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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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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花日緋)贈君一世榮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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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3 23:53:29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謝家的姑娘當然不知道邢氏去定國公府,老太君和她說了什麼,只知道邢氏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提過讓謝家的姑娘去沈家……蹭婚……的事。

  而謝韶最近也是忙瘋了。福源樓的生意越來越好,名聲越來越大,多寶閣京城分店也已經開設完畢,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多不勝數,幾乎忙的日日不著家,謝靳好幾次找人都找不到,最後給發了大火才把謝韶從外頭招了回來。

  父子倆在書房裡商談了整整一天,飯都沒出來吃過,這回很意外的,謝韶沒有挨打,其實就算雲氏不告訴謝靳,謝靳也能猜到雲氏所謂的私房錢是哪裡來的,雖然他不贊成兒子從商,是怕兒子就此荒廢學業,不務正業罷了,如今他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追求,自己的目標,他這個做父親的也不會完全否定他,畢竟整個二房的生活質量能得到提高,說到底也跟謝韶從商有著緊密的聯繫,只是也有必要對兒子耳提面命一番,商人的地位畢竟不高,要做也該由明轉暗,也是為了他今後的仕途,若是將來政敵以謝韶從商這件事來攻擊他,多少還是會有些麻煩就是了。

  謝靳的話讓謝韶頗有感觸,這些日子的忙碌也讓他徹底明白過來,生意這種事情,並不一定全部都親力親為,若是不能培養信得過的手下,他這生意也肯定做不大,並且為了今後考慮,的確應該由明轉暗才是。

  謝韶第一時間找到了謝嫮,跟她說了這件事,雖然謝嫮並不管他如何去做生意,但是也對謝靳的這個提議表示了贊成,因為看如今的形勢,以親爹謝靳的本事來看,將來勢必還會晉陞就是了,若是藏著謝韶這個炸彈,就不知那時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了。

  兄妹倆說完了正事,謝韶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在謝嫮院子裡就喊起了他的貼身小廝吳肇,說道:

  「這些日子忙忘了,去把我房裡一個藍色綢布包拿過來給五姑娘。」

  吳肇領命而去,謝嫮不解:「什麼綢布包?還沒到分紅的時候吧。」

  謝韶橫了謝嫮一眼:「你就知道分紅,不是。是有人給了你東西,一直放在我那兒,我這幾天忙忘了,就沒給你拿過來,這不想起來了嘛。」

  「誰會給我東西?」

  謝嫮發笑,謝韶的表情卻是很精彩,興奮中透著無奈,無奈中透著遺憾,正色對謝嫮說出了兩個字來:

  「沈大。」謝韶又歎了口氣:「我想跟你說很久了,不是讓你別再招惹他了嗎?之前和你說的那個傳聞,十有八、九就是真的,我親眼見過。」

  謝嫮反應了半天才知道謝韶說的是誰,愣了愣才問道:「你親眼見過?」

  她知道謝韶說的肯定是主子那方面不行的事,謝嫮可沒放在心裡,只是好奇,謝韶怎麼親眼見過?

  湊近了謝嫮,謝韶神秘兮兮的說道:「上一回我和一幫人去應酬,去的……花樓,所有人都點了姑娘,就是沈大跟柳下惠似的杵在那兒,一點都不觸動,要不是他身子有問題,那肯定就是他不喜歡女人!我告訴你,自那日之後,除非必要的時候,平日裡就連我都不怎麼敢再見他了。」

  「……」

  謝韶的話裡有很多秘密,比如他學會了應酬,比如他們應酬去花樓,聽得謝嫮瞇起了眼睛,挑了一個最不能理解的問道:

  「你幹嘛不敢見他?」

  謝韶看著自家這個純情的小妹妹,義憤填膺的說道:「你傻呀,他要真不喜歡女的,那我見他……咳咳。」

  聽了哥哥的言論,謝嫮差點絕倒在地,要是被主子知道了他哥哥疏遠他的理由,只怕再多幾個歸義侯府,都不夠主子洩憤撒氣的!

  吳肇麻利的取了個包袱過來,藍色綢布包,裡頭沉甸甸的,謝韶接過包裹放到了涼亭中央的石桌之上,指著對謝嫮說道:

  「喏,他給你的書,說你上回沒看完的。虧他記性好,兩年前你看的什麼書他竟然還記得。」

  謝韶當然不知道她二闖壽全堂的事跡了,謝嫮也不打算說給他聽,沒有說話,默默的打開了包裹,看到裡面整齊的排列著大約有十幾本書的樣子,每一本都是孤本,不知為何,耳垂子沒有來得紅了起來,這抹紅似乎能夠傳染,漸漸地就到了臉頰上,然後是脖子……

  「不是,幾本書而已,你臉紅什麼呀!還說你對他沒意思。」

  謝嫮慌忙轉過了身,雙手摀住了臉頰,腦中揮散不去的是那日在書房裡的情形,謝韶不知道內情,只在一旁無奈的扶額。

  這個親妹子到底是年紀小,可能對他說的沈大那件事並不明白是個什麼意思。罷了罷了,反正以他們家如今的家世來看,怎麼著也攀不上沈大郎才對,等到妹子年紀再大一些,他再好好跟她說道說道,誰年輕的時候,沒糊塗過呢。只要結果不壞,現在讓她做做夢沒什麼。女孩子嘛,就好像她之前那樣癡戀李臻,在見到沈翕之後,不照樣把李臻忘得一乾二淨嘛,將來等她找到了命定的良人,自然也會把沈翕忘掉的。

  這麼一想,謝韶就成功自我安慰了下來。

  ****

  三月十六,靜安侯府老夫人六十大壽。

  靜安侯李瑜乃光華閣大學士,一品文臣,左右丞相之下第一人也,文采斐然,是當代鴻儒,李家門風嚴謹,子孫雖不繁茂,但每一位都能拿得出手,大公子李臻去年殿試,一舉奪得探花郎,至此便入了翰林院做編修,聖眷可見一斑,與同期之狀元沈家大郎的待遇可謂天差地遠,兩人同為世家子弟,同為嫡長子,卻偏偏聖上點了探花李臻,把狀元倒是撂在一邊,美其名曰留察等封,可任誰都看得出,這只是聖上的推脫之言罷了。

  因著這份榮寵,李臻殿試之後的官途可謂順風順水,更有甚者,早早就相中了這匹後來居上的黑馬,有不少內閣老臣都對李臻拋出了橄欖枝,希望將他收之羽翼,奈何他是天子門生,又頗得聖意,各路人馬才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爭奪,但卻都在觀望,等待這位李探花自由選擇。

  謝嫮與謝家眾人一同來到靜安侯府,給老夫人請過了安之後,照例得了賞,謝嫮就獨自一人坐在客苑的花圃之中,這座客苑名叫清風居,二十多年以後,這裡就是李臻迎娶謝嫮的地方,只不過,這座院子始終只有她一個人居住,李臻自娶過她之後,就再也沒有踏入過這個地方。沒想到,這裡在二十年前,竟然是用作招呼客人的,可見當年李臻娶她夾帶著多少不情願,就連主院都不願意分給她居住。

  靜安侯府比國公府又降了兩級,佔地面積自然沒有國公府那麼大,來往的賓客也沒有那麼多,靜安侯的門生和同僚佔了大半,其他就是一些交好的世家了。

  中午宴席之時,男賓女賓分席而坐,在中間擺放玉屏隔開,李臻一襲絳紫團花袍隨著靜安侯李瑜身後,給來賓敬酒,女賓這裡也有幾位需要照顧到的,李瑜稟告過之後,也就來到了女賓席。

  李臻緊隨其後,走到謝家女眷的桌面時,李臻下意識的瞥了一眼,環顧一圈後,看到了謝嫮,見她姿容越發清麗,眉宇間自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清雅奪目而出,通身氣質如幽蘭般雅致,今日她穿的是一身吉祥紋月色衣裳,更是將其容貌襯托的如光華月色般典雅貴氣。

  謝嫮似乎也感覺到李臻的目光,抬頭看了他一眼,李臻只覺心跳漏了一拍般,手裡的酒杯都灑了些,引起一陣小騷亂,接過僕人遞來的帕子,李臻擦完了手之後,見謝嫮還在看他,不禁臉上露出一抹溫和如煦的笑,然後便隨著饋酢酩往前走去。

  那一笑,笑得謝嫮莫名其妙,笑得謝衡咬牙切齒,一雙眼睛直瞪著謝嫮,謝鈺從桌子下拉了拉她,謝衡才回過神去,自坐席上站了起來,往靜安侯老夫人那裡走去。

  就在大家不知道謝衡到底想要幹什麼的時候,只見她在老夫人面前盈盈一拜,黃鸝出谷般清脆的聲音說道:

  「敬賀老夫人華誕之喜,祝老夫人年年今日,歲歲今朝。兒素日得大公子指點琴藝,感學有小成,大公子乃我之師,您是大公子祖母,兒今日願以大公子所授之藝為老夫人彈奏一曲,聊表心意,望老夫人成全。」

  此語一出,滿席震驚。

  謝嫮用看人才的眼光看著謝衡。她這一番話不僅把李臻帶了進去,並且等同於是在眾人面前對李臻告白,這大膽,這厚顏,著實甩了謝嫮好幾條街。

  不過,令謝嫮沒有想到的是,謝衡的大膽之言還不是高潮,高潮是謝嫮接下來對她說的話:

  「煩請五妹妹與我一同彈奏可好?因為我要彈的曲子乃琴簫合奏,主音部分我來彈琴,煩請五妹妹替我吹一吹副音部分,可好?」

  眾目睽睽之下,謝衡又說的這麼委婉懇切,謝嫮縱然有心拒絕,也架不住這麼多等著看熱鬧的目光,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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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3 23:53:41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三姐姐想彈奏哪一首曲子?」

  在靜安侯府的下人擺設琴台之時,謝嫮私下對謝衡問道,只見謝衡臉上露出一抹驕傲的神色,瞥了一眼謝嫮,說道:

  「我要彈的是《湘郎顧》。這首曲子雖說琴簫合奏,但琴是琴,簫是簫,音調也不甚相同,只不知五妹妹可有把握?若是今次出了洋相,可不要怪我這個做姐姐的沒有提醒你。」

  謝嫮冷冷的哼了一聲,便沒再說話。

  《湘郎顧》這曲子頗為刁鑽,是琴師莫南成親之時,用來刁難相公的,整首曲子對琴和簫的配合度要求不高,一段琴音過後,簫聲漸起,琴簫互不干涉,只有最後一段是琴與簫的合奏,琴音如珠玉落盤,自然要求簫聲也是如此,懂音律的人都知道,這首曲子琴音妙絕,勝在旋律動人,而後段的簫聲才是最難,既要有琴聲的歡快,又要斷了簫的哀愁,並且音調一聲高過一聲,一聲快過一聲,曾經有人用琵琶來配這首《湘郎顧》的琴音,才勉強跟上,若是用簫的話……

  謝衡這是鐵了心要讓她出醜了。

  若她真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跟她配琴,那才真是中了她的計,既彰顯了她的琴藝高超,又貶低了她的能力,就是後來曲子毀了,也是因為她不善音律逞強罷了。

  上一世謝嫮沒有遭受過這一段,印象中的謝衡似乎也沒有對她這麼上心防備過,幾乎就是在她不知不覺間,謝衡就和李臻看對了眼,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琴架簫座被安排在一片花圃之中,三月的花圃彩蝶紛飛,的確是個適合雅趣之地。

  李家僕從給謝嫮準備的是一根六孔洞簫,謝嫮心道幸好,本來這首曲子就難吹,若是李家的人再給她準備一根琴簫,那就真是雪上加霜了,琴簫的管子太細,的確適合一般的琴簫合奏曲,但卻不適用於《湘郎顧》這種曲子,洞簫就比較合適了,簫管粗,聲音亮,又沒有南簫的蒼涼,是最適合不過的了,只不知這是李家僕人碰巧所為,還是有人懂得這首曲子的音律,特意配置的。

  其實謝衡若是選其他曲子,謝嫮也許還沒有這般淡定,但是這首《湘郎顧》,謝嫮還是知道的,並不是因為她博學多才,而是因為上一世,她就曾經聽有人彈過,各種技法與竅門她都知道,而那人就坐在席間,謝嫮淡然的笑往人群中一瞥,正好對上李臻期待的目光,勾唇一笑,不再多言,收回了目光,正襟危坐。

  謝衡啊謝衡,你費盡心思選了這首曲子,卻不知是作繭自縛了。

  謝衡坐到琴凳之上,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收斂心神,雙手撫過琴身,纖纖玉指緩緩勾動,琴聲響起,宛然動聽,技法高超,將一位女子思顧情郎的意境全都表達出來,就連謝嫮聽在耳中也頗覺動聽,可以聽得出來,謝嫮為了這一曲,著實下了不少功夫才是,這般流暢,這般動情,絕非一朝一夕能夠練就。

  琴聲畢,簫聲起,謝衡挺直背脊坐在凳子上,彷彿一隻高貴的仙鶴般,悠揚清脆的簫聲傳出,立刻吸引了眾人,相比於先前的琴聲竟然絲毫都不遜色,恰似一位郎君心慕佳人的歡快,竟比琴聲聽起來更加婉轉傳情。

  上一世,某人曾經說過,《湘郎顧》的第一段簫聲必須是激盪的,不能如曲譜記載那般溫柔而入,那樣不僅被琴搶了先機,再到後來就會受琴所控,再無主導之力了。

  琴音再起,依舊婉轉動人,謝衡對這首曲子傾注了她所有的熱情,玉指撥動間,身子微傾,這樣的技法不用說,確實是李大才子的手法,因為據說這樣能夠壓住一些跳躍的琴音,而看過李臻彈琴之人,定然能分辨的出謝衡這動作是從誰那裡學來的,不管是李臻特意教的,還是謝衡無意間學會的,他們之間的緋聞那就是板上釘釘,傳定了的。

  若是上一世的謝嫮,試問她又該如何應對這樣強大的謝衡呢?

  琴音還未落幕,簫聲便趕了上去,接替了琴音的尾聲,這一段的簫需吹得綿長一些,這是整首曲子的中段,正是感情濃厚之時,多一些哀怨,多一些糾纏,這才能更好的把情之一事用音律表達出來。

  在場眾人皆醉於此簫聲中,若不是他們親眼瞧見,真的很難想像,這樣一曲哀怨纏綿的音調,竟然是從一個十四歲的少女口中吹奏而出。

  李臻雖坐在人群之中,但一顆心早就跟著這一首曲子上上下下,琴音固然妙絕,但那是靠的這首曲子本身的韻律,簫聲才是這曲子的點睛之筆,那姑娘吹奏起來的聲音,彷彿就是從他的腦海中出去的那般,與他心底的旋律完全匹配,這是一抹與他多麼契合的靈魂啊,李臻癡癡的聽,癡癡的看,完全陷入了驚艷到無法自拔的地步。

  最後一段簫聲也是亮點,這是整首曲子中,唯一一段,需要琴簫合奏的,琴聲清脆悠揚,簫聲若是緩慢了,那就容易被琴聲蓋過,繼而後繼無力。

  謝嫮自這段開始就運足了氣,利用手指的間隙,將一聲聲短促的簫聲吹奏而出,一聲高過一聲,一聲快過一聲,這種斷氣的吹奏方法,是李臻三十歲之後才參悟出來的,上一世謝嫮沒有資格讓李臻教,全都是靠她自己記下來自學而成的,幸而她對音律還有些天分,再揣摩了一年半載之後,才堪堪懂得了些技法。

  而現在,這種斷氣的技法李臻還沒有參悟出來,以至於這樣急促歡快的簫聲傳出之時,就連他自己也驚呆了,他從未見過有誰能夠把音律控制的這樣精確徹底,他是服了,徹底的服了。

  謝衡的琴聲漸漸弱了下去,頗有些跟不上謝嫮的簫聲,一場琴簫追逐,最後以琴聲後繼無力而堪堪落敗,一曲畢,掌聲四起。

  謝嫮放下洞簫,輕鬆的站了起來,將洞簫放在凳子之上,神色如常的走了下去,而那邊謝衡卻是雙腿發軟,站起來之時,竟有些支撐不住,一把按在了琴弦之上,發出一聲響亮的聲音,嚇了賓客一跳,也嚇了她自己一跳,匆匆抬起了手,低頭走了下去。

  一曲畢,謝嫮一戰成名!

  凡是那日去靜安侯府參加過老夫人壽宴的賓客都知道,歸義侯府謝家二房中出了個了不得的姑娘,一口簫吹得那是空前絕後的。(噗,我為什麼會選吹、簫這個技能呢。好害羞。)

  謝嫮對於這無心插柳的成果很是無奈,也並不打算去趕這風頭,畢竟她是有作弊成分在裡面的,謝衡這個年紀,能把一手琴練得這般爐火純青,也是難得至極的,不怪謝嫮上一世比不過她,謝嫮也是參透了三十六年,才有了如今的水準。

  ****

  回到侯府之後,邢氏特意召了雲氏去問,還對雲氏稍稍責怪了幾句,說雲氏不懂事,明明有個這麼出色的女兒,偏偏什麼也不說,憑的埋沒了才華云云。

  雲氏也不敢辯護,她是知道謝嫮沒事的時候就在院子裡看書寫字彈琴,可是她只當那些是她小丫頭的愛好,沒想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她這個做娘的也很驚訝的。

  邢氏又對雲氏吩咐了好些話,無非就是要把謝嫮重點培養,這麼好的苗子,千萬別浪費之類的,雲氏不好說什麼,也只能硬著頭皮應下來。

  謝嫮的名聲傳了出去,連謝韶都不禁感歎:「哎呀,我就知道我妹子不是池中物,早晚有一天要化作金鱗飛上天的,來,跟哥說說,你那本事從哪兒學來的?」

  謝嫮已經被他煩了半天,連書都看不進去,白了他一眼,謝韶也不在意妹子不待見他,仰在她耳房裡的太師椅上晃蕩著腳,說道:

  「你這本事要是早點顯出來,沒準那李臻早就成我妹夫了。」

  謝韶口無遮攔,謝嫮只好放下面前的書,冷冷的看著他,謝韶這才有了自覺,把嘴巴閉了起來,兩人正大眼瞪小眼的時候,竹情從外頭慌忙跑了進來。

  竹情素日最是妥當穩重,今日這般慌忙,可見前院出了事,謝嫮從書案後頭走出,對她問道:「怎麼了?」

  竹情嚥了下口水,氣喘吁吁的說道:「姑娘,前頭派人來傳話,說是有人上門提親來了。」

  「……所以呢?」

  謝嫮一挑眉,不知道竹情這話是什麼意思,就是有人上門提親,也不用這麼大驚小怪吧,謝家如今還有四個未嫁的姑娘,三姑娘謝衡,四姑娘謝鈺,全都是待嫁的年紀,有人來提親很正常啊。

  竹情氣喘,說不清話,急得跺腳,稍稍緩過一些後,才說道:

  「哎呀,姑娘怎麼聽不懂我的話呢。有人上門來提親了,來提姑娘你的親啊!」

  竹情的話就像是一棍子打在了謝嫮腦殼上,愣了半晌,還是謝韶反應過來,問道:

  「誰啊?」

  一陣沉默,竹情看著謝嫮,眼神亮的驚人:「是靜安侯府的世子,春山公子李臻啊!」

  這下,謝嫮是真的被人敲了一棍子了。

  李臻……來提親?李臻來提她謝嫮的親?天爺,別玩兒我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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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噗咚』一聲,謝韶直接華麗麗的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竹情見狀,趕忙跑過去扶他,被他拉住了胳膊難以置信的問道:「你沒看錯人?是春山公子李臻?」

  竹情把他扶起來,連連點頭:「是,奴婢就是怕人傳錯了話,就自己跑去了前院看,就是他沒錯,他正立在前院,求見老侯爺和二老爺呢。」

  謝韶和謝嫮對視一眼,謝嫮一個挑眉,謝韶立刻會意,站直了身體,整理了一番後,就負手走出了巽芳居,替謝嫮去前院看個究竟。

  他走之後,謝嫮對竹情又問道:

  「到底怎麼回事,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有人跟隨嗎?老侯爺見他了?」

  竹情這時已經不喘氣了,對謝嫮的問題對答如流:

  「李公子據說已經來了快大半個時辰了,老侯爺剛從外面回來,還沒見他呢,二老爺也不在府裡,好像沒有其他人跟隨,就李公子一個。」

  謝嫮瞇眼:「一個人來提親?」

  竹情想了想:「呃,好像……是。」

  如此,謝嫮就更加奇怪了。李臻這親提的實在有些莫名其妙,沒有三書六聘,他就這麼一個人上門提親,提的什麼親?謝嫮突然想起來,也許這個親事是李臻自己要來的,靜安侯府的長輩不同意,或者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上一世的李臻似乎就是這麼任性,不顧靜安侯府的反對,硬是要娶謝衡,甚至絕食抗議,最後靜安侯府沒法子,只好退一步,以謝衡是庶出的為理由,堅持只能讓李臻納她做妾。

  可這一世,固定好了的套路怎麼就改的這麼面目全非了呢?她要跟李臻好了,今後還有謝衡什麼事兒啊?難不成又要她做主母,謝衡做妾?然後,婚後謝衡和李臻看對眼,她再夾在中間?有病嘛不是!對於這件事,謝嫮可是敬謝不敏的,別說她今世對李臻沒感覺,沒興趣了,根本就不想嫁給李臻,就算是退一萬步講,她今生對李臻還有興趣,那她也不願意再和謝衡共事一夫了,惡不噁心。

  就在謝嫮一個人在房間裡踱步亂想的時候,謝韶打探了情況也就回來了,謝嫮迎了上去,問道:

  「這麼快就回來了?老侯爺怎麼說的?」

  謝韶雖然沒有竹情剛才那麼喘氣,不過也好不了多少,斷斷續續的說道:

  「老侯爺……讓李臻回去了。那小子也忒不靠譜了,虧他還是探花郎,最基本的禮數都不懂,他一條桿子似的獨自前來,誰也不帶,就說要提親,這提的哪門子親,老侯爺連見都沒見他,說他這樣不合規矩,就讓他回去了。」竹情給謝韶遞了杯水,謝韶喝了兩口後,才又接著說道:「那小子也是軸,被老侯爺打發了還撂下話,說一個月之後,待準備好一切還要再登門。」

  謝嫮聽完這些沒有說話,都是謝韶兀自猜測起來:

  「我覺得這事兒不靠譜,看李臻那樣兒就能猜到,靜安侯府肯定不知道這事兒,或者根本就不同意,是他一廂情願來的,總聽人說李臻是個音癡,對音律的愛好勝過一切,估摸著就是你昨天那一口簫把他給吹服了,讓他這麼衝動就上門提親來了。」

  謝嫮踱步走到了書案後頭,說道:「吹什麼服?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會彈琴吹簫就能過的幸福嗎?」

  聽謝嫮這麼說,謝韶也覺得新鮮,坐下來問道:「你之前不是特別喜歡李臻嗎?他來提親,你不高興?」

  謝嫮白了他一眼,漂亮的玻璃珠子一瞪,謝韶都為之眼前一亮,只聽她說道:

  「高興什麼呀!誰說我喜歡他了?」

  謝韶狐疑的看著她,又問:「那你喜歡誰?別跟我提沈大啊,那是高嶺之花,就算他生理有缺陷,也輪不到咱們,加一品的國公府,京城能找出幾家來?咱們府上級別最高的老侯爺,也不過是個二品襲侯,放眼整個京城,咱們這種門第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怎麼攀那國公府的門啊。再說了,就是僥倖攀上了,就沈大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你以後少不得要吃苦頭的。這麼看來,倒還是李臻好些,門第不算最好,也比咱們高出兩級,又是書香門第,李侯爺是一代鴻儒,家風自是錯不了的,就算以後李臻納個妾什麼的,只要你是主母,還怕他翻出天去不成?」

  謝爸爸!真是爸爸呀!謝嫮內心給了謝韶一個新的稱謂,他可真是高瞻遠矚到一定境界了,這李臻就上門了一回,他就已經想好了他們婚後李臻要納妾的事了。佩服,佩服!

  謝嫮的嘴一開一合,想要出言罵一罵謝韶,讓他能不能別三句話離不開沈大,這是主子不知道,要主子知道了,治他個忤逆之罪!哼。

  兄妹間的一場對話無疾而終。

  ***

  李臻來府後的第二天,府裡府外就把這件事兒給傳開了,到處都在說謝五姑娘什麼什麼,李臻什麼什麼,聽得謝嫮不厭其煩,心裡把李臻又罵了個狗血噴頭,這個混蛋,渣男,上輩子禍害了她還不算,這輩子還來!偏偏她是個姑娘,還不是楊排風,能掄著燒火棍去他家把他揪出來暴打一頓,以洩心頭之憤。

  不過上一世的謝嫮就是吃夠了流言蜚語的苦,知道這個時候只能息事寧人,畢竟李臻只是獨自上門,說是提親,可什麼也沒準備,老侯爺也給拒了,她這個時候要再冒出個頭說點什麼,做點什麼,那可真就著了某些人的道,把事情越鬧越大了。

  所以這幾天謝嫮始終都在家中,看看書,寫寫字,畫畫多寶閣的首飾款,閒來無事再喝喝茶,到院子裡打打養生拳,日子過的倒也舒服。

  反倒是謝衡這些日子連學堂都不去了,人也甚少露面,謝嫮自然不會主動去尋她找晦氣,不過,所謂冤家路窄,說的就是她和謝衡了。

  這日謝嫮跟雲氏去主院請安,正好遇見謝衡從裡頭出來,兩人打了照面,謝嫮原以為會對上謝衡惡毒的眼神,沒想到她倒是很平靜,給雲氏行了禮,然後微笑著走到了謝嫮面前,也是福了福身子,柔婉之言開口而出:

  「五妹妹最近容光煥發,越發漂亮了。可是有什麼保養訣竅嗎?」

  謝嫮看著謝衡這樣,心裡很不舒服,其實謝衡對李臻的心,一點都不必她上一世對李臻的要少,原本她以為,這一世沒有了她的攙和,謝衡和李臻的感情總要更加穩固些,可是沒想到竟然成了這個結果,令她始料未及,而謝衡此時避重就輕,一句話都不提李臻,她越是這樣,謝嫮才越是擔心,不過,謝衡也確實沒做什麼,沒說什麼,她也不好怎麼樣。

  當即笑著回道:「哪有什麼保養訣竅呀,三姐姐人比花嬌,臉色不知比我好了多少呢。」

  謝衡垂眸笑了笑,就沒再說什麼,對謝嫮點了點頭,擦肩離去了。

  請完了安,謝嫮回到巽芳居,發現謝韶正在院子裡等她,迎上去見他手裡拿著一疊紙,算算時日,謝嫮也笑了起來,說道:

  「哥,這回總是來分紅的吧?」

  謝韶無奈的看著這個財迷的妹子,將手裡的東西放到亭子中央的石桌上,謝嫮讓玉錦在亭子外不遠處守著,又讓竹情拿來了算盤和賬本,兄妹倆就坐在亭子裡辟里啪啦的分錢了。

  謝韶真是有經商天分的,在他手裡開設出來的店舖,雖說如今只有三家,不過,每一家的生意都很不錯,謝嫮看著手裡一張張的票子,內心得到了說不出來的滿足,果然,錢是人的膽,有了錢整個人生都覺得踏實了很多。

  兄妹倆當著面把帳算清了,然後叫竹情給上了茶,謝韶又給謝嫮帶來了不少消息,只聽他說道:

  「咱們多寶閣的銀錢只分四成給沈大,我都覺得有點少,若不是他那些路子,咱們想在京城揚州兩地賺錢,那沒個三五十年的根本不可能。」

  謝嫮訝然的看著哥哥,勾唇笑道:「哥,這不像是你會說的話啊!哪有人嫌分錢給別人分的少的呀。有鬼!」

  見妹子這副神情,謝韶也不瞞她,說道:「不是有鬼,是真覺得不好意思。沈大對咱們那是真沒藏私,我都想不出他有什麼原因會這麼不遺餘力的幫咱們,難不成真是看上你了?」

  謝嫮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說道:「哥,你有完沒完,懷疑了這個懷疑那個,我招你惹你了?」

  謝韶嘿嘿一笑,跟妹子打招呼:「嘿嘿,我原來就是那麼想的,不過,現在我就不那麼想了,之前我就是懷疑沈大對你有意思,然後前兩天我藉著送錢去的機會,在他面前提了提李臻來府提親的事,若是沈大對你有意思,最起碼他得露出點什麼蛛絲馬跡來吧,誰知道,大少爺他穩如泰山,喝茶不帶停頓,連手都沒抖一下,這絕不是一個男人聽到喜歡的女人被人求親時的狀態,所以,我敢肯定,沈大不喜歡你!你也趁早死了心,知道了?」

  「……」這哥哥還真是三句話不離沈大,想幹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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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發表於 2016-5-13 23:54:07 |只看該作者
  ☆、第53章

  謝嫮幽幽歎了口氣,說道:

  「哥,你要我說多少遍啊,我不喜歡李臻,也不喜歡沈翕,我和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今後就想找個姐夫那樣的,對我好,能慣著我,一輩子就守著我一個人,那我就知足了。」

  謝韶聽了謝嫮的話,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家世什麼的都是假的,找個知冷知熱的人才是要緊。」

  謝嫮見他終於想通了,這才對他笑了笑,誰知道謝韶下面一句話,又讓謝嫮氣得想打人了。

  「哎,不過你聽說了嗎?最近靜安侯府可是鬧得不可開交,李臻那小子也不知著了什麼魔,連絕食這種事情都做出來了。不過幸好靜安侯有分寸,到現在也沒鬆口答應李臻三書六聘來咱家提親。」

  「……」

  聽到這個消息,謝嫮已經不知道再說什麼了。上一世就知道李臻是個軸的,現在看來,他不僅軸,他還傻呀!費那麼大勁兒,也不管她願意不願意,等他費勁千辛萬苦求了靜安侯答應,來提親,再被她當面一拒絕,他還要不要臉面,要不要名聲了?

  真搞不懂他這一身傲骨的文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不食人間煙火也不能這樣啊!而她更搞不懂的是,這樣的李臻她上一世到底為什麼會喜歡上,難道真的就是那句話,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嗎?嗯,這麼一想,她上輩子也挺軸,挺傻的!有病!

  ****

  不管外頭怎麼鬧,謝嫮是一點也不擔心,李臻在他府裡絕食抗議,她也幫不了他什麼,反正就算是靜安侯鬆口答應了,帶著三書六聘來提親,她也不會同意的。

  而二房雖然在謝家沒什麼地位,但老侯爺和邢氏都不是會逼著孫女成親的人,更何況對方也是侯府,說句不怕冒犯主子的話,要是之前來提親的是沈翕,只怕老侯爺也不敢那麼把人打發了,而如果是沈翕,謝嫮也沒有自信,老侯爺和邢氏不會逼她成親,哪怕是做個妾呢,也算是攀上了國公府不是。畢竟他們誰也想不到,十年後,定國公府會被新君滿門抄斬啊。

  因為提親的對象換成了李臻,謝嫮就不那麼擔心了,想著到最後自己抵死不嫁,總也能逃過一劫就是了。

  日子還是照常的過,與從前並沒有什麼分別。

  這日帶著花意和竹情上街買宣紙,兩個姑娘難得出府,謝嫮就帶她們在街上多玩兒了會兒,給她們一人裁了兩件衣裳,又一人買了兩件首飾,花意竹情知道自家姑娘大方,她們本就立了誓,這輩子都要跟著姑娘伺候她的。

  謝嫮也把她們當做自己人,對待自己人,謝嫮從來不會吝嗇什麼,想著既然跟了她,那她就絕不會虧待她們,平日裡的賞賜不斷,將來她們到了十九二十歲,她再出一份大嫁妝,把她們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就好了。

  三人一路走來,歡聲笑語不斷,因為朱雀街上人多,馬車出入十分不便,謝嫮就讓府裡的馬車讓停在了朱雀街的街口處,反正有花意和竹情拎東西,倒也不覺有什麼不方便的。

  經過一個巷子時,謝嫮想起來那巷子裡有一家鳳爪糟的特別入味,雲氏就好那口,便想去稱一些帶回去給雲氏吃。

  三人入了巷子,還沒走到那家滷味店,謝嫮就聽見後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心中一緊,回頭看了一眼,就對花意竹情喊道:

  「快跑!」

  饒是謝嫮警覺,一聲大吼之後,花意竹情也反應過來,回頭一看,就看見幾個人手裡拿著棍子和口袋向她們衝過來,謝嫮拉著花意竹情,往前頭跑去,奈何這條巷子人不多,此時又正是晌午十分,前後看不見個人影,謝嫮大叫了幾聲,也沒人出來相救,三個姑娘被七八個痞子似的壯漢堵在了巷子裡,謝嫮看著他們手裡的袋子和棍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為首那人喊道:

  「誰讓你們來的?他出多少錢?我出兩倍!你們放我走,我立刻給錢!」

  為首那痞子和後面的弟兄對看了一眼,像是有些猶豫了,卻聽旁邊一個人說道:「老大,別信這丫頭,咱們只要放她出了這巷子,她必定喊人大叫,到時候咱們可就糟了。」

  為首那人點點頭,臉上閃過一抹厲色,抬手對身後眾人下令,幾個壯漢就往謝嫮她們撲過來,花意和竹情擋在謝嫮面前,不讓他們碰到姑娘,身上不知挨了多少下,花意的鼻子都被打出血了,竹情則抱住一個人,對謝嫮喊道:

  「姑娘,你快跑!別管我們了!快跑啊!」

  謝嫮見這些人的目標是自己,再顧不得什麼,奮起推開面前一個人就往旁邊跑去,對花意竹情說道:「他們的目標是我,你們快回去報信!」竹情沒辦法,看了看身後的牆,趴在地上,讓花意踩著她翻牆,心急如焚,眼看著姑娘被他們追到了巷口。

  謝嫮拼了命的往前跑,奈何她未曾習武,姑娘家的體力到底有限,還沒跑到巷子口,就被人扯住了胳膊,後頸處一痛,眼前就黑了,身子癱軟的倒了下去。

  ****

  謝嫮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仍是一片漆黑的。她動了動身子,知道自己雙手雙腳被縛,眼睛也被黑布給蒙住了,嘴巴也被堵住,周圍只有一些像是悶悶的說話聲,卻是聽不真切,謝嫮嘗試讓自己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應該是被關在一個很狹窄的箱子裡,她試圖用頭頂開箱子,卻發現這箱子還挺深,頭根本碰不到箱頂。

  「唔唔唔。」

  謝嫮從喉嚨裡發出了聲音,又用身子撞了撞箱壁,然後側耳傾聽,等了好長時間,才確定她在的這個房間裡沒有人。

  濃烈的不安侵襲而來,謝嫮知道,這怕是就是上一世的綁架了,只不過,她上一世是十五歲那年冬天被綁的,而這一世,她才十四歲,這段歷史就提前上演了呢。

  來不及思考這些,謝嫮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將耳朵貼在箱子上仔細聽了聽,確定自己不是被裝在馬車上運走,她肯定還在城中,只不知是哪裡。

  周圍的聲音也很奇怪,像是客棧房間一樣,左右都能聽見聲音,雖然微弱,但卻能讓謝嫮肯定,這裡不是民宅,而是類似於客棧一樣的地方。

  再仔細聽聽,這些周圍傳來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同。

  男子的說話聲,女子的調笑聲,還有驚呼,吟哦聲……種種的聲音讓謝嫮嚇得一身冷汗,如果她判斷的沒錯的話,這裡應該就是謝韶說的——花樓。雖然謝嫮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但是其他正經的客棧場所又如何會有這樣淫、亂的聲音傳出呢?她分明還能聽見女子那樣的呻、吟聲……

  到底是誰,誰會把她綁架來花樓呢?他們想幹什麼?饒是謝嫮兩世為人,現在都生出一種想要哭的感覺。

  上一世她是被綁架去了野外,在野外過了一夜,第二天回到了京城,各種對她不利的謠言就紛至沓來,而這一世,她還是沒能逃脫被綁架的命運,並且更加悲催的被綁架來了花樓,這樣就算這一世的謝靳有了點能耐,那也不可能壓得住女兒從花樓出來的事情啊。到底是誰這麼恨她,這是要讓她名譽掃地,這是要把她推入萬劫不復之地啊。

  腦中閃過一張臉,謝衡那日對著她笑的臉……會是她嗎?

  此刻的情況,不容謝嫮多加思索,她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一陣開門聲,一開一合間,門又被關上了,然後就是女子的聲音,她在說什麼?

  『公子,要喝酒嗎?』

  女子的聲音婉轉動人,光是聽聲音就知道定是個美人兒,謝嫮沒有聽到男人的聲音,倒是聽見了床鋪吱呀一響,似乎就在她箱子的隔壁,腦中轉的飛快,謝嫮想著,既然她在箱子裡都能聽見隔壁的聲音,那如果她在這邊敲擊,隔壁應該也能聽見才是。

  可是,就算隔壁的人來了,他會救她嗎?又或者,他願意來救她嗎?

  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謝嫮抬起了雙腳,狠狠的蹬在箱壁上,發出巨響,一聲接著一聲,謝嫮只覺得她把這輩子吃飯的力氣全都用上了,腰也挺得夠嗆,可是始終還是沒能等到有人來救她。

  就在她絕望的時候,突然聽見她所在這個房間的門嘎達了一下,她警覺四起,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屏住呼吸,生怕因為自己的吵鬧,把綁架她的人給招來了。

  只聽那腳步在房間裡走了幾步,並沒有其他動作,一步一步的像是在搜尋著什麼,如果是綁架她的人進來了,根本不用搜尋,直接就會知道她被關在哪裡,而這個人顯然不知道,謝嫮的心一下子又活了過來,試探性的在箱壁上踢了一下,然後就不敢再動彈一下。

  忽然,一股新鮮的空氣就湧了進來,她知道箱子已經被人打開了,她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只覺眼前一亮,蒙在眼睛上的黑布就這麼被人揭開。

  逆光中,沈翕的臉,猶如天神一般出現在了謝嫮面前,秀頎如松,宛如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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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16-5-13 23:54:19 |只看該作者
  ☆、第54章

  沈翕沒想到自己聽見聲響,試探性的打開了一個衣櫃,裡面的情形卻叫他嚇了一跳,一個手腳被縛的女子被關在裡面,眼睛蒙著,嘴捂著,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綁進來的。

  那輪廓說不出的熟悉,伸手將她眼睛上的黑布扯開,果真看到了一雙點漆般的瞳眸,初見光時,微微一瞇,就像一顆貓眼寶石般亮的叫人心驚。

  謝嫮。謝家小五。

  她怎麼會在這裡?

  而此時謝嫮正癡癡的看著沈翕,早已忘記了狼狽,因為她也沒想到,此時來救她的竟然會是他,莫名的心安席捲全身,叫她忘記了害怕。

  房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兩個人在門外接頭,說的話內裡全都能聽見。

  『裡面怎麼樣?』

  『沒醒呢。我上茅房前看了看,還昏著呢。』

  『看緊了,這可是比大買賣,做成了有你的好處。』

  『知道知道。牛哥你要去月如房裡?哪間房,我就去偷著瞧瞧,讓兄弟也爽爽,飽飽眼福。』

  『去去去,憑什麼給你瞧呀。』

  『哎呀,我又不是瞧你,我瞧月如去。牛哥等等我啊,我進去拿鎖,待會兒把這房門鎖了,憑她生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快點快點。就你事兒多!』

  一個獐頭鼠目的男人推門而入,房裡一切如常,靜悄悄的,他看也沒看一眼那櫃子,拿了桌上的鎖就出門去了。其實,只要他往櫃子哪兒看兩眼,就能發現不對,因為櫃子的鎖已經被從外面拉下了。

  謝嫮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比之先前被蒙著眼睛時還要緊張十倍,不是因為怕被人發現她已經醒了,而是因為先前為了躲避,也把自己藏到櫃子裡的沈翕,沈大郎。

  而關住謝嫮的地方畢竟是衣櫃,面積有限,容納一個謝嫮已經難以伸展,如今又多了一個沈翕,嘴上的布條被扯開了,沈翕躲進來的時候,謝嫮發出一聲極小的聲音,他怕引來外頭的人,就一隻手摀住了謝嫮,以至於兩人現在的姿勢就是完全貼在一起,一上一下。

  密閉的空間似乎阻隔了外界一切聲音,在這裡,只聽得見兩人的心跳,只聽得見兩人的呼吸,沈翕只覺得鼻尖有異香環繞,儘管兩人的姿勢著實談不上舒坦,但就是這種擁擠的感覺讓他感到通體舒暢,全身的血似乎飛快的運轉起來,奔襲至他的頭顱,一番激烈的回轉,血液便集中往身下湧去,十三歲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這是身體某個部分迅速甦醒的感覺,沈翕內心激動的就連撐在她上方的手臂都在發抖,渾身都散發出那種欣喜愉悅的感覺。

  初始的愉悅過後,沈翕就明顯感覺到了緊繃,鼻尖的香氣不住縈繞,身下女子溫軟如玉,緊貼著他的地方彷彿有烈火在燒一般,燙著他的手腳胸腹,原始的欲、望正在抬頭,他也感覺到身下人的躲避,理智告訴他,他應該要放開她,可是,身體的接觸讓她實在感覺太好,好的不忍迴避,她的氣息觸在他的臉上,如蘭芬芳,在黑暗中,他似乎都能看到她那張明艷動人的臉,如刀似削的輪廓,他不用細看都能分毫不差的描繪出來,她的眼,她的唇,每一樣都對他有著致命的誘、惑。

  鬼使神差的低下頭去,想要品嚐那片美好。

  謝嫮竭盡所能的控制自己的心態,她刻意忽略主子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刻意忽略主子身下某個部位的變化,刻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希望主子可以盡快的平復下來,怎料情況彷彿脫韁的野馬,根本一發不可收拾,往不能控制的方向疾馳而去。

  主子情動了。謝嫮腦子飛快的動著,她想推開他,可是雙手雙腳被縛住了,根本動彈不得,全身都被籠罩在那侵略感十足的陰影之下,耳中幾乎能聽到他的心跳,鼻端吸入的全是他霸道的氣息,攻擊性強的讓謝嫮害怕的想叫,卻又不知為何,沒有喊出聲來,明知道再這麼下去她會十分危險,可是她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沈翕如著了魔般低下頭去搜尋那片柔軟的唇瓣,怎料某人像個驚慌的小動物般左右躲避,讓他找也找不到,好不容易將她的雙手按在了頭頂,一手托起她的下顎,這才貼了上去,瞬間就迷失在那片柔嫩馨香的美好之中,唇瓣香嫩可口,沈翕忍不住更深的品嚐了兩口,儘管小丫頭緊閉著牙關,但還是令他沉迷到無法自拔。

  不想迫她太多,沈翕拼著最後的自制力,鬆開了對那處柔嫩的侵略。以指腹撫著她的臉頰,最後飛快的又在她唇瓣上大力親了一口,這才徹底鬆了鉗制,一把推開了櫃子的門。

  光線射入,沈翕回頭一看,只見某人髮髻鬆動,漂亮的小臉上滿是驚慌,漂亮的黑眸濕潤潤的,像一隻被欺負了的小獅毛狗,耷拉著毛茸茸的耳朵,既想撲上來咬他,卻又被教訓的不敢動,一雙唇紅潤鮮嫩,沈翕只覺身下一緊,還未消退的欲、望再次小小的燃起,回過頭不敢再看她。

  走到桌子前,扶著桌子站了那麼一小會兒,其間沈翕低頭看了一眼,唇邊不由自主的彎了起來,為了忍住先前的欲、望,他整個人此時都快要虛脫了一般,神智也恢復了清明。

  謝嫮艱難的從櫃子裡坐了起來,將雙腿放下,坐在櫃子上,想彎腰自己解開腳上的繩索,可是被縛的雙手只能碰到繩索,根本摸索不到繩結在什麼地方,正為難之際,只覺前面又是一陣陰影覆蓋。

  主子竟然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的捧起了她的雙腳,放在他的腿上,然後動作輕柔的替她解開了繩結,雙腿這才得到了自由,沈翕又半蹲著直起身子,拉過謝嫮的雙手,三兩下就把她手上的繩索也解開了。

  見謝嫮的手腕上被繩子縛出了紅痕,不由覺得刺目,拉過了她的手,放在他溫熱乾燥的掌心中輕輕的揉了揉,謝嫮坐在櫃子上,不敢抽回手,只覺得此時此刻,她的一顆心依舊沒能平靜下來,竭力控制著呼吸,不敢驚擾面前之人。

  沈翕見她不說話,抬頭看了一眼她,只覺得這孩子乖順的實在可人兒,大大的眼睛裡,似乎有著他的倒影,讓他看清楚了自己現在是個什麼表情,她瞳眸中的自己,深情又溫柔,這副表情,就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竟是對著一個女孩兒。

  喉頭一動,沈翕脫口而出:「我會負責。」

  謝嫮猛地一驚,看著沈翕,良久說不出話來,主子剛才說什麼?負責?

  見謝嫮一臉驚訝,沈翕不覺好笑,忍不住扯開了嘴角,笑了出來,如果說不笑的沈翕是美色,那帶著笑的沈翕就堪稱絕色,至少謝嫮是這麼認為的,上一世她也曾見過幾回主子的笑臉,比如說哪位將軍打了勝仗的時候,哪裡的疆土被收復了,哪位朝臣做了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那些時候,主子也會笑,只不過,笑起來沒有此刻這般真摯動人,讓謝嫮不自覺的就快要溺斃在他溫柔的眼眸中,再不想出來。

  樓下傳出一陣雜亂的腳步,緊接著就是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沈翕放開謝嫮,去到了門邊附耳聽了聽,然後面色一凜,回頭看向謝嫮,說道:

  「是官差。看樣子是來搜你的。」

  謝嫮蹙起了眉頭,心中被一團火焚燒著,綁架她的人看來果然是想一步到位,毀了她的名聲,先找人綁架,然後找官差搜樓,官差在這個地方搜到了她,定會把她送回歸義侯府,到時候,有誰不知道她謝嫮是被從什麼地方救回去的呢?

  幕後之人的用心實在險惡!謝嫮趕到了週身冰寒。

  沈翕見她如此,自然也能想到這姑娘是得罪人了,對方不遺餘力的要毀了她的名聲,見她輕蹙眉頭,心中竟生出一種不忍,對她脫口而出:

  「交給我吧。我替你說明一切。有什麼事,我負責便是了。」

  謝嫮看著沈翕,只覺得今日她的狼狽姿態已經被主子看盡了,再不想麻煩他,更何況,他能如何替她說明?說,她是清白的,只是跟我在一個房間。或者說,她被人綁架,我救了他……

  不管怎麼說,流言的髒水終歸會潑到他的身上,這是謝嫮最不願見到的。

  既然這就是她的命運,重活一世都無法避免,那她又何必拖人下水呢?更何況是那樣尊貴的一個人,實在用不著為了她,攤上這無妄之災。

  果斷搖頭:「不用了。沈公子若是出現,反而會令事情更加複雜。一會兒官差衝進來,沈公子躲起來就好。」

  沈翕還想說什麼,只聽謝嫮沉聲說道:「多謝沈公子,這件事……我可以應付!」

  看著謝嫮那堅定的眼神,似乎閃耀著無上的光芒,沈翕眸光微動,官差已經上了樓,正一間一間房搜尋,謝嫮看著沈翕,請求的低下了頭。

  沈翕見她這樣,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一番認真的思索之後,便不再勉強,躲入了床鋪帷帳的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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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發表於 2016-5-13 23:54:31 |只看該作者
  ☆、第55章

  腳步聲越來越近,謝嫮淡然自若的整理好衣衫,端坐在房門對面的凳子上,挺直了背脊,將一個侯府千金的端莊與傲氣完美的體現出來,就像是一隻驕傲的天鵝,純潔又美麗。

  終於,雜亂的腳步停在了這間房間外。

  「門怎麼鎖了,打開!」

  一個粗獷的聲音在外頭喊道,門上的鎖也給拍出了巨響,每一聲都敲在了謝嫮的耳中,天知道她到底用了多少勇氣才沒有驚慌失措,用這僅有的勇氣維持著貴女的最後尊嚴。

  她當然知道,那些官兵奪門而入的後果,就像上一世那樣,名聲毀了,名節沒了,世人提起謝五姑娘,全都是以訕笑開始,嘲笑終結,她不敢出門,沒有人願意和她結交,淒淒慘慘的過了那麼多年。

  而上一世她最終會選擇入宮這條路,有一半是謝家二房確實不景氣,還有一半也就是被名節毀了這件事給逼的,入宮做宮女,最起碼能證明她並不是傳言中那個失貞了的女子,入宮檢驗十分嚴格,若真是失了貞的女子,根本入不了宮。

  原以為這一世能很好的避開,成全一回自己的名聲,可沒想到還是拗不過命運齒輪的運轉。

  門外的鎖已經被砸開了,謝嫮閉上雙眼,享受她人生最後一刻的寧靜。

  「慢著!」

  一道威嚴的聲音在房間外的走廊中響起,謝嫮猛地睜眼,這聲音是……爹爹?

  「滾滾滾,都圍著幹嘛。還讓不讓人好好享樂子了?」

  還有謝韶的無賴聲音在房門外響起,謝嫮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眼眶酸的發疼,她的父兄就在外面,也許她今生未必就那樣絕望吧。

  房門外,謝韶迅速攻佔了門口的位置,高頎的身形擋在門口,任誰也沒法衝破他,謝靳一身常服,雙手負在身後,帶著四名護衛在謝靳周圍排開,與掃搜查的官差分庭抗禮。

  「喲,這不是謝大人嗎?怎麼今兒也有空來這裡消遣?不是玩忽職守,忙裡偷閒來的吧?」

  謝靳從容一笑,週身散發的威嚴已經很甚,從容淡定的說道:

  「今日沐休,便帶犬子來這裡見識見識。朝廷都不管,寧長吏倒想管管我了?」

  晏國的朝堂規矩,官員值勤期間不得出入煙花場所,但沐休時卻是不論,所以謝靳才敢這麼說。

  那位被他稱作長史的官差立刻搖手,說道:「豈敢豈敢!下官只是奉命來搜一搜逃犯,不想遇見了謝大人父子,咱們也是公事公辦,搜完了這間,兄弟們也就回去了,絕不打擾謝大人和謝公子的雅興。」

  寧長吏說著,就又要讓人闖入,謝韶攔住門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寧長吏又不好真的與他動手,只好蹙眉對謝靳說道:

  「謝大人,公子這是何意?要是耽誤了咱們捉拿逃犯,那我們大人可是要怪罪下來的。」

  謝靳勾唇一笑:「你們大人那兒自有我去說。不瞞你說,這間房是我包下的,內裡有佳人相候,萬一來個衣衫不整的話,你們進去,總不方便。」

  不等寧長吏說話,謝靳又繼續說道:「要不這樣吧,你們告訴我你們找的是什麼逃犯,叫什麼名字,犯了什麼罪,你們大人既然派了你們來搜人,那你們身上一定帶著官文,叫我瞧上一眼,將來若出了事,我總好有個準備不是。」

  寧長吏看著面帶笑容的謝靳,目光有些閃躲,這細微表情,叫謝靳看在眼裡,心中便有了分寸,只聽謝韶倚在門邊,冷哼一聲,不客氣的說道:

  「沒有官文?莫不是寧長吏濫用職權做那徇私枉法之事吧?要知道你們大人到底有沒有派兵搜這花樓還不簡單,讓我爹去吏部問問不久知道了,何苦在這裡浪費時間呢。」

  謝韶的話一針見血,叫那寧長吏面色一陣青白,他今日的確沒有官文在身,因為在路上遇見了個平日裡他放在外頭打探消息的細子,是那細子告訴他,有金主出錢,說只要在這樓裡搜出一個女孩兒,事成之後,就能領到五百兩銀子,他想著橫豎在街上巡邏,何不賺他一筆,這才信了那細子的話,帶著兄弟們搜樓來了,沒想到竟遇上了這對父子。

  想著謝靳出身侯府,如今又在吏部坐到了司正,將來指不定還要陞遷的,若是此時得罪了他,將來怕也有難過的日子,心一冷,就此打了退堂鼓,謝靳見他有所聳動,便將之叫到了一邊,從袖子裡暗自塞了一張兩百兩的銀票到寧長吏手中,寧長吏訝然的看了看他,只聽謝靳高深莫測的笑了笑,然後說道:

  「犬子無意冒犯長吏,還請長吏莫要與他置氣,我父子不過是來圖個享樂,不想擾了長吏的正事,何不就此別過,長吏也好緊要的去追捕逃犯不是?這個就當是謝靳請兄弟們喝酒了。」

  寧長吏摸了摸手中銀票的質感,確定必是百兩以上的,這才偷偷的送入袖中,然後對謝靳抱了抱拳,說道:

  「那在下就不打擾謝大人,謝公子的雅興了,告辭!」

  房間外的雜亂腳步漸漸遠離,花樓裡又恢復了生氣,謝靳讓四個護衛守在門邊,確定沒有外人之後,才對謝韶使了個眼色,謝韶才側身推門而入。

  父子倆進了房門之後,就立刻關了起來,謝韶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阿瞳,阿瞳,我是哥哥。你在這裡嗎?」

  謝嫮聽見了謝韶的聲音,這才試探著推開了衣櫃的門,謝靳和謝韶看了過去,就見謝嫮從櫃子裡爬了下來,小跑著撲入了謝靳的懷裡。謝靳摟著女兒拍了拍,然後又把她推開,將她仔細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關切的問道:

  「沒事吧。」

  謝嫮搖頭:「沒事。他們把我綁在櫃子裡,我解了繩索,可是他們又把門鎖了,我跑不出去。幸好爹爹和哥哥來了,要不然……」

  謝嫮沒有說下去,謝靳當然能想到他們若是沒有及時趕來的後果,看著這個越發明艷的小女兒,謝靳的心終究像是被人用刀子在割一般。

  謝韶看了看櫃子裡的繩索,氣憤的踢了一腳櫃門,憤然說道:「哼,要不是那兩個丫頭拚命回去報信,阿瞳這輩子就毀了!要是被我知道是誰幹的,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謝靳也沒有阻止謝韶的暴行,而是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還是趕緊帶阿瞳回去吧,留在這裡總不是事兒。」

  謝韶點頭,從身後的包袱裡拿出一件黑色斗篷,斗篷十分寬大,把謝嫮整個人都罩了進去,嚴絲合縫的。謝靳親自把櫃子裡的繩索全都收拾乾淨,然後謝嫮再由謝韶抱著下樓,立刻就送入了馬車。

  父子倆翻身下馬,帶著四名護衛,把謝嫮接回了侯府。

  ****

  謝嫮離開之後,沈翕從床幔後頭走出,手指習慣性的摸了摸扳指,聶戎從外頭走入,對他行禮,問道:「公子爺,您沒事吧。先前有官兵在,我怕露面反而暴露了你的行蹤,見他們走了才回來的。」

  沈翕點頭,聶戎做事向來穩妥,正如謝小五所言,這件事若是攙和了他在內,反而會更加複雜,他也不是怕惹上這個麻煩,而是他私心裡有了其他打算。

  想了想後,對聶戎說道:

  「去查一查這背後到底是誰在害謝家五姑娘,查來稟報。」

  聶戎領命而去,在門口正好遇上了趙三寶,趙三寶在房裡偷偷瞥了幾眼,發現沒看見什麼玉體橫陳,衣衫不整的畫面,不禁對沈翕問道:

  「公子爺……姑娘呢?」先前他分明看著公子爺點了個姑娘的。

  轉頭看了一眼趙三寶,看的趙三寶頭皮直發麻,雖然他跟著公子爺的日子不長,但精明如他又豈會不知道這位公子的手段和能耐,見他笑了,心裡直打突突,眼珠子轉的飛快,思索著是不是自己哪裡做錯了什麼。

  不過,沈翕看起來明顯心情很好,說話語調輕快,連帶走路都有了風聲,對趙三寶說道:

  「回去吧。再不用來這種地方了。」

  「……」

  趙三寶看著自家公子離去的背影,徹底被震驚住了——他家公子爺剛才是在……笑嗎?

  明明他進來的時候,百般不適,就挑姑娘這件事,他用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才勉強挑中了一個,還不許人家碰他,直到兩人進了房,趙三寶才敢和聶戎出去守著,果然,公子爺從前那樣冷厲,說到底他就是……憋壞了吧。如今洩了火,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趙三寶想到這裡,心情頓時也跟著騰飛起來。主子輕快了,做奴才的日子才能好過點……趙三寶如是想道。

  ***

  謝嫮回到了家,就被雲氏抱在懷裡久久不肯放開,眼淚湮沒了謝嫮的肩膀窩子,反倒變成了謝嫮來安慰她了。

  花意和竹清兩個丫頭一身的傷痛,還強忍著和雲氏一起等謝嫮回來,見謝嫮全須全尾,毫髮無傷,她們才被謝嫮趕去休息了。

  謝靳讓謝嫮去了書房,父子兩人對謝嫮問了一些當時的具體情況,謝嫮一一作答,只是小心的避開了沈翕那件事,只說是那些人綁的繩結不緊,叫她磨蹭了幾下就鬆開了,她手腕上有紅痕,謝靳和謝韶倒是沒怎麼懷疑,又讓謝韶狠狠的罵了一通那幫混蛋。

  「今日之事絕不能再發生。我給你派幾個護衛,以後你出門盡量讓他們跟著,如今咱們院子日子好了些,但也是多事之秋,也許有人眼紅也說不定,前車之鑒,一定要小心加小心,不能讓那些宵小再鑽了空子。」謝靳的話成功穩定了謝嫮的心,點頭答道:

  「是。女兒今後一定小心。」

  謝靳歎了口氣,說道:「這回的事我會查個一清二楚。這等手段等同於毀了你一輩子,幸好今日沒有被官差抓到現行,要不然縱然咱們身上長滿了嘴,也是說不清的。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韶兒留下,阿瞳先回院子裡休息,不要多想,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多想也沒有任何意義,剩下的事情,就交給爺們兒來辦。」

  「是。」

  謝嫮得了謝靳的安慰,也就不再拖沓,回房去了。雲氏跟著一起去,親自替她沐浴換衣,又在她床邊陪伴她至深夜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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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發表於 2016-5-13 23:59:50 |只看該作者
  ☆、第56章

  因為謝嫮遭遇了這等危險之事,把雲氏嚇得三魂都不附體了,在家裡拜了幾天的佛,想想還是想帶謝嫮去白馬寺還願。

  謝靳倒是沒有阻止,畢竟女兒不可能因為這次的事件,今後再也不出門,若真是那樣脆弱懼怕的話,豈不是也等同於中了幕後之人的奸計,不過這一回,他也不敢再掉以輕心了,他如今是四品官,按照晏國規定,四品官可以配一隊十二人的護衛,家眷則減半,因此,明面上不能配太多,謝靳撥了四人給雲氏和謝嫮,不過暗地裡,他又安排了一批人去白馬寺附近就近保護了。

  謝嫮其實自己是不願意來還什麼願的,奈何見雲氏嚇得不輕,這才決定陪她來一趟。

  雲氏這回也不敢托大,讓轎子送到了山上,白馬寺前才下轎,因著是寺廟,所以護衛還是可以近身跟隨的,雲氏領頭,拜過了殿內諸佛,添了香油,這才被小沙彌請去了禪房聽經。

  謝嫮自然也隨她一同前往,不過,經文這種東西,說起來枯燥乏味,謝嫮又不是一心向佛,聽了一盞茶的時間就實在撐不住想睡覺了,雲氏怕謝嫮褻瀆了佛祖,就讓謝嫮去隔壁喝茶,用些齋點,謝嫮如獲大赦,走出了說經禪房。

  花意和竹情兩個丫頭原本也是想要跟謝嫮一同來白馬寺的,只不過,她們倆滿臉的傷痕,謝嫮實在不想擔上一個虐打丫鬟的罪名,就讓她們在家裡休息了。

  在講經的隔壁禪房裡用過了茶點,雲氏還沒出來,謝嫮就獨自在後院逛了起來,她記得後院禪房東南側角,似乎有一片小竹林,謝嫮喜歡竹子,便想去瞧上一瞧,觀賞觀賞,與護衛說了一聲後,便就去了。

  竹林位於客苑之外,白馬寺不僅接待香客,還有留宿進齋的項目,有些香客想在寺廟中清度幾日,便是住在這客苑之中,謝嫮看來,客苑被竹林包圍,倒也不失為一處隱蔽又清幽之地。

  沿著小徑往裡走去,竹林清風實在清雅得趣,再往裡走,突然從竹林裡竄出一個人影,嚇了謝嫮一跳,警覺性的摸上了謝韶給她的那把貼身匕首,快速往後退了兩步,這才看清撞她的人是誰。

  只見李臻神色慌張,臉色如紙般蒼白,也是沒想到自己會撞到人,懵懵的抬頭看了看,謝嫮見他神情不對,鼻尖洶湧而來的酒氣破壞了這竹林的清幽,微微掩鼻,疑惑的看著他。

  見他衣衫似乎倉促間穿上,滿身的酒氣,髮髻也是鬆動,幾縷碎發落在面頰上,更添其風雅,俊逸的臉龐無論什麼表情都自有一股憂鬱俊逸。

  李臻宿醉未醒,只覺得頭疼的厲害,見被他撞到之人有著那樣叫他魂牽夢縈的面容,一身雅致素淨的衣裳將她襯托的彷彿林間仙子般,沾上便再難移開目光,一時竟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竹林的風吹來,將他的疑惑稍稍吹醒,驚愕的看著謝嫮,久久說不出話來,臉上的表情一會兒羞愧,一會兒懊悔,一會兒悲哀,然後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般,低下頭,對謝嫮做了深深的一揖,莫名其妙說了一句:

  「五姑娘……對不住了。」

  謝嫮掩著鼻子,見他如此,不懂他話裡的『對不住』是個什麼意思,還一揖到底,這是學子對待恩師,對待鴻儒的禮儀,如何用在她身上?不過就是撞了一下,也不至於這樣賠禮吧。

  剛想說話,卻見李臻就低著頭從她身邊走過,腳步極快,埋著頭只顧著往前衝去。

  這樣的李臻,謝嫮從來沒有看見過,正在心裡納悶他怎麼了的時候,突然從林間小路上又迎面走來一人,竟是如花美貌的謝三姑娘謝衡。

  她穿著一身淺綠色的百褶散花裙,整個人清麗脫俗,一汪清泉般的眼睛裡盛滿了笑意,就那麼笑吟吟的看著謝嫮,謝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李臻離去的方向,謝衡一副『你快問我啊』的神情,來到了謝嫮身前站定,撫了撫鬢角,嫵媚動人的說道:

  「五妹妹,沒想到竟叫你瞧見了我與李郎相會,可千萬別說出去,在成婚之前,我們都不想讓別人知道呢。」

  謝嫮挑眉,容色端莊的對謝衡問道:「你們要成親了?什麼時候呀?是做正妻還是做妾?」

  聽了謝嫮這挑釁般毫不客氣的話,饒是謝衡都不禁變了臉色,拂袖說道:

  「五妹妹,你好生無禮。你以為李郎對你有情義是嗎?他的確去府上求過你的親,不過,那是他醉酒後做的混賬事,先前你也看到了,我與他相約竹林內,說不盡的溫柔纏綿話,你一定不知道李郎情動時有多好看。他心裡愛的是我,我與他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你,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過客,勸你趁早對我的李郎死了那條心,他今生今世都不會娶你為妻的。」

  謝嫮噙著笑,看著這個困擾了她一輩子的女人,果然,一個女人如果失去了從容,無論她生的有多美貌,也不過就是這麼個善妒庸俗的模樣,今世的謝衡就好像上一世的自己,因為害怕得不到,而使出種種花招,說出種種可笑的話。

  上一世李臻對謝衡有情,謝衡有恃無恐,對於她的諸多刁難也是冷笑在心裡,以高姿態鄙夷的看著她在她和情郎之間百般痛苦掙扎,而謝衡上一世的優越感就是她的才氣與李臻對她至死不渝的愛,可這一世,她失去了這些,又陷入當局,所以沒了底氣,便將她真實的本性暴露出來了。

  見謝嫮不說話,謝衡也不禁打量起了這個叫她厭惡至極的女子,從小到大,她每一處都比眼前這人要好,完全把她控制在手心,要她向東她絕不敢向西。

  她從小就不甘心,雖然是養在嫡母身邊,可是庶出的身份無時無刻不在使她煎熬,她嫉妒謝嫮是嫡女,即便不受寵,但她也是嫡女,可嫡女又怎麼樣,不照樣被她謝衡玩弄於股掌之間嗎?她像個傻子似的,完全憑著她耍弄,可是自從她十一歲病過之後,一切就都脫離了她的掌控。

  試問叫她如何甘心?知道她喜歡李臻,她就偏要把李臻搶到手,可是李臻那樣出色的男子,溫潤如玉,接觸多了,又有哪個女子會對他不動心呢?她自然也不例外,一心撲到了李臻身上,眼裡再容不下其他男人,她知道李臻喜歡音律,她就拼了命的學習音律,從早到晚不停歇的學,就為了有一天他能在她的身上看見知音的共鳴,可是一切都被謝嫮毀了,她把她比對成了地上的泥沙,讓李臻為她神魂顛倒,她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謝嫮見謝衡這樣說話,心中一陣冷笑,說道:

  「三姐姐,我可沒問你的李郎對誰有情義,我只問你,你若要嫁去李家,是做正妻,還是做妾?你的李郎家世代書香,怕是不會找一個……庶女做正妻吧。」

  謝衡臉色劇變,她這輩子最討厭別人拿她是庶女這件事做文章,她怎麼敢,她憑什麼!

  揚手就要打謝嫮一個巴掌,卻被謝嫮一把擋住,謝衡也驚覺自己失態,收回了手,瞬間就收起了滿臉的怒容,對謝嫮勾起一笑,說道:

  「做正妻也好,做妾也罷。這都是我和李郎之間的事情,不關五妹妹的事。」話鋒一轉,謝衡又似笑非笑的瞧著謝嫮,輕柔的問了一句:

  「聽說五妹妹前幾日遭到襲擊,險些壞了名聲,莫不是也是因為五妹妹這般口無遮攔,才遭此大劫的吧?」

  謝嫮也是淡定,聳聳肩:「不管因為什麼遭襲,我都沒事,好好的站在這裡,毫髮無傷不是嗎?下手之人的手段也不過爾爾。」

  謝衡冷哼一聲:「是嗎?那五妹妹可要當心了,下回被綁可就不一定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陰狠的說了一聲,謝衡便抬起了她高貴的頭,與謝嫮擦肩而過。

  謝嫮臉上的笑容在謝衡離開之後徹底消失了。

  下手之人果然就是謝衡,她被謝靳和謝韶就回來之後,對外沒說什麼,只說受了點小傷,無礙。可是謝衡卻明確說出了被綁,若不是策劃參與這件事,她又如何知道?

  不過,謝嫮冷靜下來想了想,這件事怕不會只是謝衡這麼簡單,她不過是個大房的庶出姑娘,縱然再怎麼得寵,也不可能做出這麼大的手筆,若說幕後沒有人幫她,謝嫮說什麼也不會相信的。

  哼,上一世她被綁的事情和謝衡有沒有關係,謝嫮不知道,已經查無可證了,不過這一世,既然謝嫮知道了仇人是誰,就別怪她心狠了。

  從她剛才看到情形來看,謝衡定是對李臻無計可施,這才想到了生米煮成熟飯這一招,李臻顯然是不知情的,所以先前才會倉皇逃離,滿身的酒氣剛好證明了這一切。

  謝衡想用這個辦法控制李臻,嫁入李家,李臻飽讀詩書,對情之一事卻是不甚懵懂,李家的門風,不容他做出始亂終棄的事情來,所以,只要謝衡以名節相逼,就斷然不怕李臻不答應。

  想來謝衡還有後招,她也不急著對付,偏要等她萬事俱備之時,她再出手,叫她竹籃打水一場空,方才痛快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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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發表於 2016-5-14 00:00:10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

  謝韶和謝靳在書房裡說話,父子倆的臉色同樣的凝重。

  「這件事怕還是跟三房脫不了干係。我市井上的朋友查出了那日給寧長吏報信的細子是誰,一番拷問才知道,那細子也是受人指使,指使他的那個人叫常貴,是個痞子,經常在朱雀街一帶混,估計就是綁架阿瞳的匪首了,我沒有打草驚蛇,讓人繼續盯著他,他一直躲在城外三里處的破廟裡,好幾天都沒進城,肯定是知道事情敗露了,要去躲一躲風頭。」

  謝靳沉吟,周正的面容越發沉穩,下顎的鬍鬚更添其成熟的氣韻,沉聲說道:

  「繼續盯著。如今咱們在城裡找他,他必會想到不用多久就會找到城外去,若要避風頭,勢必會想出城,而出城後就要錢,他現在還在城外不走,那就說明錢肯定還沒要到手,你繼續派人盯著他,幕後之人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謝韶點頭:「是。我知道了。」

  說完這些,謝韶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來,對謝靳說道:

  「對了爹,我昨天還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謝靳已經回到了書案後頭,聽謝韶這麼說,也抬起了頭:「什麼事?」

  謝韶斟酌一番用詞後,說道:「您說,除了咱們,還有誰會派人保護阿瞳?」

  謝靳挑眉:「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昨天我派人暗中跟著阿瞳和母親去了白馬寺,無意間發現,除了我們的人,還有另一隊人也跟在後面,訓練有素,不像是烏合之眾,他們對阿瞳沒有絲毫惡意,做的事情,和咱們差不多,既不驚擾,又適時保護。」

  聽完謝韶的話,謝靳也是陷入了沉思,良久後才說道:

  「既然沒有惡意,那就先不要去管,把手頭這件事調查清楚了再說吧。」又想到一件事,謝靳凝眉問道:「對了,上回靜安侯府的大公子來府上說是要提親,那之後你見過他嗎?他到底有沒有這個意思,靜安侯那裡又是什麼態度?」

  謝韶沒想到自家老爹突然問起這件事來,想了想後,也就答道:

  「爹說的是李臻吧,那之後我倒是見過他一次,不過,似乎情況不太樂觀,他自己本身倒是真想娶阿瞳,可是靜安侯和靜安侯府老夫人卻不同意,這件事怕也沒那麼容易。」謝韶說完後,看著自家老爹,又問了一句:「爹你是想把阿瞳嫁給靜安侯府?」

  謝靳沒有立刻說話,深深歎了口氣,這才說道:「靜安侯府也不失為良配,咱們阿瞳嫁過去,必不會受委屈,也能多個庇護,但既然靜安侯和他府老夫人不同意,那咱們也不用去自討沒趣,強扭的瓜不甜,一切順其自然吧,咱們還是別管了。」

  「哎,得勒,那我先去下去了。」

  謝韶得了老爹的指令,便火速出了書房,辦事去了。

  ****

  又過了十幾日,花意和竹情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就又回到了謝嫮身邊伺候,經過上一回她們二人的拚死相救,如今主僕間的情誼那是更甚從前了。

  謝嫮和雲氏都給了她們不少賞,把兩個丫頭樂壞了,伺候起來更是盡心盡力。

  花意好幾天沒在宅子裡混,這下出去了,一整天都撒在外頭,連飯都不知道是在哪裡蹭來吃的,竹情又忍不住說了她幾句,謝嫮倒是不管,花意就是她撒在外頭的鷹,只要還歸家,就不怕她飛的遠。

  果然,到了晚上,她就回來了,對謝嫮說了不少府裡的事情,只有一件,讓謝嫮感到意外,那就是謝衡已經連著兩天出府去,回來的時候,總有一輛馬車相送,而那輛馬車意外的竟然是靜安侯府的馬車。

  謝嫮心裡覺得奇怪,謝衡到底用什麼方法入了靜安侯府的眼,畢竟用侯府的馬車相送,那就說明侯府的主人們都知道這件事,不可能是誰私下決定送謝衡回來就是了。

  心裡帶著疑惑,謝嫮決定先按兵不動,看看謝衡到底想做什麼。

  又過了三四天的樣子,靜安侯府那邊終於有了動靜,靜安侯李瑜親自來到了歸義侯府,要求單獨見一見謝靳。

  侯爺親自求見,謝靳自當奉迎,李瑜和老侯爺相談幾句之後,就被謝靳請入了書房。

  因為身份高低,雖然是在謝靳的書房,但李瑜卻坐的上首,奉若上賓,謝靳親自從丫鬟手裡接過了茶給李瑜奉上。

  李瑜先是和謝靳談了一番朝裡的情況,然後才切入了主題,說起了李臻上回莽撞來府提親的事。

  「說來慚愧,李某教子無方,讓他做了那無狀之事,給貴府添了煩惱,實屬不該。」

  謝靳坐在下首,兩手交握,聽李瑜這麼說後,趕忙抬手搖了搖,說道:「侯爺言重了。年輕人總有些衝動的時候,大公子文采斐然,是性情中人,我等又豈會怪他,只不過,提親一事事關小女名聲,還望大公子能稍事體諒才好。」

  李瑜聽謝靳如是說,也沒有露出半點不悅,點點頭,說道:

  「是了,我今日前來其實也是為了這件事。謝大人近年在朝廷頗有建樹,吾等亦看在眼中,將來前途自不可限量,有些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謝靳神色不變,看著李瑜:「侯爺教誨,某自當聆聽。」

  對於謝靳如此謙遜的態度,李瑜顯然也很滿意,點點頭就開說了。

  「犬子心儀令嬡五姑娘,只怕如今京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說實話,我與他的祖母是不贊同這場婚事的,故雖他莽撞上門提親,卻沒有替他準備三書六聘,也是說明了一番我們的態度,並不是說令嬡不好,而是我們都覺得不太合適。這些話本不該與謝大人說起,但我今日既然前來,自是希望把一切話都說的明明白白才好。」

  謝靳的笑容稍稍冷了兩分,卻也沒有做出生氣的樣子,而是搓著手,說道:「這席話,即便侯爺不說,某也是知道的,斷不敢叫小女高攀侯府大公子。」

  「不不不。」李瑜打斷了謝靳的話,繼續說道:「謝大人誤會了,我的話還未說完。」

  謝靳做了個『請』的手勢,便不再多言,靜心聆聽起來,只聽李瑜又道:

  「我說這些,並不是來否認犬子提親之事,事實上,犬子回家之後,因為家里長輩不同意這件事,多番惱火,以至於茶飯不思,日日飲酒,混混度日,我看在眼中,痛在心裡,想著,莫不如就如了他的願罷。」

  聽到這裡,謝靳的眼中閃過意思光亮,看著李瑜,不動聲色的問道:「侯爺的意思是……」

  李瑜自然見到謝靳眼裡的光亮,卻是斂下了目光,撫過美須,不再賣關子,直接說道:

  「我的意思是,我不忍見犬子心傷,欲同意此事,不過……卻不是做正妻,而是做側室,若是謝大人也同意,靜安侯府明日便派人來下文定,送聘禮。」

  謝靳看著李瑜的神色終究大變,眉頭微蹙,咬了咬下顎,果斷說道:「恕謝某不同意。說是側室,不就等同於妾嗎?謝某人雖不才,卻也不願掌心中疼愛的女兒與人做妾,侯爺此事不必多言,斷不能夠的。」

  聽見謝靳的嚴詞拒絕,李瑜也沒有生氣,而是深吸一口氣,從上首的位置上站起來,負手踱步,沉著聲音說道:

  「謝大人不必急著拒絕,本候聽說上個月五姑娘遭遇綁架,被尋到之時,是在城中的一座花樓之中,一個良家女子,如何會被綁去花樓?在花樓裡又經歷了什麼,這些事試問誰可以替五姑娘說清道明?若是沒有發生那件事,既然犬子喜歡,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就是迎娶五姑娘入府做正房夫人也沒什麼,只可惜,五姑娘名聲不在,又如何能做我靜安侯府的嫡妻主母?」

  謝靳眉峰徹底蹙了起來,卻也是反應迅速,說道:

  「不知道侯爺從什麼地方聽來這無稽之談的流言,謝某怎麼不知道我的女兒曾被人綁架?侯爺說的話好生奇怪,謝某不才,倒要敢問侯爺,這番損害女子名節之言,又是從何處聽來的?」

  李瑜冷笑一聲:「從何處聽來?自然是有府上之人相告了。我當然也知道五姑娘仍是完璧,不過終究名聲是受了損,謝大人請放心,即便是做側室,我們李家也絕對不會虧待她就是了。」

  謝靳也跟著立起了身,低頭沉吟片刻後,才對李瑜比了個『請』的手勢,說道:

  「此事不必再議,先不說我的女兒名聲沒有受損,即便受損,也不會做人家的妾侍,靜安侯府再如何顯赫,謝某高攀不起,侯爺回去便叫大公子歇了這份心,就算他今後用八抬大轎來抬我的女兒,我謝靳也看不上他,侯爺請回吧。」

  李瑜徹底黑下面孔:「謝靳,你可知道你今日這番話說出來會有什麼後果?只要我把你女兒被綁架那件事說出去,你以為她還能保全名聲?」

  謝靳也不遑多讓,說道:「侯爺儘管去說,但侯爺說了之後,別忘了找出證據來,否則,謝靳一樣可以上告朝廷,告侯爺一個污蔑之罪!請!」

  「……」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李瑜的確沒有再留下的理由了。

  原本他就看不上謝家,奈何兒子在家裡尋死覓活,還說出了什麼非她不娶的混賬話來,後來他從老太太那裡聽說了謝嫮被綁架的事,左右一衡量,便想著來搏一搏,若是謝靳怕了,那是最好,娶個側室進門,將來兒子照樣可以娶個門當戶對,能夠幫到他的顯赫正妻,沒什麼影響,只是沒想到,謝靳的脾氣這麼硬,是算準了他沒有證據。哼,自己是個什麼身份,也敢與他拿喬,不知所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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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發表於 2016-5-14 00:00:22 |只看該作者
  ☆、第58章

  謝嫮聽謝靳說完這件事就知道一切是怎麼回事了。

  於是她在謝韶的怒罵聲中,把前兩日謝衡出府,由靜安侯府的馬車送回來的事情說給了父親和哥哥聽。

  這件事明顯就是謝衡在從中作梗,她因為不想讓李臻娶她,所以就私自告訴了靜安侯府老夫人她被綁架的事情,靜安侯老夫人是受過貞節牌坊的,對女子失貞之事尤為看重,謝衡就是看中了老夫人這一點才去求見她,說了這事兒,原是想壞了謝嫮的婚事,可是沒想到饋酢酩存了私心,竟然想借這件事來威脅謝靳,讓他同意謝嫮以側室的身份嫁進李家。畢竟李臻這些日子在靜安侯府鬧得厲害,饋酢酩知道自己兒子的性格,若是今生娶不到謝嫮,他這輩子定然容不下其他女人,乾脆把人弄進府裡,不管什麼身份,也算是全了兒子的念想。

  李瑜原本的如意算盤打的很好,只是沒想到謝靳會拒絕的這樣徹底乾脆。

  謝靳和謝韶在那裡商議對策,謝嫮就兀自坐在一旁,垂眸暗想,若是說之前她隱忍是因為事情還未水落石出,但現在,到底是誰在內裡挑事已經很分明了。

  揚起一抹冷笑,正好被謝韶看到,不禁問道:「阿瞳,你在笑什麼?」

  謝嫮看了他一眼,站起了身,冷冷說道:「我在笑……既然有些人費盡心機都想嫁入李家,那咱們就幫她一把。」

  謝韶不懂:「什麼意思?你是說,幫衡姐兒嫁入李家?李家雖然混賬,可是也是京城裡數得上號的世家,費那心思,憑什麼呀!」

  謝嫮但笑不語,瞧了一眼謝靳,謝靳立刻明白了過來,說道:

  「她既然想讓咱們阿瞳嫁過去當妾,那咱們也就讓她嫁過去當妾好了。難不成她一個庶出的,還想當那主母不成?」

  謝嫮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父女倆可算是想到一處去了。

  ****

  在李瑜到謝府逼婚事件的第三天,關於謝嫮被綁架的傳言還未流出,就率先流出了謝府三姑娘謝衡夜宿白馬寺,幽會情郎一事,而那個情郎不是別人,正是靜安侯府世子李臻。

  據說這個消息是謝家三姑娘的貼身侍婢口中說出來的,從時間到地點,說的事無鉅細,就連當天謝三姑娘穿的是什麼衣服,戴的是什麼首飾,也全都傳的惟妙惟肖,半點不似作假。

  流言這種東西,自古就是雙刃劍,是最不費成本的重傷,當然了沒有證據的流言都屬於空穴來風,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但若是確有其事的話,那人民群眾的力量可是不容小覷的。

  也虧得謝韶常年混跡市井,市井裡多的是他拜把兄弟,吆喝一嗓子,不過就是散播幾句流言,還真難不倒他們就是了。

  外頭的消息越傳越烈,謝嫮在府裡倒是過的悠然自得,看看書,彈彈琴,畫畫花鳥,日子恬淡又舒心。

  竹情焦急的聲音自院子裡響起:

  「三姑娘,您不能進去。三姑娘!」

  謝嫮聽見竹情在外頭報家門,唇角漾起一抹笑來,立在書案後頭淡定自若的把最後一筆畫完,謝衡不精通傳闖了進來,見謝嫮這悠閒樣,氣就不打一處來。

  謝嫮只抬眼瞥了瞥她,勾唇說道:「三姐姐來的這樣急,不知所為何事啊?」

  謝衡冷哼一聲,來到謝嫮的書案前站定,說道:「哼,別跟我裝糊塗,你做了什麼好事,你自己心裡清楚。」

  謝嫮沒有看她,還是醉心於自己的畫作之上,唇瓣露出微笑,一身居家常服也擋不住她光彩奪人的美麗。

  「我又不是神仙,哪裡知道三姐姐說的是什麼事。不過,看三姐姐這般動怒,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事了。莫不是三姐姐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被人捅出來難堪了吧?」

  「謝嫮!」謝衡怒不可遏,一張漂亮的臉蛋上滿是陰狠,全然不像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反而像是被附身的厲鬼,難看又討厭。

  「那日竹林之事只有你看見了,如今謠言滿天飛,不是你說的又是誰說的?你這般害我,又是存的什麼心?」

  謝嫮聽謝衡終於說到了正題,終於肯放下手裡的彩墨筆,抬起頭來和謝衡正視,說道:

  「那要問三姐姐,在靜安侯面前污蔑我的名聲又是存的什麼心了?」

  謝衡眉心一動,眼珠子轉了兩轉,這才露出嫌惡的冷笑,說道:「哼,終於說出你的心聲了。在我面前表現的對李臻毫無興趣的模樣,原來都是假的,你還做著美夢想嫁進李家是不是?若非如此,你又何必在意靜安侯府的人如何看你呢?」

  謝嫮冷冷瞧著她,呼出一口氣,說道:「三姐姐說得對,我的確在意,我怎麼能容忍我心愛的李郎被你惦記呢?你知道上回咱們竹林分開之後,我再見李郎他對我說什麼嗎?」

  謝衡陰沉著一張臉,看著謝嫮,謝嫮淡然一笑,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說道:

  「他說你是個賤貨,明明他已經跟你說了他不喜歡你,可是你卻還偏偏要纏著他,趁他喝醉了,做出那等不要顏面的勾引之事,以為這樣他就會要你,簡直是荒謬至極,李郎說,他今生今世都不會娶你,就算你倒貼,他也不會要你!」

  「你胡說!」

  謝衡大吼一聲,伸手就把謝嫮桌角上的洗筆缸掃到了地上,帶著墨色的水撒了一地。

  竹情在外頭聽見這巨響,趕緊帶著玉錦進來,先確定謝嫮沒有什麼事,這才和玉錦蹲下來去清理破碎了的缸子。

  謝衡見竹情正好蹲在她的面前,正好火沒處撒,想要讓謝嫮難堪,就抬起一腳,揣在了竹情身上,把竹情踹的跌倒在地,一下子竄起來,想換手,卻又怕謝嫮難做,最終還是沒下去手。

  謝衡得意的看著謝嫮,只見謝嫮將手裡的彩筆一拋,彩筆落在她剛剛畫好的畫上,謝嫮來到竹情面前,看了看她的傷勢,這才轉身看向謝衡,說道:

  「怎麼?就這些話你就受不了了?還有更難聽的呢。我念在咱們是姐妹的份上,實在說不出口。」

  謝衡獰笑:「哼,我才不信你的話。」

  謝嫮無所謂的聳肩:「信不信的,你去問一問李郎就知道了,他看在我的面子上,應當還是願意見一見你的吧。」

  謝衡大驚,瞪著謝嫮,彷彿見了鬼一般,謝嫮也不在意,嘴角噙著似真似假的微笑,看的謝衡實在分不清她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咬著下唇,憤然離去。

  竹情看著謝衡離去的背影,對謝嫮問道:「姑娘,你剛才說的是真的?你和李公子……」

  謝嫮失笑,在竹情頭上敲了一記,說道:「剛才幹嘛不還手?她這回是踢你一腳,你若不還手,下回她就能捅你一刀。」

  竹情委屈的說:「可是,三姑娘也是主子,我若是還了手,不是給姑娘找麻煩嗎?」

  「她是你哪門子主子?你是我的人,你被任何人打了,只要是對方無理,你儘管還手去,我要是連身邊的人都護不住,那還談什麼其他的?」

  竹情聽謝嫮這麼說了,先是一愣,然後才吶吶的點頭:「是,奴婢記下了。」

  不管姑娘說的這話是真是假,聽在竹情耳中都是感激的,就算今後姑娘有哪裡護不住她,她也要自己護住自己才行。

  謝嫮看她的樣子就知道,這丫頭根本沒聽進去,不由的歎了口氣。

  抬眼看了看謝衡離去的方向,勾起了唇角。

  謝衡到底只是個養在別人名下的庶出姑娘,要她出主意做事的時候,倒是有人供她驅使,可真輪到她受了委屈,也沒人替她出頭,只能自己找上門來。

  而謝嫮先前之所以會對她說那些話,也就是想看看,謝衡為了李臻到底能做到什麼地步,如果她就此放棄了,那說明她對李臻的感情也不過爾爾,算是李臻逃過一劫,不用娶這樣一個毒婦回家,可若是謝衡不放棄,那她就要為靜安侯府滿門點蠟了,有這樣一個媳婦在,李家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呢。

  就謝嫮個人而言,她當然是希望謝衡是後者了。若是她過早的放棄了李臻,那她今後可真就要少很多樂子了。

  ****

  而謝衡果然沒有令謝嫮失望!

  就在她從謝嫮這裡出去後又十來天的功夫,正值盛夏當暑,一切都是悶悶的時候,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就這麼傳來了。

  謝家三姑娘竟然自動請纓給靜安侯府大公子李臻做妾!

  那謝衡真是對李臻至死不渝啊。竟然不惜藉著流言,乾脆就承認了這件事,殺了個李家措手不及,畢竟李家當初在聽見那流言時,也不過是一笑而過,認為這對於李臻,並不是什麼醜事,畢竟竹林幽會,對於男子來說,最多是一樁風流韻事,可對於女子來說那才是名節大事,所以李家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攙和到這個流言中去,他們想著,這是謝衡自己的事,她的名節受損,那就讓她自己頭疼去,李家犯不著為了她去澄清,可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謝衡是鐵了心要嫁給李臻,竟然不惜做妾也要嫁給他。

  李家想拒絕,李臻也不同意,可是卻耐不住謝衡的豁出去,謝衡乾脆就說出了在竹林一夜,她和李臻已經肌膚相親的事。

  聽到這裡,謝嫮不禁在心裡由衷的對謝衡做出了評價:

  好麼,姑娘真是條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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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4 00:00:32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謝家連著兩個姑娘,嫁的都是出人意表的。謝莘那是無奈,也就算了,可是謝衡這個就實在有點叫人惋惜了。

  是她自毀名節,一定上趕著要嫁的,哪怕做妾都在所不惜。這一舉動實在是叫謝家長輩難以釋懷。

  謝衡從小養在大夫人名下,大夫人自問對她十分照顧,幾乎就是按照大房嫡女的身份供養的,到了如今適婚年紀,不指望她嫁一個多麼顯赫的世家吧,最起碼得要是正房夫人吧,她倒好,任性到了家,若是被人強迫,那大夫人可能還會憐惜她,替她去周旋周旋,可一聽是那姑娘自己願意的,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住了,大夫人對她氣急,就連嫁妝都沒多給準備,八抬也就夠了,用大夫人的氣話來說,你嫁去做妾,嫁妝多了不合適。

  確實不合適。一個庶女,又是嫁做的妾侍,哪裡就能大肆操辦了呢。

  而這些還不是主要的,更叫謝家想不到的是,新郎李臻頭回納妾,似乎情緒上有些不穩定,從謝府側門迎親都是叫的他那嫡親弟弟李凌來的,據說新郎官兒本人實在不願意納這個妾侍,迫於家里長輩做主,硬是被押著拜了堂,送進洞房的時候,都是被架著進去的。

  而因為謝衡是做妾,因此,謝家並沒有人出席她的婚禮,也就派了兩個婆子四個丫鬟陪嫁,原本謝鈺是想要去送嫁的,卻被孫氏和她姨娘攔著,說謝鈺是不是也要跟謝衡學著去給人做妾,愣是壓著沒讓她去。

  謝衡這回是徹底的把謝家得罪了個死,將來就是想回娘家都要看看家裡人的臉色,看看大夫人原諒她沒有。

  也是瞞悲慘的。

  不過謝嫮可沒那麼好的心情去同情謝衡做妾,更遑論,她上一輩子就是做的妾,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整個夏天,謝嫮都是在謝莘家渡過的,謝莘的兒子蛋兒終於定下了大名,叫赫紹,已經快一周對他依舊是圓頭圓腦,已經能說好幾個詞了,會叫爹和娘,還有謝嫮這個姨,然後對『吃』這個字是情有獨鍾,眼睛一睜開,就要吃,然後就往謝莘的懷裡拱,有意識的拉扯謝莘的衣服,每回赫峰看見了都有些吃味,常說這小子將來定是個色胚,然後,赫峰就被謝莘瞪著睡到了軟榻上去了。

  盛夏過了之後,謝嫮才回到侯府,而今年夏天的時候,謝鈺也訂了親,對方是太常卿家的嫡出二公子,三品大員家的嫡次子,謝鈺這門親事就明顯著調很多了。日子定在明年三月裡,等謝鈺在家裡過了十六歲生辰之後再嫁。

  十月裡,定國公府的沈箐也出嫁了,嫁的是鎮國將軍府嫡長子,為表將軍府對沈箐這個媳婦的重視,頭場婚宴是在定國公府辦的,辦過之後,新郎新娘才會回到將軍府行正禮。

  而歸義侯府自然也受到邀約,前去參加沈箐的婚宴。

  一路上,邢氏要求謝嫮和雲氏與她同車,母女倆聽了老夫人一路的叮囑,無非就是說謝家的姑娘接著就要到謝嫮了,讓雲氏眼睛放亮些,哪怕是提著燈籠,也要給謝嫮找一門好親事。

  而雲氏和謝嫮都知道,老夫人邢氏口中的『好親事』標準就是門庭顯赫不顯赫,雲氏不好當面跟她說自己不想把謝嫮高嫁,只能硬著頭皮應下:「我也想讓阿瞳嫁的好些,不過,咱們二房也沒那個底氣,就怕人家看不上咱。」

  饒是這麼一說,邢氏的眉頭都豎了起來:

  「這是說的什麼話,埋怨我虧待你們二房了?不管怎麼說,瞳姐兒是謝家唯一的嫡女了,莘娘也是嫡女,嫁的那樣草率,本就是我心裡的傷痛,如今輪到瞳姐兒,絕對不能再馬馬虎虎了,更別說,咱們瞳姐兒這樣的容貌,這樣的身段,這樣的人品和才學,若是再嫁不好,我可就要撤了你的職,自己來給瞳姐兒說媒了。」

  雲氏看了看不住偷笑的謝嫮,她正被邢氏話中一口一個這樣的,這樣的弄得有些想笑,她可記得,小時候沒少挨邢氏的罵,如今她倒是換了話鋒了。

  「是是是,老夫人就別擔心了。乾脆就由老夫人來替這丫頭挑好了,您也知道,我是個沒用的,眼光肯定沒有您老好,讓您親自說媒,那是這丫頭幾世修來的福氣呢。」

  雲氏說出這番話,讓謝嫮覺得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果然是成日受她那個老爹的熏陶,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了。

  邢氏橫了她一眼,打趣道:「別想偷懶,好好兒的看,知道嗎?」說了雲氏還不夠,又不放心的對謝嫮叮囑了一句:「還有你,過了年就十五了,是大姑娘了,自己的婚事也得自己多挑挑,別不好意思,姑娘家矜持是不錯,但有的時候太矜持就是木魚了,沒勁兒,知道了?」

  「……」謝嫮對於邢氏這形容很是無語,卻也聰明的沒有跟她抬槓,學著雲氏的樣子,順從的點頭,說道:「是。阿瞳知道了。」

  邢氏這才滿意的放過了她們。

  馬車一顛一顛的,邢氏看著這對母女,雲氏雖然只是五品知府家的庶女,不過性情和容貌都是極好的,初嫁入侯府時,邢氏對她也沒少折騰,但雲氏卻始終對她恭謹有嘉,不像大房和三房的,給了顏色就開染坊,到最近幾年,他們都成氣候了,一個仗著是嫡長子,將來襲爵的兒子,一個仗著老侯爺寵,兩房都是越發不把她放在眼裡了,只有這二房,近幾年也有發跡的現象,但雲氏和謝靳對自己還是很恭敬的,而這個瞳姐兒,更是越來越得她心。

  容貌出落的那樣美麗,可身上卻還沒有任何驕矜,性子像是承襲了雲氏的,將來也定是個能討主母歡喜的媳婦兒,馬車裡光線昏暗,但即便這樣,都無法遮蓋住那丫頭的美,彷彿身上有一層金粉,無論在什麼環境下,都能叫人一眼就看到她,然後被那美麗的光圈所迷惑,沉浸在那片奶白色的馨柔之中無法自拔。

  她敢斷定,這個孫女將來必定就是謝家的倚靠了,邢氏如是暢想到。

  ***

  沈家嫡長姑娘成親,來恭賀的人絡繹不絕,光是馬車,就把國公府門前一條街都堵得水洩不通了,最後國公府的人出門一個個打招呼,然後再多方疏導,賓客們才好不容易入內。

  謝家拖了邢氏的福,每回來定國公府都能被領到國公府老太君面前行禮,老太君禮儀重,對來跟前兒行禮的小輩向來不吝嗇,謝鈺領著謝嫮和謝綽來給老太君行禮,照例得了兩把金豆子和金花生,可把謝綽樂得合不攏嘴。

  姑娘們退下去之後,老太君讓丫鬟請邢氏去了內間,然後屏退了左右,只留她們老姐兒倆在房裡說話。

  「你家那個五姑娘,人品怎麼樣啊?」

  老太君今兒是主人家,也不好跟邢氏說太長時間的話,於是也就開門見山,沒啥寒暄的直接問出來了。

  邢氏眼睛一亮,說道:

  「瞳姐兒啊。人品自是好的,怎麼?」

  老太君掀著眼皮子看了看邢氏,說道:「確實好的話,如何靜安侯府的老夫人會在我跟前兒說那番話?」

  邢氏不懂:「哪番話?」

  「就是三四月的時候,五姑娘是不是被綁架過一回?還進過花樓?」

  老太君如是說道。

  邢氏懵了:「沒有啊。老太君您是聽誰說的?這不污蔑嗎?我可從來沒聽說過瞳姐兒惹著那事兒了。這個老嫗婦,下回別讓我看見她!」

  邢氏雖然嘴裡這麼說,心裡其實也在打突突,因為既然這件事都已經傳到了老太君耳朵裡,那麼說明很可能這個消息就已經傳開了,這樣的話,要是瞳姐兒定親,只怕會造成不小的阻礙,這可事關謝家的前途,邢氏能不生氣嘛。

  老太君知道這個妹子的脾氣,出言相勸道:「別急著發火,你只要告訴我,有沒有這事兒?」

  邢氏有些心虛,因為她記得三四月份的時候瞳姐兒確實出過事,若是謝靳有意瞞著她,她也沒辦法知道,但在老太君面前還是要充出底氣來的,果斷搖頭:

  「根本沒有的事兒!我替那丫頭擔保!」

  老太君是個人精兒,見邢氏這樣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裡也沒底,當即就明白了,垂下眼瞼不再說話了。

  和邢氏再出房間,邢氏也沒弄明白老太君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是要給瞳姐兒說親事,還是要阻撓瞳姐兒的親事?

  真是搞不懂了。

  ***

  這邊廂,謝嫮在屋子裡待著無聊,就去了花園走走。今日來的姑娘們大多數都圍繞在沈箐出嫁的繡房內,謝嫮和沈箐並沒什麼交情,所以也不打算去湊那個熱鬧,而謝鈺肯定是在那裡的,謝綽聽謝鈺說喜房裡也封了紅包,當即就來了興趣,非要跟著謝鈺一同去看新娘子。

  謝嫮走在園子裡,打算去湖面看看鯉魚,誰知道,經過一片假山石,突然就被一條胳膊強勢拉入了假山。

  謝嫮嚇得尖叫出來,卻立刻被人摀住了嘴,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別喊,是我。」

  主,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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