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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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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花日緋)贈君一世榮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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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4 00:00:46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謝嫮渾身僵硬,當即停了掙扎,溫熱乾燥的掌心貼在她的唇瓣上,她幾乎能感覺到他掌心的紋理,主子的這雙手將來可是要翻手雲覆手雨的,而她上一世更多的是和主子這雙手說話,因為頭老是低著,視線總是第一個落在主子的這雙手上……謝嫮頓時有一種賺到的感覺。

  沈翕確定懷中人不會喊叫之後,這才緩緩鬆開了手,謝嫮覺得臉上一鬆,藉著微弱的光線,扭頭看了一眼,主子也正在打量她,謝嫮只覺得臉上騰的火熱起來,在那雙清俊絕倫,身材內斂的眸子注視下,謝嫮覺得自己被重視了。

  嗯,但凡主子這麼看你的時候,要麼你要倒霉,要麼你要陞官。而從如今這個情況來看,主子不像是要她倒霉的樣子……

  沈翕見這姑娘每一次都有驚喜,容貌上的出色這是其次,妙絕的是她每回見到自己的神情,忽而緊張,忽而淡然,忽而狡黠,忽而又彷彿陷入自己的世界無法自拔,時而空洞,時而傻笑,就好像現在,這姑娘就看著他的臉露出呆呆的笑容,也不知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東西。

  假山外有人經過,沈翕下意識的把謝嫮往山壁那邊推了推,藉以躲避假山外的行人,謝嫮背靠在山壁之上,感覺自己被一股男性的氣息包圍,主子就在她前方,因為兩人靠的太近,她只能看見主子的下巴,目光所到之處,謝嫮又不禁感歎,主子真是哪兒哪兒都生的好,就這個下巴而言,她所見過的人裡,就沒有生的比他好的,無論是笑的時候,還是威嚴的時候,都那麼好看。

  沈翕把人靠在山壁上,將身子貼著她的,倒也不是故意佔她的便宜,而是外頭人聲將至,他下意識的靠過去,靠近了之後才發覺感覺是那樣好,剛剛發育的少女身子上滿是馨香,軟軟糯糯的,不像其他女子身上那種嗆鼻的脂粉味,她的氣味很清新,像是花香混著她少女的香氣,不知道別的男子聞起來是什麼感覺,但對於沈翕來說這個味道真是好聞到了極點,讓他現在一動都不想動,只想這麼貼著她,直到地老天荒。

  謝嫮感覺上方的壓力越來越大,她的一張臉幾乎都要靠在主子的肩膀之上了,雖然知道主子是為了避開假山外的人才這樣,但是謝嫮還是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每個少女心中都會有一個夢,而主子肯定是對少女心中那個夢的最好詮釋,只不過謝嫮知道,這個夢做一做,過過乾癮也就算了,若真是把一顆心錯付到主子身上,那將來可沒有多少好日子過了。她是親眼看到主子的那些妃嬪成日過的都是些什麼鬥雞鬥狗的生活,偏偏主子也不管她們,日日朝政,很少踏足後宮,只有在出了人命的時候,他才會意思一下去看看怎麼回事,雖然對後宮裡的女人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不過一個個卻也空虛的厲害,要是再不和人爭一爭,鬥一鬥,那日子也太無聊了,而她們爭鬥的原因,無非也就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

  「在想什麼?」低沉的聲音自頭頂上響起,謝嫮身子一僵,立刻回神。

  在想你渣。暗自腹誹了一句,謝嫮稍微動了動身子才回道:「沒想什麼。」

  沈翕低頭看了一眼她,從來沒有這個角度看過她,兩扇睫毛像是黑翅蝶一般忽上忽下的撲扇,扇的人心癢癢,睫毛下的那雙剪瞳更是叫人抓狂,亮的彷彿像是黑曜石,純粹的不摻雜任何欲望,由上而下看她的鼻子,也是挺翹精緻的,再到那張嘴……形狀好的近乎完美,而他也嘗過這張嘴帶來的美好滋味……只覺身下一緊,沈翕立刻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

  假山外的人聲似乎還在,沈翕閃過一絲厭煩,自從弱冠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像今天這樣浮躁,只希望全天下的人都避開這片假山,莫要來打擾了他和佳人難得的相聚時光。

  「跟我走。」

  沈翕突然這麼說了一聲,然後便稍事退開身子,一把牽住了謝嫮的手,欲把她往假山那頭帶去。

  「呃?」謝嫮一開始沒反應過來,被沈翕拉著走了兩步,等她反應過來,立刻止住了腳步,連連搖頭,說道:「不不,不能走。」

  她此時還在定國公府的客苑之中,若是無故消失,雖不至於鬧出什麼大亂,可是若被人看見她和大公子沈翕走在一起,那就百口莫辯了,所以謝嫮的理智告訴她,她不能和他走。

  沈翕回頭看了她一眼,怎會想不到她在怕什麼,也知道自己現在這種行為很要不得,太過孟浪和唐突了,但是他就是不願意放棄這一回難得的見面機會,更何況,他是真的有話想要對她說。

  謝嫮見他停了下來,心才稍稍安了點,又用低若蚊蠅的聲音說了一句:「不,不能走。」

  感覺到那只滑溜溜的小手正在掙脫他的手掌,沈翕的聲音有些不悅:「走不走?」

  謝嫮向來能分辨主子的情緒,聽他聲音頗有異樣,嚥了下口水,硬著頭皮說道:

  「走。」

  沈翕這才滿意的勾起了一笑,手掌張開,把那只滑膩如羊脂的小手緊緊的包裹在自己掌心,拉著她穿過了假山,避開人群,抄著隱蔽的小路,離開了女眷客苑。

  沈翕帶著謝嫮一路迅捷躲藏,途中有好幾次差點被人發現,幸好沈翕對國公府的地形十分瞭解,一番適時的躲避,一路下來,倒也沒出什麼事,主子帶著她,護著她,這種感覺雖然驚險,但也特別美好,讓謝嫮莫名生出一種想成為主子飼養的寵物,被這樣一個男子寵著,愛著,哪怕是一隻小小的寵物,怕也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吧。

  兩人穿過了花園,經過了樹蔭,終於來到了一座院子,院子裡種著各色各樣的竹子,微風吹過,颯颯作響,夾帶著微涼的清新竹林風,秋意正濃。

  這裡似乎是沈翕自己的地盤,因為他不再拉著謝嫮躲避了,而是牽著謝嫮,穿過了竹林,去到內裡一座也是用在竹子建造的竹樓中去,進門時謝嫮看見竹樓上方有一塊匾額,可奇怪的是,匾額是一片空白的,什麼都沒寫,卻還那樣堂而皇之的掛在門庭之上。

  直到進了門,沈翕還不放手,一直將謝嫮拉著走上樓梯,謝嫮這才直到,原來竹樓的二樓竟然是一間茶室,只不過不同於一般的茶室,這裡四面牆壁上,竟然足足開了八扇窗,內裡陳設比較簡單,但也是五臟俱全的,書房裡有的物件兒,這裡都有,看來是主子平日裡的休閒之地,書架上的書擺放的整整齊齊,書案上有零散寫過的紙,右手邊擱著一直用過還未洗的筆,東邊還有一處竹子做的軟榻,用竹製屏風隔開,隱隱約約看不真切,房間裡實在明亮的很,沈翕將她的手舉到面前看了看,嘴角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見謝嫮的臉頰又騰的紅了,他這才意猶未盡的放開,走到窗前去把窗戶從內裡推開。

  對謝嫮指了指對面的窗戶,說道:「你開那邊。」

  謝嫮收到命令,立刻應聲,提著裙擺走到對面的窗戶前,學著沈翕的模樣,和他一起把八扇窗全都打開,茶室內頓時又亮了不少,謝嫮這才發現,原來這做竹樓竟然是建在半山腰上的,難得的是,她進來之時,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傾斜起伏,由窗口向外看去南面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東面是公府的院落,佔地面積很大,建造的都比較豪華,可以想見東面那片,應該是公府主子們居住的院落,而西面也是屋舍,不過,建造的精細程度就一般了,想來是公府奴僕住的地方,而北面則是一片蒼鬱的綠景,雖說已至深秋,但綠葉蒼翠,毫不衰褪。

  沈翕走到一座很大的茶葉櫃子前,而那櫃子當然也是竹子做成的,被拼接成了一副框架,框架上全是一個個的小格子,格子裡放著色調統一的罐子,每個都有手掌合攏那麼大,看樣子是茶葉罐了,罐子蓋上貼著字條,雋秀蒼勁的字體書寫著茶葉罐裡的秘密,謝嫮上下看了兩眼,這櫃上少說也有近百種茶。櫃子周圍有個長條矮櫃,矮櫃上擺放著各色茶具,光是喝茶用的套裝瓷杯,就有二十幾種,每一種都是價值不菲的樣子。

  沈翕回頭看了一眼謝嫮,問道:「想喝什麼茶?」

  謝嫮還在打量茶室,突然聽見這麼一聲,身子一驚,看的沈翕不由得笑了,對她招招手,讓她近前來看。

  謝嫮這才發覺,原來主子是想泡茶給她喝,頓時有一種祖墳上冒青煙的感覺,主子抬舉你,你可不能抬舉自己,趕忙小跑過去,對沈翕福了福身子,說道:

  「還是奴……還是我來吧,公子且坐一會兒。」

  沈翕想起這姑娘泡茶的手藝,也沒和她客氣,就點頭說道:「好吧,那交給你,我什麼茶都可以,那邊缸子裡有水,有雪水,有泉水,你看著辦,我去那邊看會兒書。」

  謝嫮記下了沈翕說的話,連連點頭,說道:「是,我知道了,公子且稍候。」

  見她和自己這麼客氣,沈翕也沒說什麼,就笑了笑,然後便去書架上挑了本書,坐到書案後頭的太師椅上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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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4 00:00:57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謝嫮在眾多茶葉中,一眼挑中了祁門,主子喜歡喝茶,但更偏好於清香醇厚的紅茶,綠茶只有夏季時,主子才會想喝,如今已是十月,氣候雖未寒冷,但也到了喝紅茶的時候了。

  挑好了茶葉,謝嫮又去到矮櫃前,挑了一套白瓷茶具,看著簡單,但卻是這麼多茶具裡最貴重,最費功夫的一套,白瓷易得,但是像這樣薄如蟬翼的白瓷卻是難得,這種骨透白瓷,只需將杯子對著光線看,就像是白紗一般,可以透過杯壁看見內裡。

  謝嫮取來了軟墊,跪在矮櫃前,認認真真的泡起茶來。

  沈翕雖然坐在書案後頭,但一顆心卻是怎樣都無法安靜下來,目光總是忍不住往她身上看去,見她一本正經跪坐在軟墊之上,挺直了背脊,纖細中不乏驕傲,寬大的錦緞束腰讓她的腰肢看起來盈盈一握,不得不說,這姑娘在他眼裡,真是哪裡都生的極好,就是這背影,也能夠叫他看的忘乎所以。

  謝嫮認真泡好了茶,站起身來正好對上沈翕毫不遮掩的凝視目光,頓時有種摸魚被主子抓包的窘迫感,雖然她沒有摸魚,可主子的目光就是讓她產生這樣的感覺。

  「公子,茶泡好了,您想在哪處喝?」

  沈翕放下手裡的道具書(完全被忽略的書,不是道具書是什麼呀。),站起了身,也從矮櫃一旁取來了軟墊,然後支起一張活動的茶几,將謝嫮泡好的茶挪到了茶几之上,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的坐了下來。

  看了一眼她挑的茶葉和茶具,沈翕勾起了一抹滿意的笑,抬手取過一杯,先是放在鼻下聞了聞,然後便小口嘬飲,沒有說話的將一杯茶飲盡,這才問道:

  「你這泡茶的手藝是跟誰學的?」

  謝嫮正享受著喝茶,被沈翕這麼一問,趕忙抬起了頭,看著他,想要回答他,卻發現自己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這手茶藝,說起來也和主子有點淵源,她上一世在宮裡跟茶師學過,不過後來去了御前,主子嫌棄她泡的茶不到火候,就親自指點了一番,然後才有了如今的手藝。

  可是,這種事情要怎麼和主子說呢?

  低頭想了想,說道:「我,我爹喜歡喝茶,他,他教的。」

  老爹謝靳真是一個很好的擋箭牌啊,其實只有家裡人才知道,謝靳平時除了應酬根本就不怎麼喝茶,要非要說個喜歡的,那就只有馬奶茶了,平日裡大多喝的是牛奶和羊奶……別看謝靳一本正經,看著挺威嚴,其實骨子裡還沒斷奶,而謝嫮一直認為,謝靳對雲氏這麼多年寵愛不衰,著實和雲氏胸前那一團脫不開關係。

  沈翕見她神色微動,眸子裡透著股光華,只不知這小腦袋瓜兒裡在想些什麼,表情可愛的很,見她小口嘬飲茶水的樣子,實在可人兒,原本就紅潤的雙唇被茶水滋潤過後,更是嬌、嫩、欲、滴。

  收回了目光,沈翕覺得沉默的環境有些尷尬,遂找了個話題問道:

  「謝大人平日有些什麼愛好?」

  謝嫮差點噴出嘴裡的茶,她剛在腦子裡想她爹喜歡喝奶,主子就問她爹是什麼愛好,這怎麼答?答出來她爹的一世英名可就全毀啦。

  「也沒什麼愛好。」

  不好意思,她只能這麼說了。雖然有欺騙主子的嫌疑,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總要顧及老人家的顏面嘛。

  幸好沈翕也只是隨口問問,並不打算真的去研究謝嫮她爹有什麼愛好,又沉默的喝了一杯茶,沈翕突然又說道:

  「那日我聽國公和老太君提起了你。」

  謝嫮大驚:「啊?提我做什麼?」

  沈翕見她瞪著大眼睛,嘴唇也微張的模樣,不覺好笑,說道:「像是從哪裡聽了些你的事情,就是那次的事……」

  謝嫮立刻明白是哪一件事,想來老太君也是從靜安侯府老夫人那兒聽來的吧,那件事主子知道內情,所以謝嫮在沈翕面前,並不覺得心虛尷尬,只是對那些傳播謠言的人很是憤怒,不過嘴長在別人身上,她也管不住別人怎麼說,想想她們只是聽了個捕風捉影,就能把那件事私下傳開,若是她那天被人抓個正著,可想而知那流言得氾濫成什麼樣兒。

  「國公還問起你有沒有許人家……」

  沈翕繼續說著這個話題,謝嫮卻又是不懂了。國公聽說了她的『豐功偉績』,竟然還問她有沒有許人家?

  沈翕說完這兩句話,也覺得似乎有些詞不達意,但是,他今天把她帶到這裡來,其實也就是為了這件事,放下茶杯,沈翕深吸一口氣,又問道:

  「你,有沒有想過,將來要嫁一個什麼樣的人?」

  謝嫮只覺得主子接連的三句話都讓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前兩句也就算了,只是普通的陳述,她不回答也沒什麼,不過這第三句話,可是實打實的問話,她不回答就說不過去了。儘管她也知道,主子的這個問題若是問在一般女孩兒身上,是十分唐突的就是了。

  見主子清明的目光盯著自己,謝嫮也正色放下了杯子,對沈翕說道:

  「我想嫁一個……對我好的。」

  沈翕的目光微動:「還有呢?對身份有什麼要求沒有?」

  主子這是怎麼了?謝嫮不解的看著沈翕,嘴裡卻還是乖乖的回道:「身份沒有要求,只要人品好些,就算家貧一些也沒什麼。」

  「哦,這樣啊。」

  沈翕聽完了謝嫮的回答,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就沒再說什麼,就在謝嫮以為他們的對話就這樣結束的時候,沈翕突然又開口,說道:

  「我過了年就二十了,到了娶妻的年紀。家裡曾給我定過兩門親,不過……都沒能成,一個是御史台家的嫡長女,一個是少府監的嫡次女,在定親前,她們就都出了事,所以,到今天我也沒能定成親。」

  謝嫮捧著茶杯,呆呆的看著像是在匯報身家的沈翕,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愣了好半天,才想起來回應:

  「哦,哦哦。是。」

  沈翕說完那些話,自己都覺得彆扭,也沒有去看謝嫮的眼睛,而是對她笑了笑,然後就又端起了茶杯,小嘬了起來。

  由於謝嫮的不給力,所以兩人間的對話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喝完了茶,沈翕指了指書架,讓謝嫮挑一本書看看,自己則回到了書案後頭,拿起先前還未看完的書,隨意翻動起來。

  謝嫮雖然想快些回去,不過也知道這裡絕不是她一個人就能找到出路離開的,而主子現在明顯不太想動身送她回去,她又不敢說,怕惹惱了主子,想著反正閒來無事,乾脆就看看書好了,看一小會兒,然後再跟主子提出要回去,想來主子也不會太生氣吧。

  這麼想著,謝嫮就聽話的去書架前挑了一本書,坐到了南窗前的一張太師椅上,翻看了起來,一時間,茶室裡只有翻書的聲音,針落可聞,兩人都是愛靜的人,所以,即便是不說話,但手裡有一本書就足夠讓他們打發時間了。

  謝嫮原本在還是想稍微看一會兒的,可是沒想到看了兩頁就深深的被書裡的內容吸引,以至於逐漸沉迷下去,看了一頁,就迫不及待的翻到下一頁去了。就這樣不知不覺的過了一個多時辰。

  沈翕看了看外面的日頭,放下書本,來到謝嫮面前,可是這丫頭看書看的太入迷,就連他走到跟前兒都不知道,他只好輕咳一聲,那丫頭才迷茫的抬頭看了他一眼,那雙眼睛燦若星辰,彷彿會說話般瞬間就勾住了沈翕的目光,趕忙收回,又是一聲乾咳,然後說道:

  「時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若是按照他的私心來,他好想就這樣把她私藏在這裡,每天就只供他一個人看,和這姑娘相處的越久就越覺得兩相契合,他的各種喜好彷彿都與她十分相似,不會互相打擾,也不會讓他覺得厭煩,雖說她現在面對自己還是有些緊張的,不過沈翕把這些緊張都歸咎於女孩兒家的矜持,只要以後相處的時間長了,她必定是一個很好的伴侶。

  謝嫮當然不知道她的主子此刻腦中正在想著什麼,聽了沈翕的話之後,謝嫮就探頭看了看外面,看見日頭已經快到晌午,猛地一驚,從太師椅上站起來,慌忙說道:

  「呀,已經這麼晚了,糟了。」

  沈翕見她驚慌,不覺出聲安慰道:「放心吧,宴席還沒開始,我現在送你回去,來得及的。」

  謝嫮這才放心下來,沈翕突然又對她伸出了一隻手,讓謝嫮驚訝,沈翕見她愣著不動,這才說道:

  「把手給我啊,我送你回去。」

  「……」

  謝嫮吶吶的交出了自己的手,雖然心裡也覺得把手給主子和他送自己回去並沒有什麼必然聯繫,但是被主子的手抓著,那感覺太棒了,謝嫮不知道自己今後還有沒有福氣和機會,但今天既然主子開恩了,那她也是不介意再享受一次這特殊待遇的。

  沈翕見謝嫮嬌羞的笑著把手交到了自己手上,這才默默的彎了彎嘴角,緊緊握住了這隻羊脂玉手,帶著她穿竹林,過花蔭,越重樓,從沒有一刻像此時一般,希望時間過得慢些,哪怕靜止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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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沈翕把謝嫮還送回了那假山中,卻還是捨不得放開手,謝嫮又不好拉著他出去,只好在假山裡為難的看著他,那種可憐兮兮的神情讓沈翕一下子就笑了出來,把這只滑嫩的幾乎抓不住的手又一次拿起來看了看,然後才放開了,又替她摘去了在花蔭裡路過時,髮鬢上沾的一片花瓣,謝嫮的頭微微的縮了縮,叫沈翕有些不滿,她越是要躲,他就越是要招惹她,撩起她耳朵上的珍珠小墜子,用指腹撫了撫。

  手心的溫度在謝嫮頰邊停留,這種說親近卻又沒有實質觸碰的曖昧簡直要讓謝嫮感到抓狂,偏偏主子又很有分寸,根本沒有碰到她,叫她想責怪都沒有說的,只好低下頭,輕輕咬了咬下唇。

  沈翕目光一深,卻是沒有進一步的輕浮動作出來,對謝嫮比了比明媚陽光的假山外頭,說道:

  「走吧。你娘該找你了。」

  「……」

  說的好像她不想走一樣,你倒是放手啊!

  又看了一眼沈翕,謝嫮福了福身子,這才在假山裡面探了探頭,確定洞口周圍沒有人,這才像兔子似的竄了出去,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沈翕不覺又笑了起來。

  原本他以為他的人生就只能那樣一輩子生活的黑暗裡,心裡帶著仇恨,這個世上再沒有人能懂他,陪伴他,可是卻沒想到會遇見她,這個彷彿像是為自己量身定制的女孩兒,若是有她陪伴,此生當不會那樣寂寞了吧。

  *****

  謝嫮飛也似的逃離了假山,見園子裡賞花的姑娘們也全都在往回走,知道宴席怕是要開始了,便加快了腳步,入廳前正好看見了出來尋她的雲氏。

  「你這丫頭,跑去哪兒了,我都找你半天了。」

  雲氏沒好氣的橫了謝嫮一眼。

  謝嫮嘿嘿乾笑一聲,指了指湖泊的方向,說道:「我……看魚去了,那湖裡好多魚,紅通通的個兒可大了。」

  雲氏對女兒這玩物喪志的德行很是無語,說道:「你這丫頭,馬上都十五了,還這麼沒規矩,將來要真到了婆家,我看著你被嫌棄。」

  嘴上雖然這麼說,雲氏還是把謝嫮拉到跟前兒,給她整了整根本不亂的衣衫,看著眼前這個個頭已經比她稍稍高一點,窄條兒細腰的美貌女兒,雲氏又是一陣歎息,又說道:

  「唉,看來今後啊,只能讓你爹給你找個你姐夫那樣的了。父母雙亡,有馬有房,若是門第高些,上頭還有長輩的,我看你這性子也是個惹事的主兒!」

  謝嫮撒嬌的摟住了雲氏的胳膊,愛嬌無賴的說道:「娘,那您和爹就幫我快些找找,我就想找姐夫那樣的,門第高的咱們也攀不上啊。」

  雲氏被謝嫮這實在話氣的鼻歪,不過也不否認閨女這話算是說對了,也不知怎的,姑娘這容貌擺在這兒,就算家世差一些,可就是沒有人願意和她聊聊兒女親事,回回她一開口,那些夫人就轉移話題,一副生怕她把閨女硬塞給她們似的,叫她好生鬱悶。

  謝嫮當然不知道雲氏在想什麼,她腦子裡還在回想先前主子跟她說的話,上回國公對老太君問起她,到底是為什麼呢?

  母女倆回到了宴會廳中,和謝家的人坐在一起,老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見謝嫮也只是瞥了兩眼,然後就一個勁的歎氣,席間雲氏給她夾了幾筷子她愛吃的菜,都沒能讓邢氏的心情好些,匆匆喝了幾口酒,整個下午都沒怎麼說話。

  在邢氏心裡,謝嫮是她謝家最後的王牌,接連幾個姑娘都嫁的不是很好,雖然謝鈺定了門好親事,太常卿家的嫡出二公子,原本倒也沒什麼,只不過太常卿今年也六十多了,再干幾年還不是得退位讓賢,太常卿是官職,又不能世襲罔替,他退下去了之後,他的兒子還得重新考功名,一步步再往上爬。

  而邢氏就指著謝嫮能嫁個門第高些的,最好也是王侯將相府邸,世襲罔替,總不用再擔這些心吧,可誰知道今兒一來,就被國公府的老太君喊了過去說了那番話,她這個心啊,就開始拔涼拔涼的了,那個損陰德的靜安侯老夫人,白白讓她娶了歸義侯府的姑娘做妾還堵不住她的嘴,竟然惡毒的編排出那些話來,這是存心不想歸義侯府的姑娘嫁的好了,謝嫮這件事看樣子在婦人圈子裡已經傳開了,她的名聲也不知能保全多少,偏偏這事兒又是從婦人口中傳出的,若是靜安侯府傳出的還好辦,叫府裡的爺們兒去朝廷上參他一本,可從婦人口裡傳出的,就真沒什麼法子了。

  ****

  晚上用完了晚宴,賓客們也就相約請辭了,謝靳和謝韶毫不例外的又『喝醉』了被人抬上了馬車。

  謝嫮又被安排在馬車上『照顧』兄長謝韶,馬車行駛,謝嫮提了提謝韶,剛才還醉醺醺的謝韶就突然坐了起來,大大的呼出一口酒氣,謝嫮用帕子在面前揮了兩下,嫌棄的看著他,謝韶無賴的嘿嘿一笑,然後就從車壁的暗格裡取了一隻茶盅出來,像是早有準備似的,謝嫮知他油滑,沒說什麼,不過哥哥身上的酒氣可著實不好聞就是了,又想起了主子身上青竹般清新的味道,謝嫮臉上一紅,幸好馬車裡光線昏暗,謝韶沒有看見。

  「哎喲,今日饒是有所準備也被灌了好些酒,那幫孫子就挑軟柿子捏,怎麼就沒人敢動沈大呢?全往老子這兒招呼。」

  謝韶喝了口醒酒蜜茶,舒服的又呼出一口氣,見自家妹子嫌棄的用帕子堵住了鼻子,這才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謝嫮也不是真嫌棄他,只是他身上那股子味兒真不好,聽他提起主子沈翕,不禁問道:

  「沈公子會喝酒嗎?」

  謝韶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聽謝嫮這麼問,想了想後,說道:「會呀,以前應酬的時候,我見他喝過,斯斯文文的,估計酒量還行吧。」

  謝嫮點點頭,將車簾子掀開看了看華燈初上的街道,沿途看見了一對牽手而行的情侶,鬼使神差的就對謝韶問道:

  「你知道沈公子曾經定過兩門親的事嗎?」

  「……」

  車廂內一陣安靜,謝嫮回頭,見謝韶正用一副『我說什麼來著』的神情盯著她,頓時臉像火燒一般,放下了車簾子,佯作生氣道:

  「算了算了,我就隨便問問,你不用說了。」

  謝韶又盯著謝嫮看了好久,臉上膩歪的表情讓謝嫮一陣惡寒,只怪自己怎麼會腦抽對他問出這麼個問題來。

  不過,好在謝韶是那種笑歸笑,但對於妹子的問題還是能夠詳盡回答出來的,只聽他說道:

  「聽說過。不過那兩門可不是什麼好親,也不知國公爺怎麼想的。」

  謝嫮奇道:「怎麼會不是好親?御史台和少府監家的姑娘,雖然不是高門大戶,但也不至於配不上吧。」

  「喲,你倒是打聽的挺清楚哈。」謝韶打趣道,見謝嫮就快惱羞成怒,趕緊換了話鋒,老實說道:「你是不知道內情。就算那兩個姑娘沒出事,她們在京城裡也找不到人娶她們。」

  「為何?」謝韶的話讓謝嫮十分好奇。

  「為何?」謝韶揚起了聲調,不再跟妹子賣乖,直言道:「御史台家的嫡小姐,曾經與人私奔過;而少府監家的姑娘曾與下人有染,所以就算沈大沒和她們定親,她們也嫁不出去。」

  「……」

  謝嫮聽到這裡,不禁瞇起了雙眼,還是有點不相信謝韶的話,又問道:「那,會不會是國公府不知道這些?」

  「怎麼可能不知道?前幾年那兩家鬧的那麼厲害,誰不知道啊。國公府就是知道了那倆姑娘行為不端之後,才給沈大定的親,幸而沈大命好,那倆姑娘和他訂了親之後就出了事,一個失蹤了,一個瘋了,這才退的親。」

  「你也別覺得奇怪,越是門第高的地方,越是有很多常人無法想像的醜陋,你瞧那國公府,沈大是大房的嫡長子,他爹也是國公爺,不過,府裡的大小事情,都是掌握在他那個二房嬸嬸手裡,定是他那二房嬸嬸怕沈翕娶個好姑娘,她手裡的權利就要給人分走,這才使的這種見不得光的奸計,看著吧,沈大今後要娶個好姑娘,必定要費一番波折啊。想想他都二十了,還沒娶親,也是可憐。」

  原本謝嫮還在思考問題,腦中似乎閃過一種可能,她如今名聲也不是很好,而國公爺又曾問起過她……有些靈感也就是一瞬閃過,再去想就無跡可尋了,正巧聽見謝韶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謝嫮看著他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切,還好意思說人家,你不也十八了,你不也沒娶親嗎?五十步笑百步。」

  謝嫮對謝韶這麼說,原本是想笑一笑這個哥哥的,沒想到謝韶接下來的話倒叫謝嫮又驚呆了。

  「誰說我沒找到?」

  謝嫮驚訝的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謝韶見她吃驚,卻又突然不想說了,抓了抓頭,說道:「就是這個意思。不過現在八字還沒一撇,我就不說了,免得壞了她的名節。」

  「……」

  喲呵,這兄弟還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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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謝韶有了心上人,這件事可不是什麼小事。第二天謝嫮就到雲氏那裡去打探,就算雲氏不知道,她也可以把這件事告訴雲氏,然後讓雲氏去問謝韶,誰知道謝嫮說了之後,雲氏說她竟然早就知道了。

  對方是榮安郡王府的庶女,叫做傅雙,雲氏也曾見過她幾回,覺得那姑娘性子很好,知書達理。

  傅雙其人,謝嫮是見過的,腦中回想氣那張略微帶點蒼白和瑟縮,雖然出身郡王府,可是身上全無驕矜,待她也十分和氣,性子看起來確實不錯,尚書令家的李小姐就是嫁給了她的嫡兄,當時謝鈺還幫李小姐暗諷了一回傅雙在榮安郡王府沒地位,她也不生氣,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謝韶那個滾刀肉竟然會喜歡那樣的姑娘,當真是物極必反嗎?

  「雖說阿韶看中了人家,不過對方畢竟是榮安郡王府的姑娘,即便是庶出,咱們家的勝算也不大,所以,我讓阿韶就先壓著別說,等一切都準備好了,再差個穩妥的人去說親,探探郡王府的口風。」

  雲氏當然希望兒女嫁娶都如意了,只不過如意不如意的,也要按照自己能力來,若是郡王府嫌棄他們,那他們也沒有辦法。

  謝嫮想了想,說道:

  「我覺得,這親也不是那麼難求。傅雙姐姐在郡王府排行十一,她上面有四個嫡姐,六個庶姐,她也是庶出,也沒有傳出她有什麼才名,所以在郡王府中的地位不會很高,咱們家請去說媒的人身份高一些,然後送去的禮品聘書之類都按照迎娶嫡女的規範來做,除非郡王府的人不想讓傅雙姐姐嫁的好些,要不然,就真的沒有不同意的理由,咱們再不濟,也是侯府啊。」

  雲氏歎了口氣,感歎女兒到底是長大了,點頭說道:「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才沒有讓你哥哥放棄,這些日子我就給他準備那些禮節用品了,等過了年,就去郡王府提親,若是郡王府同意的話,我想六月裡就讓他們把婚事給辦了,你哥哥也不小了,可不能再等了。」

  其實雲氏早就替謝韶著急了,不過總是太監急,皇帝不急,謝韶橫豎都不願將就,不是嫌這個太霸道,就是嫌那個不好看,難得遇見一個他喜歡的,雲氏想著,就算是拼盡了家財,也要替兒子把媳婦兒娶進門才行。

  謝嫮看著雲氏一臉慈愛,心中感歎傅雙的命真好,能夠修到雲氏這樣的婆母,這個時候,謝嫮就有些羨慕兒子了,姑娘再好,將來也是人家的人,沒出嫁前,就是無根的浮萍,飄到哪裡是哪裡,等嫁人了,就又要從頭開始適應新的家庭,遇上個好婆母,像雲氏這樣的,那日子才叫掉進蜜罐子裡,要遇上個惡的,那婆媳爭鬥才叫精彩呢。

  帶著複雜的心情,謝嫮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不知道怎麼了,總覺得自己懨懨的,叫竹情掃了榻乾脆去內間躺一躺,誰知道,躺著也睡不著,輾轉反側,腦海裡總是揮之不去那只牽著她不住向前的手……

  *****

  正月過後,雲氏就去主院稟了邢氏,正式要給謝韶去說親了。請的是左相門生,中書令嚴大人,光是文定之禮,雲氏就準備了十八抬,而一個嫡女的文定之禮也不過就是十六抬,由此可以說明,謝家對這門親事還是很看重的。

  榮安郡王府倒也沒有為難,郡王爺親自出面接下了謝府的聘書,嚴大人帶著綵頭和好消息回到了歸義侯府。

  既然得郡王爺親口答應,那謝韶和傅雙的這門婚事就算是定下來了,兩家都派出了媒人,商議正式下聘的時間,謝家著急,就定在二月二那天,將三十六抬聘禮盡數抬入了郡王府邸,按照晏國嫁娶定例,正式下聘的禮數當是提親之時的兩倍,謝府做到這些,郡王府又如何會為難,而關鍵是,謝家二房也有自知之明,不敢求取郡王府的嫡出小姐,一個庶出姑娘,能有這麼大的體面已經算是上親了。

  謝韶和傅雙的好日子就定在五月初六,端午過後一天。

  謝韶得了一門讓自己滿意的親事,這幾天走路腳下都是帶著風的,逢人就笑,好心情怎麼都止不住,就連謝嫮看了都覺得礙眼,他本人卻毫無自覺。

  四月初,謝家二房又迎來了一件事。一件叫所有人都跌破眼鏡的事。

  定國公府派人來說親,說的是大公子沈翕和謝家五姑娘謝嫮的親事,這個晴天霹靂一下子就炸在了謝嫮的頭頂上,愣在那裡,半晌都沒說得出話來。

  不僅僅是她,還有邢氏,謝靳和雲氏,他們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是和謝嫮同樣的表情,不過,謝嫮是覺得自己被雷劈了,但他們卻是覺得被餡兒餅砸到,幸福來的太突然了。

  邢氏幾乎沒等謝靳開口,就一下子答應了前來說親的人,不過,這一回謝靳對於邢氏的『多管閒事』並沒有產生反感,而事實上,如果邢氏不去答應,他馬上也會答應的,只是他比邢氏稍微矜持了一點。

  應下了說親的人,對方便說三日後正式上門提親,邢氏想了想,竟然破天荒的叫她的管事媽媽取來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硬是要塞給前來說親的人。謝靳也十分禮貌的將人送出了府。

  謝嫮一臉癡呆的坐在堂中,還沒接受的了這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反倒是邢氏和雲氏,兩個人湊在一起說說笑笑,就好像攀上了一門多好多好的親事般。

  這的確是門好親事。在邢氏和雲氏眼中。雲氏是真心高興,邢氏雖然也高興,不過心裡多少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愧疚的,畢竟她是從國公府老太君那裡知道一些關於沈翕『內情』之事的,若是真的,那瞳姐兒嫁過去也有點可憐就是了。

  不過,定國公府是什麼樣的門庭,加一等的國公府啊,整個京城都數不出五家這樣顯赫的來,可憐歸可憐,比起檯面上的風光,那也是不值一提的,更何況,邢氏心裡對這『內情』還是有點懷疑的,曾經她就想著,這會不會是老太君為了讓她死了把姑娘嫁入國公府的心,而特意這麼說的。

  雲氏先撇開國公府的背景家世,就是沈翕本人,那也是人中龍鳳,曾經被雲氏斷言將來要娶公主的極品女婿啊,雖然她早就垂涎這個女婿,可是畢竟膽子不大,沒敢把主意打到沈翕身上,不是因為其他的,正是因為怕去自取其辱,可是,如今卻是沈家親自上門提的親,這,這,天下還有比這更驚喜的事情嗎?

  私心裡雲氏是覺得自家女兒配不上沈大郎那樣驚才絕艷的人品的,不過,耐不住人家喜歡。

  和邢氏高興了一把,然後雲氏就摟著謝嫮回了她們二房的院子,一路上摟著謝嫮的肩膀,不時發出興奮的微笑。

  謝靳送客回來,和她們差不多時間到達二房院落,夫妻倆互相遞去一抹如釋大負的目光,謝靳比雲氏要沉得住氣,不過,眉間的喜色卻是不加遮掩的,拍了拍謝嫮的肩頭,說道:

  「訂了親,今後就是大人了,從明天開始,你就去老夫人身邊伺候,該學學怎麼管家,府裡的庶務很是繁瑣,你也要盡快上手,最起碼要知道個大概,別到時候去了婆家當個睜眼瞎。」

  「……」

  謝嫮無言以對,沉默片刻後,突然抬起了頭,說道:

  「爹,我不想嫁給沈公子。」

  謝靳還沒反應過來,繼續著先前的話題說道:「還有記賬什麼的也要學,那個……呃?你說什麼?」

  饒是謝靳也沒有想到,女兒會說出這句話來。

  沈翕那樣的人品和相貌,竟然真的有小姑娘不願意嫁給他?而那個小姑娘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並且還是他的嫡親閨女,謝靳就納悶了。

  「你為什麼不想?」

  這在謝靳眼中,都是覺得不可思議的。沈翕那樣出色的兒郎,屈尊降貴來討他一個四品小官的女兒做嫡妻,這還有什麼好不樂意的,不是矯情嘛!

  謝嫮被謝靳問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畢竟沈翕的大名早已深入人心,那樣的才氣是謝靳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如今那樣出色的人竟然要娶他的女兒,這叫謝靳如何拒絕?謝嫮也實在想不出理由來讓謝靳拒絕,甚至她自己都想不出理由拒絕,可是,她還是……不願意啊。

  沈翕是誰?那是主子啊!她,她怎麼能嫁給主子?這要是十年以後……事實上,主子登基的時候,身邊根本是沒有妻妾的,那是不是說明,若是嫁給了主子,她根本活不到十年之後?

  這些話堵在謝嫮心中,卻又無法和謝靳他們明說,支支吾吾的,愣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然後,謝靳就直接把女兒這個反應歸咎於過於激動了,聽到這個消息,就連她到現在心裡都是激動的。又語重心長的對閨女說道:

  「你不是一直想找個你姐夫那樣的嗎?你看沈翕的條件多合適,國公府的嫡長子,將來定國公的爵位也少不了他的,他沒有嫡親的兄弟姐妹,娘親也去世了,你若是嫁過去,就是他們大房裡唯一的女人,就是主母,多少姑娘做夢都想坐到那個位置上去啊,你怎麼就犯渾呢!這些話今後可不許再說了,這門親事你要是不答應,那你這輩子幹脆就別嫁人了,不可能會有比沈翕更好的親事了,知道嗎?」

  「……」

  謝嫮聽了謝靳的這番話,不知怎的,十分想笑。

  呵呵,大房唯一的主母嗎?敢情十多年後被殺頭滅門的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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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三日之後,沈家果真送來了三書,聘書、禮書、迎親書,謝家尊重收下,接著便是納彩,沈家送來了兩鹿,阿膠和蒲葦,另十八抬彩禮,按禮謝家回一半,再是問名,納吉,測算兩人的生辰八字,乃是大吉之象,一番忙碌之後,便是納徵了,這便是民間所說的下聘了,沈家送來了三十六抬,其中有六抬珠寶首飾,十二抬錦緞絲綢,這聘禮是規規矩矩的嫡女之聘,聘禮之後,就是請期了,謝家是說謝嫮才剛剛十五,想要在府上多留些日子,屬意定來年三月,不過沈家卻直言說沈翕年紀不小,若是再等一年,便是蹉跎,想要盡快完婚,便提出今年六月上門,謝靳和雲氏商量了一番,最後日子定在了八月初八,告期結束,至此女方只需乃心等候男方日子到了,上門迎親便是。

  沈謝兩家聚在一起,商議了整整一天,謝嫮的心也煎熬了一天,三書六禮走了大半,也沒有謝嫮什麼事兒,她只能通過丫鬟的匯報得知進展,而事實上,雖說是她成親,不過,三書送來那一日,便給邢氏收入了宗祠,告知了先祖,謝嫮這個當事人,就連婚書長什麼樣都沒瞧見。

  從第二日開始,謝嫮就忙碌了起來。

  先是量尺寸,做嫁衣,再是擬定嫁妝,謝家二房近年來因為謝韶的關係,銀錢上面著實不像從前那麼緊迫了,所以,即使剛給榮安郡王府下了那麼大的聘,謝嫮出嫁,二房還是有底氣置辦不錯的嫁妝的。

  雲氏那兒首先就拿出了兩千兩,置辦尋常嫁妝,金銀首飾什麼的倒是不愁,全都由謝韶獨自包了,畢竟謝嫮可是二老闆,多寶閣的精品自然是任君挑選了,謝韶還叫多寶閣的工匠,重新打造了八套款式新穎的頭面,市面上不會銷售,僅有八套,絕版貨物可見其價值,謝韶給了謝嫮六套做嫁妝,剩了兩套藏在房裡,留給他下個月即將過門的妻子。

  再說邢氏那邊,謝家也不是第一次嫁女兒了,不過,邢氏每回都是按禮添妝,不會多一分一毫,但是也許是謝嫮這門親事她實在太滿意了,竟然破天荒的給謝嫮多添了六抬嫁妝,加上她原本就該出的六抬,也就是說,光邢氏一人,就給謝嫮出了十二抬嫁妝,可把雲氏給樂壞了,去邢氏那兒說了好些謝言。

  自從和沈家定下婚期之後,謝嫮按照謝靳的要求,就被送到了邢氏身邊去學管家規矩,邢氏也安排了大夫人陪同,謝府的事情,雖說聽起來是邢氏主管,但其實那些大的產業,莊子店舖什麼的,全都被大夫人攥在手裡,謝嫮要學的管家之道,應該就是跟大夫人學。

  大夫人對謝嫮能嫁沈家這件事也感到比較意外,不過,大夫人也是個識趣的,不管謝嫮是怎麼攀上這門親的,她都已經做到了,她這裡若是再為難也沒什麼大意義,兩家已經換了庚帖,這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謝嫮又是二房的嫡女,謝靳和謝邰又是嫡親兄弟,老二近年來頗有上升之勢,說不得今後他們大房還得要他幫襯,因此對於謝嫮的婚事,大夫人不僅不反對,相反的還很支持,邢氏讓教什麼,她就教什麼,並且還主動給謝嫮添了四抬嫁妝。

  這日謝嫮在聽了大夫人與她說如何處理和府內下人的關係之後,就是日近晌午了,邢氏便留二人在主院吃飯,大夫人說大老爺那兒還要伺候,便沒留下,邢氏也不勉強,就讓她回去了,謝嫮也想走,卻被邢氏拉著,謝嫮見邢氏這樣,便知她有話要對自己說。

  用過了飯,邢氏把謝嫮帶到了耳房之中,握著謝嫮的手,說道:

  「我也沒什麼好再送你的了,你孤身一人嫁去沈家,年紀這般小,我總是不太放心的。前兒物色了幾個伶俐的,我把她們叫上來,你瞧一瞧,看著合眼緣就一併帶了沈家去,身邊多個人使喚也是好的,若是有什麼不會或為難的,儘管遣她們去做,別不好意思。」

  邢氏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謝嫮要是還挺不明白,那就是真傻了。邢氏這是在給她挑陪房丫頭嗎?

  邢氏一聲召喚,從外頭就有一個胖媽媽走進來,後頭領著四個條正盤兒亮的美貌丫頭,長得漂亮還是其次,關鍵是每一個身材都相當好,就像是成熟了的水蜜桃般,瑩潤豐滿,嬌艷欲滴,謝嫮下意識的瞧了瞧自己,十五歲的年紀也是該發育的時候了,不過,她胸前的兩團可真是沒什麼看頭的,也不知為什麼,雲氏的身材特別好,前凸後翹,可是到了謝嫮這裡,發育時就盡長個兒了,其他該要突出的地方卻漲勢平緩。

  「老夫人,人帶上來了,讓她們都報個名兒給五姑娘聽聽?」

  那胖媽媽對邢氏這般說道,邢氏點點頭,允了,四個姑娘輪流報上了自己的大名兒,全都是春字輩,由左到右,分別是春喜,春榮,春曉,春萍,謝嫮瞧著她們沒有說話,邢氏和那胖媽媽對視了一眼,就由邢氏開聲說道:

  「好了。報了名兒,你們今後就是五姑娘的人了,今後盡心伺候主子,替姑娘分憂才是個好丫頭,知不知道?」

  四名丫頭齊整整的對邢氏行禮:「是。」

  邢氏又看向了謝嫮,說道:「行了,今兒把你留下就為了這件事,你把她們帶回去給你母親瞧瞧,等到八月沈家來提親時,再把她們都帶上,一起去沈家,你也好輕鬆些,有個幫襯,不過是幾個丫頭,她們的身契我回頭交給你,你使喚就使喚了,再怎麼樣,也翻不出什麼浪花兒來的。我也乏了,你就回去吧。」

  「……」

  謝嫮無奈的看著邢氏,從頭到尾,邢氏就沒問過她的意思,不過這件事,邢氏問不問的,謝嫮也只能接受,畢竟邢氏是主母,她給一個出嫁女送幾個丫鬟本就是常事,好在邢氏會把她們的身契都交給她,到時候還不是想怎麼調教就怎麼調教嘛,不過是幾個丫頭,若主子真看上了,那也是她們的造化,謝嫮其實沒那麼介意,更別說,她私心裡根本就不覺得憑這四個丫頭,就能爬上主子的床。

  當年主子那後宮裡,傾城絕世的美人兒多了去了,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又何曾見主子對誰假以辭色了?所以說,邢氏還是太天真了,這根本就不是她送幾個丫鬟就能成的事兒!

  所以,這幾個丫鬟謝嫮收的心安理得,也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帶回了二房主院,誰知道雲氏一見這幾個丫頭,立刻就蹙起了眉頭,拉著謝嫮問明她們的來處,謝嫮據實相告,沒想到雲氏倒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激動起來。

  「這怎麼可以呢?阿瞳你糊塗哇!明知道她們是幹什麼來的,還收了她們,你真是……哎喲,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笨丫頭呢!可急死人了。」

  看著雲氏在廳裡轉來轉去,謝嫮只覺得眼暈,就開導了她一句:

  「娘,不過就是幾個丫頭罷了,老夫人說會把她們的身契拿給我,沒事兒的。」

  雲氏聽了,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謝嫮,說道:

  「你到底是個小丫頭!旁的姑娘避開這些事還來不及,你倒好,二話不說直接收了人,還說什麼沒事兒,你知道她們這是去幹什麼的?說的難聽些,就是跟你去搶男人的。她們是丫頭又怎麼了?男人真急的時候,才不會管她們是個什麼,等她們受了寵,你就知道日子難過了。」

  謝嫮無辜的對雲氏眨了眨大眼睛,說道:「不至於吧。」

  雲氏又是火冒三丈:「什麼不至於?你也不瞧瞧老夫人給你挑的都是些什麼人,那胸脯大的,腰細的,屁股翹的,這種身子,別說是不經事的年輕男人受不了,就是你爹這麼大年紀了,我都不敢在身邊放這樣的勾人胚子,你還說不至於,也不瞧瞧自己什麼本錢,除了一張臉能看,你這身子跟她們怎麼比?虧你還這副沒事沒事的樣子,平日裡看著挺聰明的,大事上就犯糊塗!」

  謝嫮被雲氏說的啞口無言,抬眼看了看雲氏的身材,又看看自己的,她也想有本錢啊,可不是老天爺沒賞嗎?

  正好謝靳從外頭回來,見院子裡站了四個丫頭,走進來就問雲氏:「咦,哪兒來的丫頭?」

  雲氏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什麼丫頭,你沒事兒亂看什麼?」

  「……」

  謝靳有些無語,他不過是隨口問了一句。雲氏就這樣緊張,見妻子生氣時也是風韻,謝靳知道雲氏素日的脾氣好的很,溫柔似水說的就是她,除了在吃醋這方面實在厲害了些,其他都是好的,漂亮沒心機,身材又保養多好,閨房裡也放得開,就是這把年紀了,謝靳對這個妻子也是很有熱情的,這輩子他是沒有其他指望了,只想著一輩子把這一個女人哄好了,也就行了。

  被雲氏沖了一句,謝靳也不生氣,摸了摸鼻子,自動的去了書房,出廳門時,果真連一眼都沒再看那幾個豐滿標誌的丫頭。

  雲氏現在可沒工夫跟相公置氣,如今當務之急是解決這幾個丫頭,她也就只有在這方面做事有些魄力了,說道:「不行,這些丫頭不能收,你如今年紀小不懂事,我可不能也跟著你不懂事。老夫人也太過分了,你這還沒嫁呢,她就算計好了,若是其他也就罷了,只這一件事,我絕對不同意!東西可以分了吃,男人絕不能分著用!」

  撂下了這句話,雲氏就氣沖沖的走出了廳,冷著一張秀臉出了廳,拿出了二房嫡母的架勢,帶著幾個貼身伺候的媽媽,然後就像是押送人犯似的,把那四個丫頭又押回了主院去。

  謝嫮想跟著去,卻被難得霸道的雲氏趕了回來,也確實,這種情況,謝嫮去不合適,因為邢氏很可能會把球踢回謝嫮那裡,到時候謝嫮夾在她們中間,可就難辦了。

  雲氏不辱使命,從未時一直糾纏到戌時,才徹底的讓邢氏把那些丫頭收了回去,據說雲氏一個下午流了大概有一盅的眼淚珠子,從二房的難處,說到謝嫮的不懂事,然後用強硬的態度,把那四個丫頭給退了回去,說如果邢氏再送,下回她就真把這些丫頭發配到伙房去,要讓陪房丫頭跟著她女兒出嫁,除非是踩在她的屍體上過去,否則,絕無可能!

  謝嫮為自家娘親的戰鬥力震驚了。心中也是感動至極,這世上,也就只有娘親會為她做到這等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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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晚上,謝韶拎著兩份鹵鳳爪、醬豬蹄和桂花糕回來,一份給了雲氏,還有一份他就親自送到了巽芳居,順便把這兩個月的分紅給謝嫮拿過來。

  謝嫮忙碌了一天,剛讓花意和竹情伺候洗了澡,在清清爽爽的坐在院子裡喝梅子汁,梅子是她去年冬天的時候攢下的,用罐子封好,埋在梅樹底下,想喝的時候,就起開一罐,用蜂蜜浸漬之後,加一些時令水果調配,顏色呈明黃,入口酸酸甜甜,夏季喝的時候,冰鎮一下更加爽口,不過,現在這時節喝來倒是不用冰鎮。

  謝韶拎著小食走了進來,嘗了一口謝嫮自製的梅子汁,覺得頗為驚艷,乾脆讓花意去廚房端幾樣小菜來,兄妹倆就坐在院子裡的涼亭中對飲而坐。

  「你這婚事來的著實蹊蹺,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你竟然就給沈家定了下來,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私下裡和沈大有了什麼?」

  謝嫮正拿起一塊桂花糕小口吃著,竹情在一旁給她分骨,再把鳳爪和蹄子肉切成小塊,方便謝嫮進食。

  白了一眼謝韶,謝嫮沒好氣的說道:「我和他能有什麼呀!攏共就見那麼幾面,都沒你們見面的次數多。」

  謝韶想想也是,豪爽的拿起半隻豬蹄就直接啃了起來,絲毫沒有侯府貴公子該有的斯文做派,看的謝嫮直頭疼,只聽謝韶又說道:

  「反正挺蹊蹺。」

  謝嫮見他這樣,不禁問道:「哥哥,你是不是也覺得這門親事不靠譜啊?」

  謝韶聽謝嫮這麼問,不禁放下了豬蹄,認真的看著她,說道:「說實話,我的確覺得不太靠譜,咱們家的情況在這兒,沈家又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們還決定娶你,那這件事本身就透著不尋常啊,你要我覺得他們沒個什麼私心,我都不敢相信。」

  「……」

  竹情把切好的肉塊送到謝嫮面前的碟子裡,然後便自動退了下去。

  謝韶見沒人了,這才歎了口氣,對謝嫮說道:「唉,就算覺得不靠譜,如今木已成舟,你已經板上釘釘是沈家的人了,再多想其他的也沒什麼意義,既然沈翕肯娶你,那你就嫁吧。反正明面上,咱家也不吃虧,但明面下的話……」

  說到這裡,謝韶突然停了下來,左右顧盼,確定沒有人之後,才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拋給了謝嫮,謝嫮急急接住,低頭看了看,只見謝韶拋給她一隻翠玉小瓶,大概拇指那麼長,謝嫮不懂:

  「這是什麼?」

  謝韶看著她的臉有點微紅,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個什麼來,就含糊其辭的嘟囔了一句:

  「額,就是……那個。」

  謝嫮更加不解:「哪個?哥你說清楚呀!」

  這麼問著,謝嫮覺得這哥哥的反應實在太奇怪了。放下了筷子,想要去拔那只翠玉小瓶,卻被謝韶飛快的阻止,按著謝嫮想要拔瓶蓋的手,謝韶說道:

  「別,現在別看!」見謝嫮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奇怪,謝韶深吸一口氣,又摸了一會兒鼻頭,然後才一副豁出去的神情,一拍桌子,說道:「好了好了,我告訴你。這是……能……能讓男人……高興的東西,額,俗稱催情散。」

  「……」

  謝嫮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她哥哥剛才說的什麼?催……

  一把把那瓶子扔在桌上,謝嫮也是滿臉通紅,站起身來跺腳道:「什麼呀!哥,你也太噁心了,真是的!」

  謝嫮從座位上站起,轉過身去依靠著亭柱子生氣,謝韶摸摸鼻頭,也覺得十分難為情,卻又忍不住說道:

  「誒,別扔別扔,這可是好東西,我費了大價錢才弄來的,還不是為了你好嘛。」

  謝嫮簡直要臊到桌子底下去了,羞惱的回身說道:「什麼為我好呀,你這……你這不正經的東西從哪兒弄來的,沒羞沒臊的。」

  「什麼不正經啊。這是再正經不過的東西了。總之你收下,有備無患,我反正是聽說沈翕有些毛病的,不過也沒證據確定,你收著這個,這是長春真人私家配置的,一兩一金,可貴了。據說男人就是真的不行,吃了這個也能生龍活虎!你一個女人家在婆家過日子,總要有個孩子吧,可若那沈翕真的不行,你孩子從哪裡來?別矜持了,收著吧,哥哥還會壞了你?」

  「……」

  謝嫮被謝韶的話臊的簡直不知道說什麼了,她總不能說,沈翕根本沒事兒,上回她還親身體會過吧。說什麼都不肯收下謝韶的那份東西,可把謝韶給急壞了。

  *****

  不管怎麼說,謝嫮的婚事定在了八月初八,她還有一段適應的時候。在她出嫁前,還得先把謝韶的婚事辦完才行。

  五月初六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謝韶前幾日還在為妹子今後的房事所煩惱,轉眼就到了他自己忙碌的時候了。

  天還沒亮就起來,草草喝了一碗雞蛋糖水後,就帶著迎親隊伍往榮安郡王府趕去,按照規矩,謝韶早上去迎親,拜別岳父岳母,在女方家先吃簡單吃一頓宴席,然後正午時分,迎親隊伍再把姑娘接上花轎,迎回男方家拜堂成親。

  謝嫮也早早就跟著雲氏後頭忙進忙出,她這個未出門的小姑子怎麼說也得給新嫂子做些事情,而根據雲氏的話來說就是,謝嫮做是應該的,正好可以提前熟悉熟悉。

  謝韶雖然出身二房,但畢竟是侯府的嫡子,謝仲娶親之時也只是參照庶子操辦的,如今嫡子成親,自然又高了一個規格,要準備的東西,要忙的事情也就更多了。

  賓客大多都已經到齊了,謝嫮還在謝韶的喜房裡忙活,又給新人增添了不少雅致的東西,雲氏找了四個福壽雙全的老婦人來給謝韶鋪床,她們每一個都是生過四個兒子以上的,兒女成群,家庭和睦,最適合來給新人鋪床,撒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在被褥裡,四角還要用紅線纏繞,謝嫮就坐在西窗前喝茶,一邊看著喜娘們忙活,倒也學了不少東西。

  午時將近,府外的鞭炮聲終於響了起來,府裡府外大紅綢子高掛,任誰都能看出這家在辦喜事,謝靳今天也難得傳了一身絳紅色的衣袍,跟雲氏的深色喜服站在一起,別提多登對了,早上開始,兩人就已經代替新人接受了不少眾人的調侃了。

  大公子謝仲的妻子領著一干女眷出去看熱鬧,她是今日的領頭羊,負責照看宴席上的部分年輕女眷,王氏嘴好手也好,做起這喜慶的事來倒真有些能耐。

  謝韶臉上掛著大大的微笑,一身大紅的喜服穿的精神奕奕,行走如風,手裡牽了根紅綢子,綢子那頭就是他新娶的媳婦兒傅雙了,傅雙穿著繁重的喜服,跟在謝韶後頭,邁著小碎步,看著身段雖然單薄,不過卻也頗有幾分雅意,頭上頂著紅蓋頭,蓋頭下面落著流蘇,隨著她一步步走來,搖搖晃晃的好不婀娜嫵媚。

  謝嫮也在一旁看著這對新人,謝韶這沒正經的,這個時候還不忘對她擠眉弄眼的,看的謝嫮直想對他翻白眼,心裡暗自希望這個新嫂子能厲害些,把這沒規矩的混世魔王收拾服帖。

  腦中也不禁在想,自己成親的時候,又該是什麼光景,不過她也知道,這事情想想就算了,新娘子頭上頂著蓋頭,就是想看也看不到的。

  因著沈翕和謝嫮已然定親,所以這回謝韶成親,謝家也去請了定國公府的人,來的是定國公府的三房夫人萬氏,帶來消息說國公爺原也是想來的,不過今兒一早被聖上喚去宮裡了,實在抽不開身,而沈翕在半個月前就去了江南,拜訪告老還鄉的恩師去了,也湊巧錯過了大舅子的婚禮,不過,定國公府帶來了數額不小的禮金,乃眾賓客之最,就連上賬先生都不禁暗自咋舌,歎一句:到底是國公府的手筆。

  新人拜過了堂,新娘子就被送入了洞房,謝嫮跟著一群姑娘趕在新娘子前頭去了新房,率先佔領了一個好位置,等到新娘子進了房,有些看熱鬧的女眷賓客也都跟著進來了。

  說完了吉祥話,喜娘就給了謝韶一根秤桿,叫他去挑新娘子蓋頭,謝韶似乎有些緊張,卻在接觸到謝嫮挪揄的神情時,一鼓作氣的衝了上去,激動的手緩緩挑起了新娘子的蓋頭,盛裝打扮的傅雙就出現在大家面前。

  謝嫮之前時間過傅雙的,不過,卻是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是自己今後的親嫂子,傅雙眉目生的比較清秀,未加妝點時看起來頗為素淨,但盛裝之下,風采更甚,看的謝韶臉上的表情越發呆了。還是喜娘提醒他坐下,和新娘子共用一碗早生貴子湯。

  吃完了湯,謝韶才又依依不捨的去了前院招呼客人去了。

  因為新娘子要換衣服,所以,圍在新房裡看熱鬧的人們也就散了,傅雙的四個丫鬟接替了謝家派來伺候的,關上了新房,就領著傅雙去了內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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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謝韶的婚禮辦的很順利,酒過三巡之後,就自覺地回到了洞房裡,隔離了一切想要鬧洞房的人,把新房門關的緊緊的,任誰敲門都不開,成功的把新娘子給護住了。

  謝嫮,謝莘一直和雲氏留在外頭等賓客散盡,安排下人們收拾碗筷杯盤,謝嫮第一次感受到了府中辦事的不易,上上下下要耗盡多少人工,其間要經過多少道工序,任何一個環節出了錯,都可能造成很大的麻煩。從前雲氏是不會讓謝嫮沾手這些事情的,不過,想著謝嫮馬上就要嫁人了,到了婆家不比娘家有父母兄姐疼愛,又不像謝莘嫁了一個家庭關係簡單的相公。

  國公府的規格自是更上一層樓的,饒是侯府也不能企及,其中門道更是多如牛毛,雲氏只恨自己出身太低,不能給女兒更多的教導。

  新婦進門,第二天早上按照慣例是要給公婆問安敬茶的,雲氏原本是想免了這道俗禮,讓兩個孩子好好休息休息,沒想到辰時准點之時,謝韶便領著傅雙來了主院,謝韶的眼睛半瞇,顯然是被拉起來沒多久,再看新婦,雖然臉色也有疲累,但精神還不錯,著裝得體,舉止大方,臉上略施薄粉,沒有昨日的香艷,卻別有一番清新的雅韻。

  恭謹的給謝靳和雲氏行過了禮,雲氏將早就準備好的禮品送給了她,又和善的叮囑了兩句,便讓謝韶扶著傅雙坐下說話。

  謝嫮也急著見新嫂子,早早就起來了,不過等她到大廳一看,沒想到還是晚了些,爹娘和嫂嫂正說著話呢,靜悄悄的走過去,在側邊給謝靳和雲氏行了個福禮,雲氏見她來了,便喊了她來給嫂嫂行禮。

  傅雙是知道這個小姑子的,從前兩人見過,彼此也都有好感,謝嫮的禮還未行,就被傅雙站起來扶住了,兩人牽著手坐到了一邊,傅雙知道她馬上也要出嫁,兩人的話題自然就多了起來。眼看著新嫂子和小姑子聊得火熱,新郎官兒反倒被冷落在一旁,謝韶插了幾次嘴都沒成功。

  雲氏看看時辰,喊了傅雙去給邢氏請安了。

  ****

  七月的天已經悶熱的像個蒸籠,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過一會兒都是滿身的汗。

  謝嫮怕熱,恨不能每天洗三次澡才好。可是她的嫁衣做好了,這幾天她就被雲氏關在房裡試嫁衣,把繡娘都請了回來,哪裡不合適還得當場修改,謝嫮被折騰的苦不堪言。

  初九那天,定國公府送來了一筐冰鎮荔枝,據說是沈翕之前由江南轉道去了廣州府,回來之時正趕上吃荔枝的時節,就順道帶回來四筐,一路上換了十多匹馬,五十斤的荔枝,硬是用掉了近兩百斤的冰塊,再加上兩天兩夜狂奔而歸,這才保住了荔枝的新鮮,一回來就趕緊分掉,府裡眾人吃了個新鮮,還有一筐就送到歸義侯府來了。

  荔枝這東西,謝嫮上一世的時候在宮裡吃過兩回,只是分到的量很少,她從沒想過,這種好事竟然還會落到她的身上,整整一筐冰鎮荔枝啊,怎麼說呢……真的好想獨吞啊。

  不過,看著雲氏發亮的眼睛,謝嫮只好把厚顏收了起來,頗為識大體的說道:

  「娘,就一筐,該怎麼分啊。」

  雲氏臉上全是笑容,倒不是因為這荔枝有多稀罕多珍貴,她是替閨女高興,這個女婿果然是個知冷知熱的,沒成親就這麼想著閨女。

  「什麼叫就一筐啊,真是說的小孩子話,俗話說,一騎紅塵妃子笑,荔枝來之不易,既是女婿送來的,那麼,你自是得一份,然後再給老夫人送去一份,大夫人和三夫人那裡也一份,你哥哥嫂嫂那裡一份,再留一份用冰好生鎮著,等你爹爹晚上回來吃。」

  謝嫮一邊聽一邊掰著手指算,眼看著這一筐荔枝就被分成了七份,總共也就十來斤的樣子……

  頗為可惜的歎了口氣,謝嫮便喚了婢子來分派,雲氏看著也眼饞,不過比起送給府裡其他人吃來的體面,她這份饞也就不那麼重要了,最多等老爺晚上回來吃的時候,她再去蹭兩個就是了。

  謝嫮分完了之後,便叫婢子將荔枝盛放到冰碗中,火速給各房送去,還叮囑要避開著些日頭,免得壞了荔枝的新鮮。

  謝嫮拿著自己的一份依舊坐在花廳中,呈到雲氏面前,說道:「娘,您也吃,我一個人吃不完的。」

  說完這些,謝嫮就把盤子放在雲氏面前,然後又抓了七八個放在竹情手上,讓她分給巽芳居的眾人嘗一嘗,竹情自然知道這荔枝的珍貴,當即謝了謝嫮,捧著往巽芳居趕去,沿途瞧見了一個丫鬟,分了她一顆,差她去把花意喊回來。

  晚上雲氏和謝靳躺在軟榻上吃荔枝,雲氏給謝靳剝,一邊剝一邊笑,說了沈翕一馬車的好話,謝靳也覺得這門親不錯,他心裡倒也不是看中了國公府的門庭,而是看中沈翕這個人。

  狀元之才,雖然如今還不受聖上重視,正是擱淺期,國公沈燁也沒有要相幫的意思,不過,他相信以沈翕的才氣將來必定能有所作為,金鱗絕非池中物,若是以後國公府對他們不好,到時候就是女婿帶著女兒出府單過也未必就不能夠,襲爵不襲爵的,也不用強求,自立門戶不是更痛快嘛。

  雲氏也感受到相公的喜悅,夫妻倆膩歪在一起,說不盡的纏綿話,一夜到天明。

  ****

  時光飛逝,幾個月前剛定親之時,謝嫮還在心裡想,時間尚早,還有幾個月,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八月初八。

  謝嫮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一直沒能睡覺,半夜開了臉之後,丫鬟伺候她換上了喜服,然後就一直坐著,五六個負責梳妝的媽媽就圍著她打轉,施粉的施粉,盤發的盤發,打扇子的打扇子,可把謝嫮折騰壞了。

  一直到天明時分,謝嫮才被打扮的像個福氣娃娃般坐在那裡,偏偏所有人都說:

  「哎呀,咱們五姑娘定是這世上最好看的新娘子了。瞧著眼睛,瞧這眉毛,就跟畫兒上的仙女似的,新郎官兒見了必定喜歡。」

  謝嫮腦中想起了主子那張冰山一樣冷峻的臉,實在很難想像,主子會喜歡她這副打扮,心亂如麻,雖然給了她三個多月的時間適應準備,可是她發現事到臨頭,再多的準備都沒用,該亂的還是亂,該怕的還是怕,該緊張的就更緊張了,因為她實在不知道,主子心裡到底對這門親事是怎麼看的,如果是為了一時隱忍而答應,那她今後的日子可著實不好過啊。

  「姑娘,大喜的日子,可不興歎氣的。笑一個,笑一個爺們兒才喜歡呢。」

  謝嫮看著鏡子裡被濃妝艷抹的那張臉,美則美矣,可脂粉味太重,就算她現在放寬心,不去想見著主子之後的事,可是要她頭上頂著這麼重的金釵鳳冠忙乎一天,她也是相當頭疼的。

  更別說八月的天氣這樣悶熱,房裡放了冰盆也不管用,汗還是照往下滴,臉上的妝,小半個時辰就得補一次,然後越補越後,越厚越不能透氣。

  原以為梳了妝她能靠著什麼去睡會兒,可是伺候的媽媽卻不允許,說怕把鳳冠髮髻弄亂了,吉時一到,新娘子就要立刻出門,可沒有時間重新弄。

  謝嫮只好強打著精神坐在自己的閨房裡,像個木頭似的用眼珠子打量這個生活了好些年的房間,今後嫁了人,怕是很少有機會再回來住了。

  她的命運如今已經被全盤打亂,她不知道自己今後的命運會何去何從,不過,最壞的結果,她上一世都經歷過了,這一世總不會再比上一世還差吧,十幾年的奴才都做過來了,如今依舊是去主子身邊伺候,雖然身份不同,但是做的事情大致形同,全都是伺候主子,幸好這項技能她練得還算成熟,應當能很快上手適應才是。

  胡思亂想間,謝嫮原本就熱的冒油的頭上又被蓋上了一塊厚厚的紅綢鴛鴦蓋,隔斷了她所有的目光,她就像個睜眼瞎一般,被身邊的人牽著走,聽身邊人的吩咐做出相應的動作,再通過外界的環境來判斷到了已經到了哪一步。

  自從雲氏把邢氏送來的幾個別有意圖的陪房丫頭打發了之後,雲氏自己另外又給謝嫮找了四個能幹的媽媽,再加上巽芳居的四個奴婢花意、竹情、玉綃、玉錦,一共八個人作為陪房隨謝嫮一同嫁去國公府,雲氏將眾人的身契也一併交給了謝嫮。

  沈翕帶著迎親隊伍前來,在門口一番鬧騰之後,吉時到了,謝韶背著謝嫮將她送上了花轎,眾穿著紅衣的丫鬟們端出了蓮子紅棗茶,給迎親隊伍送上,喝過了糖水,然後迎親隊伍便帶著新娘子往國公府趕去,眾侯府賓客方可隨行,一同去國公府參加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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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花轎停了下來,謝嫮的心上一緊,周圍的嗩吶吹奏聲也頗有減弱,喜婆子在轎子旁說了一番吉祥話兒,然後就是請新郎官踢轎門,把新娘子從轎子裡背出來。

  謝嫮還在蓋頭的縫隙中等著看主子的腳,可什麼也沒看到,轎簾子就給掀了起來,然後一雙略帶著涼意的手掌牽住了她的,讓她心中一蕩,只覺得自己被牽著手拉著站了起來,然後,轎子前面便有喜娘在一旁說話:

  「新娘子快讓新郎背進府裡,白頭偕老,恩恩愛愛。」

  今日的喜娘每說一句話,就要帶上兩句吉祥話,謝嫮覺得自己被牽引著伏到了主子背上,想到今日的大不敬,謝嫮渾身發抖,緊張的就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沈翕似乎感覺到伏在他背上之人的緊張,只覺得她身子火熱,也不知是憋的慌,還是嚇的。

  謝嫮感覺到自己雙腳離地,這就讓背了起來,從花轎裡背著走上了國公府的台階,然後才給放了下來,在喜娘的教導聲中,兩人牽手而行,由沈翕帶著謝嫮跨火盆,走福路,一路鞭炮聲四起,謝嫮低頭看著兩人的默契腳步,一顆心狂跳不止,總覺得這一切就像是夢一樣,她竟然就這樣嫁給了主子……

  上一世主子在登基前身邊根本沒有正妻,如今娶了她,那後事又將如何發展呢,十年之後,主子登基,她又該何去何從?她的身份,不可能做皇后的,上一世主子的皇后是宰相之女,到時候她還在不在,在的話,又將是以何種身份留下呢?是充入後宮,亦或是,根本不能活著隨主子入宮?畢竟若是根據她猜想的那般,她和主子的這場婚禮,其實就是國公故意使的壞,那主子是否被逼,十年後沈家被滅門,而她這個國公爺用來羞辱主子的妻子,還能活下來嗎?

  心中五味陳雜,隨著禮樂聲拜了堂,她就被一根紅綢牽著送入了洞房。

  被喜娘扶著坐在喜鋪之上,兩隻手緊張的交疊在膝蓋,身上早就汗如雨下,幸好喜服夠厚,印不出來,否則才叫尷尬呢。

  唱過了祝賀詞,就到了揭蓋頭的時候,一桿如意稱伸入了她的蓋頭,輕柔又利索的將她頭上的蓋頭挑了起來,沈翕穿著一襲大紅喜袍,光艷動人,色若春山,芝蘭玉樹,器宇軒昂,嘴角似笑非笑,更添魅惑,一雙沉沉的黑眸,叫人猜不透情緒,謝嫮與他對了一眼,就飛快的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他,生怕在主子眼中看到殺氣。

  謝嫮不敢打量沈翕,卻不妨礙沈翕打量她,盛顏仙姿也不過如此,素日裡不施粉黛的謝嫮清雅秀麗,仿若空谷幽蘭,盛妝之下,竟絲毫不顯俗氣,略微蓋住了她身上的清純,多了幾分柔繞輕曼,嫵媚纖弱,五官靈氣逼人,一襲紅艷喜服讓她看起來仿似最名貴的牡丹,含苞待放,初顯國色天香。

  喜房中眾人也被這對新人的玉貌仙姿所打動,撇開身份不談,這兩位站在一起,倒是一對金童玉女的璧人,少了先前的輕視,開始正色打量起這位跌破大家眼鏡的新娘。

  沈翕面色沉靜如水,不顯喜怒,看著威嚴從容,謝嫮心中沒底,不敢看他,只覺他在身旁坐下,與謝嫮幾乎靠在一起,然後接過喜娘遞來的一碗早生貴子湯,舀了一勺送到謝嫮唇邊,謝嫮看了看他,飛快的張口吃下,然後沈翕再就著謝嫮吃過的勺子也送了一勺入口,然後才將碗遞還給了喜娘,耳中聽著喜娘們不遺餘力的唱著賀詞,謝嫮的臉像是紅霞那般燒著。

  過了一會兒,禮畢之後,便有人來請沈翕去席面上敬酒,沈翕點頭,又看了一眼耳廓通紅的謝嫮,就站起了身,並沒有那些體貼夫君的安慰,而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喜房,看的眾人一副瞭然的笑,新郎到底是不滿這門親事的。

  對於沈翕的冷淡,謝嫮倒不覺得受傷,事實上,她發現只要不對著主子,她的腦袋才能正常的運轉,看了看圍在喜房中的眾人,有一個身材微胖的嬤嬤走過來,不是謝嫮帶來的,而是國公府的嬤嬤,來到謝嫮跟前站定,然後體貼的為謝嫮介紹這喜房中的人。

  因著不是正式認親的時候,所以,胖嬤嬤也只是簡易介紹了一番,謝嫮一邊聽,一邊記,倒也認識了不少人。

  其中以二老爺院裡的兩房姨娘最為醒目,她們一位是蓮姨娘,一位是蘭姨娘,都是二老爺院子裡的掌事姨娘,蓮姨娘生的明艷,一張嘴模樣極好,彷彿天生上翹,論誰見了都心喜,而蘭姨娘則姿色平平,不過通身知書達理的氣韻,看得出來,這兩位該是很得二老爺寵,所以才能在二老爺院子裡獨當一面,管束其他姨娘妾侍。

  另外還見了幾位國公府的姑娘和媳婦,因著謝嫮嫁的是沈翕,沈翕是大房長子,因此謝嫮雖然年紀也不大,但是來這房裡的年輕人,大多都要喊她一聲嫂子,謝嫮一一認過。

  大家又在新房說了一會兒話,然後才胖嬤嬤才替謝嫮說道:

  「好了好了,今兒大公子大喜,大夥兒就散了吧,今後有的是時間親近,待會兒大公子敬酒回來,可就要入洞房了。咱們在這兒……不合適!」

  胖嬤嬤的話叫眾人又是一陣調笑,卻也不多停留,魚貫而出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偌大的喜房裡就清淨了下來。

  胖嬤嬤這才對謝嫮問道:「少夫人初來乍到,老太君給少夫人指了幾個丫鬟過來伺候,不過一時也不知少夫人的習性,估摸著還得麻煩少夫人身邊的姑娘,老奴這便帶著您去淨房,沐浴更衣。」

  謝嫮點了點頭,這嬤嬤說話很和善,看樣子是老太君身邊得意的人,言行舉止都十分得體有分寸,謝嫮謝過她之後,便喊了花意竹情她們一起去了淨房,真該剝了這層皮好好洗洗。

  胖嬤嬤帶她們去了淨房之後,便帶著一干喜娘離開了喜房,謝嫮這才稍稍鬆了些神經。

  花意竹情也是頭回見這樣的陣仗,學著謝嫮的樣子大大的呼出了一口氣,說道:「哎呀,國公府的規矩就是比咱們侯府要多,難為姑娘頂著這麼重的鳳冠忙活了一天。」

  花意是個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話剛說出口,就被竹情打了一下腦袋,警戒的低聲說道:「噓,你這張嘴什麼時候能管住,管不住的話我替你縫起來,這裡是國公府,不是咱們侯府,小心隔牆有耳。」

  竹情的話讓花意吐了吐舌,謝嫮也覺得竹情教訓的是,這裡再也不是她們能隨意說話的地方了。

  又是一聲歎息,瞧著先前在喜房裡的人,謝嫮就知道自己在這個家裡可不是那麼受歡迎的,因為來喜房的人,只有姨娘和庶女庶媳,正房夫人和嫡女嫡媳們一個都沒出現。

  先前喜房中的氣氛還算和睦,但謝嫮卻隱隱覺得,自己在國公府的日子也未必好過呀。

  ****

  新郎沈翕在外頭敬酒應酬,一直到酉時過後才回來。

  謝嫮已經換下了厚重的喜服,換了一身大紅色的曲裾,正經坐在龍鳳呈祥的紅燭之下,靜靜的等待著。

  沈翕進門就看見正襟危坐在燭光下的妻子,一張白皙精緻的小臉襯著滿室紅光,就像那白瓷一般,白璧無瑕,純美動人。

  在沈翕進門的那一刻,謝嫮就站了起來,被他那直勾勾的目光盯著,若說沒有壓力是騙人的,謝嫮竭力讓自己忍住給主子請安的衝動,沈翕走到謝嫮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謝嫮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卻是不敢後退一步,主子的脾氣很怪,明明是他自己攻擊性強,可是他還不容許旁人害怕,他近身之時,若是有人後退了,那就是心虛,事後必定要被發落的。

  謝嫮自問有這份定力,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

  去而復返的喜娘看著這對針鋒相對,誰也不退讓的新人,適時的喊出了一句恭賀之言,緊接著說道:「時候不早了,還請新郎新娘喝過交杯就安寢吧。」

  謝嫮藉機脫離了那份壓力,轉身接過了喜娘送來的酒,先遞給了沈翕,低若蚊蠅的說道:

  「夫,夫君請。」

  沈翕眸光一暗,似乎對謝嫮的這句『夫君』很有意見,不過也沒有說什麼,而是接過了謝嫮遞來的酒杯,與之相碰,交臂而飲,酒入口之前,同樣一聲低沉的聲音說道:

  「夫人請。」

  兩人喝過了交杯,將酒杯交還給了喜娘,喜娘們又是一陣吉祥話,說完之後,一直在旁邊伺候的胖嬤嬤便領著眾人走出了喜房,花意竹情她們自然也跟著出去了,偌大的房間內,紅燭燃燒,就只剩下兩個人四目相對,氣氛尷尬。

  沈翕似乎不想有任何動作,謝嫮也僵立著在他面前站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反應過來,主子站著不動,肯定是要她去伺候啊,她真是好長時間不伺候人,竟然犯下了這麼大的錯誤,心中一凜,趕忙趨身向前,說道:

  「妾身伺候夫君更衣。」

  沈翕依舊沒有說話,不過卻是稍稍後退了一步,然後張開了手臂,等待謝嫮上前服務。原本想著,這嬌滴滴的姑娘哪裡會伺候男人脫衣服,不過當謝嫮輕輕鬆鬆的解開他的外袍,有條不紊的將他的腰帶配飾盡數除下,整齊排列在一旁的衣架之上,外袍除下之後,也很快的折起,甚至解他扣子的手指,竟然規規矩矩的半點都不曾觸碰到他半分,更別說動作行雲流水,彷彿對他的身形和習慣瞭如指掌般……沈翕很少對事情納悶,不過今夜的他卻著實納了個悶,新婚妻子的這份功底,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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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謝嫮替沈翕將喜袍的外衣除下,整齊的放在一旁,又準備上前替他解開內衫的盤扣,可她的手才剛剛觸碰到那扣子,就被沈翕按住了手,謝嫮不解的抬頭看他,只見主子正用一種難言的疑惑盯著她,謝嫮在那雙眸子的注視下,大驚失色。

  糟了,她真是當奴才當傻了……應該先伺候主子去淨房才是,哪有人一上來就脫衣服的,真是不該。

  「呃,妾身先伺候夫君去淨房清洗吧。」

  「……」

  沈翕的臉徹底黑了下來,轉過身去,說了句:「不必了。我自己去。你先上鋪吧。」

  然後便頭也不回的走入了左側的淨房之中,獨留謝嫮站在喜鋪前長吁短歎,唉,功力果然是退步了,得要更加努力才行!不過,主子剛才說……上鋪……

  謝嫮僵硬著頭,看了一眼那紅似火的床鋪,今夜她似乎,總是抓錯重點,比起伺候主子換衣服,這個『上鋪』才是今晚的重頭戲啊。

  她該怎麼辦?是慷慨就義,還是欲拒還迎?主子不會真要跟她洞房吧。

  謝嫮將沈翕的隨身物品全都收拾妥當,歸置在屏風後,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該怎麼才好。一個當時十幾年奴才的人突然嫁給了主子,這心理上總是有點難以轉變。

  沈翕從淨房出來時,已經換了一套早就備在裡面的中衣,出來就看見謝嫮站在屏風前發呆,連他走過去都沒有發覺,燭光映照著她白皙的面頰,說不出的嫵媚動人,再加上那一身大紅,瑩白柔皙的小臉上滿是為難。

  「想什麼呢?」

  謝嫮身子一顫,嚇了一跳,說道:「呃?沒,沒想什麼。」

  不過幾個字,謝嫮說著說著,頭就埋了下去,沈翕看在眼裡,沒有說話,謝嫮聞到他身上的澡豆氣味,清清爽爽的卻能亂了她的心。

  咬了咬下唇,謝嫮深吸一口氣振作起來,鼓起勇氣,抬起了頭。

  沈翕見她仰起的臉,心中一動,困擾了他多時的念想就這樣突然的侵襲而來,扣住了她的肩頭,俯下身子,想要去截住面前那片叫他魂牽夢縈的美好。

  謝嫮的心思動的飛快,她如今已經和主子成親了,道理上主子是她的夫君,那今後兩人之間這些親密的事情估計是少不了的,與其反抗了被嫌棄,還不如豁出去,反正她的人都是主子的,身子又算得了什麼呢。

  這麼想著,謝嫮用盡了氣力,才讓自己按下了躲避的衝動,僵直著身子等待主子緩緩貼近。

  雙唇相接,記憶中的美好瞬間就讓沈翕清醒了過來,他緩緩地在那片柔軟之上摩挲,將那美好咬入口中反覆吸吮,從來沒有一刻像此時一樣難以控制,她甜美到發膩的氣息就像是世上最好的情藥讓他迷失,感覺到她的抗拒,沈翕絲毫都不想再等,一手探至她的後腦處,用力按住了她想要往後逃離的身子,將她更緊密的推向自己,舌尖撬開她的牙關,搜尋到了叫他著迷的根源,毫不留情的欺負起來。

  謝嫮嚇壞了,兩隻手抵住他的胸膛,想要把他推開,可是他一手箍住她的腰肢,一手又強勢壓著她的後腦,以至於讓她想逃避都無路可逃,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般懼怕過,即便是上一世她在宮裡面臨生死一線的時候,都沒有像此刻這般緊張的一顆心快要從嗓子眼兒裡跳出來了。

  主子,主子竟然把舌頭伸了進來……那濕濡溫熱的感覺很微妙,直覺這樣要出事,謝嫮想要閉上嘴,可是只覺後腦處的髮髻被拉了一下,她吃痛的張了張嘴,主子的攻勢就更加猛烈了,她整個人幾乎都要窒息了。

  可是,主子卻好像仍嫌不夠,箍著她的手彷彿像是要掐斷她的腰似的,就在她快要窒息的一瞬間,主子終於大發善心鬆開了她,謝嫮只覺四肢發軟,根本站不住腳,伏在主子的臂彎中直喘息,本來以為這就完了,可是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被主子攔腰抱了起來,然後就被摔在厚厚的被褥之上,還沒反應過來,身上就被重物壓了上來。

  比之先前還要猛烈的攻擊,瞬間就把謝嫮攻的潰不成軍,一張嘴被他百般欺負,輾轉斯磨,舌頭尖都有些發麻,也不知有沒有被吸破,反正嘴裡似乎有什麼甜腥的味道。

  謝嫮今晚第二次想要窒息,不知過了多久,主子才放過了她可憐的唇舌,轉道去了頸項處,不住的啃咬,謝嫮忍不住想哭,卻又不敢哭出聲音來,身子僵硬的不成話,她這反應要是沈翕再察覺不出來,那他也就太遲鈍了。

  微微抬起了上半身,看著身下這個一臉慷慨就義的姑娘,沈翕火熱的心微微一涼,努力平復了一下,這才趴在她的耳邊,低啞著聲音問她:

  「你不願意?」

  謝嫮感覺伏在自己身上作惡的動作停了下來,別到一旁的腦袋也微微轉了過來,淚眼婆娑的看著明顯情動的沈翕,只覺得眼前這雙黑眸裡似乎燃燒著火焰,跳躍的火光讓她感到羞愧。

  既然早就做好了嫁給主子的準備,那主子現在不過是行駛一個丈夫應該有的權利,她還有什麼好不願意的呢。

  可是,先前那種感覺實在太可怕了,身子和腦子完全不由她做主,這種感覺,就像是上一世她快病死之時,也是這樣魂魄不齊,混沌不清,上一世的悲慘讓她特別心驚,她好怕再來這樣一回,她就要回到上一世,而這一世的重生不過就是一個夢,她怕她再回到那副要死不活的身軀中,她怕她再經歷那些讓她痛不欲生的事情。

  逃避似的,躲開了沈翕的目光,謝嫮用手捏住了自己先前已經被扯開的衣領,小聲的說道:

  「我,妾,妾身還不想休息,想,想再看一會兒書。」

  沈翕看著她驚慌失措的小臉,似乎在透過他懼怕著什麼,臉色蒼白如紙,難得在她的臉上看見這樣的倉皇,沈翕不禁反省,難道是剛才自己的熱情嚇壞了她?

  不過,先前事情會那樣發展,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是想好好的和她親近一番,讓她緩緩的進入角色,可是沒想到一觸碰到她,他整個人彷彿就不會思考了一般,只想著怎麼樣把眼前這美味吞吃入腹,在她的身上烙印下屬於自己的痕跡,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他有病,他是知道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對女人產生興趣,畢竟這件事情從前那樣的傷害了她,可是,自從上回在那靜謐的空間內,對她有了反應之後,身體彷彿食髓知味般,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那種喧囂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也只對她有用,旁的女人靠近,他還是會感到不適,就是因為她的特殊,所以才讓他這般的急不可耐,卻沒想到,這樣不可控制的熱情,會灼傷她。

  見她捏著衣領的手指關節都有些發白,這說明她真的在害怕,想來這件事,她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吧。

  是他唐突自私了。單方面的決定了這一場婚事,卻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如今,他更加不想在這件事上讓她有所勉強,她已經入了他的心,也不急於這一時,總要她自己願意才行。

  趴在她的肩窩處平定了一番情緒,沈翕才果斷的翻過了身,躺在一旁無奈的看著她。

  謝嫮身上沒了壓力,終於能夠活動自如了,她緩緩坐起,顫抖著雙手將自己的衣領扣起,然後像是為了印證她的話,果真下了床,拿起了放在喜燭下的一本書,坐到了椅子上。

  沈翕也翻身下床,謝嫮一驚,想要站起來,卻見沈翕對她擺擺手,自己獨自去了淨房,手裡拿著先前喜娘們離開前,墊在床鋪上方的一塊純白棉巾。

  謝嫮這個時候哪裡還敢往他身前湊去。心裡著實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要是三寶公公在,說不定還要挨他兩下掐,她這是做了什麼呀!主子對她有興趣,那是她祖上積德,祖墳上冒青煙的好事啊,她竟然違抗了主子的意願,主子現在肯定是恨上她了。

  出嫁前,雲氏曾經把她喊到房裡,給了她一些壓箱底的東西,叮囑她回去後自己看,謝嫮畢竟嫁過,雖然沒有和李臻洞房,但是基本流程還是清楚的,她只是過不去自己心裡那道坎兒,一來是覺得自己逾越了,二來是真的沒有做好接納一個男子的準備。

  這真不能怪她,她上一世加這一世,都做了四十年的老姑娘,老姑娘的貞潔也是貞潔啊,哪裡能說丟就丟呢。就是她自己願意,也實在太埋汰主子了。

  主子那樣的人品,要什麼樣兒的女人沒有啊。她這老姑娘佔了他正妻的位置不說,還要霸佔他的身子,這,這實在不是一個忠僕該做的事情!

  這麼一想,謝嫮的心裡才好受一些。沒關係,等再過些時候,她把國公府的情況摸一摸,再找個合適的時候,跟主子提出納妾,只要主子納了美妾,自然就不會對她動什麼心思了,而那美妾把主子伺候好了,當然也少不了她的好,將來都是入宮做娘娘的,光宗耀祖的好事兒,若是成了,她這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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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5 23:44:42 |只看該作者
  ☆、第69章

  沈翕在淨房過了好長時間才走了出來,謝嫮見他已經又換了身衣物,洞房花燭夜,房裡也沒有人伺候,他全都是自己來的,頓時又覺得自己實在不合格,見他在扣腋下的衣服繩結,掌心似乎拿著東西,手指並不是很靈活,謝嫮放下書走過去,小聲說道:

  「還,還是我來吧。」

  沈翕好不容易平復下來,今夜哪裡還敢讓她碰,不著痕跡往後退了退,說道:

  「不必。」

  說完這個,沈翕就越過了謝嫮,從床鋪上方的暗格中也拿出了幾本書來,坐到紅燭下翻看起來。

  謝嫮被主子拒絕,就知道主子一定是生氣了。可是要她現在在去求主子辦她,也是萬萬不能的。紅燭高照的喜房內,新婚夫妻倆相對而坐,各懷心思的看著書。

  謝嫮其實早就累的不行,一天一夜沒有睡覺,白天又那樣勞累,現在只是強撐著精神,眼皮子從剛才開始,就耷拉著了,只是有的時候抬眼看一看主子,依舊精神的在燭光下看書,謝嫮也不好說自己去睡覺,吸了吸鼻子,用力眨了幾下眼睛,想起上一世,有一回主子發高熱,她在他的榻前衣不解帶伺候了兩天兩夜,倒不是宮裡沒別的人,而是主子發熱之時一直抓著她的手,她只是個御前的宮女,自然沒有上榻的權利,於是累了就在主子床邊跪一會兒,瞌睡是不敢打的,要是主子有個什麼不測,她們御前的人可都活不成了。

  越想眼皮子越重,到最後謝嫮是真的撐不住了,頭一歪,耷拉在肩上就那麼睡了過去。睡夢裡,她感覺自己身子騰空了,像是被誰帶著飛了起來,然後緩緩的放在一片柔軟的雲上,她舒服的蹭了蹭那片雲,一個翻身就又睡了過去。

  睡了過去。

  第二天卯時三刻,外頭就有叫卯的嬤嬤在外敲門,謝嫮猛地驚醒坐了起來,卻發現自己竟然好好的睡在床上,身上還是昨天晚上那套衣服,下意識往旁邊看了看,發現旁邊的矜被有些亂,可是上面卻沒有人,抬眼四處看了看,就見一個秀頎如松,黑髮如墨,眉目如畫,俊美如仙的男子正好整以暇靠在屏風上看著她,一張唇似笑非笑,視線不由得落在那張唇上,想起昨夜這裡有多凶暴,嘴裡的舌頭微微一動,似乎舌頭尖上就是壞了,一動就疼。

  喜房外的敲門聲有規律的響著,倒也不是很急,似乎給足了新人尷尬的時間,謝嫮在沈翕看不出情緒的目光注視下,麻利的翻身下了床,在他身旁福了福,就跟兔子似的竄入了淨房,將身上的大紅曲裾換了下來,然後才走到沈翕身旁,詢問的看了看他,沈翕目光凝視著他,嘴裡卻說道:

  「進來。」

  隨著沈翕一聲令下,喜房的門發出了聲音,花意竹情,玉綃玉錦隨著國公府的八個更衣丫鬟和四個喜娘,四個嬤嬤走了進來。

  一下子喜房內被這麼多人充斥著,兩個昨日給謝嫮執禮的喜娘從床上收走了一塊白布,走到謝嫮和沈翕面前,道了喜,便將那從喜床上收走的白布條放入了一隻沉香木的花彫托盤上,然後幾個喜娘先一步走了出去。

  新人換過了衣物,就由嬤嬤領路去了老太君的院子,要給長輩敬茶。

  沈翕出了喜房之後,就沒有看過謝嫮一眼,謝嫮也是鼻眼觀心,不敢跟他說話,怕在敬茶的節骨眼兒上再鬧出什麼不愉快,壞了規矩,一路跟隨,去了老太君的院子。

  如今的國公是沈燁,老國公八年前去世,沈燁是長子,襲了國公爵位,卻意外的沒有降等,還是一品的國公,加一品的國公府,可見聖寵多深。

  國公府的院落大致都在東廂,西廂也有屋舍,不過,大多是不受寵的姨娘和下人們居住的地方,雖說院落都偏在東面,這東面的佔地卻也是極大的。

  謝嫮和沈翕也有自己單獨的院子,叫滄瀾苑,而老太君如今還是住在主院裡,主院是五進大院,黑漆瑞獸銜銅環門大大敞開,內裡台階上雕刻著五福獻壽,院子裡種著常青籐,看著綠意芬芳。老太君如今還住在主院,原因是因為沈燁不忍叫老太君在老國公死了以後,還要搬離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再加上沈燁沒有妻妾,孤身一人,也確實用不著這麼大的主院,他自己就搬到主院旁邊的松柏院去居住了,除非是家裡有祭典,或者辦宴席,來客人,還有請安的時候,沈燁一般是不會在主院出現的。

  因為是沈翕成親,所以沈燁今日也和老太君一同坐在了廳中,收到嬤嬤的傳信,等沈翕和謝嫮經過了主院的垂花門之後,屋裡的長輩們也都去了廳中,等候新人敬茶。

  謝嫮原本就知道國公府人多,雖然國公沈燁沒有妻妾,但是國公府的其他老爺們卻是妻妾成群的,二老爺沈琳有一妻八妾,三老爺沈芳有一妻六妾,他們這是國公府的嫡出老爺,還有那幾個庶出老爺,據說房裡也收了不少人的,而府裡的嫡子嫡女,庶子庶女更是人數驚人,連那襁褓中的嬰兒,據說國公府現在已經有了十二個孫子,十六個孫女,不過,嫡出的也就那麼幾個,主要是庶出的子女多。

  沈翕是國公府的嫡長子,他娶的媳婦就是嫡長媳,因此在府中一應小輩中,兩人的輩分算是最高的,嫡子嫡女,庶子庶女見了他們都得喊一聲大哥,大嫂。

  老太君被幾位正房夫人圍繞在中間,正在傳看沉香木盤上的東西,謝嫮認出那是喜娘從她喜鋪之上收走的,當即明白了過來那是什麼東西,扭頭看了一眼沈翕,只見他鼻眼觀心,面無表情,謝嫮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起來,他們昨晚明明……她也是太累了,竟然忽略了這件事,沒想到主子比她想的周到,頓時心中的愧疚又深了幾分。

  嬤嬤帶著她去到了老太君跟前兒,幾位夫人也都按照規矩,把東西傳閱結束,見新人上前,全都坐直了身體。

  國公沈燁和老太君並排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幾位夫人挨著老太君坐,依次往下就是一些謝嫮沒怎麼見過的女人,除了昨天去她新房裡的蓮姨娘和蘭姨娘,其他女人她都不認識。

  婢女端上來茶,給沈翕和謝嫮面前放了墊子,謝嫮端過茶杯,看了一眼沈翕,正好對上他那清冷的目光,謝嫮腦中閃過他昨日那雙帶著情欲的眸子,瀲灩如秋水,與平日的清冷完全不同,心中一動,趕緊按下情緒,在嬤嬤的指導下,給老太君敬茶。

  老太君象徵性的從兩人遞去的茶杯裡喝過一口,然後便在謝嫮和沈翕的臉上看了幾眼,然後才把茶杯放到一旁的托盤上,又從旁邊給謝嫮送了一對白玉鐲和兩支金光閃閃的步搖,提點了幾句尋常的要新婦為夫家開枝散葉的話,謝嫮恭順的應下。

  然後便是國公沈燁了。

  當兩人在他面前跪下的時候,謝嫮明顯感覺到沈燁嘴角牽動,似乎在冷笑,想起他做主讓沈翕把她娶進門,可能是有想折辱沈翕的意思,結合這個緣由,謝嫮對他並不能產生多好的感覺來。

  敬了茶,沈燁卻是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把賞給了他們,便靠在太師椅上,沉默不言了。

  接下來便是幾位夫人,沈翕是長房嫡子,倒也沒有一定要跪這些夫人的理由,便只給她們敬了茶,長孫氏賞了一對巴掌大的實金如意,萬氏則賞了一套大珍珠頭面,謝嫮一一收下,行禮謝過,除了二夫人長孫氏還有三夫人萬氏,剩下的兩位夫人,一位是七老爺的夫人,一位是九老爺的夫人,她們喝過了謝嫮的茶,也給了一些賞。沈家七老爺和九老爺是庶出,而今日這兩位夫人有資格坐在這裡等謝嫮敬茶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在庶出子裡面,七老爺和九老爺都是考中過同進士的,身負功名,如今也都有外放官職在身,這麼看來,沈家的確有一等世家的底氣,除了一個襲爵未降等的加一品國公,二老爺和三老爺都是在京的職務,外放的則有七老爺和九老爺,所以,不管是從哪個方面看,沈家的顯赫是必須的。

  敬完了夫人,跟著就是一些外家的嬸子,嫂嫂,昨天在國公府裡吃了酒席,今日還留在府裡的,想必也是關係頗近的親眷了,謝嫮一一與她們相認,然後才到下首處姨娘們,對姨娘,謝嫮這個嫡長媳倒是不必敬茶,但謝嫮今後在府中抬頭不見低頭見,所以還是得上前認識一番的。

  蓮姨娘和蘭姨娘,昨天已經去過她的喜房,由那個胖胖的桑嬤嬤介紹認識了,謝嫮與她們點頭致禮,兩人也都起身回禮,她們之後便是琴姨娘,她是三老爺的姨娘,能出現在這裡,想必也是得寵的,琴姨娘生的嬌媚,身子卻是單薄,一雙手生的極為好看,年齡看著不大,不過和謝嫮差不多年歲吧,兩人點頭致禮。剩下的姨娘,桑嬤嬤也都一個個介紹了,謝嫮一個個認過去。

  短短一個上午的時間,謝嫮幾乎被領著到處轉了,好不容易把廳裡的人全都認完了,沈燁邊喊了沈翕去書房說話,謝嫮獨自一人留在老太君這裡,應付一應女眷,到了中午的時候,謝嫮才准許被去了老太君的西偏院裡稍事歇息。

  吃過了飯,下午又是一場認親大會,而下午要認的親眷,都是沈家旁支的叔伯兄弟家的親眷,花意稍稍經過那廳裡,也被裡頭人頭攢動給嚇壞了,回來告訴謝嫮,謝嫮道是淡定得很,中午吃了兩碗米飯,努力把肚子墊吧飽了,才好開展下午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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