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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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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花日緋)贈君一世榮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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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6 06:42:37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

  和蘭姨娘出了清水居,便沿著花園往東走去,蘭姨娘說要去給老太君請安,老太君早上聽聞了平姨娘小產的事情,有些不太舒服,老太太平日裡最重的就是公府裡的血脈,哪怕是個姨娘懷孕生下來孩子,她都很高興,如今好好的孩子沒了,她肯定是有些難受的。

  謝嫮便打算和蘭姨娘一起去。

  鵝卵石的小徑之上,兩邊儘是繁花似錦,花團錦簇好不熱鬧,蘭姨娘很愛花,一路走一路看,偶爾還能說兩句詩出來,謝嫮這才想起來,這位蘭姨娘似乎也是一位女博,謝嫮從前的老師顏九卿就是的,文采十分好,卻是身為女子,而蘭姨娘也是如此,終究逃不過給人做妾的命運。

  蘭姨娘正在賞花,沒瞧見花叢那頭有個人急速走過來,謝嫮看見想提醒她的時候,兩人就撞上了。

  謝嫮一看,這不是二老爺沈琳嗎,蘭姨娘是二老爺的姨娘,這一撞還真撞到一家去了,謝嫮從前見過一個她大伯的姨娘在半路上堵截大伯,也是這樣撞入了懷,然後就巴著大伯的胳膊怎麼都不肯放開了。

  只見蘭姨娘定了神,見是二老爺,微微往後縮了縮,低下了頭給二老爺行禮,而二老爺沈琳原本被人撞了,正要發怒,見是蘭姨娘倒是收起了怒火,也往後退了一步,淡淡的說了一句:「是你啊。」

  蘭姨娘似乎對沈琳的冷淡並不感覺什麼,福身問道:「二老爺這是去平姨娘那兒嗎?」

  沈琳點頭,看了看一旁的謝嫮,謝嫮也對二老爺行禮喊了聲:「拜見二叔父。」

  沈琳對謝嫮搖搖手,讓她起身,然後才又對蘭姨娘說道:「你去見過她了?情緒怎麼樣?」

  二老爺這是在問平姨娘,眉宇間的焦急倒也不像是假裝的,蘭姨娘神態自若,半點沒有吃醋的意思,平和的說道:

  「剛沒了孩子,情緒總是不好的。妾身替二夫人送了些東西去給她,二老爺此時去,正好可以安慰安慰她,畢竟還年輕著。」

  沈琳歎了口氣,問道:「二夫人怎麼說?」

  蘭姨娘恭謹答道:「二夫人說,許是這個孩子本就不該來,勉強來了,也未必保得住,這就是天意吧。」

  謝嫮站在一旁看的分明,二老爺沈琳將拳頭捏了捏,又很快鬆開了,說道:「她這麼說的?」

  蘭姨娘點頭,只見沈琳大大的歎了口氣,然後才轉過身去,蘭姨娘問他:「老爺不去看平姨娘了嗎?」

  沈琳沒有說話,掉頭就走了。

  二老爺走了,蘭姨娘才回身喊了謝嫮,繼續往老太君那裡去了。

  ****

  從老太君那兒出來,謝嫮回到滄瀾苑,還沒入主臥房,就聽見書房那兒傳來一聲咆哮,聽聲音像是國公沈燁,出了怒吼的聲音,還有幾聲瓷器破裂的聲音。

  謝嫮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急急往書房那兒走去,還沒走到門口,就見書房的門被猛地打開,沈燁從書房裡怒氣衝天的走出來,緊咬著下顎,隱忍著什麼。

  謝嫮趕忙退到一邊給他行禮,沈燁在她面前停下腳步,憤怒的目光將謝嫮上下掃了一邊,然後才冷冷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花意這才將謝嫮扶起來,去到書房,正看見沈翕淡定的坐在書案後頭翻看書冊,而趙三寶正親自收拾著地上被雜碎了的茶杯碎片,見謝嫮進來,趕緊爬起來,先跟謝嫮行了個禮。

  沈翕見謝嫮回來了,就從書案後頭走出,牽著她出了書房,往主臥走去。儘管他沒有說話,但是謝嫮還是能感覺的出他在憤怒的。

  看來,他和定國公沈燁的矛盾,在這個時候就已經發生了。謝嫮前一世二十歲前都是養在謝家的,因為邢氏的關係,對定國公府的事情,也是知道一點的。

  沈燁應該就是這兩年會犯一個大錯,似乎與貪墨案有關,是被戶部尚書上折子揭發的,整整二十萬兩賑災雪花銀,就那麼被定國公收入囊中,皇帝震怒之下,卻也沒有捨得殺他,而只是降了定國公的級,由原來的加一品,降為了二品,這件事在當年也是引起大轟動的,以至於讓謝嫮這樣的閨閣姑娘都有所耳聞。

  入了主臥之後,謝嫮讓花意她們都下去,沈翕去到小書房,攤開了桌上的紙就要寫字,謝嫮亦不言語,靜靜的站在一旁給他磨墨,書房裡針落可聞,兩人從頭至尾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小書房內的時間彷彿完全靜止了一般。

  謝嫮一邊磨墨,偶爾抬頭打量他,只見他神色冷凝,清俊疏離,似乎要把自己與世隔絕一般,永遠沉浸在不斷寫字的世界,筆鋒越來越急,寫的字也越來越草,謝嫮並不打擾他,知道這是他宣洩心中憤怒的方法,這麼多年,從未變過,他只要心煩之時,就會一個人不斷的寫字。

  上一世肅王謀反,他自書房寫了整整一個晚上的字,只留她陪在身邊,一言不發,直到第二天,天方魚肚白時才平復了心情。

  寫完一張紙,不用沈翕動手,謝嫮就已經展開好了另一張,覆在上面,然後將下面寫滿了字的紙張抽出來,小心翼翼的捲好,整整齊齊的放在一旁,沈翕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謝嫮也不說話,就那麼站著,陪伴著,他寫字時,她磨墨,他寫完時,她收卷,兩人就這麼默默的站了大半個時辰,沈翕寫了七八張紙,終於覺得心情平復下來。

  大大的呼出一口氣,覺得口舌有些干,便想放下筆去喝水,誰知筆才剛撂下,謝嫮那邊就給他端來了正好入口的茶。

  看著容顏絕麗,做什麼事永遠都那麼合乎時宜,知道他的冷熱與喜好,天生就懂得讓他舒服,天生就讓他覺得匹配,接過了謝嫮手裡的茶,沈翕彎起了唇瓣,苦澀的笑了笑,說道:

  「你不能再這樣對我好了。要是有一天,我離不開你了,可怎麼辦呀?」

  謝嫮心房一動,沒有多餘考慮,脫口說道:「妾身不會離開你。」緊跟著,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又低下了頭,小聲囁嚅了一句:「除非,夫君不要我了。」

  沈翕將之擁入懷中,親了親她馨香宜人的髮絲:「我這輩子都不會讓你離開。不怕告訴你,我就是有意娶你的,我從前過的都不好,我要你陪著我,我要你對我好,一輩子只能對我好,你若是想走,除非殺了我,否則,你就一輩子待在我身邊。」

  謝嫮聽了這些,難以置信的抬頭看了看沈翕,他不是被迫娶她,而是有意娶的,困擾了謝嫮好長時間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一股欣喜自心間跳出,沈翕透過她黑亮的眼珠子,似乎看到了自己臉上的深情,為了驗證這份深情,他緩緩地低下了頭,挑起謝嫮的下巴,強勢的吻了上去,迫不及待的品嚐這份叫他沉迷的美好。

  兩人氣息不穩,經過了開始的激情,沈翕變得不那麼焦躁了,乾脆抱著謝嫮坐到了書案後頭的大交椅上,細細的描繪,細細摩挲,從來都沒有這樣美好寧靜的感覺。

  她的體貼,她的溫順,她的崇拜,在這一刻全都衝上了謝嫮的頭腦,再顧不上其他什麼,腦子裡總是回想著先前夫君所說的話,她一直以為夫君娶她是被迫,就算不是被迫,但也未必有真心在裡面,可是,今天她卻聽到他說出這番話來,心中若說不感動,絕對是騙人的。

  她前一世,心繫李臻,看不見他時,日日想他,看見他時,就想接近他,等到真的接近了他,就想著獨佔他……可是這些事情,沒有一樣是她做成了的,也許就是這種求而不得的心態,讓她鑽了一輩子的牛角尖,永永遠遠的把自己封閉起來,不接受其他人。

  上一世,她到死都沒有得到心上人的垂憐,李臻對她始終避如蛇蠍,其實,她又何嘗不知道,為什麼對她避如蛇蠍的李臻後來會娶她呢?怕也是跟主子脫不開關係的,若說這個世上有誰能威脅靜安侯李臻娶一個她不喜歡的女子,除了當時的皇帝又有幾人能做到呢?

  孽緣就這樣促成,上一世李臻在謝衡死後,也是孤注一擲了,才會那樣待她,趁著皇帝御駕親征不在京城的時候,把她打死了,最後李臻也落得被滅門的下場,而殺他一家的人,除了這位,更是不做他人想。而皇帝為什麼會這麼做,她也不是傻子,當然是明白的。上一世,因為她的錯誤,累害了那麼多條人命,害的四人痛苦一生。

  她這樣可惡,老天竟然還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讓她重新選擇。

  李臻已經是過眼雲煙,前世也早已翻頁,她如今只想把眼前這位照顧好,永永遠遠的愛他,敬他,陪他走過痛苦,陪他走向輝煌,哪怕前路荊棘,危險重重,她也絕不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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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6 06:42:49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

  一整個下午,沈翕和謝嫮就在臥房中那兒沒去,一番雲雨過後,謝嫮只穿著貼身小衣,讓沈翕枕著她的腿閉目養神,整個人彷彿被晨露滋潤過的花朵般嬌艷,緞子般的長髮披散在身後纏枝紋荏絲軟墊之上,身姿單薄,卻藏著萬種風情。

  沈翕緊閉雙目,雙手抱胸,早晨和沈燁的談話必定讓他十分惱火,躺在那裡也不說話,像一尊蒙紗的金尊玉雕般,從骨子裡隱隱散著貴氣,謝嫮不吵他,也不願用什麼話來寬慰他,知道他是個有大主意的,要不然也做不成後來那些事。

  沈家大公子沈翕是在天和二十七年的時候恢復皇子位,按照年齡,他是皇長子,在沈翕之前,皇帝有三個封王的兒子,二皇子封瑜,是肅王;三皇子封暨(ji),是伏王;四皇子封嶸,是廖王,天和二十七年,沈翕認祖歸宗,正式被皇上與宗室承認了血脈,告慰太廟,改名封璩,被封為禮王,確立皇長子。然後,又是在天和二十九年被冊封為太子的,一年之後天和帝病逝,太子封璩登基為帝,國號天緣。

  當時謝嫮身在閨閣,是在沈翕封王一段時間之後才聽說的,當時也和所有人一樣,驚訝了好長時間,當年因為李臻的關係,謝嫮多少也聽說過沈家大郎的事,人們在稱讚李臻的時候,總要把沈翕這個名字一起拉出來說一說,當年殿試之後,李臻雖然只是探花郎,不過後來官途一直都挺順,外放陝甘由知縣做起,一年提拔一級,到後來升為了陝甘總督,反倒是身為狀元的沈翕,殿試之後,就在士林中沉寂了六年之久,然後才開始在兵部行走。

  兩人在放下帳幔的床鋪上躺了一會兒,八月裡的天氣自然是很悶的,就算房裡有冰盆,但是像這樣放著帳子也不會涼快到哪裡去,沈翕讓趙三寶去找人打水去淨房,然後屏退所有人,抱著謝嫮進去擦洗身子。

  澡池是松木製成,足夠容納兩三個人同時進入,沈翕也不客氣,直接就把謝嫮丟進了水中,然後自己也進去了,謝嫮怕他在水裡亂來,就遠遠的躲到了角落,沈翕除下衣衫之後笑著看她,見她眼底已經略微帶著烏青,想著這幾日他的確需索太多,二十年不近女色,一旦開了戒就難以控制了,暗自反省了一下,拖著她的手把她拉到身邊,將一塊松江錦的澡布遞給她,說道:

  「替我擦背,我就不動你。」

  「……」

  謝嫮身上還穿著衣服,雖然濕了,但多少還是有點安全感的,見沈翕果真乖乖的趴到澡池邊的一塊枕木上,對她露出了玉質般的後背,澡池裡本來溫度就高,如今更是叫她羞赧難當。

  不過也只是一瞬,上一世她可沒少伺候主子洗澡,擦背手法就算不專業,但卻很純熟,由頸項開始往下,一塊一塊地方細細的擦,來到他的右肩處,一塊深紅色的斑塊吸引了她目光,上一世她見過這地方好多回,深褐色的胎記,像是眸中圖案,上一世謝嫮是宮女,只要負責做好自己的事就夠了,也不敢多問,如今卻是不同了吧,用毛巾在那地方擦了擦,看了一眼正閉目享受服侍的沈翕,問道:

  「夫君,這個是胎記嗎?」

  沈翕微微睜開雙眼,往後轉了轉,側臉平靜,背著謝嫮點點頭,說道:「是啊。難看嗎?」

  謝嫮趕緊搖頭:「不難看,妾身覺得很好看,像是……像是……一隻鳳凰,一隻攬翅的鳳凰。」

  沈翕聽了謝嫮的話,突然笑了起來,轉過身,靠在盆壁上,似笑非笑的看著謝嫮,說道:「一個胎記都能被你說成這個,你是想讓我高興?」

  謝嫮被他炙熱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澡池的溫度將她的臉熏騰的紅潤潤的,精緻的五官說不出的靈動,就連沈翕都不禁感歎,她這張臉果真是生的太好了,多一分嫌濃,少一分嫌淡,在他看來,還沒有哪個女子如她這般完美無瑕。而事實上,他的眼裡又何曾看過其他女子呢。

  「本來就很漂亮啊。夫君自己看不全而已,難道旁人都沒和你說過嗎?」

  沈翕微微一笑,將她拉至身前,伸出修長如玉的手指,撫上她的粉頰,用情人間耳語的聲音在謝嫮耳邊說道:「旁人誰會和我說呢,你是第一個看到的,旁的人我可不敢把後背這樣露出來給他們看。」

  謝嫮大窘,被他唇間熱氣吹得耳朵酥麻,羞赧的低下了頭不敢去看他。

  沈翕也沒打算在水裡再要她一回,擦完背之後就出了水,原是想替謝嫮也洗一洗,但是那姑娘卻是抗拒的很,說什麼都不肯讓他伺候,一副『你要是伺候我,我就羞愧到死』的神情,沈翕也不勉強,自己穿好了衣服,就在一旁等她。

  謝嫮怕他等的熱,三下五除二就清洗完成,去玉屏後穿了衣服,兩人這才相攜走了出去。

  *****

  酉時三刻,沈翕來到了城東會賢雅聚,這裡被傅清流包了下來,樓上樓下共三層,平日裡的客似雲來,如今也是安靜。被請上了二樓雅間,立刻就有美貌婢子上前來迎沈翕,將他迎到傅清流面前。

  榮安郡王府的正牌世子,未來的榮安郡王傅清流此刻正仰倒在雕花軟榻之上,左右手各擁著一個嬌艷的美婢,一個餵他喝酒,一個餵他葡萄,好不恣意快活。

  沈翕推了那迎他美婢上的酒,在一側的雕花紫檀交椅上坐了下來,傅清流從軟榻上坐起,拍了拍兩邊美婢的臀部,讓她們下去,不一會兒的功夫,雅間內就只剩下他和沈翕二人。

  「不是我說,你這會賢雅聚包場價格也忒高,三千兩,也虧得你那掌櫃敢開口。」

  沈翕喝了一口熱茶,對傅清流的埋怨沒有做太多理會,淡然道:「會賢雅聚一天的收入是多少你知道嗎?收你三千兩不多了。倒是你,也捨得花。」

  看得出來,兩人是十分熟稔的,傅清流又往後仰倒,靠在大迎枕上,用手捏起一顆黑珍珠般的葡萄,說道:

  「老頭子又要納妾了,上一個妾剛給我生了個庶弟,我要是再不多花點,指不定今後老頭子的家產要給我那些庶弟庶妹分去多少了。」傅清流是享樂慣了的,他跟沈翕是同袍的交情,兩人一起長大,沈翕才名遠播,而傅清流卻是紈褲之名遠播,誰能想到這樣的兩個人會是朋友呢。

  沈翕沒有理會他這些話,兀自喝茶,傅清流向來只喝酒,不喝茶,灌了一口瓊漿玉液,舉著空杯對沈翕問道:

  「約了你兩天才出來,莫不是嫂夫人有什麼秘技,勾的我們沈大公子這樣潔身自好的男子都欲罷不能?那我真要找個時間去拜會拜會了。」

  傅清流是浪蕩慣了的,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們說話也都是這副腔調,倒是忘了沈翕的脾氣,這種話脫口而出,直到沈翕手裡的茶杯默默放了下來,傅清流才察覺自己說錯了話,趕緊坐直了身子,腆笑道:

  「呃,不是!我是說嫂夫人……好本事!呃,也不對,就是……哎呀,我說錯了,說錯了還不行嗎?我自己掌嘴,你就別瞪我了,瞪的我心慌。」說完,傅清流就對著自己的臉啪啪打了兩下,聲音還挺響。

  傅清流在這個世上只怕兩個人,一個是他爹,還有一個就是沈翕了,怕他爹是因為他爹打他就跟打狗似的,掄起什麼都往他身上招呼,他惹不起只能躲;而怕沈翕就真的是發自內心的怕了,因為在他那副牲畜無害的俊臉之下,隱藏著一顆凶殘的心,多少人被他收拾了,甚至都不知道仇人是誰,今天給你三瓜倆棗,明天可能就親自設計你上斷頭台,傅清流自從小時候想整沈翕,而後被沈翕回整的低下頭之後,就一直不敢再惹他。

  要知道,如果他那一回不主動跟沈翕認錯的話,沒準兒現在郡王妃都不是她娘了,也就更沒他這個郡王世子什麼事兒了。

  沈翕就是這樣一個整你就整死你的人。從那之後,傅清流就對他服服帖帖了,後來兩人相處久了,傅清流才知道,沈翕是那種你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償還的主兒,反正只要和沈翕別站在對立面,他就是安全的。

  「上回讓你去辦的事怎麼樣了?」沈翕也知道他嘴上沒門,說話從來不經過腦子,就不和他計較而了。

  傅清流聽沈翕和他說起正事,也就收起了調笑的心,走下了軟榻,說道:

  「張輔臣已經趕去了平洲,他手裡有平洲知府駱青貪墨的證據,控制他不成問題,等戶部錢款一撥,再讓駱青上陳工部,這筆錢就能撥到平陽水利上,水利有規矩,是錢抹三分,張輔臣也是個精明的,知道怎麼控制駱青,有些事兒官兒越大越不好出面,駱青這個知府要用好了,那用處可比那些大官兒有用多了。」

  沈翕點點頭,沒有說話,傅清流看著他,問道:「倒是你,你是怎麼讓張輔臣去平洲的?他那個人做了一輩子的諫臣,說好聽點叫有風骨,說難聽點就是油鹽不進,剛愎自用,認定的事從不會改變,就是挖地三尺也會把實情找出來,據說他早年受過沈國公的恩惠,這麼些年來,大大小小的臣子都給他參過,唯獨沈國公沒被參,這回竟然同意去平洲,實在令人費解。」

  沈翕雙手交握,摸了摸指上的扳指,說道:「是人就會有弱點,他去了就去了,水利上的事本來就是真事,讓他去查好了,最後查出什麼,咱們就別管了。」

  傅清流想了想,說道:「你當真要反了沈國公?他可是你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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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胡總管第二天就按照沈翕的吩咐,把已故大夫人的嫁妝清單冊子拿來跟謝嫮交割,有些大件全都保存在府庫之中,拿給謝嫮的就是交由胡總管那裡管理的莊子的地契,店舖的房契,莊子和店舖的經營賬目,還有一些大夫人生前的字畫書信什麼的。謝嫮親自與胡總管核對,確定從胡總管那裡繼承來的東西與賬面相符,就收了下來。

  然後又差了竹情和另一個管事陪房隨同胡總管一起去了府庫,找府中回事處管事核對清點庫中物件。

  謝嫮將這些地契和房契全部查看了一遍,發現大夫人的嫁妝真不能算少,六家田莊,兩個五百畝,四個八百畝,估衣鋪,香料店,糖鋪,酒樓,客棧,總共竟然有十六家之多,不說府裡那些珍貴的大件,光是這些就已經價值幾十萬兩了,想著這麼多東西從前都是捏在沈翕手中,那就難怪他手裡會有那麼多成本做生意了。

  竹情和胡總管核對賬目歸來,謝嫮正在翻看賬目,胡總管立刻上前恭謹的說道:

  「夫人,這些賬目太多了,明日我把那些莊頭和掌櫃的全都喊來給夫人回話,讓他們一條條的細說,夫人也好盡快上手。」

  謝嫮點點頭,說道:「多謝胡總管,我從前沒有管過店舖田莊,今後只怕還要麻煩您的,您可不能嫌我煩呀。」

  胡泉一臉笑意,連忙說道:「哎喲,夫人說的哪裡話,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小人去做,小人是大夫人的陪房,大夫人對小人一家那是恩同再造,她去得早,小人還沒來得及報恩,如今也不過就是幫大公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少夫人想知道的,儘管差人來叫我,小人隨叫隨到。」

  「如此,便麻煩胡總管了。」

  賬目核對清楚之後,胡泉就提出告辭了,謝嫮知他手頭事情很多,就沒有留他,讓竹情去伙房取了兩罈子金陵春和一隻燒鵝讓他拎回去,胡泉也不客氣,就收下了,拎著酒和燒鵝走出公府。

  竹情這才來到謝嫮身邊回報:

  「夫人,大夫人的嫁妝真是不少,奴婢看那些在府庫中放著的每一件可都是價值連城的,大夫人娘家是做什麼的呀?」

  謝嫮想了想後,說道:「據說是前朝宰相之家。」

  上一世謝嫮聽說過,皇上的生母是前朝宰相之獨女洛氏,京城裡一等一的貴女,嫁給定國公的長子沈燁,同年就生下了嫡長孫沈翕,三年後,老國公去世,沈燁繼承了國公爵位,不曾如一般世家襲爵時降等,依舊沿襲的加一等國公爵位,沈燁一生愛妻,從未納妾,膝下子嗣也就只有沈翕一人,這件事在當時來說也是一段佳話,不過後來新帝登基,大家就都知道了,這個洛氏生下來的孩子,竟然不是定國公沈燁的,也是跌破了眾人眼鏡,不過那時候沈翕已經登基,並且認祖歸宗,改名為封璩,再無人敢說一句,直到後來,定國公府滿門被滅,大家就更是不敢談論這件事了。

  竹情咋舌:「宰相?那就難怪了!府庫裡的那些寶貝我連見都沒見過。」

  謝嫮笑了笑,這時花意抱來了一個精緻的沉香木盒,盒子四角刻著桃花吉祥紋浮雕,顏色有些暗,像是年代久遠了些,盒子上了一隻小金鎖,花意對謝嫮說道:

  「夫人,這個盒子裡不知道裝的是什麼,該怎麼存放呀。」

  謝嫮接過那只盒子,只覺得沉香木入手沉重,暗香濃郁,紋路還很清晰,不管裡面放的是什麼,單就這一隻整塊沉香木的盒子就已經是價值不菲了,略微掂了掂,裡頭並不是什麼金屬硬物,想起清單上寫過書信這一條,應該就是這個了,既然上了鎖,那就是先人的秘密,謝嫮並不打算打開觀看,而是把盒子交給了花意,叫她按照字畫類,存放在通風乾燥的環境中,花意去了。

  過了一會兒,又拿來了幾卷卷軸,交給謝嫮,說都:「夫人,這些卷軸裡寫的是什麼,若是字帖奴婢便將它收到字帖類,若是書畫,就要收到書畫類去。」

  謝嫮接過卷軸,抽了一幅出來,將其餘的放在一邊,然後抽開了捆綁卷軸的絲線,叫竹情抓住那頭往後退走,緩緩展開了卷軸,露出內容。

  那是一張精緻的仕女畫,畫中女子身姿婀娜,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荷葉散花裙坐在楊柳樹下的一塊突石上,發入墨,顏如雪,手中執一把桃花映面的玉柄扇,神情柔婉,嘴角帶著一抹淺笑,明眸皓齒,絕代佳人,眼若秋水,叫人望而心喜,傾國傾城之姿也不過如此了。

  「哇,好美啊。」

  花意看著畫中女子的絕代容顏,感覺自己都快被吸進這幅畫中一般,完全癡迷了的樣子。

  謝嫮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美的女人,目光停在落款處,只印著一塊私章,田園散客。她在腦中思考,田園散客是誰?她記得國公沈燁的表字是於恩居士,那也就是說,這幅畫並不是沈燁畫的,而是這個田園散客。難道是……

  謝嫮心中一緊,想到一個可能,便叫竹情將卷軸捲起,再用絲線纏好,謝嫮對花意說道:「這些畫軸就放在主臥的小書房裡吧,不用歸類了,你們去整理其他東西,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再來問我。」

  花意竹情便行禮退了下去。

  謝嫮捧著四五卷卷軸去了小書房內,心想若是這些畫真如她猜的那般是天和帝的作品,那就真的不能隨便放了,一來此時大夫人與天和帝的事情還未揭露,若是有人猜出這個田園散客是誰,那就麻煩了,還是藏在眼前比較放心。

  *****

  「算了算了,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反正我肯定是不喜歡定國公的,早說過他道貌岸然,我只聽你的,你讓我往東我就往東,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傅清流見沈翕摸著扳指陷入了沉思,也不再糾纏,又起了個話頭,問道:

  「對了,過幾日大皇子在府裡舉辦春日宴,特意問你要不要參加,我,還有常林,吳駿,蘇三郎都等著你發話呢。」

  常林是兵部常閣老的親孫,吳駿是吳太師的小兒子,蘇三郎則是禮部尚書的獨子,他們和傅清流都是跟著沈翕後頭的,大皇子有意拉攏他們這一幫已經很長時間了,只是沈翕一直不肯鬆口,這一回大皇子親口相邀,若是不去的話,也太不給他面子了。

  沈翕卻是有自己的想法,說道:「前幾日趙淼傳回了些二皇子在漠北的事,二皇子這回打北塘立了功,已經上表,如今加入大皇子黨未必是好時機。反正得罪人的事咱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再看看吧。」

  傅清流一聽來了勁,問道:「趙淼那小子什麼時候回來?跟著驃騎將軍後頭,沒少挨操吧!」

  沈翕也勾唇笑了笑,說道:「說是再不讓他回來,他就血濺三尺,跟那老匹夫決一死戰了。」

  聽了沈翕的話,傅清流也是笑了,還真是趙淼能說出來的話,趙淼是驃騎將軍的嫡長孫,有一回驃騎將軍凱旋而歸,發現自己的親孫子越來越文氣,一點都沒有他當年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二話不說,就把那小子帶去了漠北,跟在他的帳下做個先鋒馬前卒,趙淼從小是老夫人在婦人堆裡帶大的,養的一身嬌氣毛病,去軍營操練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命了,一個月前聽從漠北回來上表功績的言官說,趙淼還算是有點兵法攻略的,這回能夠大勝北塘,他也沾著功績,不過,這功績卻只能抵了他上陣時臨陣脫逃的罪,一來一去就不賞了,老將軍一句話,他還得繼續堅守馬前卒的崗位,可把那小子給急壞了。

  「那成吧,我們聽你的。等那小子回來,我給他接風。」

  他們五人都是一起長大的,以沈翕馬首是瞻,用常林的話來說,那是比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人感情都深,不過,除了沈翕之外,他們四個都還是叫人聞之色變的紈褲子弟,也就沈翕長了臉,三元及第,這才學才配得上他那一肚子壞水!

  說完了話,沈翕就站起來準備要走了,傅清流喊住了他:「哎,吳駿在飄香樓弄了局,要整李夢那孫子,咱們去湊湊熱鬧,順便聚聚唄。」

  沈翕搖頭:「不去。我回去吃。」

  傅清流勾著沈翕的肩膀下樓,會賢雅聚的掌櫃走出來,見到沈翕就來作揖行禮,沈翕擺擺手叫他退了下去,傅清流好笑的看著他:

  「回去幹嘛呀。再好的女人,也不能天天吃,早晚膩歪不是。咱們那麼深的情分,好歹你沒女人之前,都是我們陪你睡的,你可不能有了新人忘舊人,做出那種負心之事啊!」

  沈翕沒理他直接下了樓,不理會某人在他身後噁心的叫喚:「沈郎!」

  一句沈郎,雷翻了眾人!沈翕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會賢雅聚,翻身上了馬,領著聶戎和趙三寶往家裡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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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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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沈翕回去的時候,謝嫮正在廚房裡忙碌,沈翕見她在忙,就先去淨房洗了澡,換了一身居家長衫,出來時謝嫮已經擺放好了晚飯,看著她洗手作羹湯的模樣,沈翕笑了。

  兩人坐下吃飯,謝嫮夾了一隻蟹黃包放到空碟子裡,拿起一根半指長的蘆葦桿,插在蟹黃包的邊緣,要先把蟹黃包裡面的湯汁吸掉,然後才能蘸醋吃,沈翕對這道主食很是喜愛,一連吃了四隻蟹黃包,然後喝了一碗熬化了的稀粥,配一疊江南地道的脆瓜小菜,爽口又甘甜。

  沈翕吃完之後,也覺得自己有些吃多了,便拉著謝嫮去消食遛彎,鑒於謝嫮的戰鬥力不行,沈翕就把遛彎的場所由國公府變成了滄瀾苑,兩人手牽手在院子裡轉了三四圈,然後就回房去了。

  謝嫮去淨房洗澡換衣,沈翕就去小書房看書,謝嫮從淨房出來時,卻發現沈翕正坐在軟榻上,中間擺著一塊棋盤,上頭白山黑水的正廝殺著,看見謝嫮,沈翕對她招招手,說道:

  「夫人,我們來繼續那日未完之棋局吧。」

  「……」

  謝嫮奇怪的看著沈翕,什麼棋局,腦中一閃,不會是那日在白馬寺山腰涼亭中的那一局吧,帶著疑惑坐了下來,謝嫮一邊用大塊的松江錦布擦拭頭髮,一邊看著眼前這棋局,略微帶著模糊的記憶,但她可以肯定,這的確就是那日的棋局,驚訝的抬頭看了一眼沈翕,只見他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剛洗完澡的謝嫮身上散發著誘人趕緊的味道,少女的馨香夾雜著澡豆的清爽氣息,寬鬆的右衽睡服繩結扣的鬆鬆垮垮,露出了半截若隱若現的鎖骨,膚若凝脂,吹彈可破,再往下就是一片叫人瘋狂的陰影,胸前雖然起伏不大,但沈翕卻是無法忘記那一對小巧柔軟的觸感,此時謝嫮正披著濕漉漉的黑髮,別有一番天然去雕飾的純美,沈翕從軟榻上走下,接過了謝嫮手中的松江錦布,在謝嫮百般拒絕的情況下,堅持給她擦拭頭髮,等到擦的稍微有些干了,才拉著謝嫮走到鏡子前面,讓她坐下,他取了桃木梳,動作輕柔的給她梳頭,從上到下,一絲不苟。

  謝嫮也從原本的僵硬漸漸的恢復了柔軟,看著鏡子裡,站在她身後的秀頎男子,眉目如遠山清俊,卻又貴氣逼人,到現在她都無法真的相信,他竟然已經是她的夫。

  沈翕察覺她在看自己,也不說破,嘴角勾著笑,像是十分享受被她打量一般,將她的黑髮托在掌心,桃木梳梳在她的頭髮上,卻好像梳在他的心上一般,所謂相濡以沫,就是這個意境吧,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去他的王權富貴,這樣平靜的日子才是他內心真正嚮往的。

  「今天胡總管把大夫人的嫁妝產業都交了過來,我與他核對了一番,沒有問題,大夫人的東西我讓竹情收入了滄瀾苑的私庫,還有一些書畫,我放在小書房裡,像是大夫人的肖像畫,不過繪畫之人的印章不是國公的,我就沒有掛出來。」

  簡單的對沈翕交代了一下事情,沈翕再聽到大夫人肖像畫的時候,動作稍稍一僵,又聽謝嫮說繪畫之人不是國公時,表情明顯的不自然,卻只是一瞬的功夫就恢復過來,說道:

  「那就不掛吧。我娘生前的畫像不多,麻煩夫人妥善保管便是了。」

  謝嫮見他神情落寞,便明白了夫君此刻應該也是知道自己真正身份的吧。一個怎麼樣都不能對外透露的危險身份。

  不加思索的,謝嫮回身抓住了沈翕的手,覺得微微有些涼,謝嫮坐在圓凳之上,仰頭看著這個朗朗如日月入懷的俊朗男子,張開雙臂抱住了他,像是撒嬌,像是安慰,小小的腦袋靠在自己腹間,婉約幽致,說不出的動人,讓他喧囂了一天的心,彷彿找到了歇息的港灣,平靜又自然。

  俯下身去,挑起她的下巴,吻在那張他怎麼都吻不夠的柔軟嘴唇之上,帶著她的芳香,一併被他裹入了口,輾轉磨碾,感覺到她不那麼僵硬,甚至開始小小的回應之時,沈翕就再也忍不住深入了進去,一番纏綿的親吻,叫謝嫮軟了身子,整個人都掛在沈翕的臂膀之上喘息,被他抱起之時,謝嫮還小小的反抗了一下。

  「頭髮還沒干呢。」

  可得到的回應卻是:「沒關係,我和你一起等變干。」

  只是在頭髮變干之前,他們似乎還是可以做一些比較有意義的事情來的。

  *****

  第二天,沈翕出門去了,胡泉又帶著幾個田莊莊頭和店舖的掌櫃求見她,來的是城郊的兩個田莊的莊頭,一個姓李一個姓鄭,商舖掌櫃則來了四個,全是城內店舖的掌櫃,胡總管說,有些離得稍微遠一些的莊頭和掌櫃,他已經讓他們盡快趕過來,今天來的都是京城近郊的。

  掌櫃的都是實誠人,或者說,在胡泉的管理下,都是辦實事的人,說起話來簡練又利索,三兩句就能把店舖的事情交代清楚,謝嫮身邊有幾個雲氏給的陪房嬤嬤,她也讓她們一起來和掌櫃的們討論說話,畢竟今後更多的是她們接觸做事。

  說完了莊裡和店舖的事,胡泉便帶著他們離開了公府。

  玉綃進來稟報,說是二夫人院裡的大丫鬟司琴求見,說是給謝嫮送來一些二房小廚房做的點心,各房都有。

  謝嫮讓她進來了,兩人說了一番寒暄話之後,司琴便把點心奉上,謝嫮道謝,司琴又從袖中摸出一隻金燦燦的錦盒來,送到謝嫮面前說道:

  「少夫人可知這是什麼嗎?暹羅國的金鑼黛,咱們這兒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謝嫮看著她不解:「哦,是嗎?」這丫頭是來跟她炫耀?沒那麼無聊吧。

  不動聲色的喝起了茶,司琴沒等到謝嫮更多的詢問,司琴就將東西推送到了謝嫮面前,說道:「這是二公子托人帶回來的,說是特意想孝敬新嫂子,咱們二公子也就對咱們二夫人有這份孝心了,其他人,奴婢可還真沒見過呢。」

  謝嫮喝茶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稍稍冷了下來,放下茶杯對司琴問道:

  「這是每一房都有的東西?還是二公子特意孝敬的我?」

  司琴見謝嫮搭話,一臉的曖昧,她年歲在府中的丫鬟中算是大的,平日裡這些事情見多了,自然也就見怪不怪了,當即曖昧的對謝嫮眨眨眼,說道:「自然是只有少夫人這兒獨一份的孝敬了。二公子說了,這金鑼黛一盒就要十兩金,府裡這麼多女眷,若每人一盒,哪裡有這份閒錢呀。」

  謝嫮的臉徹底冷了下來,站起了身,走近司琴,抬手就給了司琴一個大巴掌,打的司琴震驚不已,還莫名其妙:

  「少,少夫人這是……」

  謝嫮對花意竹情使了個眼色,花意竹情就一邊一個,扣住了司琴的兩條手臂,門外的丹雪探頭往裡看了看,確定花意和竹情兩人夠用了,便就沒有進來,謝嫮就著這個姿勢,又左右開弓,打了司琴十多個巴掌才叫她們放開。

  司琴跌倒在地上,怨毒的看著謝嫮,說道:「少夫人你好生無禮,奴婢怎麼說也是二夫人房裡的人,豈是你說打就打的?這事兒我非告訴二夫人不可,縱然我們是奴婢,可也沒有你這麼欺負人的。我好心好意來給我們二夫人送東西,你竟然對我動手,恩將仇報,你是非不分啊。」

  謝嫮居高臨下的看著司琴,冷冷的說道:

  「今兒這事,我還真想鬧到二夫人那裡去,我也想當面問一問二夫人,她管教下的大丫鬟,竟做起了這種勾當,如此敗壞二夫人名聲,縱然我不打你,二夫人也饒不了你。」

  司琴臉色驟變,低下頭,眼珠子亂轉,說道:「奴婢不知道少夫人說的什麼。奴婢做了什麼勾當,還請少夫人示下,若是少夫人說不出來,這件事縱然是鬧到老太君那兒,我司琴也絕不罷休。」

  謝嫮拿起桌上那盒金鑼黛,打開盒子,一股芳香撲鼻,手覆而下,一條條金鑼黛掉在地上碎裂了,謝嫮用腳踩了幾腳,說道:

  「二公子為何獨獨給我送了這盒金鑼黛?他是怎麼跟你說的,你敢告訴二夫人,告訴老太君嗎?你要是敢,我就陪你走一趟,若是不敢,我不打你打誰?所以,現在你告訴我,你敢嗎?」

  最後一句話,謝嫮說的語氣有些陰沉,湊在司琴的耳朵邊上,聽得司琴心裡一片冰涼。

  二公子跟她說的話,她當然不敢告訴二夫人和老太君了,勾引大嫂這罪名可不是他一個沒有娶親的公子爺能夠擔得起的,而這件事若是被翻了出來,二公子也絕對不會承認這金鑼黛是他要她來給少夫人的,到時候,所有的罪責肯定都會落在她一個人身上,說她搬弄是非,污蔑主人清譽,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不是她的錯,可那又怎麼樣呢,身上背著這樣一個名聲,被府裡發賣是肯定的,所以怎麼看這件事若捅出去,最終的受害者都只有她。

  謝嫮冷冷的看著司琴,也是強忍著怒火,她才嫁進來幾天,就有人要她不好過,想起那日沈泰看她的眼神,謝嫮就覺得心裡直犯噁心,他怎麼敢!堂而皇之的叫個二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就來給她送東西,他把她當成什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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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沈翕剛走進家門,一個小廝裝扮的男人就迎上離跟他說起今日二夫人身邊大丫鬟來說的話,沈翕停下腳步,問袁成道:

  「夫人怎麼說的?」

  「夫人很生氣,當場就打了司琴很多巴掌,又把那丫頭送來的東西都扔碎了,那丫頭開始還不服,後來被夫人嚇住了,也就沒敢說什麼,被夫人身邊的兩個婆子架了出去。夫人那之後就一直在房間裡沒出來過。」

  袁成是沈翕安排在定國公府的眼線之一,平日裡就負責滄瀾苑諸事。

  沈翕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袁成就又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趙三寶和聶戎對視一眼,也沒敢說什麼話,沈翕走到主院,看見花意竹情和丹雪正在院子裡摘花,沈翕喊來了丹雪,指著住院中央的一塊地說道:

  「去跪著,什麼時候想明白,什麼時候起來。」

  丹雪正在給花意拿篩子,聽了沈翕的話,迷茫的看了一眼聶戎,只見聶戎也是對她蹙了蹙眉,丹雪才知道肯定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放下篩子,二話不說就跪到了院子中央,周圍來來往往的丫鬟們全都側目以對,不知道丹雪做錯了什麼讓大公子這麼生氣。

  花意和竹情也是嚇壞了,原本就是她們硬拉著丹雪替她們拿篩子摘花的,夫人一個下午都困在房裡不出來,也不要人伺候,她們這才想摘些桂花下來做桂花蜜,沒想到被大公子回來看見了,可是尋常她們也是這麼做的,也沒見大公子有什麼不滿的,怎的今日就不對了呢。

  看丹雪面如死灰的樣子,像是果真犯了什麼大錯,花意竹情心裡也愧疚極了,覺得是她們害了丹雪,讓她受到了大公子的責罰,覺得不管怎麼樣,花是她們讓摘的,不能讓大公子只罰丹雪一個人,花意竹情一對眼,兩人便不約而同的去到了丹雪身旁,一起陪她跪了下來。

  丹雪讓她們起來,兩人卻是倔強,雖然才幾天的功夫,不過這幾個姑娘全都把對方當做親姐妹一般,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才是能夠走長遠的。

  沈翕推開房門,覺得裡面並不悶熱,冰盆的效果還不錯。走進去之後,就也關上了門,掃了一眼羅漢床和軟榻,然後又探頭看了看屏風後的床鋪,都不見有人躺著,倒是聽見小書房裡有些動靜,便走了進去,就見謝嫮正在替他收拾書架上的書籍,每一本都拿下來用乾布擦拭,擦完了再放回原處,見沈翕進來,謝嫮對他福身行了個禮,說道:

  「夫君回來了。可是要用書房,我這便收拾好了。」

  沈翕看著她,原本以為她此時正怒氣洶洶的生悶氣,沒想到看這張臉上倒也沒什麼不對的,不過,沈翕孩紙知道,她的確是生氣的,因為她生氣的時候,兩端鼻翼會有些微動,就像是小貓,對你生氣的時候,除了張開身上的毛,鼻子裡也會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沈翕就坐在那裡,也不說話,也不動,就那麼看著謝嫮做事,不一會兒的功夫,謝嫮就把書本全都放回了遠處,桌面上也收拾乾淨,準備請沈翕入座,沒想到剛走到他面前,就被他拉了個滿懷,跌坐到他的懷裡,然後腰肢就給箍住,動彈不得,謝嫮掙扎了兩下,掙不開,也就不高興掙了,靠在他胸膛上,低著頭,悶悶不樂的看著手裡那塊布,半晌也沒說話。

  從沒見過這樣的她,似乎有些使小性兒的樣子,沈翕只覺得心裡暖暖的,剛開始和她接觸的時候,她說話做事無一處不小心翼翼,說話不敢大聲,動作就像是用尺子量過一般,絕不會進犯分毫,和他成親之後也是,對他照顧的事無鉅細,只要是他能想到的照料,她全都能夠一手包辦,根本不需要假其他人之手,相處幾日後,態度的確稍微放鬆了一些,卻還是恪守禮儀的。像今天這樣安靜的坐在他懷裡,還真是第一回,若是從前的話,這丫頭被他抱在懷裡,不管怎麼說,肯定是先臉紅,然後再和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不然就乾脆順從的伏在他的肩膀上了。

  就這麼被抱了一會兒,謝嫮覺得煩躁的心情似乎得到了一點點的緩解,她真的是很生氣的,她不知道從前那個沈泰做過多少回這樣的事情,也不知他從前都是對誰這麼做的,不過,謝嫮真的是覺得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他憑什麼這麼做呢?可曾想過若是這麼做了,會給她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旁人怎麼看她?若是有閒言閒語出來,她的夫君又該如何看她?她今生好不容易才走到夫君身邊,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就有人來存心破壞,若是夫君信了那些流言,那她可怎麼辦?

  他回來之後,謝嫮也很擔心他會問到這個問題,她還沒想好怎麼跟他說,不管怎麼樣,那個人和他是一起長大的同宗兄弟,就算今後會鬧得不可開交,可是現在他們還是一個姓,夫君聽了這事兒後,會不會反而相信他的同宗兄弟,覺得是她有虧婦德,去勾引的沈泰呢?

  這種想法越想越多,越多越想,謝嫮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借由不斷做事情來阻隔這種相當大的不安。她的確是不安的,夫君對她那麼好,若是因為這種事情而傷了他的心,讓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付諸東流,若是夫妻間沒了信任,她又該怎麼辦?

  沈翕抱著她在懷裡坐了片刻,感覺得出她此時心情的不安與煩躁,拍了拍她的臀部,叫她先下來,謝嫮聽話的站到了地上,沈翕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擦拭毛巾,放在書案上,然後便牽著謝嫮的手往外走去,對她說道:

  「我去教夫人一套養身拳,對於平復心情十分有好處。」

  謝嫮訝然的看著沈翕的背影,只覺得異常的偉岸高大,看夫君的樣子,他應該是已經知道了沈泰那件事的,可是他卻還這樣對她,這是不是說明,這件事並沒有令他產生不好的想法,他還是相信她的吧。

  心中帶著些許希冀,謝嫮被沈翕帶到了滄瀾苑的後院,後院裡種了一大片的松柏,蕭蕭肅肅,夏日的風在林間吹拂,讓松柏樹葉發出沙沙之聲,林間有一塊用青石鋪就而成的空地,空地左側有一處木桌木椅,桌面上擺放著一套茶具,看起來古色古香,謝嫮還是第一次來這地方,平日裡雖然知道主院後有一處這樣的小樹林,卻是從沒來過。

  沈翕將她帶到那處木製桌椅處,將她按坐在椅子上,然後便自己動手解了外衫,將外衫與腰帶掛在謝嫮旁邊的椅子上,然後就獨自走到了空地處,說道:

  「我先打一遍慢的給你看,你能記住多少就記住多少,待會兒咱們一起推手。」

  謝嫮看他的架勢,心裡就有些數了,夫君這是想教她那套他年輕時自創的養身拳了,看著他在場中推掌扎馬的樣子,謝嫮彷彿又回到了上一世,那也是在一個盛夏的午後,她和一個叫做碧晴的宮女伺候主子,主子接見了臣工,心情不太好,就喊了她們二人去了御花園內一處避暑林中,然後他也是這個步驟,不需要任何人伺候,就脫下了龍袍,然後就演練了這套養身拳法給她們看,他打過一遍之後,就要她們和他推掌,碧晴是個溫婉的女子,哪裡做過這些,不過兩三下就給主子推出去好遠,跌在地上哭泣,又瑟瑟發抖,主子煩她,就叫她退下了,然後就讓謝嫮上,當年謝嫮是第一次看主子使這套拳,哪裡能記得住,不過也是三兩下就給主子推到一旁,不過,她的性格比碧晴堅毅的多,給主子推到一邊,她就再爬起來,然後繼續上前,就這樣她跌倒了無數次以後,終於能和主子推個幾十回合,這也就是她學這套養身拳,比旁的宮女要快要好的訣竅了,全都是實打實跌出來的。

  她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要那樣拚命,明知道主子就是想找個人發洩發洩,她大可以就學著碧晴,跌倒在地上不爬起來,主子也不會勉強她們一定要怎麼樣的,可是當時謝嫮心裡就是有一股不服氣,也是她入宮沒多長時間,又是當姑娘養大的,骨子裡還沒有產生那種濃厚的奴性,覺得我為什麼一定就輸給你呢,後來回想起來,她才知道,她當時的那個想法有多可怕,這是主子不生氣,若是主子生氣了,別說是她了,就是整個謝家都不夠給她陪葬的。

  幸好主子是個明君,謝嫮心裡這麼想著,那邊沈翕的一套拳法就打完收工了,見謝嫮正看著他發呆,心中好笑,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臉頰,還嫌不夠,又用兩根手指捏了捏,低沉的聲音在她耳旁說道:

  「想什麼呢?再發呆,我可要在這裡辦了你了。」

  「……」

  謝嫮拚命忍住了翻白眼的心情,真心覺得主子上一世的高冷,已經快要消失殆盡了。不說別的,他每夜在床鋪之上有需求,或者不滿足的時候,那時候是真的高冷不起來,抱著她不肯撒手,一副沒見過女人的樣子。

  想到這裡,謝嫮不禁莞爾一笑,雖然她也覺得夫君每晚需索無度讓她有些頭疼,不過,她好像就是喜歡看他稀罕她的樣子,果然,男人還是沒見過世面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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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見謝嫮勾唇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沈翕摸了摸自己的臉,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麼髒東西,這才把謝嫮從座位上扯了起來,將她拉到青石磚的中心,讓她站好:

  「我再打一遍,你要是再發呆,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在謝嫮的細腰上捏了一把,這才退後兩步,又給謝嫮打了一遍那套緩慢中透著玄理的養身拳法,謝嫮這一回看的很認真,點漆般的雙眸一眨不眨的盯著沈翕,沈翕見她看的認真,便一探手,拉著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然後兩隻手包裹住她的手掌,一動一靜,一推一讓,讓她跟著自己的動作走,在她耳邊訴說著動作要領,謝嫮手腳皆隨他所動,兩頰緋紅,在他懷中倒是無比的契合,兩人同進同退,配合的天衣無縫。

  沈翕驚訝於懷中人的悟性,只覺得她把自己完全交給了他,沒有防備,只有信任,他很喜歡這樣的感覺,所謂靈魂的契合怕就是這樣吧。

  「你以前是不是學過這套拳?」欣喜過後,沈翕難免不覺得奇怪,遂將之困在自己懷抱,牢牢抱住了問道。

  謝嫮兩隻手被他拉著交叉在胸前,整個後背都倚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之上,兩人離得太近,近的叫人難為情,抿唇一笑,說道:「若我說,這套拳法我在夢中見過,夫君相信嗎?」

  「夢中?」沈翕低頭看了她一眼,驚奇的眨了眨眼。

  謝嫮又是一笑,上一世就在她摔了無數次,終於學有所成的時候,主子終於大發慈悲告訴了她一個秘密,說這套拳法是個仙人在他夢中所授,有延年益壽之功,學會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有人都沒有她有緣法,因此只有她一個人學會了。

  她當然知道這是主子用來寬慰她的話,不過當時她可是深信不疑的。

  見沈翕臉上露出困惑,謝嫮紅著臉,仰頭對他說出了一句話:「只要是有關夫君的一切,我都會學的很快,夫君相信嗎?」

  沈翕沒有說話,而是看著眼前這如花的容顏,捧起了她的臉,緩緩地貼近她,用行動說明了一切,謝嫮從他懷中轉過身子,兩條手臂悄悄的攀上了他的肩膀,勾住他的頸項,微微踮起腳尖,讓自己迎合上去。

  林間清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兩個人相擁而立,夕陽將兩人影子拉的很長,幾乎分不出你我。

  謝嫮被吻的昏昏沉沉,只記得自己最後腿軟到是被抱進房間的,激烈的心跳已經讓她不能分辨周圍人的眼光,只記得花意竹情她們都是一路笑著出去的。事後謝嫮才反應過來,只是已經無法挽回,只好由得她們笑去了。

  ****

  夜深人靜,主臥房內也已經從叫人臉紅心跳的氣氛中安靜下來,沈翕撐起上半身,看了看在他懷裡累的睡著的小丫頭,睫毛在稀落的月光中長的驚人,小臉紅撲撲的,可愛極了,帶著情事過後的滿足,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呼吸綿長。

  沈翕走下床,掀開了帳幔,慢條斯理的將衣衫穿好,然後才輕著手腳走出了房門,來到院子裡,聶戎自暗處走出,來到他的身後,說道:

  「二公子估計還未死心,司琴回去之後就被他喊去了院子,說了好些時候的話,二公子讓司琴明日再來滄瀾苑打聽夫人行蹤,必定之後還會有動作出來。咱們要不要再等等?」

  沈翕沒有片刻沉吟,冷然說道:

  「叫傅清流他們動手吧,事情鬧大也無所謂,我自有辦法收拾。」

  聶戎一貫的忠心,聽了沈翕這番話之後,想了想後,還是問了一句:「公子,要留命嗎?」

  沈翕的一雙俊目在月光下極其清冷,彷彿倒影著滿院的銀白月光般,冷意如刀:「留!」

  聶戎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趁著夜色,領命而去。

  ****

  第二天一早,謝嫮先去給老太君請了安,回來之後就看見丹雪形容憔悴的走了過來,二話不說,就撲通跪了下來,嚇了謝嫮一跳,剛要去扶她,就聽見沈翕冷冷的聲音傳來:

  「不用扶她,她犯了錯,自然該受罰。」

  謝嫮回頭一看,就看見沈翕穿著一身月白色的竹紋長衫倚靠在門邊,雙手抱胸,風華絕姿,看呆了院中一眾婢女婆子,謝嫮卻是不解,問道:「丹雪犯什麼錯了?」

  不等沈翕再開口,就聽丹雪自己開口說道:「奴婢昨日玩忽職守,大意輕敵,叫夫人受辱,奴婢有罪,求夫人公子責罰。」

  經過一夜,丹雪終於想明白自己到底錯在什麼地方了,定是公子知道了昨天司琴來滄瀾苑的事情,她原本只覺得司琴一個女孩子家,不會對夫人造成什麼傷害,夫人身邊又有花意和竹情,還有兩個婆子,應該輪不到她出手,夫人也不會受傷害,她就定心的站在門外了。

  可是沒想到這樣的篤定正是她犯錯的地方,公子派她來就是為了保護夫人,她不論何時,都應該站在夫人身邊,為夫人阻攔一切可能傷害到她的事情,這個事情,包括了行為和言語兩方面,行為傷害固然要阻止,可是言語傷害也不該被她忽略才是。

  想起夫人昨天被司琴氣得一個下午都沒有出房門,受罰之後,丹雪才恍然大悟,心中悔恨不已。

  謝嫮看著這個跪在她跟前的小丫頭,倒是沒覺得她錯在哪兒,就是覺得哭笑不得,也覺得夫君御下太嚴厲,丹雪怎麼說都只是個小姑娘,上前將她扶起,可是那姑娘卻是怎麼都不敢,跪在地上,穩如泰山,謝嫮根本扶不動她,只好轉頭看向沈翕,向他求助。

  沈翕這才從台階上走下,來到她們面前,拉著謝嫮的手往內裡走去,一邊轉身,一邊對丹雪說道:

  「既然夫人替你求情,那就少跪兩天吧,再跪一夜!記住了,今後若是再犯,你也就不必留在這裡了。」

  沈翕看似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是叫丹雪嚇得渾身發抖,一般被主人丟棄的護衛,等待她的只有一個結果——廢去武功,打斷手腳,然後自生自滅。

  謝嫮在被沈翕帶入房間之前又回頭看了一眼丹雪,只見她面如死灰,整個人抖如篩糠,覺得實在可憐,說道:

  「夫君,其實丹雪也沒做錯什麼。你不用這樣嚇她吧。」

  沈翕勾唇一笑,說道:「她錯的很離譜,若是這一回姑息了,那她就永遠長不了記性,今後我又如何放心把你的安全交到她的手中呢?」

  謝嫮看著沈翕沒有說話,兩人入房之後,沈翕抓住了謝嫮的兩隻手,將之握在掌心,說道:「阿瞳,你聽好了,這些話我只跟你說一次。今後在這個府裡,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完全不用顧及什麼,該讓丹雪動手的,絕對不要隱忍,你的夫君我再不濟,保你在府中無虞還是可以做到的。老太君那兒你也不必每日都去請安,你去了她不會喜歡你,你不去,她更拿你沒辦法,她總還不敢欺負到我的人頭上,你只需把自己看顧好,不讓人欺負了去就行,就算惹下天大的禍事,都別忘了一切有我。」

  沈翕口中一聲『阿瞳』,喊得謝嫮整個人都柔軟了,她是第一次聽到夫君說這麼詳盡的吩咐,謝嫮一時覺得頭腦有些轉不過來,不過,看他神色篤定,言語中不乏關切,謝嫮就是莫名覺得十分溫暖,這些話若是旁人說來,謝嫮那是斷然不會相信的,可這些話出自未來的天緣帝之口,她還有什麼不能相信的呢?

  「夫君,妾身有沒有對你說過,你在我心裡是最厲害的?」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這個男人都是她謝嫮心中唯一供奉的神祇,不過上一世她供奉在表面,這一世她供奉在心中。

  沈翕沒料到自己那番話竟然會等到這丫頭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不禁歪著頭失笑,抬手捏住了她的鼻翼,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又十分不捨的將之摟入懷中。自從和她成親之後,他就經常想笑,從前那樣沉穩有度的一個人,現在就只想捉弄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只要看見她,所有壞情緒都能適時忍住,她的一舉一動可以輕易控制他的喜怒,這個習慣很可怕,他卻不能自拔。

  ***

  自從沈翕對謝嫮吩咐過之後,謝嫮也就聽從了,每日並不再去老太君那裡請安,因為她知道老太君並不是沈翕的親生祖母,而她對沈翕也沒有祖母對孫子的愛護,既然他們之間關係這般疏遠,那謝嫮這個嫁給沈翕的人又何必非要去進這一份不必要的孝心呢?

  不用去請安以後,謝嫮每天倒是能夠睡的很好,就算有時候夜裡被某人需索無度,第二天也可以稍稍睡晚一些補一補覺,沈翕有的時候會和她一起睡晚些,看著她醒來,有的時候若是很早要出去,就會在她耳邊輕聲的說一聲,確保謝嫮聽見之後才會起身離去。

  謝嫮覺得這樣的日子,簡直就是要把她給寵壞了,謝嫮在又一次晚起,被花意竹情笑話之後,懊惱的想道。

  不過,這樣被寵愛的日子,試問又有哪個女人不喜歡呢?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從來沒有哪個男人對謝嫮這樣好過,她從前只是想著嫁一個像她姐夫赫峰那樣的男人,沒有家世,沒有官級都不要緊,只有一顆對妻兒好的心就夠了,她能夠嫁給主子,這輩子就不曾有過會被寵愛的奢望,因為上一世她看多了宮裡那些妃嬪們因為得不到主子的愛而思念成狂的樣子,她只想待在主子身邊,好好的照顧他,哪怕主子一輩子只把她當做一個奴才,她也認了,可是誰又能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呢?主子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體貼入微的照顧,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謝嫮的心房,讓她沉淪,讓她顛倒,沒想到,最後被照顧的人反而是她。

  各種惶恐與不安始終圍繞著謝嫮心頭,生怕這一切就是夢,在夢裡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她卻害怕,夢終究會有醒的一天,夢醒之後,主子還是尊貴的主子,而她還是那個卑微的可憐蟲。她想,如果現在主子要傷害她,那簡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了,因為,她承認,自己的心已經一步步淪陷進去,再不能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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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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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九月裡,炎熱的夏天已經過去,秋蟬也在樹上做最後的鳴叫掙扎,空氣中甚至已經開始有一點涼涼的秋意。

  謝嫮和幾個丫鬟坐在院子裡撥弄花干,桂花已經曬得差不多了,都變了顏色,再曬一兩個好日頭,就可以收入罐中,用糖霜浸漬起來,做成甜甜的花蜜,用來泡茶或是做點心都是上上之選。

  花意從外頭走了進來,臉上帶著莫名的笑意,竹情見她滿頭大汗,不禁搖了搖頭,認命的站起來,給她遞去一塊錦帕,說道:

  「你就不能有點姑娘的樣子,從前是小丫頭也就算了,旁人看了可能還會說你活潑,可是如今都是大姑娘了,還這樣莽撞,憑的叫旁人請看了你。」

  花意嘿嘿一笑,接過竹情手裡的帕子就來到謝嫮面前,也顧不上規矩,一邊擦臉一邊說道:

  「夫人,您猜府裡出什麼事了?」

  謝嫮見她一臉興奮,也是好奇,搖頭問道:「什麼事?若不是大事,這回竹情教訓你,我可不會幫你說話了。」

  「當然是大事了。」花意伺候謝嫮多年,知道這個主子是什麼脾氣,當即說道:「二房那兒出事了。二公子在外頭醉酒打死了個人,惹上了官司,人家抬著棺材去了順天府,說什麼也要討回個公道,要把二公子押去受審,人都給送到牢裡去了,又給二夫人弄了回來。」

  謝嫮放下了手裡的小篩子,抬頭看了一眼花意,站起了身,踱步想了想,說道:「這還真不是小事。你可知道,二公子打死的是什麼人?」

  「知道啊。是折衝都尉家的一個庶子,和二公子在花樓裡同時看中了一個花娘,為了那個女人,兩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都尉家的庶子被當場打死了,而二公子也受了傷……夫人,您知道二公子哪裡受傷了嗎?」花意這個丫頭難得臉上泛出了紅暈,謝嫮挑眉看著她。

  「不會是……」

  花意不等謝嫮說完,就急著點頭,說道:「就是那裡!二公子傷了子孫根……哎呀,我也顧不得了,她們都在說,可不是我一個人說的。」

  此言一出,庭中的女子全都先是一臉驚愕,然後就有志一同的用帕子掩住了唇偷笑,再然後就是哄堂大笑了。男人被傷了子孫根,著急的該是他爹和他娘,旁的人聽來,總免不了生出幸災樂禍之感。

  謝嫮也是沒想到這樣的事態發展,瞪著眼睛,看著院子裡眾丫頭在笑,心中覺得奇怪極了,只覺得一切好像都太巧合,不像是突發事件,反倒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一般,叫人費解。

  可不管怎麼樣,謝嫮對沈泰那是沒有絲毫同情的,甚至是喜聞樂見的,單就從沈泰那日叫司琴引誘她的舉動來看,就知道他平日裡再府中有多無法無天,罔顧倫理悌義,背德妄行,是該有此一報的,她就是想知道,這件事是天報,還是人報。

  *****

  「哈哈哈哈哈。」會賢雅聚的二樓雅間裡,傳出一陣囂張的笑聲。

  傅清流一手拿著一隻筷子,一腳踩在凳子上,對在座眾人說的口沫橫飛,眉飛色舞。

  「那庶子也是個倒霉催的,老子設計的是李肅,想讓他和沈泰打一場,都掛個彩回去搞點事出來,沒想到李肅沒去花樓,逃過一劫,倒是讓他那個酒色之徒的庶弟湊了上去,跟沈泰來了一場沒有排練的惡鬥,也該那小子去死,動手前吃了五石散,精神好著呢,可不就跟沈泰死磕嘛!李國威這回也不知得有個什麼反應,他那個折衝都尉也算是做到頭了,死了個庶子,惹到了定國公府,沈二老爺的長子就那麼給廢了子孫根,定國公能不管?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沈大人能不能嚥下這口氣,李國威也就是窩裡橫,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事做的多了,報應來了吧。哈哈哈哈。」

  雅間裡擺著一桌席面,或坐或站,連傅清流在內,一共五個人,分別是兵部常閣老的嫡孫常林,吳太師的小兒子吳駿,禮部尚書的獨子蘇慶元蘇三郎,榮安郡王府世子傅清流,定國公府嫡長子沈翕。

  這幾個人從小就是一個幫,做什麼事都在一起,全都是出身權貴之家,除了沈翕之外,其他四人皆是紈褲,而他們中還有一個叫趙淼,現在正跟著驃騎將軍在漠北做馬前卒,年前估計能回來。

  常林是個高大的漢子,長得挺粗糙,一身華服都不能把他的貴氣給勾出來,說話也是粗聲粗氣;吳駿是個秀氣的公子哥,小小年紀就留著兩撇八字鬍,看著就是那種一肚子壞水,專給人出壞主意的主兒;禮部侍郎的獨子蘇慶元號稱是個讀書人,他爹是兩榜進士,從小親自教他,不過蘇慶元卻始終沒能考個什麼功名出來,成日裡的跟著吳駿他們瞎混;傅清流則是個行動派,能說也能做,這世上還就真沒有他傅清流不敢做的事情,他爹榮安郡王手裡有兵權,就是皇子丞相見了他爹也得禮讓三分,這就讓傅清流有了霸道蠻橫的資本。

  而他們這些人,從小就都是跟在沈翕後頭轉的,從一開始的誰也看不上誰,到現在好到穿一條褲子,沈翕居功至偉。

  而此刻他正舉著酒杯,隨意的靠坐的西窗前的一處太師椅上,聽著傅清流說話。

  「哎,沈郎你說,我這事兒做的漂亮不漂亮,什麼叫兵不血刃,什麼叫不戰而屈人之兵!小爺我做到了!」傅清流喝的有些醉,說話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也幸好這會賢雅聚是沈翕的地方,今日又給傅清流包了場,要不然就他少爺的嗓門兒,什麼事兒傳不出去呀。

  沈翕沒有說話,倒是常林瞪起了大眼珠子,說道:

  「你就吹吧!還兵不血刃,還不戰而屈人之兵!純屬放屁!這回你就是走了狗屎運,李肅沒去,你的那些個計劃就沒能成,幸好那個庶子去了,要不然有你在這兒吹的?」

  傅清流放下了酒杯,就要上前跟常林理論,吳駿搖了搖手裡的扇子,也站了起來,附和說道:「我甚少覺得常林說得對,但今日我卻不得不說,他說的真對!」

  蘇三郎也跟著搖頭晃腦起來:「甚是甚是。」

  傅清流氣得鼻孔冒煙,一拍桌子,說道:「一群吃裡扒外的東西!吐出來,把小爺的好酒好菜全都給我吐出來!沈郎你說,這事兒我做的漂亮不漂亮?只有你說了,才能賭注這幫龜兒子的嘴!」

  沈翕看了一眼西窗下的街道,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就不該選李肅。他是李國威的嫡長子沒錯,不過他馬上就要去兵部任職了,他要有個什麼事,徹查起來也是麻煩。他那個庶弟就比較合適了。酒色之徒,突然暴斃也沒人會懷疑到咱們。」

  傅清流一愣,想了想,好像是那麼回事。

  吳駿眼珠子一轉,突然想到:「那庶子怎麼會突然去沈泰去的那間花樓?李國威能有幾個錢給他揮霍?沈泰去的地方他能去的起?更別說動手前吸五石散,還好巧不巧的傷了沈泰的子孫根……」

  眾人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了始終盯著街面的沈翕,傅清流和吳駿對視一眼,然後就有志一同的安分了下來,出手這麼利索,這麼狠的,這麼滴水不漏的,除了沈翕那一肚子壞水,不做他人想。傅清流他們都是看過現場慘烈的,李家庶子臨死前那一下子,估計沈泰這一輩子就毀在這兒了。

  摸了摸鼻子,傅清流也不敢再居功,規規矩矩的坐了下來,常林、吳駿和蘇三郎全都忍著笑不看他,氣氛一度尷尬。

  突然,坐在窗口的沈翕又說了一句話:

  「你們說,女人一般喜歡什麼東西?」

  雅間中的氣氛似乎更加尷尬,大家全都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了舉著酒杯卻不喝,神情迷茫看著街對面那成衣鋪子的沈翕。

  他剛才問……女人喜歡什麼東西?這個問題背後,隱藏著什麼深意嗎?

  沈翕覺得雅間內安靜的有些奇怪,轉頭看了看他們,就看見四人正全都用一副見到鬼的神情盯著他,沈翕也不介意,站起身來,說道:

  「我成親了,你們知道的。不過我還沒送過東西給她,你們覺得我送什麼好?」

  「……」

  傅清流呆滯,常林為難,吳駿嘴角抽搐,蘇三郎直摸頭……他要問他們哪個官員昨天晚上吃了什麼菜,和誰一起吃,吃完了又跟那個女人睡……這些問題,他們都可以回答出來,可是,要論送女人東西,這個嘛……

  「嗯?你們不是早就有女人了嗎?沒送過東西?」

  沈翕的話叫四個大老爺們兒不住的抹鼻子,最後還是吳駿聰明,合上紙扇指了指傅清流,說道:「沈大,你問他!他女人最多!」

  傅清流一副想咬死吳駿的樣子,沈翕卻是很認真的看向了傅清流,傅清流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說道:

  「呃……一般來說,都是那些女人送我東西的,我送的最多的就是……銀票!啊對,還有宅子!我那個外室,我就是送了一套宅子搞定的。」

  沈翕面上依舊迷茫:「那她們都送你什麼?」

  傅清流想了想後,說道:「就是,荷包,香囊,鞋襪,衣裳……之類的吧。」

  沈翕聽完這些之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傅清流腰間掛著的那個荷花香囊,如果那是他的阿瞳親手繡的話……倒也不是不能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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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6 06:53:32 |只看該作者
 ☆、第87章

  二公子沈泰是二老爺沈琳和二夫人長孫氏的嫡子,他出了事對於二房來說,那是傷害沉痛的,尤其還傷在那麼尷尬的地方,鄒大夫是太醫院派來駐守在國公府的太醫,連他都說二公子這傷治不了,今後怕只能這樣了。

  二夫人傷心欲絕,在二公子床前哭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被丫鬟扶下去休息,二老爺也是面色凝重,守在床邊不敢離開,又派人去喊了太醫院其他太醫來府內診治,得到的結果和鄒大夫無異。二老爺氣急敗壞,他想帶兵去圍了都尉府,可是,都尉府那兒也不罷休,畢竟沈二郎還活著,都尉府的庶公子已經徹底歸西了,這件事無論怎麼看,都是沈家的不對了。二老爺牙齒打落混血吞,自己兒子受了這種傷害,他竟然還不能把兇手繩之以法,誰讓那個行兇之人死了呢,更別說,有多少雙眼睛都看見,那人還是他兒子打死的。

  為了個女人在花樓爭風吃醋,二老爺可真是沒臉上表的,不過,不上表不代表他會嚥下這口氣,二夫人長孫氏也是這個態度,打死你家的人又怎麼樣,那個好歹是你家的庶子,可這個卻是他們的嫡子啊。自古嫡庶有別,庶子的命哪裡就能夠補償嫡子一輩子的前程呢?

  說什麼也不想就這樣和都尉府化干戈為玉帛,二老爺當即就去找了他親哥哥定國公沈燁,沈燁對這個侄兒的遭遇也很憤慨和同情,就答應了二老爺,在這件事上不讓步。

  府裡接二連三的出事,老太君的眼淚都哭干了,公府裡的孩子向來就是她的軟肋,她答應過已故老國公,一定要讓公府子孫綿延,開枝散葉,可如今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平姨娘肚子裡的孩子沒了不說,如今二房嫡子還受到了這樣的創傷,今後再沒法生了。這件事對於老太君來說,可比他今後再不能考功名,不能入朝為官要來的嚴重。

  二公子的事情,二房壓著沒傳開,各房也不好出面問詢,只不過是知道一些大概的情況。

  其中最高興的莫過於三房萬氏,聽到沈泰受傷的消息之後,就趕去了二房一探究竟,不過被長孫氏的貼身嬤嬤攔在院外,沒叫她進去,只說是二公子得了沙疹,不宜見人見風,這才阻隔了萬氏的八卦之心。

  滄瀾苑裡有花意這個府內消息的搬運工在,任何消息都不會錯過,謝嫮和竹情、玉綃在耳房裡做針線,就聽見花意一個人嘰嘰喳喳的聲音,口若懸河,說的是聲情並茂,幾乎要把二夫人當時落了多少滴眼淚都要說出來一般,聽得謝嫮和竹情她們都對她感到了無語。

  「你們說,二公子如今沒了那兒……將來可怎麼生孩子呀!」花意一想到這個就笑得像是偷了燈油吃的老鼠,賊兮兮的,搖頭晃腦,好不得意:「我聽說二公子平日裡風流的很,雖然未曾娶妻,可是通房丫頭就已經七八個了,再加上他明年三月原本還打算成親的,如今怕也是成不了了,若是二夫人執意要把人娶進來,那可就是存心害了人家了。」

  聽花意這麼一說,謝嫮才想起來,沈泰原本是和武侯之嫡長女定了明年三月成親的,如今他出了這種事情,這場婚事也不知會不會繼續下去。畢竟定國公府和武侯府都是一等一的世家,定下的事情,又如何能夠反悔,且不說這兩個人是否真的相愛,就算不相愛,為了兩個家族,他們也是可以聯姻的,謝嫮努力在腦中回想,上一世定國公府二公子娶的是誰,可是,沈泰畢竟不如沈翕那麼出名,他一沒沈翕的才氣,苦讀十載都沒能考中功名,二沒沈翕那般出眾的外貌,所以上一世的謝嫮還真沒注意到這個人。

  和丫鬟們說著話,沈翕就從外頭回來了,丫鬟們作鳥獸散,紛紛在沈翕身邊行禮,聶戎和趙三寶也上前對謝嫮作禮,謝嫮應答之後,他們便告退了。

  謝嫮叫竹情把早就準備好的薏仁茶端來,沈翕拉著謝嫮的手,兩人就一同去了主臥,謝嫮接過竹情手裡的茶,然後便讓她退了下去,自己端著隨沈翕進到小書房中。

  「夫君今日回來的好早,可是事情都辦完了?」沈翕這幾日都是天一亮就起床,然後在謝嫮耳邊說幾句話,告訴她一天大概的行蹤,然後便起床出門去了,謝嫮夜裡太累,早上難免睡得遲些,總是迷迷糊糊的點頭,今日也不例外。

  沈翕早早起床,謝嫮還在酣睡,他便沒捨得打擾她,就出門去了,不過今日似乎比往常回來的都早就是了。

  看了一眼正站在一旁替自己倒茶的謝嫮,沈翕從袖中抽出一卷紙章來,遞給謝嫮,謝嫮放下茶杯,訝然的看著他,問道:

  「這是什麼?」

  沈翕乾咳了一下,然後端起了謝嫮倒好的茶杯喝了一口,秋季乾燥,薏仁茶最是滋潤,不過從挑薏仁到炒薏仁都比較費工夫,從前沈翕是不高興自己弄來喝的,如今有了謝嫮,像這些頗費時間的東西,她都能妥善的替他準備好。

  將杯沿抵在自己唇瓣上,沈翕低聲說了一句:「送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謝嫮將那一卷紙打開,就看見裡頭放著兩張店舖的房契,還有一張五百兩的銀票,謝嫮訝然的抬頭看了看沈翕,只見對方正鼻眼觀心的喝茶,好像他眼前的茶杯裡有什麼吸引他目光的東西般,謝嫮不解的問道:

  「夫君幹嘛送我鋪子和銀票呀。」

  沈翕放下茶杯,平靜的看著謝嫮,問道:「呃,你不喜歡?」

  謝嫮雖然不懂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這些東西又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呢?搖頭答道:「不,我喜歡啊,可是卻不懂夫君為什麼送我這些?」

  聽謝嫮說喜歡這些,沈翕的臉上表情才稍微鬆弛一些,抿了抿唇,說道:

  「啊,女人不都喜歡這些嗎?」沈翕一副『我很瞭解你們女人』的樣子,見謝嫮有些不安,又說道:「我送你的東西,你儘管收下就是了。」

  謝嫮低頭看著手裡的東西,實在摸不清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不過,既然夫君給她了,不管是什麼東西,她都會收下就是了,沈翕餘光瞥著她將這幾張紙小心翼翼的捲好,收入了腰間的荷包中,沈翕見她腰間掛著的是一個針腳細密的寶藍色繡白底粉面連理並蒂的芙蓉花枝,既好看又別緻,伸手指了指,對謝嫮問道:

  「像這種荷包,你還有多餘的嗎?」

  謝嫮指了指自己腰間的那個,對沈翕問道:「夫君說這個嗎?」

  沈翕點頭,謝嫮說道:「有啊,我還有好幾個呢。夫君喜歡嗎?」

  「呃,看著還行啊。」雖然嘴上這麼說,不過沈翕的目光卻是十分渴望的盯著那隻小荷包,半晌沒有再說話。

  謝嫮似乎有些明白夫君的意思,對他展開了笑顏說道:「夫君要是喜歡,妾身再給夫君另繡一個金絲楓葉的吧,夫君可否再等兩日?」

  沈翕看著謝嫮眼前一亮,然後才避開目光,平靜的點頭說道:

  「可以啊。你慢慢繡,不急。」

  「好,那妾身明日動手。」

  一段對話至此告終,沈翕喝完茶,滿意的去了大書房,謝嫮則是又把那一張銀票和兩張店舖的房契拿出來看了看,實在想不通,夫君為什麼要送她這些東西。難道是重陽節的禮物?

  *****

  這幾日,謝嫮在滄瀾苑中也應景擺放了十幾盆開的正盛的菊花,親自和丫鬟們一起做了菊花酒和重陽糕,做完之後,便叫花意帶著玉綃和玉錦親自給各房都送了一些去,二夫人長孫氏回了兩瓶插好的茱萸,三夫人萬氏則也回了一些她自己做的八寶重陽糕,而老太君那裡,謝嫮親自送了些果仁重陽糕去,老太君看起來臉色並不是很好,對謝嫮也沒能提得起多好的精神,就側躺在羅漢床上,腿上蓋著薄薄的貂絨氈子,叫一個丫鬟坐在一旁給她敲腿。

  「重陽節過了之後,就該準備二公子的婚事了,雖然一切都有二夫人主持,不過,你是大嫂,咱們公府裡各房也沒有分家,你多少也該替他出分力才是,幫幫你二嬸娘。」

  謝嫮斂下目光,恭順的答道:「是。孫媳省得了。二公子的沙疹好些了嗎?」

  二房對外一直宣稱二公子沈泰患的是沙疹,雖然有其他風聲漏出,但二房堅持二公子患的就是沙疹,而如今聽老太君的意思,似乎並不會因為沈泰的受傷而取消和武侯家的聯姻,謝嫮十分好奇,若沈泰真的傷了那兒,那武侯家的嫡女嫁進來,他該怎麼辦?

  「唉。好是好些了。不過也沒好全吧,還得再修養啊。」

  老太君這般說道,這些日子她也被沈泰那件事打擊的不太想說話了,好端端的一個子孫根,還沒替祖宗開枝散葉就那麼給毀了,要是沈泰成親了,有了孩子那也就算了,可如今正逢他成親之時,都尉府的那條庶子的人命雖然沈國公可以壓下去,可與武侯家的聯姻卻是不能輕易毀了,可沈泰那個樣子,老太君看了都受不了,更別說將來娶了媳婦兒,人家看了肯定更受不了啊。這不就等於是要守一輩子活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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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定國公府和武侯府的婚事,牽涉的可是兩家實實在在的利益問題,武侯家世代駐守平洲,手裡也有點兵權,定國公府雖然聽著名聲響,不過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些就是虛名,手裡的實權其實還沒有六部尚書要大,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你要撐起這麼大個家來,哪裡是靠名聲就能維持的呢。府裡壓力大,公爺的壓力也大,又不能寄托在滄瀾苑那位身上,國公也是沒辦法,才拖了好多關係,替沈泰攀上了武侯嫡女這門親事,眼看就要成了,可沈泰也不爭氣,又遇見了這樣的事,如今是他們是騎虎難下,進退不得了。所以,老太君也是頭疼的。

  「好些了就好。沙疹這種病若是修養不好,將來容易落下疹子疤痕,妾身的貼身婢女自己配製了一種香膏,到時候妾身拿去送去給二夫人,若是二公子能用上也是好的。」

  既然二房不說破,謝嫮自然也不會傻得當面揭露,也就順著他們的話去說了,果然老太君聽了之後,臉上的神情越發古怪,鬱悶了好些時候,才對謝嫮揮揮手說道:

  「你有心了。我有些乏了,你且回去吧。大公子既然憐惜你,那你也不必每日來請安了,回去歇著吧。」其實就是沈翕不說,她也不喜歡日日看見謝嫮來,又不是她的嫡親孫子媳婦,成天往她這裡跑算個什麼事兒啊。

  謝嫮聽到了逐客令,也不強留,站起來就對老太君行禮,然後退出。逆光中對她美的像是菩薩下凡一般,週身似乎都閃著金光般,亮的老太君都不禁要讚歎一句,真是個不可多得美人胚子,她和大公子也是相配就是了,只可惜大公子卻……

  算了算了。老太君讓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件事了,橫豎都是各人的命,大公子沈翕因為公爺而患了那麼個毛病,這女子嫁給他,也是不幸福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就是那武侯嫡女嫁進來,也是一樣的,這就是她的命!

  *****

  謝嫮回到滄瀾苑之後,果真招來了玉綃和玉錦,讓她們拿了自己房裡的一隻香膏盒子,送去二房,交到二夫人手中。

  花意知道這件事了,就自告奮勇的提出她去送,謝嫮向來知道她是個鬼靈精,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十分可愛,知道她是想去正大光明的看一回熱鬧,便就囑咐她了幾句,不許任著性子來,凡事要有禮有節,花意領著玉綃滿口應下,就去了。

  然後謝嫮就拿出了花繃子,用兩圈竹篾將一塊密細的寶藍色杭綢繃起來,然後取了花粉筆就坐到院子裡畫花樣去了,花粉筆遇水則化,用來畫刺繡時的花樣是最好不過的了。等謝嫮畫的差不多的時候,花意和玉綃也就回來了。

  抬頭看了看她們,謝嫮問道:「這麼快就回來了?二夫人沒留你們喫茶?」

  花意和玉綃對視一眼,全都不禁肩頭聳動,輕笑了起來,花意乾脆搬了一張凳子坐到了謝嫮身旁,準備好好和她說道一番的樣子,謝嫮也不阻止,竹情則乖覺的讓院子裡的丫鬟和婆子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她們幾個在這裡圍著說話。

  花意用只有她們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夫人,您是沒看見二夫人當時的臉色,想生氣,卻又不敢生氣,拿著您送的那盒子香膏半晌沒說出話來,那樣子可好玩兒了。」

  玉綃也跟著後頭附和道:「是啊,夫人,您是不知道當時花意是怎麼說的,這個丫頭的嘴實在是太刁了。她就車軲轆話來回說,都是寬慰二夫人的,不過啊,全都是圍繞疹子在說,二夫人聽得都不耐煩了,她還在那兒說,偏又不好打斷她,怕人起疑,硬是坐在那裡聽她說了那麼多怎麼恢復疹子疤痕的事情。奴婢在旁邊憋笑憋得都有些肚子疼了。」

  玉綃的年紀比花意要大,所以平日裡都是花意叫她姐姐,而她直接稱呼花意名字的。

  謝嫮聽她們說著,就能想像當時二夫人的表情如何尷尬精彩了,佯作生氣的瞪了一眼花意,見那丫頭笑得開懷就沒有再說她了,竹情卻是忍不住,說道:

  「你這丫頭的嘴啊,早晚給夫人招禍,你說你怎麼就敢?萬一那二夫人惱羞成怒,要發落你們兩個小丫頭,你還能往哪兒跑了不成?真是膽子被狗吃了。」

  花意從小就聽竹情的話,早就起了耳繭子,說道:

  「夫人說了,我是夫人的眼睛,我當然要好好的替夫人看事情,然後再好好的把事情說出來了呀。」

  謝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這丫頭的活潑和本事她都是看在眼裡的,就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壞東西,平日裡裝得傻乎乎的樣子,和人說話時,冷不防的套你的話,旁的丫頭也學不來她這本事就是了。

  花意見謝嫮不說她,得意的對竹情眨了眨眼睛,然後才想起來一件事,對謝嫮說道:「對了,夫人,奴婢今日去二房裡還聽說了一件事。」

  「什麼?」謝嫮已經畫好了花樣子,把花繃子交給竹情在看,一邊聽著花意說話。

  「就是那個司琴……好像是配了人家了。嫁給馬房的於三兒做填房,也沒個聘禮,司琴在府裡攢了十多年的銀子還要貼進去做嫁妝,二夫人倒是肯,反正這親事可真怪。」

  謝嫮回頭看著她,也是不解:「馬房的人?那司琴不是二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嗎?再怎麼也能配個管家護院,怎麼會輪到馬房的人?」

  花意搖頭,說道:「奴婢也覺得奇怪啊,嫁給馬房的人就算了,偏偏還是那於三兒。」

  她這麼一說,謝嫮和竹情就知道還有隱情,竹情本不想問她,助長了那丫頭的氣焰,可實在耐不住心裡的好奇,還是開口了,問道:「那於三兒有什麼問題嗎?」

  花意得意的看了看竹情,也不再賣關子,說道:「於三兒前陣子剛打死過老婆,據說他這個人好酒好賭好色,她老婆是他從街上買來的,給打死了也沒人替她伸冤,於三兒還在外頭說她的壞話,說是她和人通奸給他抓著了,姦夫跑了,他老婆羞愧撞牆死的,可誰不知道,她老婆死的時候滿身的傷,司琴那樣的人跟了他,得受多大的委屈呀。二夫人也捨得,哪怕是她房裡的灑掃婢子呢,總要留點情面不是,所以這麼一看,那二夫人肯定也不是什麼重情義的……」

  聽了花意的話,謝嫮也是一愣,有些驚奇:「嫁了個馬伕?誰保的媒?」

  花意竹情對看一眼,竹情說道:「夫人,聽說連堂都沒拜,怎麼會還有人保媒呢,肯定就是把司琴往於三兒屋裡一放就算了的,想想也是可憐。」

  謝嫮這才點點頭:「哦,是這樣啊。」

  花意見二人情緒有些低落,不禁活躍道:「竹情你就放心吧,咱們夫人可不是二夫人,必定不會把你隨便配了個馬伕的,我看怎麼樣也得是聶護衛那種,夫人您說是不是?」

  竹情一聽就急了,站起來就要去掐花意:「好你個思春的小蹄子,打趣到我身上來了,我看是你動了春心,想嫁人了是不是?」

  花意一路逃跑著往前竄去,兩人追打著出了花圃,花意只覺得眼前一暗,鼻頭一酸,腦門上一疼,她就知道要壞事了,眼角瞥了一眼黑色細布暗紋的鞋,花意就整個人就僵住了,大驚失色道:

  「奴婢冒失。」

  難得花意頭都不敢抬,沒有聽到預想中的責罵,卻是聽見有什麼人偷笑的聲音,大著膽子抬頭看了看,就看見一旁的趙三寶正笑得像是偷到了油吃般,而花意也發現自己的手中正抓著什麼堅硬的東西,吶吶的抬頭看了看,就看見聶戎一臉黑面的盯著她。那雙眼睛像是要吃人一般,嚇得花意都快哭了,趕緊『啊』的一聲撒了手。

  沈翕看著她冒失的樣子搖了搖頭,也沒說什麼,就抬腳往內裡走去,聶戎也拂開了花意的手,跟著沈翕往內裡走去,只有趙三寶看著花意不住的發笑,對於聶戎,花意等婢子是不敢冒犯的,不過趙三寶她卻是敢的,當即瞪大了眼睛,哼了他一聲,然後才低著頭回到院子裡,竹情也是嚇壞了,跪在花圃後頭不敢抬頭,等到沈翕他們經過之後,花意才去把她扶起來。

  謝嫮見沈翕他們回來,也看到了花意她們先前差點撞到人,接過了沈翕手裡拿的馬鞭子,便對她們說道,去各自領十個手板,下回若再犯,決不輕饒。

  花意竹情知道自己犯了錯,也不敢說什麼,就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沈翕從淨房出來,謝嫮就給他準備好了擦手的松江錦布,一邊擦手,一邊聽謝嫮說早晨去老太君那裡請安的事情,還有就是二公子的婚事。

  沈翕一一聽了,然後才莫名其妙的抬頭對謝嫮說道:

  「你去準準備,中午我帶你去外面吃飯,下午帶你去堂山登高,你的體質不行,沒兩回就累了,太不盡興,得多鍛煉鍛煉。」

  「……」

  謝嫮本來聽說沈翕準備帶她出去,心裡一陣驚喜,沒想到他接下來的話就有些破滅,臉頰不自然的紅了起來,夫君也真是的,什麼話都敢說,每天夜裡她都那麼配合了,還說不盡興,若真要他盡興,豈不是晚上也別睡了嗎?

  不過,這些只是謝嫮心裡的腹誹,自然不敢說出來的,撇開這一點不說,能夠出去玩兒,謝嫮還是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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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6 06:54:01 |只看該作者
 ☆、第89章

  沈翕今日回來的早,想著他們成親以後,謝嫮還沒有出過門,怕她覺得太悶了,正好今日又是重陽節,城裡也有集市和賞菊會,他就想帶她出去看看,果然一說,她的眼裡就閃過一道耀眼的驚喜光芒,這讓沈翕覺得這個決定做的真的是太對了。

  謝嫮也的確很高興,喊了花意竹情進來替她梳妝,如今正是初秋,早晚比較涼,白天還是有點悶熱的,謝嫮就穿了一身淡綠色縷金挑線紗裙,梳了個凌雲髻,發心分桃處簪一隻鑲嵌小粒五彩孔雀石的纏金邊小華勝,流蘇正好垂在劉海前面,謝嫮的眼睛比較大,深深的雙眼皮勾勒出一雙水靈靈的杏眼,出色的五官靈動清美,有一種從骨子裡透出的純淨氣息,就像是佛前的那一株清蓮,絕世之姿,鍍著金光,纖塵不染。

  謝嫮在梳妝的時候,沈翕就倚靠在梳妝台前,似笑非笑的盯著她,水墨色衣,蕭蕭肅肅,爽朗清舉,俊逸出塵的不像凡人,不說他的身份,單單就這迷惑世人的外表就足夠讓人心迷,花意竹情平常挺穩妥的兩個丫頭都緊張的出了好幾回錯,終於磕磕絆絆的把謝嫮打扮好了。

  只剩下最後的一對耳墜,竹情將謝嫮的耳墜放在一塊紅色的絨布之上,將托盤送到謝嫮面前讓她挑選樣式,一旁的沈翕突然開口說道:

  「我來。」

  竹情看了一眼謝嫮,謝嫮點點頭,她才又低著頭將托盤送到了沈翕面前,沈翕修長的手指在左右拂了一遍,就挑中了一對綠松石的耳墜,像是水滴形狀,竹情正要伸手去接,卻見沈翕自己拿著耳墜來到謝嫮身旁,親自動手給她戴上了耳墜,一時沒忍住,用手指勾了勾她耳垂下面的細肉,讓謝嫮紅霞滿面,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用低若蚊蠅的聲音問道:

  「好看嗎?」

  沈翕點頭:「嗯,好看。突然不想把你帶出去了,你這麼好看,太危險了。」

  謝嫮聽過不少沈翕不正經的話,可那都是在放下帷幔的床鋪之上,還是第一次在丫鬟們面前這麼不正經,謝嫮氣不過,抬手作勢要去打他,嬌嗔的模樣看的沈翕心癢難耐,乾脆抓了謝嫮的手牢牢的貼在自己胸前,用嘴型和謝嫮說了句:晚上給你打。謝嫮羞得都不知道說什麼了,趕緊去看花意和竹情等伺候的丫鬟,見她們每個人都鼻眼觀心,沒有看見沈翕的大膽,這才稍稍放心,將手從他的大掌中抽出,扭著腰肢站起來。

  立刻就有丫鬟送上了潔白的薄紗冪籬,替謝嫮妥善的戴上,阻隔了沈翕盯著那處的目光。先前他說的那句話還真不是玩笑,看了這樣打扮嬌嫩的謝嫮,真覺得帶她出去太危險了,私心也覺得像今天這樣的日子,出去有什麼好玩的?還不如把她壓在鋪上,看著她如墨的髮絲鋪散在緞面枕上,再一層層的剝開她這剛穿上的衣服,看她大驚失色,嬌羞低吟,那才叫痛快呢。

  不過,這些也只在沈翕心裡想想,幸好腦子裡還殘存一些理智,才讓他沒有做出這種衝動事來。

  ****

  謝嫮婚後還是第一回出門,難免心裡有些小激動,兩隻手原本交疊在腹前,誰知走了幾步,一隻乾燥溫熱的手便探進冪籬薄紗,抓住了她的左手,緊緊的捏著,透過冪籬,謝嫮見他唇角帶著笑,眉眼溫和,似乎那是只有面對她時才有的柔情,思及此,謝嫮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暗自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感覺他用指尖在她的掌心刮了幾下,酥酥麻麻的,讓謝嫮更加窘迫,雖然也知道旁人不會看到他們的動作,不過她還是止不住的嬌羞起來。

  聶戎給他們牽來了一匹雪白高大的獅子聰,流暢的線條,健碩的肌肉,頭頂還有一撮像白雲一樣的毛,油光發亮,這是沈翕的坐騎,謝嫮認得,沈翕回頭對她問道:

  「騎過馬嗎?」

  謝嫮搖頭:「不曾。」

  「我帶你騎。」

  沈翕說話的語調特別柔軟,暖在謝嫮的心窩裡,放心的把手交到他手上,只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就被攔腰抱上了馬,側身坐在沈翕的前方,馬背上的馬墩像是專門設計過的,表面觸感柔軟平滑,謝嫮坐在上面絲毫不覺得衝突,反而很舒適,沈翕的兩條胳膊將她圈在懷中拉著馬韁,兩條腿一夾,馬就走了起來。

  定國公府位於燕子巷最上首,而燕子巷又是京城權貴所在雲集之地,從定國公府大門走出,兩邊時常會看見一些藍頂綢布轎從身邊經過,謝嫮與沈翕坐在馬背上,高瞻遠矚,沈翕又是那樣出眾的人品,懷中女子身段嬌柔,戴著冪籬也難掩其出眾的氣質,走在燕子巷裡,倒也賺足了不少人的目光。

  這一刻,謝嫮的心裡是驕傲的,就因為她身後這個男人是她的夫君,是她決定要奉獻一切的人。

  「夫人你知道嗎?騎馬最練腿力,等過了今年,明年春天我去找一匹小些的馬駒,教你騎馬好不好?」沈翕在謝嫮身後說話,聲音就像是貼著謝嫮耳朵邊上在說一樣。

  謝嫮微微一笑:「我一個婦道人家,要那麼好的腿力幹什麼呀?」

  沈翕稍稍沉默了一會兒,就在謝嫮以為他那句話只是隨便說說的時候,他卻又突然開口了,說道:「女人的腿力對男人來說也很重要,你還不懂。明年應該就能懂了。」

  謝嫮回頭看著沈翕近在咫尺的俊顏,還是有些莫名其妙,沈翕低頭看了她一眼,這才掀開她一邊的冪籬紗,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謝嫮這才恍然大悟,羞得簡直要從馬背上掉下去了。沈翕見她這樣,又把她往身邊摟了摟,生怕她真的受不住跳下馬去,唇角止不住的溢出了寵溺的微笑,陽光傾灑在他身上,更覺豐神俊貌,色如春曉,清俊絕倫。

  吳駿和蘇三郎從太尉府走出,就正好看見騎著馬往集市走去的沈翕,懷裡小心翼翼的抱著一個精巧的人兒,帶著冪籬,微風稍稍吹起薄紗,僅一瞥就能知道那冪籬掩蓋之下的絕世容顏。

  蘇三郎愣愣的開口問道:「那是……沈大?」

  吳駿向來以冷靜自持,不過現在的他也沒法冷靜了,只覺得剛才看見的畫面就是幻覺,一肚子壞水的沈翕沈大郎怎麼會露出那麼溫柔的神情呢?他還在笑……笑得那麼真摯……

  吳駿忍不住展開他的玉骨紙扇,猛地扇了幾下風,難以置信的對蘇三郎說道:「三郎,你掐我一下。我剛才好像見鬼了……啊!」

  吳駿的話剛出口,就覺得胳膊嫩肉之上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疼得他眼睛鼻子一陣酸楚,驚叫起來:「你這麼用力幹什麼!」

  蘇三郎冷冷瞥了他一眼,雙手箱籠入袖,不再看那個白癡,翻身上了太尉府下人牽來的馬匹,雙腿一夾,說道:

  「看他們是往集市去的,我去喊流子,咱們春風閣聚頭。」他今天怎麼也要看一看,那個把沈大迷得暈頭轉向的女人到底長什麼樣子。

  說完這些話之後,蘇三郎就無情的拋棄了吳駿,等到吳駿反應過來的時候,蘇三郎已經自馬道上策馬而去了。

  這個混蛋!

  *****

  沈翕把謝嫮帶到了朱雀街口,就把她從馬背上抱了下來,讓趙三寶牽著馬,聶戎和竹情兩個人跟在他們身後。

  今天的朱雀街十分熱鬧,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黃金樓,雪柳街,芙蓉園,杜康巷,朱雀街一如既往的繁華,再加上今日乃重陽節,各家店舖前面都擺放著各色重陽糕,吸引遊客駐足。

  沈翕一直拉著謝嫮的手,帶她穿過人群,帶她在街面上走動,兩人衣著華貴,沈翕又是那樣出眾的人品,通身的貴氣叫街面上做生意的人不敢側目,知道這定是高門大戶家的公子帶著媳婦兒上街遊玩,鶼鰈情深,濃情蜜意。

  街上有好些姑娘的目光都忍不住往沈翕身上瞥,卻在看見他手裡緊緊牽著一個女子時,不覺露出了失望。

  沈翕給謝嫮買了一些零零散散全都是好玩兒的東西,竹情手裡捧了一大堆,實在捧不下了,只好求助聶戎,聶戎只好無奈的從她手上接過了糖人兒和五彩風車……

  只要謝嫮多看兩眼什麼東西,沈翕立刻就跟老闆買下來,朱雀街才走了小半條,東西就買了一籮筐,聶戎實在沒法,只好接了竹情手上所有的東西,讓她小跑到後面去喊趙三寶牽馬過來。

  一行人逛了大半個時辰,謝嫮倒是不覺得累,只是偶爾回身一看,就看見聶戎,趙三寶和竹情全都一臉無奈,馬背上和他們手上全都拎著好些東西,謝嫮不禁咋舌,不知不覺間,竟然就買了這麼多東西,若是再買下去,估計還得回府喊人來搬了,就拉了拉沈翕的手,說道:

  「夫君,我餓了。」

  沈翕一聽,立刻點頭,左右看了起來,說道:「那咱們去吃飯吧。三寶你先把東西全都送回去。」

  趙三寶領命而去之後,沈翕便又將謝嫮抱上了馬,夾著馬肚,帶她往千金難求一位的芙蓉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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