的,雖對小的來說是新衣裳,但畢竟是被穿過的,至於大人們只洗了澡換身乾淨衣裳便是,而今年過年卻是人人都有新的棉衣,費了好些棉花,幸好自家種了些,沒花錢去買。

    全家人洗完澡,花了整整一個時辰,之後便是洗衣裳,張氏他們先洗好,這會兒已經挑了一桶衣裳去河邊了,蘇婉跟著她們去過一次,便再也不肯去了,河裡的水冰死人,手都凍麻了,還怎麼搓衣服?好在她也就兩個人的衣裳,在家用井水洗,也用不了多少,宋家人便睜隻眼閉隻眼了,比起河水,井水堪稱溫暖,至少沒有刺骨的寒,若是宋母他們不在,宋子恆還會悄悄給她燒點熱水洗,不過今兒過年,宋子恆便大大方方給蘇婉燒了小半鍋熱水。

    宋母早知道她這個兒子擅長陰奉陽違,一點子心思別人看不到,卻瞞不過他老孃,連吐槽的心情都沒了,朝他翻了個白眼。不過想想小兒媳婦的身子,確實不敢叫她去河邊洗衣裳,到現在還無訊息,要是受了涼更不得了。

    一家人忙完,圍著火盆聊天吃花生,花生是宋母自個兒炒的,大大的鐵鍋裡倒小半盆沙子,然後倒了帶殼的花生進去慢慢翻炒,炒出來的殼有些黑,看著髒兮兮的,剝了殼,花生米卻格外的香脆,若無人攔著,蘇婉一次可以吃半盆,只是容易上火,宋子恆不讓她多吃。

    除了花生,還有炒得焦黃的南瓜子,南瓜子的肉小小粒,一開始吃沒什麼味道,後頭越吃越香。孩子們喜歡那些油炸的,麻花,地瓜丸子,豆腐丸子,吃得滿嘴油,彼此吃肉還香些。

    到了申時,天黑下來了,女人們這才開始整治年夜飯,因為江州一帶有守夜的習慣,不像是現代守到凌晨,看完春晚放了鞭炮就能睡了,這邊是一夜不睡,所以年夜飯要慢慢做,慢慢吃,吃到子時也是有的。

    宋母也不吝嗇,點了兩盞油燈,一盞放堂屋,一盞端去廚房,這會兒院裡又來人了,竟是宋子恆老叔一家,他老叔家孩子養活的少,只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兒子都成婚了,小女兒二妹還沒出嫁,這會兒拖家帶口的過來,又帶了鍋碗瓢盆並一些肉和菜,擠了滿滿一屋子。

    許是知道蘇婉正好奇,宋子恆在她耳邊小聲解釋道:“咱家住的屋子是祖宅,年夜飯要請祖宗,明兒一早也要拜祖,是以老叔每年都在咱家一塊守歲。”蘇婉聽了並不驚訝,宋奶奶還在世,宋老爹和兄弟雖分了家,關係也依然親近,老叔會打些獵物,每每得了野味,自家有必然要送一份來宋老爹,當然宋老爹也不例外,用不著宋奶奶嘮叨,自家有的也常送一份給弟弟,連養魚養藕都是兄弟兩一塊包了乾的。

    古代的兄弟關係,比現代要親近許多,絕不只是過年走親戚而已。

    老叔家帶了這麼多張嘴過來,也不白吃白喝,肉和菜帶了不少來,還有宋家沒做的小吃,藕丸子,韭菜盒子,餈粑等等,有這些吃的,年夜飯再晚吃也不餓。老嬸也不見外,進屋寒暄完,便帶著兩個媳婦和小女兒一道去廚房幫忙,就跟在自家似得。蘇婉也跟在大夥兒後頭進了廚房,悄悄捂了嘴在嚼藕丸子,宋子恆趁人不備塞給她的,說是等她從廚房出來,這些吃的便見不著了,可見熊孩子們的戰鬥力。

    熱火朝天的忙了一兩個時辰,戌時左右,年夜飯終於端上桌了,堆滿一桌子,碟碗多的幾乎放不下了,還有些碗層起來,香味溢滿整個堂屋。

    院門開啟,在外頭放了鞭炮,從戌時初開始各家各戶都在放鞭炮了,聲音此起彼伏,跟接力賽似得,已知大夥兒幾乎都是這個時間吃年夜飯。

    堂屋正牆面,桌子的前方,點了香燭,倒了酒,一群人便輪著個磕頭祭拜,到蘇婉這兒,宋老爹還說一席話,女子不入家譜,便在這個時候介紹給祖宗認識,更重要的是求保佑,蘇婉也聽得幾耳朵,宋老爹的話很是深奧,比文言文還文言文,有幾句意思大概便是咱家的媳婦,請祖宗保佑兒孫滿堂之類的。她也沒作聲,老老實實跟著宋子恆一塊兒跪拜。

    請祖宗用了飯,大夥兒這才開動,一家人和樂融融的,心裡高興,宋母也大方了一回,叫張氏去屋裡搬了一罈葡萄酒出來,連幾個小子都各倒了小半杯,可見宋母今兒有多高興。

    這頓年夜飯吃雖沒吃到凌晨,但也差不離了,主要是有酒,宋老爹和他兄弟便開始侃天侃地,宋子恆兄弟幾個並兩個堂兄弟也不攔著,過年高興,只在一旁湊趣,不斷的勸酒,宋老爹他們便喝嗨了,一罈葡萄酒喝完,又搬了一罈水酒出來,幸好古代的酒度數都不高,混著喝也沒太喝醉,倒是徹底盡興了。

    收拾桌子用不著宋母和老嬸子,幾個媳婦都能弄好,燒水的燒水,洗碗的洗碗,抹桌子的抹桌子,長輩們便在堂屋發壓歲錢,宋家幾兄弟都沒分家,壓歲錢宋母他們給了便是,不過蘇婉是新嫁媳婦,頭一回打發侄子侄女們,這錢給的天經地義,她錯算了宋子恆兩個堂兄弟也會今夜帶孩子來,洗碗的時候便找藉口回了趟屋裡,多取了幾個紅包,因著不清楚宋子恆這邊親戚具體有多少孩子,備紅包時蘇太太便儘管往多裡準備,還道便是多了也無事,放那又不會壞,日後還用得著。

    說是紅包,其實就是紅紙裡面包幾個銅錢,蘇婉原先給幾個侄子都是八個銅板,取“發”的諧音,但這會兒老叔家的孫子孫女來了,也給這個數她倒是無所謂,就怕太多了叫他們有心思,她又不能給不一樣的數,想了想幹脆每人給六個,六六大順,也是好兆頭。

    然而蘇婉已經減少了紅包分量,一出手這土豪作風仍然叫人咂舌,她原先並不知曉,這紅包也不是每個小孩都有的,只有一個兒子的親戚,收紅包的便是那個兒子,孩子多的便給最小的孩子,一般來說一家只一個孩子收,蘇婉給自個兒親侄子侄女都發倒沒什麼,她高興就好,宋子恆堂哥的孩子也每人一個,一開始他們還不當回事,以為頂多就一兩個銅板,宋嬸子還對宋母道這個媳婦娶得好,大方,會做事,如此一來也沒花幾個錢,倒叫孩子們都高興了。

    萬萬沒想到,蘇婉比她想的要大方多了,開啟紅包竟然每人六個銅板,這哪是會做事,分明就是撒錢!宋老叔兩個媳婦面面相覷,這紅包是拿了,日後她生了孩子,她們也得還回去,給這麼多真真是多餘,若幾個孩子給的數不一樣,被李氏瞧見估計又要鬧。不過轉念一想,這妯娌兩又放心下來了,子恆媳婦還真如大夥兒說的那般,是個不計較的主兒,日後是該多來往。

    於是蘇婉不知道自己當了一回善財童子的結果,就是不但自家兩個嫂子,另外兩個堂嫂都對她熱切許多,時不時跑宋家院子來與她說話兒。

    孩子們倒是真的興奮,揣了紅包都跑到院子裡捉迷藏去了,跑得一身汗出來,半點不覺得冷。屋裡的大人們圍著火盆,聽著外頭的嬉笑聲,臉上也帶著笑。

    到了後半夜,蘇婉開始撐不住了,周圍的聊天聲也漸漸小了,她不知不覺靠在宋子恆肩上睡了過去,耳邊聽得一陣鞭炮聲,猛然驚醒,差點沒嚇得從凳子上跳起來,宋子恆忙攬了她的肩,還好宋家眾人也都起身要去院裡放鞭炮,並未注意到她的動靜。

    瞧見外頭天有些矇矇亮了,蘇婉半啞著聲音問道:“什麼時候了?”

    “五更天放鞭炮,約莫寅時四刻左右。”

    大概凌晨四點,蘇婉不由的伸了個懶腰,終於熬過去了。

    放完鞭炮,又過了會兒,男人們帶著小子都出去了,大年初一開祠堂,女人不能去,倒是能瞧熱鬧,李氏便拉了堂兄弟的兩個妯娌一道跟著去了,蘇婉眼皮都在打架,便坐在火盆便眯了會兒眼睛,然後張氏開始做早飯了,她見狀也跟了去。

    大年初一的早餐也是有講究的,要吃麻餈,麻餈做起來也甚是有趣,除夕這天下午,宋母將糯米蒸熟了,端了木桶去隔壁財富孃家,他們家有個石臼是專門用來打麻餈的,蘇婉也才知道,一群人跟了過去看,熱騰騰的糯米倒入石臼中,宋子恆兄弟幾個便各握一根棒槌交替猛搗,趁熱打鐵,搗爛糯米之後還要用力打一陣,使它爛成米泥。宋家沒給錢,只是出爐的麻餈給了財福娘一塊,熱騰騰暖乎乎的麻餈沾了糖來吃,頗有滋味,剩下的便整成一大塊陰乾。蘇婉第一次瞧見打麻餈,看得破有滋味,而且不僅宋家,周圍鄰居也陸續端了糯米過來打,過年都圖個喜慶,每家打的麻餈財福娘都要吃一塊,吃不完放起來,也儘夠春節吃了,是以他們家一般過年都不用自個兒打。

    昨兒打的麻餈已經陰乾了,不知何時被切成了方方正正的一塊塊,整齊碼在竹籃裡,張氏取了小半盆,分別用不同的做法,加瘦肉一塊煮了鹹湯,又用油炸了加糖,還蒸了好些,吃甜吃鹹自個兒隨意,其他人回來便直接直接用早飯了,飯後孩子們都回屋補覺了,蘇婉見狀,也回了自個兒屋裡,脫了衣裳躺床上便睡著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60
發表於 2016-4-21 19:26: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蘇婉這一覺直接睡到中午,吃飯時分被宋子恆從床上叫起來的,蘇婉揉了揉眼睛,一邊換衣服一邊瞧著宋子恆,一向白皙的眼下也有些暗淡,眼睛裡頭微微發紅,不由得問:“相公上午沒歇會兒?”她自個兒睡得太沉,完全沒察覺旁邊是不是有人躺過。

    宋子恆搖頭,笑道:“跟大夥兒在大院玩了會子牌九,便沒睡。”

    蘇婉對牌九沒什麼興趣,她早前見過一回,並不愛玩,但冬天這兒的人們沒什麼娛樂,倒人人對這項遊戲充滿了興趣,可惜的是這些娛樂與女人們無關,她們備年貨操持裡裡外外,一直到除夕都歇不下來,而且要不是初一有不動針線的說法,蘇婉覺得張氏她們這會兒定捧了一堆衣裳在縫補了,所以蘇婉這會兒特別期望宋子恆早日高中,那時候她就把要交際的太太們發展成自個兒的牌友,搓麻將鬥地主什麼的,總比現在無所事事強。

    不過蘇婉有些疑惑,那大院就是個空架子,沒門沒窗的,四面透風,凍死個人,去哪玩不好竟去大院?

    將這好奇帶出來,宋子恆便道:“娘子怕是不知,每年大院都會生了火,大夥兒圍在旁邊烤火,甚是有趣。”

    “除了你們男子,女子可以去嗎?”

    “當然,過年並不拘這些個,便是小妹,也偶爾會去那做針線,與交好的姐妹們聊天。”

    想象一下宋家村百來戶人,大院面積倒是大,但是幾乎滿村的人都圍在一起,怎是一個盛況了得?蘇婉聽得來了興致:“下午我陪相公去看看。”

    宋子恆本想下午睡會兒覺,再看看書,見蘇婉感興趣,也就改了主意,點頭道:“那飯後娘子便隨我去罷。”

    吃完飯,幾個孩子沒來鬧蘇婉,他們穿戴整齊,被張氏李氏各自叮囑了一遍,帶著弟弟妹妹們高高興興的跑出去了,然後沒一會兒,宋家院子湧來一大群孩子,嘴裡說著吉祥話,宋母便把桌上的花生瓜子抓了一大半,每人兜裡塞一把,蘇婉在旁邊興致勃勃的看著,等孩子們都出去了,才看向宋小妹道:“小妹,我與你三哥等會兒去大院,你一塊去嗎?”

    宋小妹想了想,點頭道:“索性也無事,一道去罷。”

    最後一道去大院的不止他們三個,除了宋奶奶腿腳不便,不想出門,宋家其他人都一道去了。

    大院除了蓋幾片瓦,砌幾面牆,其餘啥的沒有,叫大院也甚是貼切,蘇婉以前還道這是誰家破成這個樣,沒成想竟是宋家村民過年活動的地兒,有一些人家沒親戚可走的,便從大年初一到元宵都耗在大院了,火從早上一直燒到晚間,甚是熱鬧。

    今兒一早拜完租,村長便叫幾個兒子在大院燒起了火,沒那麼大的火盆,便搬些石頭圍成一圈,村民也會自發過去幫忙,還帶了不少柴火堆在那兒,陸續有村民帶了自家的凳子過去烤火聊天,男人們聚在一起玩牌九,女人們則拿竹子插著麻餈遞到火堆中間去烤,也有烤紅薯的,香味飄滿整個大院,在外面跑累的孩子們便衝進來,趴進女人的懷裡催一聲拷好了沒,得到否定的答覆,抹了把滿腦門的汗,又一頭栽到外面去了。

    這畫面竟是如此鮮活,她原先穿越到這兒,滿心的不樂意,也總是用一種憐憫的心態對著古代原住民,豈知他們沒有自己的快樂?蘇婉剛在心底驚歎了一回,腳一踏進人群,便被眾人熱情的包圍住了,實是蘇婉平日大門不邁,卻滿村子都是她的傳說,那些大嫂大嬸沒甚顧忌的,一好奇便直接去宋家瞧瞧新鮮,像宋小妹這般的姑娘們,常日聽人提起,但除了一些關係近,那住得遠幾乎要繞過大半個村子才能到宋家,又沒甚個理由,哪好平白無故的登門,便只能聽聽過個癮了,今兒終於見到,眼神堪稱閃亮。

    蘇婉被七大姑八大婆圍住,宋子恆還未出門的妹子也同樣受此待遇,讓蘇婉覺得心理平衡了許多,宋子恆兄弟三個也被幾個熱情的漢子拉了去玩牌,就此分成了兩撥人。

    大夥兒對蘇婉和宋小妹的熱情,也就維持了半刻鐘,之後便丟開了,蘇婉便安靜的坐在一旁聽她們八卦,雖然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卻也別有意趣,且讓蘇婉十分好奇甚至驚歎的是,那些上了年紀的大娘們情報簡直驚人,陸續來了好幾個跟蘇婉一樣的新媳婦,大娘們一聽她們娘家是哪兒,爹叫什麼,便能知道她們娘家的許些事,話題還能由此展開到新媳婦們娘家姐妹嫁的婆家那些事,有個大娘聽說某家媳婦娘家有個妹子還沒說親,一拍大腿就道她娘家有個侄子,長得那是一表人才,田產頗豐,改明兒回了孃家定要說道說道,如此誇了一陣,然後新媳婦就在一旁點頭,道明兒定與爹孃稟明之類的,似乎就這麼說定了的樣子。

    這就叫說媒嗎?能不能嚴肅點?

    蘇婉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第一次認同原主自個兒選丈夫的行為,她早知古代都是盲婚啞嫁,群沒料到連媒人都如此不靠譜。

    大年初一這般熱熱鬧鬧的過去了,初二新嫁娘回孃家,江州一帶的風俗,初二初四都是回娘家的日子,往常初二都是宋有根兄弟輪著去接了出嫁的妹子回來,初四張氏和李氏回娘家,不過今年蘇婉新嫁,便由著她先,大姑子初四再回來,張氏李氏索性也都初二回去。

    張氏李氏孃家離宋家村都不遠,步行大概一個半時辰便到了,車便給宋子恆和蘇婉用,因去縣裡與張氏李氏孃家順了半條路,出發前牛車上便拉了十來個人,再加上各自準備的年禮,真真是滿滿的一車子,當然也有好處,人多暖和,中途宋有根宋有福兩家下車,蘇婉又覺得蓋著被子也風颼颼的了。

    宋老爹體諒親家就這麼個女兒,蘇婉出嫁後,就他們兩口子在家過年,想來甚是孤單,便叮囑他們在蘇家住一晚,第二日再回家便是,蘇太太卻甚是不捨,想要多留他們住兩晚,大過年眼睛都紅了,道:“子恆別見怪,往常我們一家三口過年,倒是清靜,只是今年婉婉不在家,這個年都過得不像樣子了,我心裡頭空蕩蕩的,總覺得少了什麼似的……”

    宋子恆不停作揖道:“岳母心情小婿甚是理解,平日不能帶娘子回來多看望二老,也甚是愧疚不安,然小婿家就這一輛牛車,明日要去接大姐回來,委實不能再住了,還望岳母理解,待走完親戚,元宵節前,女婿定陪娘子回來多住幾日。”

    蘇老爹問:“子恆是元宵後回書院嗎?”

    “正是。”

    “如此甚好,別理你岳母,天色不早,你們自去罷。”蘇老爹擺擺手,爽快道。

    宋母一早便在等,兩個大的昨兒下午便回來了,小的是他們體諒媳婦離家遠,一日來回太趕,便是她大女兒宋小芬,每每也是初二來,住一晚再回去。宋母這一等便等到日落時分,宋子恆趕著牛車姍姍歸來。

    剛進到院子,牛還沒牽進牛棚,宋子恆便被他娘拉住了胳膊,宋母緊張又急切的問:“為何這麼晚才回來,可是……生意之事耽擱了?”

    “與生意無關,岳父道紅酒賣得比預期還好許多,自從前些日子與縣裡最好的酒樓合作,光是酒樓每日都要銷掉十幾斤酒,店裡的生意也不差,岳父想著如此一來,那些酒絕對撐不到新酒釀上來了,便打出了限量的牌子,每日只賣五斤,想多買一斤便要加一倍的價格。”

    “加……加一倍?”宋母聲音都變了,“這可有人買?”

    宋子恆無奈點頭,“不但有人買,連帶著紅酒名氣越發大了,那些酒怕是撐不到六月末了。”

    宋母聞言既是高興又是後悔:“早知如此,當日就該釀一些便是。”

    “我聽聞爹孃將村裡能收的葡萄都收回來了,也是盡了力的,當下應該多種些葡萄才是,這些酒咱們縣裡都不夠賣,更別提去江州城開鋪子了。”

    宋子恆說這話時,已經進了堂屋,宋老爹並其他兩兄弟也俱在,聽得他這麼說,宋老爹敲了敲煙槍:“親家竟想去江州城做生意?”

    “以岳父的能力,想來在江州城不是問題。”

    李氏興奮地臉都紅了,急忙問了一聲:“那這紅酒賣了多少錢?”

    “鋪子開張也有月餘,共賣出一百五十來斤紅酒,其中五十斤紅酒是給酒樓賣的,折了八成,如此也得了六十兩,另外另外有二十五斤是加倍買的,得了七十五兩,剩餘的一共得了一百五十餘兩,如此加起來便是近三百兩。”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3 18:1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