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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淩星雪]夫君有禮[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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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7 17:54:0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夫君有禮 作者:淩星雪

【內容簡介】:

  生活很艱辛,墨涵很堅強,房東季悠之「季悠之」很呆很悶騷很奇怪……

  墨涵從昏睡中醒來:「啊啊啊——」

  季悠之摸摸摔疼的屁股,微蹙眉頭,很是不解:「不知姑娘何故將在下踹下床?」

  ————————————————————

  墨涵疑惑:「季悠之?」

  他嘴角緊緊地抿起,眸子卻波瀾暗湧,「你希望我是那個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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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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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7 17:54: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見過驚悚的,沒見過如此驚悚的。

  睜開眼睛,當發現自己身邊躺著一個陌生的男子,你會是什麼感覺?沒感覺?好吧。如果,你發現自己沒穿衣服身邊躺著一個陌生男子呢?還沒感覺嗎?

  墨涵表示,她很崩潰。

  直接的反應便是——

  「啊啊啊——」

  被一陣刺耳的尖叫強行從睡夢中拉了出來,季悠之滿臉疑惑地瞧著身邊將自己的棉被全數搶走的這個女人,強自鎮定。

  「流氓,禽獸,無賴,混蛋……」墨涵一腳將旁邊這個莫名睡在自己身邊的男子給踹下床,用他身上的棉被裹緊自己赤裸的身體,一臉仇視地瞪著他。

  季悠之摸摸摔疼的屁股,微蹙眉頭,很是不解:「不知姑娘何故將在下踹下床?」奇怪得緊啊,他怎的睡了一覺,床上就多出一個姑娘來?

  墨涵右手一拍棉被,待棉被傳出一陣沉悶的嗚咽,她方才發現自己這一拳是打在棉花上了,沒有絲毫的威懾力。墨涵暗中呲牙,甚覺沒有輔助聲響略有遺憾。

  她挺了挺埋在薄薄的棉被中的胸,理直氣壯地道:「呔,你這個登徒子,登堂入室採花竟還裝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真不害臊。」

  季悠之有些摸不著頭腦了。登徒子說的可是他?登堂入室?採花?「姑娘,在下在自己家中休憩怎會是登徒子?何況,登堂入室比喻學問或技能由淺而深,達到很高的境界,不曉得姑娘為何會用在此處。還有,採花採花,此屋無花,又怎能采到?」

  墨涵一怔,他說這是他家?

  她環顧一周,發現環境果真陌生,腦中突然憶起失去意識前的最後那刻……她剛剛不是和千夜在去往北宋的途中嗎?好像……她們遇到了傳說中百年一遇的時空漩渦,然後……

  墨涵一拍腦子,她莫非被卷到了某個不知名的空間?

  季悠之瞅著一會兒怔忡、一會兒沉思、一會兒懊惱、一會兒覺悟的女子,很是不解。他從來沒有注意過有哪個人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出現如此多迥異的表情。唔,仔細想來他似乎從來沒有這麼無禮地盯著一個女子這麼長的時間。

  季悠之趕忙低下頭,因著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用眼睛冒犯了這位奇怪的姑娘而深深地自責。

  「喂,呆子。」墨涵將身子往棉被裡又縮了縮。

  季悠之蹙眉抬頭,「在下,姓季,名悠之,字泊遠,不叫呆子。」

  墨涵嘴角抽了抽,「季呆子……」

  季悠之眉頭擰得又緊了幾分,「在下……」

  「季悠之,」墨涵深吸了口氣,打算在沒摸清自己所處的境況之前暫且忍上一忍,「季大俠,季公子,季先生……請問現在是哪朝哪代皇帝姓甚名誰?」

  季悠之雖然疑惑這位憑空冒出來的姑娘何以連今夕何夕都不知,卻依舊好脾氣好耐性地為她解惑,「大俠就不敢當了,後面兩個稱謂均可,」墨涵額角青筋突突地跳動兩下,努力隱忍著暴跳的欲望,耐著心思聽這呆書生說下去,「今乃景朝仁德三年,」他朝北部方向恭敬地拱手行禮,「吾皇自然是德宗陛下。」

  墨涵眨巴眨巴眼,他說的這些她都沒聽過。就此可以判斷,她是被卷到了一個架空的朝代。不管如何,只要她將時空轉移器的位移定到組織總部就能回家了。遇到這種意外,總部定會收到她們遇難的消息,作為一名時空俠盜精英人士,她現在首要的任務不是要繼續去宋朝完成任務,而是先返程向組織彙報她的安全。

  墨涵抬起右手摸上右耳,滑潤空空的耳垂讓她的心立刻沉了下來。她怒氣衝衝地瞪著季悠之,「你把我的耳環放哪兒去了?快交出來,否則……本姑娘就對你不客氣了。」

  季悠之瞅著凶巴巴的墨涵略有不解,「姑娘,你想怎樣地對在下不客氣?」

  墨涵無語凝噎,這書生不是完全的呆子吧?

  雖說不能以貌取人,但瞅著這俊俏的書呆子也不像是做那種齷齪之事的人,她斜睨了季悠之一眼,便兀自擁著棉被自個兒琢磨:莫非是時空漩渦將她身上的衣物包括頭飾耳環什麼的都卷掉了?這時空漩渦到底是什麼東西形成的?簡直就跟色狼一般。

  這會兒倒好,她回不去了,只能暫且留在這裡,等待組織救援隊來尋她。

  墨涵大體摸了摸自己光溜溜不著寸縷的身子,臉上的怒氣變成了火辣辣的羞窘,「喂,呆子,你……你剛剛有沒有,有沒有看到我的身子?」他要是說看到了,她一定立刻就幹掉他。雖說,她來自開放的年代,但不代表她個人開放。不認識她的人瞧著她這一張犯桃花的臉,都以為她是豪放女的典型代表,可熟識她的人都知道,在這種事上,她就連嘴上過過癮那種的紙老虎都不是。

  季悠之反應了好半響才鬧明白面前這位依舊凶巴巴的女子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老老實實地伸出右手指天,道:「蒼天在上,我季悠之發誓,在如此光線暗淡的內室中我根本什麼都沒看清楚。」本來就是嘛,天還沒亮,這黑燈瞎火的他可是只看了個大概輪廓……呃,罪過罪過,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季悠之心裡念叨著,又將頭低了下去。

  墨涵瞅著他那呆樣,量他也不敢撒謊,於是緊了緊薄被,尷尬地輕咳一聲,「喂,季……」想到這呆子老愛咬文嚼字糾結於自己的名字,墨涵忍著叫他呆子的衝動,「季悠之,你幫我拿套衣裳吧。」

  墨涵驀然的客氣讓季悠之很是驚訝,歪著腦袋思附她到底是何用意,想了半響也沒弄懂。在瞅著墨涵的臉慢慢變黑且快要黑成鍋底之色時,他忙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狀似淡定緩慢地拿了床邊的衣衫穿上,這才念念叨叨一瘸一拐地走向屋外,「姑娘稍等片刻,在下去隔壁可兒那給你借身衣裳。」話說,他屋裡怎的憑空冒出來這麼個沒穿衣服的大活人呢?

  墨涵聽著季悠之關門走遠的腳步聲,怕他人不老實,待會兒不但不給她帶衣服還使壞捉弄她。於是在確定四下無人後,她裹著棉被蹭下床,赤腳挪到櫃子前打開,翻找這書生的衣服。

  書生的衣服不太多,多數都是舊衣衫,可卻很是乾淨整潔。墨涵拿了褻衣褻褲,又找了件洗的發白的淺藍色中衫穿上,最後配上一件白色長衫,將扣子帶子系好,她提著衫子走兩步,低頭瞅著宛若拖地婚紗的長衫,捋了捋寬寬的袖子,一種欲乘風歸去的飄然感油然而生。

  這、這打扮也太慫了吧?

  話說,季呆子晃悠到鄰居李柯、李可兒兄妹家,啪啪敲門,「阿柯,阿柯,開門哪!」

  如是這般,一連叫了七八次,才聽到姍姍來遲的開門聲。

  李柯瞅見季呆子,迷迷糊糊咕噥著:「泊遠,你大清早的,沒事拍門玩兒呢?張小花她奶奶生了急病,大晚上把我叫去,我剛回來不過一個時辰。下次記得拍自家門玩兒啊。」說著,李柯還摸小狗一般地摸了摸季呆子的腦袋。

  季呆子不高興了,「告訴過你多少次了,腦袋不能隨便摸,會摸傻的。」

  「都呆成這樣了,還能再傻到哪兒去?」李柯又打了個哈欠,隨後朝著季呆子揮了揮手,「有事快說,有屁快放,沒事趕緊回家拍自家門玩兒去啊。」

  季呆子歎了口氣,「我來跟可兒借身衣裳。」

  「你大老爺們兒的要姑娘家的衣裳幹啥?」

  於是,季呆子老老實實將家裡冒出個大姑娘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李柯,並將墨涵說成了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的母老虎醜八怪。

  別怪季呆子如此描述,他是摸黑瞅見凶巴巴的墨涵的。光影晃動下,墨涵的臉的確不甚好看。

  李柯一聽有這等怪事,尤其這還算是一件美事,他的瞌睡蟲兒立刻跑沒了。他直接忽略季呆子對墨涵的描述,進屋跟自家妹子那兒取了兩身衣裳,自告奮勇地陪著季呆子回家去了。

  這驚悚與驚豔的一幕同時發生是個什麼效果?

  季悠之偕同李柯回到自己家中,對著房門敲了兩下,聽到屋裡墨涵的應允,方才開門。

  可這一開門,墨涵這麼一回頭,季悠之嗷嗚大叫一聲「鬼啊」,捂著眼睛躲到了李柯後面。李柯的小心肝撲啦啦地急速蹦躂兩下,這青絲飄飄,白衣飄飄,媚眼微挑,唇紅臉白的女子莫非乃天人?

  墨涵被季悠之那麼一叫,小心臟也撲簌簌地狂跳了兩下,她是被嚇的。直接忽略掉呆在原地扮木頭樁子的李柯,她跨越兩步彎腰瞅著貓在李柯身後的季悠之,拍拍他的肩膀,「我說,季悠之,你睜開你的綠豆眼瞧瞧我墨涵是人是鬼?」

  墨涵承認自己披頭散髮,又白衣捶地的模樣配上黑白光影是有那麼點兒恐怖效果,可直接被人家當成鬼怪喊出來,她長這麼大可還是頭一遭。想來真是有那麼點兒不甚舒服。

  季悠之從指頭縫兒裡眯著一隻眼睛偷偷的小心翼翼地瞄了瞄墨涵,發現這張與他相隔兩尺左右的臉白白淨淨、似模似樣的……呃,很像是人。

  他撤開手,直起腰來,尷尬地輕咳一聲,「是人,是人。我方才見到的鬼,可不是這般模樣。」

  墨涵嘴角抽了抽,也不想跟他一般見識。她正想向季悠之要女子衣衫換下這身怪異的打扮,便聽季呆子又「啊」的一叫,「你,你,你怎的穿我的衣裳,還,還專檢我的新衣裳穿。」

  墨涵低頭瞅了瞅這身半舊的衣衫,無語凝噎。

  李柯經季呆子一鬧哄,腦袋也回過神來,忙將裝著李可兒衣裙的包袱遞給墨涵,「這,這是可兒的衣裳,你先湊合著穿。」臉頰紅撲撲的,眼睛一忽瞅著墨涵,一忽又躲閃開。

  墨涵這才發現這屋裡還有這麼個大活人在,忙笑著接過包袱,道了幾聲謝,客氣地將兩人請出門去,把門閂插上,仔仔細細地換起了衣裳。

  李柯靠在牆上,一臉的如夢似幻,「真漂亮啊。」他打娘胎裡出來,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

  季呆子蹲在牆角,鬱悶地畫圈圈,「她竟然穿我的新衣裳,她竟然穿我的新衣裳,那可是我過年時才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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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7 17:54: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李可兒和墨涵高矮差不多,比墨涵略胖一些,衣裙自然也較墨涵日常穿的要大上一號,可墨涵換上李可兒的粗布衣裙,卻是將將合適。這原因嘛……自然是墨涵的胸部要豐滿那麼一些些。對於讓許多現代女子羨慕不已的豐滿,墨涵向來視為累贅。墨涵認為,一個有思想有能力有智慧的女子因為花瓶般的外表而被他人說成是胸大無腦、中看不中用,這是對她、也是對與她同病相憐的女子的極大侮辱。她墨涵做事靠的是實力,不是臉蛋和身材。不過……墨涵瞧著銅鏡裡媚眼如絲,唇若寒梅的女子,嘴角微微地翹起,有時候被人誤認為是花瓶也是對自己實力的一種掩飾。

  她隨意輸了個少女髮髻,站起身來,推門而出。

  李柯首先瞧見走出來的墨涵,驚豔之餘,差點兒又看癡了。他方才在屋外懊悔自己第一次見到墨涵時在她面前呆愣得出了糗,這會兒定了定神,很是似模似樣地作揖道:「在下李柯,就住在隔壁,乃福華村唯一的大夫。」

  不管是什麼年代什麼時空,大夫這個職業還是頗受尊敬的。誰沒有個小病小痛頭腦發熱的時候,作為一個沒權沒勢的小老百姓,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大夫。所以,李柯介紹自己職業的時候很是有那麼點兒驕傲的感覺。

  墨涵盈盈回禮,簡單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對於自己的來歷,她則說,她明明睡在家裡,可醒來便不曉得怎麼會到了這裡。

  這個時代還是有那麼幾隻採花賊的。李柯琢磨著這位漂亮的姑娘是不是被那些殺千刀的小賊從家裡擄了出來,那啥啥完了之後就隨便扔到了季呆子的床上。雖說,後者說不通,搞不清楚那賊為何不隨便找個地方將墨涵扔掉得了,還特意選了個人家。而且,這墨涵長得天仙似的,那小賊可是捨得就這麼打發了?

  墨涵打量著李柯思索的模樣,猜測他是在想那檔子亂七八糟的事,她也不解釋,認為沒有必要與他們澄清,反正她自己沒什麼損失就好。但,由著他胡思亂想,對她的來歷尋根究底可就不妙了。

  墨涵立時哽咽了起來,「出了這等事,要是傳出去,墨涵也沒法嫁人了。嗚嗚……還可能受千夫所指萬人唾沫,嗚嗚……」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李柯也不過是個鄉村大夫而已。瞅著墨美人梨花帶雨的模樣,想想這麼個弱女子遇到此等狀況也很是無奈無辜,她本是受害者,若是再被他人知曉這事,可真是沒法活了。

  李柯拍拍胸脯,「墨姑娘放心,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泊遠知,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了。你告訴我家在何處,我李柯保證將你安全送回去。」

  墨涵要的就是這句話。她依舊擦著眼角滾滾流出的淚,弱不禁風地道:「我家中本就只有哥哥嫂嫂,哥哥還常常嫌棄我不事生產,」演戲這事,對於她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沒辦法,工作所需而已,「出了這等事,墨涵也不想回家了,若是季悠之大哥不嫌棄,墨涵就留在此處,幫季大哥收拾家務,做點小事。」

  蹲在牆角的季悠之這會兒才從新衣裳被人穿過的鬱悶中回過味兒來,方才墨涵與李柯的那番話他是一個字兒也沒聽進去。聽見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他傻不愣登地抬起頭來,迷蒙地瞅著他們。

  李柯心想,這季呆子可真是走桃花運了。他倒是想讓墨涵住他家裡,可無奈家中三間廂房他老娘、妹妹和他都住滿了,根本沒有空地兒。季呆子這裡就他一個人住,除了所謂的書房,還真有那麼一間屋子空著呢。

  不過,想到墨涵就住在他們隔壁,季呆子又傻乎乎的不會討女子歡心,他便主動替季悠之應允了:「剛巧,泊遠西廂房還空著呢,我著可兒給你收拾收拾,你就住那兒吧。」

  就這麼著,在季悠之毫無反應沒有任何表決權的情況下,他的家被外來戶墨涵侵佔了。

  ***

  李可兒知道隔壁季悠之家來了個姑娘,起床拾掇著做好早飯,就匆匆忙忙跑來湊熱鬧了。

  福華村地處景朝西南偏遠地帶,少有人來,新鮮事無非就是東家長李家短的,仔細算來就是沒新意。突然來了個新面孔,又是在她家隔壁,她自然要搶在前頭看光景。

  乍一看見墨涵,李可兒跟她老哥一般呆住了。她活了十四年,可是第一遭瞧見這麼漂亮的姑娘。

  她跑到李柯身後,瞪著圓咕隆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瞅著墨涵,嬰兒肥的小臉因著方才的跑動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墨涵第一眼瞅見李可兒時就覺得這小丫頭討喜,想著自己那有時缺根筋的師妹沙球,墨涵更是覺得這丫頭親切,登時就決定將李可兒當妹妹來對待。

  墨涵瞄了瞄小丫頭緊緊揪著裙子的手,心下了然她可能是在害羞,便扯開嘴角溫和笑了笑:「我叫墨涵,你是可兒?」看她從來了之後就躲在李柯身後,她就兀自做了這等推測。

  李可兒點點頭,眼睛晶晶亮,「姐姐你真漂亮,跟季大哥站一塊就像豬肉配土豆一樣般配。」季悠之不知何時從牆角晃悠到了墨涵身邊,李可兒最喜歡吃土豆燒豬肉了,她瞅見漂亮的墨涵和儒雅的季悠之就覺得很登對。

  墨涵嗆了一下,腦門上落下無數條黑線。這丫頭的比喻還真是……與眾不同到讓人無語凝噎。你說,她和季悠之誰是土豆,誰是豬肉啊?不管選擇哪個,這品種都不合她的氣質。

  李柯不高興了,「這哪是豬肉、土豆啊,明明是桃花跟狗尾巴草,八竿子打不著。」

  這比喻雖說也一般般,但將她墨涵比作桃花,她還是能夠接受的。心裡稍稍有了些許安慰,墨涵瞅著這一對耍寶的兄妹,根本就沒有注意她身邊的季悠之黑幽幽的眼眸忽然閃過一抹紅光,轉瞬即逝,而他面上的表情也從呆愣愣的模樣變得清朗明潤。

  李家兄妹逗趣地又說了一通,李柯就端起大哥的架子,讓李可兒幫著墨涵收拾西廂房,自己則因著困意不斷上湧,晃晃蕩蕩地回家補覺去了。

  墨涵一邊聽李可兒東拉西扯地介紹福華村以及村子裡的八卦,一邊悶著頭拿著抹布擦拭房間。擦了大概有一刻鐘的功夫,她方感覺自己身上總是有一道打量的視線粘著,不由回頭望去,只見季悠之環胸站在門口,依著門框,面無表情地將她望著。

  鑒於有他人在場,墨涵不便發飆,和和氣氣地對季悠之說:「季大哥,你不去洗漱修整,準備早膳?」

  季悠之眯了眯眼睛,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墨涵猜想這呆子恐怕是氣她不經他允許就霸佔了他家,便想過後跟他說幾句好話,跟他客氣客氣,相信這呆子應該很好說話才是。

  拿著掃帚清掃地面的李可兒抬頭替季悠之答道:「季大哥不會做飯,一般都在我家吃飯的。」

  然後她也甚是奇怪地瞅了瞅外面腦袋全都露出來的太陽,又瞧了瞧季悠之,「季大哥,你怎地不去收拾收拾,過會兒該去書院了。」

  季悠之是個教書的夫子,這事方才李可兒就跟墨涵說了。以往的這個點兒,季悠之差不多該去她家吃早膳,然後去書院了。

  墨涵見季悠之默不吭聲地點點頭,又怪異地瞅了她一眼方才離去,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要說是什麼地方,她還真是說不清楚。晃晃頭,甩去這種奇怪的感覺,她又笑著跟李可兒聊了起來。

  收拾完廂房,在李可兒的盛情相邀下,墨涵隨著李可兒去她家吃飯。

  李柯早就吃了飯去醫館蹲點兒了,李大娘窩在家裡繡花,瞅見墨涵來了,趕忙笑眯眯地迎了上來,熱情非常地讓到了屋裡。

  李大娘的年紀其實不大,也就三十六七歲。許是因為一手養大兩個孩子,過於操勞,雖然現在李柯成了村裡的大夫有了些積蓄,但李大娘早就操勞慣了,便也繼續繡花賺點小錢貼補家用。又加上古代窮苦人家的女子不知道什麼保養措施,便看上去像是四十六七的樣子。

  她定是之前就吃過了飯,將墨涵讓到屋裡,客氣了兩句,也沒打聽墨涵的來歷,就到她自己的屋裡繡花去了。

  之前跟李柯和季悠之說好了,在外就宣稱墨涵是季悠之的遠房表妹,家鄉鬧了災荒,前來投奔這個沾親帶故的表哥。這個理由最簡單,最常見,可信度也就高了些。又加上季悠之本就是三年前才到福華村的,村裡的人對季悠之的瞭解也不過就是他是個呆書生,才氣有那麼點兒,可以當個教書先生,其他便也知道的不多。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表妹便也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被大家接受了。

  李家的飯菜很簡單,一碟鹹菜,一鍋稀飯,幾個窩窩頭。墨涵卻吃得頗為開心。瞅著她像大家閨秀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其實她很好養,胃口一點兒也不刁,又偏愛鹹菜泡菜之類的東西,這會兒能夠吃到李家自家醃制的鹹菜,別提有多高興了。

  李可兒之前還怕墨涵吃不慣這些粗茶淡飯,卻沒曾想她竟吃了兩個窩窩頭,兩大碗稀飯,最重要的是把鹹菜底兒都用窩窩頭抹了個乾乾淨淨,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怕墨涵沒吃飽,李可兒方要再去鹹菜甕裡撈個鹹菜,便被腆著肚子打著飽嗝的墨涵給扯住了。墨涵摸著圓滾滾的肚子,不好意思地說道:「你們家的鹹菜太好吃了,我就多吃了點兒。」雖說她胃口確實不小,可這般吃下去,不幫著人家做點什麼就白吃白喝了這麼多,她委實過意不去,更何況是麻煩李可兒再去給她撈鹹菜吃。

  李可兒噗嗤笑了出來,她可真是沒料想細皮嫩肉的墨涵是這般不挑不撿的,甚好生養。

  正當墨涵想起身幫李可兒將飯菜收拾下去的時候,墨涵又感到一個打量的目光逡巡在她的身上。她抬頭向那源頭望去,便瞧見季悠之蹙著眉頭,纖細手指摁著右額,掙扎之色在臉上一閃而過。

  他眨眨眼,撓撓頭,一臉的不解,「我怎地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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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7 17:54: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季悠之瞅見墨涵就想到自己那件被她穿過的「新衣裳」,心下抑鬱不已。

  也莫要說他小氣,這實在是因著他自己沒多少積蓄。當個教書先生,得來的學費一部分給了李家作飯費,一部分給了村東頭張小花她們婆孫倆。

  這三年來,除了過年過節穿的那件半新不舊的衣衫,平時也就那麼兩三身衣裳換著穿。幸虧他不過是個夫子,平素也不下地幹活,衣裳穿得仔細,否則,早就補丁滿天飛,穿得花花綠綠了。

  季悠之瞅見墨涵在李家吃過飯了,想想她又以自己表妹的身份住在自己家裡,按理說,她的衣食該由他這個名義上的表哥打理。算了算他那微薄的收入,心下不由合計他得做點兒別的事情貼補家用。

  想到此處,一臉憂鬱地瞅了那個不速之客一眼,抬頭望瞭望外面高高掛起的太陽,季悠之「啊」了一聲,轉身小跑著從墨涵和李可兒的視線裡消失了。

  瞧著匆匆忙忙離開的季悠之,李可兒朝著墨涵眨巴眨巴眼,模樣頗為逗趣,「季大哥真是掛念小涵姐,真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哇。」

  墨涵欲哭無淚,這季呆子方才瞅著她的表情明明很是糾結,如果她沒有猜錯,他定是怕她以後吃他的喝他的給他添麻煩。

  她墨涵可從來沒給人添過什麼麻煩,與人相處的原則之一是禮尚往來。打算住在季悠之家裡,只是看這呆子貌似很是老實,她可以放心地在這兒住一陣子等組織中派人來尋她。而在這兒的這段日子她也沒想過要白吃白喝做個米蟲。她向來是個自食其力之人,除卻因著時空俠盜的工作常常在各個時空各朝各代中穿梭,在他們那個時空她還是一家娛樂城的幕後老闆。

  作為一個生存能力強悍的女人,墨涵認為她應該到村子裡轉轉,找點兒賺錢的活兒幹。不過,當下她要做的事就是幫可兒將碗筷收拾妥當,然後再隨她去果園裡忙些農活。

  李家分工還算精細。李大娘在家繡花,李柯作為全村唯一的大夫在醫館給病人問診,農忙的時候就回家幫李可兒忙農活,李可兒作為一個農家女可不會像大家小姐那般被關在小院裡養尊處優傷春悲秋,除卻家務活,她還得去地裡幹活。

  這個時候,莊稼正長得旺盛,還沒到秋收的時候,李可兒也就是等著莊稼地裡跟莊稼搶養分吃的野草長出來就去拔掉。她前些日子剛將野草給拾掇了一遍,這幾天也就不去莊稼地了。

  可這不代表她沒事幹。福華村幾乎家家戶戶都種了果園,以桃樹偏多。這會兒正值盛夏,桃子成熟的季節,她得去園子裡把桃子摘下來,放到兩個框子裡,挑著去周遭不種桃樹的村子裡擺攤叫賣。

  福華村靠山,山下是莊稼地,山上是果園。山上的水土好,種出來的桃子味道甘甜醇美,全然不會乾澀難吃,很是受歡迎。只需挑著擔子到周邊村鎮那麼一溜兒,喊上幾嗓子「福華村的桃子嘍——」就能引來不少愛吃桃子的人,而只要嘗上那麼一兩口,那些人便會兩眼發亮,狠狠心多買個幾兩。

  墨涵跟著李可兒一路走到山上的果園,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村裡來了個天仙般的姑娘,不到半個時辰便就傳遍了村子。

  墨涵因長成這模樣,從小到大沒少被人觀摩過,這一路上被或打量或驚豔或妒忌或不屑或友好的熱烈目光瞄來瞄去,她也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只是在李可兒笑著介紹說她是季悠之的遠房表妹時,她就客氣地說兩句「我表哥給大家添麻煩了」「以後鄰里鄰外的,大家多多照應」云云。

  每個人對同一事物的思想不同看法不同,就像她們那個時空有那麼種說法:「一百個觀眾眼裡,有一百個哈姆雷特。」墨涵認為,所有的人都是哈姆雷特,別人自然也該有不同的觀感。對於別人的想法,墨涵認為他人沒有辦法左右。既然如此,與其拿著別人的不善來懲罰自己,不若活得自在一些,以微笑視之。

  在大太陽底下走了小半個時辰,墨涵和李可兒才到得李家的果園。墨涵站在陰涼地兒一個勁兒地用袖子擦汗。這大熱天的,她還要穿著兩三層的衣裳,真是遭罪。不過,倒是防曬,太陽再毒再辣,也沒法子透過這般厚實的衣裳曬著裡面的皮膚,可是——墨涵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火辣辣的臉——沒防曬霜,這臉鐵定是要曬黑了,不只曬黑,還得曬傷,說不定還會曬破皮。

  想到這裡,一向很注重保養的墨涵便鬱悶了。等師妹沙球、諾然她們找到她時,她該不會變成包拯第二,然後被她們嘲笑了吧?

  墨涵苦哈哈的沮喪心情還沒怎麼蔓延開去,李可兒就打開果園的木門,朝著墨涵招呼道:「小涵姐,快來,我給你摘個大桃子吃。」

  李可兒將墨涵帶到一顆大桃樹下,翹著腳去夠樹上那最大最紅潤的桃子。夠了半天沒夠到,她蹦躂了幾下,想借著彈跳的時候將桃子給摘下來,卻總是沒個準頭。

  如此折騰了半刻鐘,李可兒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回頭對墨涵說:「小涵姐,你在這等著,我去搬個板凳過來。」

  墨涵還沒告訴李可兒,她可以幫忙摘下來,就瞧著李可兒小跑著奔向不遠處的小木屋。

  墨涵望瞭望那只讓李可兒忙活了半天也沒折騰下來的桃子,微微一屈膝,蹬地,向上一跳,伸手精准地將桃子摘了下來。

  腳剛一落地,就瞟見李可兒手裡端著個不大不小的凳子,站在三米外,眨巴著眼睛一臉崇拜地將她望著,「小涵姐,你真有本事,跳的可真高。」

  第一次因為跳得高被人崇拜著的墨涵破天荒地紅了臉。墨涵很是不好意思地將桃子遞給李可兒,「呶,給你。」

  李可兒笑嘻嘻地放下板凳,接過桃子,跟墨涵說了聲讓她在這兒等著,就又跑去木屋。一會兒的功夫她跑回來時,手裡的桃子已經被洗的乾乾淨淨。她把桃子遞給墨涵,「你嘗嘗,這桃子可甜嘞。」

  墨涵這才想起方才李可兒摘桃子前說的是摘個桃子給她吃,瞅著曬得臉紅撲撲、一臉汗涔涔的可兒,她心裡暖融融的,臉上那股子火辣辣的感覺也不那麼重了。她接過桃子,小口地咬了一口,嚼了兩下,清甜的桃子香味便滿布在口中,「真甜。」

  李可兒憨憨地笑了笑,將有些濕的手在裙子上擦了擦,隨手在旁邊的樹上摘了個桃子,在身上蹭了蹭就吃了起來。

  墨涵訝異地望著她,想著方才她特意跑去幫自己洗桃子,一股子窩心的感覺又充斥了她的心窩。其實,遇到時空漩渦,將她卷到此處也不錯。以前整日忙著組織中的任務,回到家中又要去處理商場上的事,難得休閒想找師姐師妹們插科打諢一番,她們卻個個忙得不可開交。這裡……真好,安靜、平和、樸實、良善……

  墨涵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一股子成熟的桃子果香味便源源不斷地湧入她的鼻子。這味道可真好聞,聞著很是舒心,香桃味道湧入鼻中時,仿若有一股力量在全身流竄,讓她覺得精力充沛了不少。唔,說起來,水果中,她還真是偏愛桃子。每次吃桃子她都開心不已。

  和李可兒每人吃了個桃子,李可兒便教墨涵摘桃子,往框裡放。

  摘桃子很簡單,無非就是用手捉住桃子,微微一擰,就摘了下來。但切記將手洗乾淨前莫要用摘桃子的手碰自己的臉或者其他地方,免得癢癢。

  墨涵剛開始摘桃子便犯了這個大忌。腦袋上的汗流下來,她下意識地便用右手擦汗。擦過汗的臉因沾了些桃毛,便癢癢的緊。

  她一個勁地用摘桃子的右手撓癢癢,不小心就將右臉頰給撓紅了。自己還不自知,撓兩下便去摘幾個桃子,癢癢了就再撓兩下。如此這般,一直到把兩個竹筐裝滿了,她才發覺自己的右半邊臉火辣辣地疼。

  摘桃子的時候,李可兒相當投入,也沒瞧墨涵。等裝滿框子,她停下來歇歇,回頭一望,才發現墨涵的右臉頰又紅又腫,情況頗為嚴重。

  李可兒「啊!」了一聲,墨涵「啊?」了一聲,都怔怔地站在原地愣神了。

  火辣辣的右臉頰上突地多出一條濕濕涼涼的帕子正在輕輕地來回擦拭,節奏不緊不慢,墨涵頓時舒服了不少。

  好奇地側頭望去,只見季悠之緊抿著薄唇,秀眉微蹙,幽黑的眼睛極為認真地瞅著她的臉。

  果園裡鳥鳴蟲唧,桃香飄飄,微風吹過,拂起季悠之鬢邊的一縷青絲。

  墨涵燥熱的身體驀然靜了下來,很是享受般地瞅著面前這個不說話時頗為俊雅的男子。

  當鳥蟲們以為就要如此靜寂下去直到天黑時,李可兒清脆的聲音打破了這越發曖昧的氣氛,「季大哥怎的來果園了?」

  季悠之恰巧在此時停下手上的動作,盯著墨涵的臉瞅了會兒,確定那臉正在慢慢消腫,便抬起頭來瞧向李可兒,「下了課堂,聽說你們在摘桃子,」說到此處,他有意無意地瞄了墨涵一眼,「我便過來瞧瞧是否需要幫忙。」

  李可兒咧著嘴,笑道:「不用不用,小涵姐幫我摘了半天桃子,臉都給桃毛癢癢壞了,季大哥快帶墨涵姐回去吧,一會兒我把這兩框桃子賣了去。」

  季悠之也沒多說什麼,走向木屋,拿了扁擔回來,將那兩框桃子挑上,「走吧,我與你一同賣桃子去。」

  李可兒歡呼一聲,雀躍地跑到墨涵身邊,「今天的桃子可要一搶而空嘍~」見墨涵詫異地瞅瞅季悠之身上的擔子,又不解地看向自己,李可兒調皮地眨巴眨巴眼,「鄰村中意季大哥的姑娘多著呢,每回季大哥幫我賣桃子,這桃子都好賣得緊。」

  墨涵恍然。

  農村裡的小夥子大都是粗野村夫,季悠之這儒雅俊逸的模樣可不正成了思春的小姑娘的首選對象?

  漬漬,沒想到憨憨傻傻的季呆子的桃花運還蠻旺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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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7 17:55: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季悠之挑著兩筐桃子,李可兒蹦蹦跳跳地跟在季悠之的旁邊,墨涵則落在可兒的旁邊。她一會兒側頭跟李可兒嘮兩句嗑,一會兒東張西望地瞄著周遭的光景。

  盛夏的果園裡果子大都實實在在地掛在枝杈上,紅的綠的黃的就跟他們那個時代的紅綠燈一般,瞅著頗為誘人。福華村山上的果園裡除了桃子,有人還種了蘋果、梨子、杏子,還有其他一些墨涵不太清楚的果子。莊稼地裡玉米稈子有一個多人高,胖墩墩的玉米棒子抱著稈子,仿佛知道它們即將分離的命運,正在依依惜別。花生葉子黑綠黑綠的,似乎離出土的日子也沒差多久。

  墨涵的老家是她們那個時空中華大國北方的一個農村。村裡也種了這些果樹和莊稼。小時候,她隨著姥姥還下過莊稼地,掰過玉米,拔過花生。姥姥家還有一個小果園,也有桃子、蘋果、杏子、梨子,只是姥姥怕桃子的毛刺撓著她,就沒讓她摘。這也就使得只有那麼些模糊農村記憶的墨涵在摘桃子的時候沒有注意到該躲著避著那些讓人抓狂的桃毛。

  墨涵摸摸右臉頰,又忽地想起方才季悠之給她擦臉時一副極為認真仔細的模樣,便下意識地瞟向與她隔著李可兒、走在側前方的季悠之。

  他眉目清雋,眼睛專心地瞅著前方,被曬成古銅色的臉上汗涔涔的,淡紅色的唇緊緊地抿著。墨涵心想,這呆子不說話的時候還頗有那麼股子冷峻的氣質。這一說話嘛……實在讓人有堵住他的嘴的衝動。

  走在側前方的季悠之突地出了聲:「你一直瞅著我幹嘛?」

  墨涵囧了,她偷看人家被抓包了?

  墨涵趕忙轉頭瞅著正前方,裝作不知道季悠之是在跟她說話,心底卻是一突一突地七上八下。

  李可兒聽到季悠之忽然冒出這麼句話來,一時摸不著頭腦,「季大哥可是在說可兒?我剛才可沒瞧你。哎?這小道上就咱仨,不是說我,季大哥莫非是在說小涵姐?」一邊說著,李可兒轉頭看向墨涵,眼睛天真地一眨一眨地,反倒讓墨涵有些不自在,「小涵姐可是看上季大哥了?」她這話一出,墨涵差點兒一個趔趄栽地上去。這還不算,李可兒又興奮地拍了兩下巴掌,「我就說嘛,你們這是豬肉配土豆,般配得緊。」

  這下,墨涵一個不小心踩了塊小石頭,「唉吆」一聲,歪了歪身子。

  李可兒瞧見了,趕忙來扶,嘴上還念念叨叨地,「看把小涵姐給激動的,都樂得走不穩了。」還不待墨涵解釋她是踩到了石頭,李可兒「哎呀」大驚道:「小涵姐,你的腳可是崴了?季大哥,季大哥,」她朝回頭瞅他們的季悠之招招手,「你快放下擔子,我來挑。小涵姐的腳給崴了,你背著她。」

  墨涵一聽,這可了得。這小丫頭擺明瞭是在撮合她和季悠之。可季悠之對她愛理不理的,而她自己對他也沒那意思?這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他們倆認識還不到一天,八字還沒一撇,這丫頭就兀自做起了紅娘。

  墨涵哭笑不得,「我……嘶……」她被李可兒暗地裡掐了一把胳膊上的嫩肉。

  李可兒背對著季悠之使勁兒朝墨涵擠眉弄眼的,模樣好不有趣。

  墨涵怕她再辯白兩句,李可兒會再掐她,便就閉上了嘴巴,求救似地瞟向季悠之,只盼此時他能稍稍聰明些,能夠辨別真假,莫要著了小丫頭的道兒。

  季悠之放下擔子,朝她倆回走兩步,眼睛在她們身上審視著,臉上沒什麼別的表情,讓墨涵猜不透他到底是信了可兒的話,還是沒信。

  他問墨涵:「可還能走?」

  墨涵正要點頭,就被李可兒掐了胳膊一下。她倒吸口涼氣,勉強扯開一抹苦不拉幾的笑,「疼得厲害,沒法走路了。」她是真疼,只是疼的地兒卻是在胳膊上。小丫頭很會挑肉擰,專撿她胳膊根上最嫩的肉。

  瞅著她的苦瓜臉,季悠之卻是莫名地扯了扯嘴角,似是在強忍著笑意。他哪能看不出來是李可兒故意整的這麼一齣戲,可瞅見墨涵吃癟,心裡就覺得舒暢。他轉過身去,蹲在墨涵身前,「上來吧,到下個村還有一裡地。」言下之意是,他就背她到村口。

  墨涵很想拒絕,李可兒卻是笑眯眯地瞪著她,手指還停在她的胳膊根附近一抖一抖的,威脅她。這丫頭就等她爬上季悠之的脊背呢。無奈之下,腿腳利索的墨涵只得委委屈屈地裝成殘廢趴在季悠之的背上,思附良久,她的胳膊才猶猶豫豫地攀上季悠之的脖子。

  李可兒瞅著這豬肉燉土豆材料齊全了,便覺得甚是圓滿。她一蹦一跳地跑到前面,挑起擔子,回頭曖昧地對著墨涵擠眼睛,害得墨涵不好意思地將頭埋在季悠之的背上,她才意猶未盡地回頭,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挑著擔子往前走。

  照理說,一家大型娛樂城背後的老闆不該這般保守,又不是沒見過男人,也不是沒跟師兄弟們打鬧過。可墨涵就是不想跟季悠之有一星半點兒的肌膚接觸。這許是因為她方到這裡就光溜溜地從他的床上醒來,認為他怎麼著也看到了一點點她赤裸的身體,心下便覺得他碰觸她有點兒彆扭。

  變成人肉代步工具的季悠之能感受到背上這小女子的僵硬,覺得她的表現與她的長相似乎差池頗大,有待進一步觀察,心下為有了新的樂趣手舞足蹈,面上卻平靜得很,只是嘴角隱隱上揚。

  就這麼著,一丫頭挑擔子,一男子背姑娘,一姑娘被男子背,這一行三人便到了華普村村口。

  季悠之瞧見村碑,便蹲下身來,還沒等他讓他身上的姑娘下來,那墨姑娘便刺啦一下子避瘟疫一般滑下了他的背,一個跳躍就離他三步遠。

  背上突然空了,身上的擔子輕鬆了,季悠之的心卻驀然有了些麼不舒服。他身上又沒什麼怪病,她幹嘛這般嫌棄他?唔,不過,這也好,她嫌棄的是他,又不是他。

  墨涵離了季悠之的背,渾身仍是不甚舒服,躲開三步遠,覺得身前還是有他背部的溫度在徘徊,她便又裝作無意地向一邊挪了挪,偷偷地瞄了季悠之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便嘚嘚地跑到李可兒旁邊,沒話找話道:「華普村?花圃……」墨涵拿鼻子嗅了嗅,「好香……這村子不是種了很多花吧?」

  李可兒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樂呵呵道:「小涵姐可說對了。這村子就是以種花賣花為生的。」

  聽李可兒這麼一說,又聽她介紹了華普村村名的由來,墨涵嘴角不由抽了兩抽。這華普村的創村之人還真是大俗大雅,懶得要命。

  話說,當年有一個姓花名穀的愛花之人來到此處,大手一揮,就看中了這塊風水寶地,和自家老婆一商量,便種起了花。他種的花是又香又豔,引得周遭幾個零散村落的百姓閒暇時都跑來這兒賞花。有些人因著被這些花給勾去了魂,便乾脆將家也搬來此處。就這麼著,這裡的人慢慢多了起來。那個花谷瞅著自己的鄰居越來越多,覺得人口差不多也能成個村子了,就召開集體大會,商量建村事宜。毫無疑問的,按照先來後到的原則,花谷成了村長。他到縣城裡申請村名註冊時,人家問他這村子的名字,他瞅著不遠處的花圃大筆一揮,就在申請書上寫上「華普村」三個大字。按照他的說法就是,「花圃」之名未免俗了些,不若取諧音華普,繁華不普通,名字好記好聽好寓意……

  聽完了華普村的來歷,他們也進了村子。這村裡家家戶戶的門口果然都種滿了花。或直接種在門前的花圃裡,或栽在花盆中,姹紫嫣紅,好不漂亮。

  這時候大概申時一刻,正是大家午休過後起來忙活的時間。方才他們三人頂著大太陽走了這麼多路,又熱又渴。尋了個陰涼角落放下擔子,李可兒拿出水囊遞給墨涵,讓她先喝。

  墨涵有些不好意思。她明明沒做什麼事,卻總是占儘先機。李可兒忙活了半天,季悠之又背著她走了一大半路,該先喝水的人是他們才是。

  她將水囊又遞給李可兒說:「你先喝,我先歇歇腳,過會兒再喝。」

  李可兒也實在,沒跟她再膩膩歪歪地讓來讓去,打開瓶塞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囊裡的水清涼甘甜,一喝下肚子便就解了些暑氣。她喝完又將水囊遞給墨涵,墨涵再遞給季悠之。站在一邊歇涼的季悠之瞅著將水囊又讓給自己的墨涵,嘴角微微挑了挑,接過水囊,擰開塞子,將囊口送到墨涵嘴邊,「喝吧,都渴得跟要翻白肚皮的死魚似的了,還讓來讓去的。」

  墨涵無語凝噎,狠狠地瞪了季悠之一眼,接過水囊,不客氣地喝了幾大口。這呆子給她的感覺和早上很是不同。早上呆兮兮的,一副好欺負的模樣,這會兒說出口的話卻噎死人,氣質也冷峻了不少。莫非季呆子有起床氣?這起床氣還是如此地與眾不同,讓他那時看著傻乎乎的?

  如此思量著解了渴,墨涵將塞子塞回去,沒理睬季悠之,就將水囊還給了李可兒。

  方才季悠之調侃墨涵時,李可兒在一旁可看得仔細。認識季大哥三年了,她還沒見過他對誰說話用這種調調呢。她哥曾跟他說過,有時候男子也會因著不會表達自己的心意,鬧些彆扭,對著喜歡的人百般刁難。她瞅著季大哥對上墨涵姐時似乎就有這麼點兒彆扭的味道。看來,這豬肉燉土豆還真是能成。

  李可兒一邊自得其樂的胡思亂想,扯著尚且沒譜的鴛鴦譜,一邊將水囊遞給季悠之。而那兩個被YY的當事人卻是清風朗月思想純正得緊。

  正當季悠之喝完水,將水囊還給李可兒之後,華普村的村口來了幾個官兵打扮的人,一邊吆喝著一邊敲鑼打鼓地引來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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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7 17:55: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桃子還沒開始賣,就有熱鬧看,李可兒的眼睛亮晶晶的,表示,她很興奮,覺得今天來華普村真是來對了。

  墨涵卻是拉了拉想拋下桃子去湊熱鬧的李可兒,在她的疑惑下將她拉到了角落裡,「在這塊陰涼地兒看光景,不是更舒服?」看那些官差曬著大太陽跑到這村子裡來,臉上都是不耐的神色。萬一不小心出點兒狀況,衝撞了他們,可就不好收場了。

  李可兒瞅著外面的大太陽,覺得墨涵的話很有道理,便從一邊搬了塊石頭,自己站了上去,翹著腳瞄著那邊的情景。

  季悠之斜斜地靠在牆上,雙手抱胸,眯著眼打量著墨涵。方才她說那句話,明顯是怕李可兒被捲進什麼事兒去,卻是沒說破,換了個法子打消可兒去湊熱鬧的念頭,看來倒是不笨。那些官差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即便是想來華普村買花,一般也不會挑這個差不多眾人都在的點兒。何況,華普村都是定時定量往縣官家裡送花的,自然也不需要他們特意跑這一趟。這會兒來,怕還真是有什麼事。

  官差們敲鑼打鼓地引來許多人,大夥都不明就裡地瞅著這些稀客。老村長急急忙忙從家裡趕來,見了官差,忙上前拱手行禮,客氣地寒暄道:「幾位官爺辛苦了辛苦了,有啥事,先去小老兒家喝杯茶再吩咐小老兒去做便是了。」

  那領頭的官差用袖子一抹額頭上的汗,拍了拍那村長的肩,「花老頭,以後你家閨女受了寵,可別忘了照應照應咱們這些兄弟啊。」

  村長額頭上的紋路更深了,雙眉間的川字緊得都能埋死一隻蒼蠅,「官爺此話怎講?小老兒那閨女咋了?」

  那官差哈哈一笑,瞅著花村長就跟瞅著被天上掉下來的五百萬兩銀子砸中的幸運兒一般,「您老的閨女長得這麼漂亮,送進宮去,一準能封個嬪啊妃啊什麼的,您老以後可就發達了,不用在這兒種花了。」

  花村長的眼睛呆了。

  村裡來湊熱鬧的人也呆了。

  李可兒拽拽墨涵的袖子,不解地問道:「小涵姐,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啊?花珺姐姐要去哪兒?」

  墨涵把李可兒又向牆角拉了拉,將她擋在自己身後。而她自己這會兒卻是忘了自己長得比這些村子裡的姑娘要漂亮許多許多。墨涵小聲地對李可兒說道:「待會兒要是那些官差們問你什麼事兒,你就什麼話都別說,咧著嘴對他笑就行了。聽到了嗎?」這些人來華普村,也定會去福華村,不知道他們會將什麼年齡的女子挑揀進宮,以防萬一,先讓可兒過了這一小關再說。可兒長得很是清秀,她們方才在福華村裡走過,她也沒見幾個女子比可兒好看。若是福華村要選人入宮,可兒怕是逃不過。

  在他們身後的季悠之沒有說話,安靜地站在那裡,瞅著墨涵保護李可兒的這番動作,微微蹙著眉頭。這蠢女人不是沒意識到自己比可兒還要美上許多吧?

  他默不吭聲地走到一個花圃前,蹲下身來抓了一把花下那濕濕的泥土,然後走回墨涵身前,在她詫異的目光下,將那些泥巴抹在她的臉上。

  墨涵雖然惱他這般作為,卻是明白他的意思。她今日剛來到這個時空,一直堅信組織中會有人來救她,她早晚是會離開這裡的,所以也沒在意自己的事。經季悠之這麼一提醒,她倒是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安穩穩地在村子裡等救援可是比被選入宮中勾心鬥角舒服得多。

  李可兒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可她的小涵姐讓她待會兒傻笑,她照做就是了。這會兒看著季悠之用泥巴把墨涵的臉弄髒了,她就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太好的事在發生或者即將發生。

  李可兒緊張地抓了抓墨涵的手,墨涵頂著張大花臉,轉頭咧開大白牙朝她笑著,並回握住她的手,「沒事的,天塌下來,你季大哥頂著呢。」

  李可兒心裡踏實了些,也笑了,模樣甚是可愛。

  都說無巧不成書,李可兒這甜膩膩的笑好巧不巧地被一個官差瞅見了。那官差上前對著帶頭的咕噥了幾句,那帶頭的人便往墨涵他們這邊看過來了。

  墨涵心臟咯噔一下,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瞅著大踏步走過來的官差,她暗中捏了捏李可兒的手,小聲叮囑:「傻笑,不要說話。」

  季悠之冷漠地瞅著走過來的官差,握緊了拳頭。

  官差走到近前,笑呵呵地看著李可兒,「這丫頭長得水靈,多大了啊?」

  墨涵又捏了捏她的手。李可兒便嘿嘿傻笑起來,模樣憨厚乖巧,卻又憨厚得過了些。

  就在這官差盯著李可兒覺得她似乎過於傻氣之時,墨涵豪著大而粗的嗓門吸引他的注意,「官爺是要挑選姑娘入宮嗎?」

  那官差「嘶」了一聲,向與墨涵相反的一邊歪了歪腦袋,用手揉著耳朵,「這誰家的婆娘,嗓門也忒大了。」

  墨涵大大咧咧地用手搓了搓鼻子,硬是給弄出點兒黏黏膩膩的東西來。見官差嫌棄地又向那邊走了兩步,她不管不顧地繼續大著嗓門道:「俺是丫頭的幹姐姐,今年十八歲,還沒嫁人,俺整日整日地都想著進那金燦燦的皇宮望望,官爺可是來帶俺們姐妹去的?」

  「就你髒不拉幾、嗓門跟牛拉車似的,還想進宮伺候皇上?」這官差的話一落地,身後便響起稀稀落落的笑聲。

  「俺可是福華村裡的一枝花,他們都說俺是全村最俊的姑娘。」她聽可兒說過,福華村是基陵縣最偏僻的村落,官差們從來沒去過。平時往縣上送水果運稅糧的也都是大老爺們去,他們福華村裡出過村子的姑娘也就到這幾個相隔幾裡地的村子裡賣賣水果而已。

  領頭官差一副不敢恭維的模樣,嫌棄地瞟了墨涵一眼,轉身往回走。一邊走,他還一邊嘟囔著:「幸好還沒去福華村,要不就白跑一趟了。」聲音不大,其他人聽不到,耳力不錯的墨涵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扮醜讓那官差注意自己,沒成想還順帶救了整個村的姑娘。這戲演得可真值。

  那官差踢踢拉拉地走回去,大聲向已經恢復神智,卻一臉悲苦的村民們宣佈道:「凡年滿十五歲,不超過十八歲,尚未婚嫁的女子明個兒都去縣衙集合。」

  哀嚎聲四起,官差們卻是在這片悲苦聲中去那一臉苦大仇深的花村長家中喝茶聊天插科打諢了。

  墨涵聽到那年齡限制,也放下心來。最起碼,李可兒今年是安全的。只需回去讓李柯給她琢磨樁親事,待及笄時出嫁,也便不用一輩子待在那吃人的牢籠裡了。

  出了這麼樁事,這桃子也沒法賣了。季悠之挑上擔子,剛想帶著墨涵和李可兒回福華村,一個姑娘便提著裙擺跑了過來。

  那姑娘不是別人,正是花村長的閨女花珺。

  花珺長得的確漂亮。杏核大眼,微翹的鼻子,嘴唇嬌嬌豔豔,臉蛋白白嫩嫩,一點兒也不似他們村大多數姑娘那般黑裡透著紅。

  花珺跑到季悠之面前,眼睛濕漉漉的還掛著一泡淚,「季先生,您救救花珺吧。」

  季悠之表情平靜地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花珺不想進宮伺候老皇帝,您救救花珺吧。」淚珠落下,我見猶憐,說著還撲通跪在了地上。

  李可兒瞅瞅季悠之,又瞅瞅花珺,鬧不清楚她進宮和季悠之有何關係。墨涵卻很是瞭解她何故有這樣的舉動。不過就是讓季悠之娶她為妻,免了她進宮的名額。她很可憐這女子,卻也沒法子幫她。畢竟娶不娶她是季悠之自己的事,她認識他還不到一天,跟他不熟。

  季悠之垂著眼俯視著哭得梨花帶雨的花珺,面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季某一介窮酸書生配不上姑娘,何況……」在花珺抬頭看他之時,他有意無意地瞟了墨涵一眼,「季某早已有了指腹為婚的未婚妻。聖人雲,發達莫忘糟糠妻。季某尚未有所成就,更是不能將未婚妻子放在一邊而娶姑娘了。」

  花珺大哭。原來這季先生早已跟人定了娃娃親,怪不得他不近女色。可……她怎麼辦呢?總不能隨便在村裡找個人嫁了吧?那未免也太委屈自己了。她花珺不幹。

  季悠之沒再搭理她,徑直挑起擔子,率先邁向村口。墨涵瞅著這場短劇的男豬腳都走了,戲散曲終,她們這兩個看戲的自然也該落跑了,便拉著還沒弄清楚原由的李可兒去追季悠之。

  行至半路,李可兒忽地一拍掌,「原來小涵姐是季大哥的未婚妻子,小涵姐是來尋季大哥完婚的啊。」

  墨涵一個踉蹌,差點兒摔了個狗□。她哀怨地瞪了一眼埋下顆地雷就跟沒事人一般走在身側的季悠之,側頭跟李可兒解釋著:「不是,不是,我不是季悠……表哥的未婚妻,我就是他的遠房表妹。」

  「不都說表哥表妹一家親麼?」李可兒瞪著大眼睛不恥上問。

  墨涵點頭又搖頭,「親戚歸親戚,和男女感情搭不上邊兒。何況,近親不能成親,要不將來生出來的孩子多半非傻即癡。」

  李可兒皺著小眉頭,「可小涵姐不是季大哥的遠房表妹嗎?又不是近親。」她有時是反應慢點兒,可不表示她李可兒真傻。

  墨涵望瞭望天。先前怎麼不謊稱自己就是季悠之的近親表妹?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於是,墨大小姐狡辯道:「遠親也是親戚,遠房表妹也是表妹。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不能成親。」

  「歪理。」旁邊涼涼地飄來這麼一句話,將墨涵噎了一下。

  墨涵又回頭狠狠地瞪了季悠之一眼,心道,她晚上再收拾這個罪魁禍首,便又轉頭跟李可兒說道:「可兒,記住了。為了下一代著想,一定不要嫁給自己的表哥表弟哥哥弟弟什麼的。」

  李可兒不甚明白,卻是感覺墨涵沒有忽悠她。她點點頭,又搖搖頭,「可兒沒有表哥表弟,不過可兒清楚了。」她堅定地瞅著墨涵,「可兒不能嫁給自己的哥哥李柯,小涵姐卻是可以嫁給季大哥的。」

  墨涵要噴血了,這丫頭怎麼把話又繞回來了。她的婚姻基礎教育明明講得很明確嘛,可兒咋就沒聽進去呢。

  看似雲淡風輕地挑著擔子優哉遊哉地事不關己地走著的季悠之因著瞟見墨涵吃癟的模樣,心情很好地微微翹起了唇角。

  李可兒很好心的地為墨涵解惑:「小涵姐說的似乎有那麼點兒道理,」墨涵趕忙點點頭,「不過,我瞅著小涵姐和季大哥還是跟土豆豬頭一樣般配,所以,只要般配,表哥表妹也是可以成親的。」

  墨涵摔那兒去了。

  方才,一條小水溝適時地出現在墨涵的前方,她沒看路,又被李可兒驚悚的話給嚇著了,一腳踩在水溝裡,沒站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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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回到李可兒家時已近傍晚。他們三人只吃了早飯,午飯是在去華普村的路上以桃子為食解決的。來回走了這麼多路,這會兒三人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李可兒洗了一盆桃子,放在桌子上讓墨涵和季悠之墊墊肚子,自己則忙活著去張羅晚飯了。

  墨涵不怎麼會做飯,便也沒跟李可兒客氣,坐在一個小板凳上,隨便撿起顆桃子就啃著。

  小屋裡靜悄悄的,除卻她啃桃子的嘎嘣嘎嘣噗嗤噗嗤聲就沒有什麼聲音了。墨涵疑惑,想這季悠之怎的不吭聲或者不吃桃子?她偷偷瞄了眼季悠之,只瞅見他閉著眼睛,右手拄著下巴,一臉的疲態。墨涵心道,百無一用是書生,走了這麼段路,人家可兒小姑娘還活蹦亂跳的呢,他就倒下了。缺乏鍛煉,缺乏鍛煉啊……

  「你又偷看我作甚?」閉目養神的季書生忽然出聲,嚇了墨涵一跳。她一口桃肉卡在嗓子眼裡,沒拿桃子的那只手使勁地拍著自己的胸口,臉蛋紅撲撲、眼睛淚汪汪地控訴著某人的惡行。

  季悠之嗤笑一聲,閉著眼睛說著風涼話,「跟八輩子沒吃過桃子似的。」他緩緩睜開眼睛,那裡面滿滿的都是嘲諷,「不花錢的桃子吃著就是舒坦,嗯?」

  墨涵一怔,死死地瞪著他,拍了一會兒,總算將那塊桃肉拍了下去。她默不吭聲地將那半顆桃子吃下去,只覺得方才還甜甜的桃子,現在卻艱澀得難以下嚥。吃完桃子,墨涵便沉默地看著他,不聲不響的。

  季悠之瞅著一臉肅然地看著自己的墨涵,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過分了,但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沒法子收回來,他也不想收回,便就裝作沒事人一般將眼睛從墨涵的方向移開。

  墨涵知道自己白吃白喝白住人家的都不對,季悠之沒欠她什麼,李家更與她非親非故的。這一天來,季悠之的沉默、李家的熱情便就讓她昏了頭以為自己就是這村子裡的人,對外說她是季悠之的表妹還真當自己是他表妹了,李可兒喊她姐姐,她還真以可兒的姐姐自居了。如此地恬不知恥,可不是她墨涵能做的出來的。

  墨涵深吸了口氣,緩了緩自己心口上堵著的憋悶,說:「現在我身無分文,以後定當將欠你的、欠李家的都補給你們。」

  季悠之嘴唇動了動,他知道方才自己的話傷著墨涵了,聽她說這話,他又想將那話收回來了。可……

  墨涵又繼續說道:「我還沒想到什麼賺錢的法子。在我能夠養活自己之前,也只得賴著你了。」墨涵停頓了一會兒,看著面前的桃子,「雖說我好多事都不會做,但我會學。以後我會幫你將家裡打理好,幫可兒忙地裡的活兒,幫她摘桃子賣桃子。嗯……我多少還會點兒醫術,以後可兒不忙時我就去幫李柯的忙……你看,還行嗎?」

  季悠之聽墨涵說完這些話,心裡的悔意早就氾濫成災了,很是不好受。他強忍著跟她道歉的衝動,閉上眼睛點點頭。看來,他和她八字不合,不應該與她有太多接觸。季呆子的事就讓他自己解決吧。他何必強出頭,讓大家都不好過?

  墨涵瞅著季悠之點頭之後,眉頭越擰越緊,很是痛苦的模樣。可不過一會兒,他的神情便恢復平靜。

  季悠之睜開眼睛,打眼瞧見墨涵嚇了一跳,「墨姑娘怎地這般看著在下?」瞅著墨涵的表情出現疑惑,他也學著墨涵的樣子皺起眉頭,摸著自己的臉,「在下的臉上可是有什麼髒東西?」墨涵搖頭,季悠之正色道:「既然沒有東西,墨姑娘這般目不轉睛地看著在下,若是被他人瞧去可是會說墨姑娘在肖想在下,對姑娘的名聲不好的。」

  墨涵伸手附上季悠之的額頭,季悠之的臉立刻紅得跟煮熟的螃蟹似的,「墨姑娘,男女授受不親……」

  沒發燒啊,他怎麼跟換了個人似的。

  過了兩刻鐘,李可兒做好飯,李柯也從醫館回來了,叫上李大娘,五個人一邊聊著天一邊說著今天經歷的事兒。李可兒將今天在華普村的見聞說了個徹底,李柯和李大娘聽聞心中都嚇了一跳,直慶倖李可兒尚未及笄。李可兒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李柯便一拍桌子,憤憤道:「那皇帝老兒的孫子都和可兒差不多大了,他竟還恬不知恥地到處張羅小姑娘。」

  李大娘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探頭探腦地朝外張望著,「這話可不能亂說,被人聽到會出事的。」

  季悠之放下筷子,一本正經地對李柯說道:「阿柯這話說的未免有些不忠了。聖上日理萬機將景朝治理得國泰民安,想尋幾個人說說話解解悶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況,指不定他選秀進宮,卻是給皇子皇孫們選夫人呢。」

  「放屁!」李柯一拍桌子,嗓門又大了些,李可兒忙拽著他的胳膊防止他發飆,「你這書呆子真是讀書讀傻了。像咱們這等窮鄉旮旯裡出來的閨女,那皇帝老兒能正兒八經地給他的兒子孫子當媳婦兒?搞不好睡上一兩晚就任她們在深宮裡自生自滅了。即便給了他的兒子孫子,也不過是暖床的丫鬟,頂多當個通房的丫頭小妾什麼的。」

  「阿柯,注意言辭。」季悠之一臉的不敢苟同,「聖上英明,並非你說的那種胡作非為之人。」

  李柯不屑地道:「你又知道了?整天讀那些亂七八糟的聖賢書,腦子都木了。」

  季悠之也來脾氣了,「反正聖上不是你說的這般不堪。」站起身,抬起腳便往外走。

  李可兒忙上去拉季悠之,「季大哥,我哥說話就這樣,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季悠之氣來得慢,走得倒快,歎了口氣,轉身沖依舊氣呼呼的李柯道:「這大肆選人入宮對好些姑娘的確不是幸事,方才你說的也對。貧苦人家的姑娘去了那些富貴人家確實不如嫁給個普通人家舒心。」

  李柯聽季悠之有些贊同自己說的話了,也沒方才說話那麼沖了,便冷哼一聲,拾起筷子繼續扒飯。

  從頭到尾,墨涵都默不吭聲地在一旁瞅著。她是外來人,來這個時代還不到一天,自然沒有發言權。讀書人對施行仁政的皇帝有些崇拜也是理所應當的,只是沒成想季悠之如此尊崇景朝的君主。

  幾個人吃飽飯,墨涵幫著可兒將碗筷拾掇下去,洗刷完好,便隨著季悠之回家。到得季悠之家,詢問了季悠之如何燒水,她便走到院子裡的水井旁,瞅著轆轤,不知該從何下手。

  小時候在姥姥家也見過這種打水的轆轤,不過只是停留在見過的層面,她可從來沒著手用這東西打過水。

  墨涵回頭瞅瞅季悠之的院落,想去喊他幫忙,可想起傍晚他那嘲弄的模樣,心下便一陣不舒服。咬了咬牙,她挽起袖子,將木桶拴在垂釣的繩子上,一手握著轆轤的把手,一手拎著木桶。試探著將木桶對準井口,鬆開手,另一隻手便緩緩地轉動把手將木桶緩緩地向下送。聽著木桶嘩啦啦地觸到了井裡的水時,墨涵已是汗流浹背。這裡盛夏的晚上只要不是憋著雨下不下來就還算涼快,墨涵出了一身汗全都是因不會用轆轤打水,費了不少多餘的力氣才把木桶送下去的緣故。

  墨涵籲了口氣,瞅著繩子想著該如何才能將井水裝進木桶裡,思索片刻,她試探著用那只閑著的手握住吊著木桶的繩子,左右搖晃著,讓木桶晃動井水,使水動起來,借著運動的慣性進到木桶裡。

  這法子確實好用,墨涵豎著耳朵聽到木桶裡的水似乎差不多滿了時,就將那只擺弄繩子的手放到轆轤的把手上,雙手並用地一圈一圈地挽起繩子。剛開始時,繩子纏幾圈,就纏到轆轤邊上去了,一副要脫離大部隊的模樣。墨涵費了好大的勁兒,用一隻手握著轆轤把手,另一隻手抓著繩子,才勉強把這桶水給挽上來。

  看著桶裡的水,墨涵開心地笑了。

  把拴在木桶提手上的繩子解下來,墨涵提起水桶,走到廚房。尋到廚房的小燭臺點燃,借著微弱的光,墨涵將水倒進鍋裡,又跑到井邊打了幾桶水,將鍋給灌滿。然後去柴房裡抱了捆柴火過去,將柴火放在鍋底裡,留出些空隙,尋到火摺子點燃,將火摺子放到鍋底中的柴火下面,讓火摺子的火苗慢慢地點燃那些柴火。拉動風箱把手,慢慢地將火苗變大。屋外面沒什麼風,這火不好燒,木柴上的煙從鍋底裡湧出來,熏得墨涵一個勁兒地咳嗽。

  方才墨涵還為自己用野炊的經驗將鍋底裡的柴給點燃了而自豪著呢,卻是不知道這不怎麼透風的廚房裡還會積聚煙霧。

  墨涵一手捂著鼻子,眯縫著被煙嗆得淚水滾滾的眼睛,另一隻手很是堅持地拉動著風箱。

  季悠之回到家後到書房裡看了會兒書,天氣有些熱,他看書看得有點悶了,就想出來走兩步溜溜自己。剛邁出書房,就瞅見廚房裡濃煙滾滾一個勁兒地往外冒。他大驚,趕忙往那邊跑。跑到門口,被一股子煙給嗆了個正著,咳嗽不止,一泡淚也就那麼理所當然地掛在眼角。他一邊流著眼淚鼻涕,一邊沖進煙霧中,以為是廚房失火了,驀然瞧見濃煙中捂著鼻子還拉風箱把手的墨涵,就十分的不理解,「你……咳咳,墨姑娘可是想把在下的家給燒掉?」

  聽見說話聲,墨涵眯著紅紅的眼睛回頭,因著捂住鼻子和嘴,說出來的話也就甕聲甕氣的,「我燒洗澡水呢。」

  沒成想她是想燒熱水,夏季用涼水沖澡的季悠之便鬱悶了,「墨姑娘,還是我來燒吧。」說著就一把將墨涵給拉了起來,也不理她的掙扎,一股腦將她推出門去,「我怕墨姑娘把在下這三間屋子給燒沒了。」他可是好不容易從南山山谷裡伐了這些竹子回來蓋了這麼幾間素雅別致的竹屋,要是真給她燒壞了,可得抱著屋子的遺骸哭死了。

  墨涵本想堅持自己燒水的,可季悠之臉上憤恨擔心的表情卻是讓她止了步子。就在這裡瞅著他怎麼燒火吧,學會了,下一次就可以自己燒了。

  可……為什麼這煙越發大了?

  季悠之受不了煙薰火燎的,捂著鼻子咳嗽著跑出來,「我去尋可兒來。」

  墨涵瞧著倉惶奔竄離去的季悠之,無語凝噎。原來季悠之也和她一般不會做這些事啊。想起他整日在李家吃飯,便也清楚了他在做飯燒火方面的實力。

  不消一會兒,李可兒提著裙子跑來了,瞅見墨涵窩在廚房門口,她拍著前胸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季大哥說小涵姐想把他的房子給燒了,還說小涵姐現在在火堆裡呢,我就以為小涵姐出事了。還好還好,沒事沒事。」

  墨涵狠狠地瞪了一眼隨後趕來的季悠之,竟敢在李氏兄妹面前編排誹謗她,還真當她墨涵是軟柿子可以隨便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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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李柯也跟著李可兒過來了,在李可兒燒水的期間就跟墨涵插科打諢套近乎。墨涵一邊分心瞧著李可兒拉風箱燒水,一邊記住步驟技巧,一邊應付著李柯。趁著李柯在這兒,她就主動跟他說,若是他那邊忙不過來,可以喊她去幫忙,當即樂得李柯直點頭。

  李可兒只是擺弄了一會兒就將廚房的煙給淨化沒了。墨涵在一旁瞅著,學了個七七八八,覺得自己下次再燒水就大概不會出這種烏龍狀況了。

  李氏兄妹走後,墨涵決定好好跟季悠之再溝通溝通。

  洗了個澡,她換了身乾爽的衣服,敲開季悠之的門。

  打開門,季悠之手握著一本書,瞅著外面的墨涵,「墨姑娘可是有事?」顯然瞧見墨涵,季悠之很是抑鬱。因為這不僅讓他想到他的新衣裳,還讓他想起她想點火燒了他的家。姑娘家家的,卻是如此危險。住在他家真是讓他有些提心吊膽。

  「你不讓我進去坐著喝杯水再說?」墨涵叉腰。

  季悠之眉頭又蹙了起來,一臉的防備,「男女授受不親。」

  墨涵瞧著他一臉防止她撲向他的謹慎模樣,揉了揉太陽穴,「我只是想跟你約法三章。」

  又再三糾結了一番,季悠之才將墨涵讓進屋裡。可他的五官有些皺吧,顯然對墨涵入侵他的書房稍有不鬱。

  墨涵東瞅西望了幾眼,大概覺得這書房還挺雅致的,很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她坐到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季悠之搬著凳子坐在離墨涵五米遠的地方,那地方離門口極近,顯然有一種只要墨涵有什麼輕舉妄動,他便立刻奪門逃竄的意思。

  墨涵想到這層意思,又看到季悠之眼裡的戒備,悶在口裡的水差點兒沒噴出來。她有那麼不正經嗎?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好吧,她承認這張臉的確不像良家婦女該有的臉。鑒於她保守的心被她奔放的臉給掩蓋的事實,墨涵決定暫且不與季悠之計較。唔,話說,自從在李家吃晚飯前季悠之說「男女授受不親」時,她又有了一種他臉上寫著「任君欺負」的感覺。

  墨涵放下杯子,擺出一副談判的模樣,「傍晚在李家我跟你說了自己的借住計畫了。唔,為了以後我們倆能相處愉快,我想跟你約法三章:第一,因為我明面上是你的表妹,以後你不能再叫我墨姑娘,得改口叫我小涵,免得外人聽到懷疑我們的關係;第二,不許將我們之間發生的事告訴第三者,尤其不能胡亂編造我們之間的關係;第三,我在這兒借住,我們就是房東和房客的關係,以後不管在外面怎麼演戲,回家後我們互不干涉對方,唔,我說過會付給你房租和生活費的,不過,恐怕要先欠著了。」

  季悠之一邊聽著一邊琢磨著,這三條倒是都能做到,雖說第一條有那麼點兒困難,不過喊習慣了應該也就成自然了吧,「如此這般甚好,我同意墨姑娘,不,不,不,我同意小涵的這三章。不過,最後一條的後半部分墨姑娘,哦,小涵就不必太過介懷了。」他站起身,背著手,搖頭晃腦道:「來者是客,西廂房閑著也是閑著,房租就算了。你一個姑娘家吃的也不多,那什麼生活費也不必給我。以後只要墨……呃,小涵不要再穿我的新衣裳便好。」

  墨涵納悶了。這季悠之怎地換了套說辭?方才不是還諷刺她蹭吃蹭喝麼?不管季悠之打的什麼算盤,墨涵為人便是不喜占人家便宜。這些費用以後定然是要還的。

  第二天,福華村的村民們都在傳著一個消息——除了他們村生活節奏尚且正常外,其他村子都瘋了似的,於一夜之間嫁娶成風。要不是因為他們村離其他村子都有些遠,他們村的適婚男子也會遭遇強嫁的命運。村中的壯小夥聽到這事,有人慶倖自己沒被強拉去當女婿,有人則捶胸頓足,直埋怨生不逢村。

  墨涵隨著李可兒去摘桃子,聽見這些傳言,腦子裡不由琢磨著其他事。他們忙著推銷自己的閨女,是不是好多人家就沒空管自家農田裡的東西了?比如,華普村的花。若她此時去那些人家裡,將那些到了花期卻沒空賣的花以稍低的價格買回來,然後再拖到縣城裡賣出去,豈不是可以賺取一個差價?

  想到這裡,墨涵幫李可兒摘完桃子,就急急忙忙跑去書院找季悠之。她沒有本錢,總得找個人先借點。鑒於正欠著季悠之的房租和生活費,那便就這麼欠他一個人的好了。何況,她還缺個幫手,雖說季悠之一介書生稍微嬌弱了些,可好歹也是個正兒八經的男人。

  趕到書院,季悠之也恰巧剛把那幫小孩子打發回家,正一個人慢吞吞地收拾書冊。

  墨涵腆著一張略有討好的臉站在季悠之面前,擺出自認為最無害的笑容,聲音儘量放軟,「季……表哥,我跟你商量件事。」

  季悠之正在想方才一個學生問的問題呢,乍一聽見人聲,還是這麼嬌滴滴的女聲,他嚇了一跳,收拾書的手驀然一頓,抬頭看見面前發出此等突兀聲音的女子竟是墨涵時,那被嚇得略有不規則的心跳更加狂亂起來,「什……什麼事?」她笑得如此滲人,不是想對他做什麼壞事吧?

  墨涵直接將季悠之的不安與防備忽略掉,勤快地接過他的書,呃,季悠之死死地抓住不放?她用力拉……還是不放?她再用力……還是拉不動。墨涵怒了,「我只是想幫你拿著書而已。」

  季悠之明顯不信,「你不是想燒掉我的書吧?」

  墨涵努力控制著自己翻白眼的衝動,她真的想不通季呆子的思維邏輯為何會如此地與眾不同,並且他總是會將她的話用一種扭曲的意義解釋出來。但,現在不是糾結於此的時候,她有求於他,不管他怎麼想,她一定要讓他覺得她很可信才是。信用是談判最有利的籌碼。作為半個商人,她一直將此奉為經商第一法寶。

  墨涵扯開嘴角,露出白亮亮的牙齒,「我怎麼會做那麼粗魯的事。」

  季悠之的眼睛裡寫滿控訴。

  「好吧,以後我燒水時一定小心些。」

  得到的依然是季悠之不信任的眼神,墨涵略感崩潰。不過,「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把你的房子燒了……以後也絕對不會再穿你的衣裳。」墨涵舉起右手對天發誓。

  不管她的誓言事後有沒有做到,季悠之卻是信了個八八九九。其實,人家小姑娘也不過就是沒衣服穿暫且穿了你的衣裳而已,不過是想燒水結果弄得一屋子煙罷了,何必如此較真非要人家做了保證才肯甘休呢?

  季悠之心裡偷著樂了一小小會兒,便咕噥著道:「那我暫且信你一回吧,唔,不過你尚且在考察期,一定要注意言行。」

  很好,她終於通過面試進入試用期了。墨涵點頭,連忙趁熱打鐵,「可否借給我一兩銀子?」

  季悠之想也沒想就將掛在腰上的錢袋子摘下來遞給墨涵,「裡面是一兩三錢銀子,我就這麼多錢了。」

  「你不問我做什麼用?」墨涵詫異了。這呆子對人的信任度未免也太高了吧?仔細算來,他們認識還不到兩天。這呆子就這樣把全部銀子都給了她,就不怕她是騙子騙他的錢?

  季悠之瞅瞅錢袋子,又瞅瞅墨涵,「你自然是要用這銀子買東西,既是如此,問與不問又有何不同?雖說在下無法一葉落而知秋,但最起碼的揣測判斷還是有的。」說到最後時,他的表情已有些臭屁。

  墨涵想,方才問他那個問題的自己才是呆子。

  做事撿重點,向來是墨涵成功的法寶之一,「那你再幫我個忙,可好?」墨涵表現得相當誠懇。

  季悠之覺得不過一日,墨涵便大有長進,最起碼她清楚了他的價值。季悠之挺了挺腰,「沒問題。」

  有了前車之鑒,季悠之不問清緣由便答應幫墨涵的忙一事,墨涵很是淡定。只是不曉得,若是他待會兒知道了自己是要讓他做苦力,會不會有所埋怨。但,那也是之後的事,先拖著他去華普村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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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稀裡糊塗地跟著墨涵到得華普村,季悠之瞧著在一邊擦汗的墨涵也沒說什麼只是等著她的下一個吩咐。

  墨涵將身上帶著的水囊遞給季悠之,季悠之舔了舔乾澀的唇,憨笑著又推了回去,「墨姑娘先喝。」

  墨涵已不和他計較所謂的稱謂了,反正這呆子在人前還是會喊她小涵的。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水,再遞給季悠之,他便用衣袖擦了擦水囊口,仰著脖子,隔空將水倒了進去。

  在來華普村之前墨涵先回季悠之家裡拿著胭脂水粉炭筆對著銅鏡一陣塗抹,不過簡單的幾筆勾勒就將她原本勾人的眉眼整的普通平凡。待她出去,季悠之瞧見了只是略有驚訝,也沒有太過追問。季悠之呆歸呆,但就如他所說,最起碼的猜想判斷還是有的。外面沸沸揚揚地鬧哄著選秀進宮,墨涵長得這般出眾,不消說話,往那一站,便成了一道景致,引得人的眼珠子不由自主地往她那兒瞥。

  墨涵與季悠之進了華普村,這村子裡冷冷清清的,顯然與昨天的熱鬧不是一回事。墨涵走到在老樹下乘涼的幾個婆婆那兒,詢問了一下花村長家的位置,那幾個老婆婆便答非所問唉聲歎氣地說起了八卦。

  婆婆甲:「村長苦吆,好不容易當爹當娘地將珺兒拉扯大,等著她嫁個好人家孝順自己,這會兒倒好,珺兒長這麼俊,回頭被選進宮,可就一輩子見不著面了。」

  婆婆乙:「說不準珺兒當個娘娘,花老頭兒也就不用忙活著種花了。」

  婆婆丙:「就是就是。」

  婆婆甲:「可見不著面,想得慌啊。」

  婆婆丙:「也是也是。」

  婆婆乙:「在宮裡頭吃喝不愁,享福嘞,比在咱這村子面朝黃土背靠天地種花賣花強。」

  婆婆丙:「是這麼個理,是這麼個理。」

  ……

  墨涵抬頭望望頭頂上那被烏雲遮了小半張臉的太陽,心道,還真是三個女人一台戲,這仨老太太一唱一和地倒也挺帶勁。

  墨涵尋了個空隙又問了問她們花村長家的方向,婆婆甲和婆婆乙在那兒爭辯沒空理睬墨涵,牆頭草婆婆丙一邊豎著耳朵聽甲乙的話,一邊跟墨涵指了指路。

  墨涵道了謝,與季悠之尋尋摸摸地到了村長家。

  村長家大門兩邊各有一個花圃,種著各種各樣的花,姹紫嫣紅甚是好看。墨涵到了這個時空不過兩天就大概知道這幾個村子都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鄰里之間的關係一般也很是融洽。故而將花啊菜啊果子啊種在外面也不避防賊。像福華村之所以在果園四周纏上籬笆,大抵都是用來防狐狸防狼什麼的。

  敲門三兩下,沒人應聲,墨涵便與季悠之推門而入。院子裡到處也都是花圃啊盆花啊什麼的,花香滿園,看著心情便大好。墨涵貪戀地吸了幾口香氣,羨慕華普村村民的愜意生活。唔,自然,得除了被迫將閨女送進宮外。

  墨涵站在院子裡喊了兩嗓子:「村長可是在家?」

  沒人應聲,墨涵又喊了三四次,東廂房裡才有個人影慢慢踱了出來。打眼瞧去,可不正是花村長?他面容憔悴,白髮似乎又多了不少,背也佝僂了,不過一夜之間,就蒼老了不少。

  墨涵瞧著花村長的模樣有些心酸。她是半個生意人,可她也只是半個生意人。人家已是傷心得緊,待會兒她若是壓低花價將花買了去,這不就是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嗎?墨涵自認自己做不了這等缺德事。

  花村長是認得季悠之的,他瞧著隔壁村的教書先生來了,倒也客氣,「季先生可是有什麼事?」聲音沙啞無力,如枯藤被狂風吹打時發出的咯吱咯吱藤蔓斷裂的聲音。

  季悠之知道村長家的情況,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等時候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若不提。他指著一旁的墨涵道:「這是在下的表妹墨涵,是她有些事想拜託村長。」

  花村長瞧向季悠之的身旁,瞅著和花珺大小差不多的墨涵,心裡又一陣難過。

  墨涵大概猜出花村長定是又想花珺了,她也不懂得如何安慰人,便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開門見山地道明來意:「墨涵來此是想問問村長可是願意將那些沒空拉去縣城賣的花賣給我?」話一出來,不只村長,季悠之也有些疑惑。

  村長問道:「墨姑娘要多少花?」活了大把歲數,他自是知道與自己無關的事莫要多問,只要有人肯買自己的花,用途自是與他無關。

  墨涵道:「我只有一兩銀子,村長看看這些銀子能買多少?」她得留著三錢銀子做周轉找零的備用錢。

  村長歎了口氣,也沒問她買這些花是要做何用,便道:「小老兒也沒心思賣花了,姑娘給個成本價就多拿幾盆吧。」

  墨涵、季悠之隨著村長到得他在地裡的花圃。那花圃很大,每一個花圃裡都種著不同的花。花圃地頭擺著一排排的空花盆,顯然是賣花前裝那些花用的。

  墨涵見這大片大片的花海心情又舒暢幾分,她大概瞄了幾眼,就發現還真是有幾種花必須得趕緊賣了。不管一盆花到底賣多少錢,她這一兩銀子眼見著買不著幾盆花。若算上趕去縣城的跑腿錢吃飯費人力費,一來一回自是賺不了多少銀子。

  墨涵思量片刻,對花村長道:「不瞞村長說,墨涵此次來是想跟村長談筆生意的。」於是,接下來,墨涵便將自己的計畫大概跟花村長談了談。她說,她想長期從村長這裡買花,再去縣城賣了。若是行情好,她會按照村長在縣城賣花時賺到的銀子減掉他們自己花掉的人力費路費飯費等費用後的價格將銀子給村長。若是行情不好,她也不會讓村長賠錢,會將本錢給他。

  村長約莫一算,這花確實不見得多好賣。需要花的人家也大都是大戶人家,平常百姓家裡條件好些的也不過三兩盆花,又不是年年都要買。而且他們村又大都以賣花為生,他年紀大了,花珺又去選秀,以後沒個人幫忙,他老胳膊老腿的去縣城裡賣花著實費力,也賣不過那些小夥子。不若這般與這丫頭合夥來的合算。

  季悠之在一旁聽了墨涵的一番話,心下略有吃驚。沒成想這女子年紀不大,賺錢的頭腦倒還是有那麼幾分。且她賺錢賺得光明正大,擺明瞭銀子大家一起賺,吃虧她自己吃,著實不是奸商。

  墨涵看著村長臉上的表情,知道他對她的提議心動了,便再接再厲道:「村長若是不信墨涵,那我們便立張字據,讓我表哥做個見證人。」

  村長忙擺擺手,「小老兒怎的不信墨姑娘,墨姑娘的提議剛巧解決了小老兒的問題。以後怎麼個做法,墨姑娘說了算。」

  這般說來,這筆生意就初步完成了。為了表示誠意,也覺得如此做會讓大家更放心些,墨涵還是立了個簡單的合同一式兩份,兩人簽了名字畫了押,留作字據。這份合同只簽了一個月的期限。墨涵畢竟是商人,她怕若是這賣花的行情確實不咋地,她就虧大了。其實,此次倒賣花卉的主意也不過是臨時起意,之前沒有做過市場調研,沒有進行可行性分析,就這般大大咧咧地做出決定訂立合約,著實有些冒失,風險還是蠻大的。可她總得尋個由頭去縣城探探情況,瞅瞅能夠做什麼買賣。也就是說,賣花的這一個月不過是她用來做市場分析的探路石。

  那天墨涵讓季悠之從花村長那裡推了幾盆花回去,每盆花的種類都不同。季悠之對此很是不解。墨涵拍了拍推著村長家小推車的季悠之,表示孺子可教也,這呆子終於開竅問她問題了。

  但,她不回答反問道:「季大哥可是會畫畫?」

  季悠之點頭,更加迷惘地看著墨涵。

  墨涵笑曰:「不算上別的村子,單單華普村賣花的人就不少。若我們僅僅靠買賣花賺取差價,恐怕連來回路費和其他費用都沒法子彌補。既然你會畫畫,不若順帶畫幾幅花鳥魚蟲、山水風情、美貌的仕女圖什麼的,順帶賣了,也能再弄些銀子。」

  季悠之恍然大悟。

  墨涵見季悠之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倒是覺得奇怪了,「你們讀書人不是都該對這等倒買倒賣投機倒把的商人行徑很是不恥嗎?」

  「不過是為了生活罷了。」季悠之很能理解,而且他貌似對於經商一事很有那麼些興趣和熟悉,雖說他不清楚這是從何得來的。

  墨涵突然覺得季悠之有那麼些不同了。他讀書是不少,說起話來書呆子氣息也常有流露,可卻並非完全地迂腐不堪。

  當夜,在季悠之的允許下,墨涵到季悠之的書房裡給他磨墨,為他鋪紙,幫他擺弄花盆,讓每一盆花呈現在季悠之面前時都是最美的姿態。如此這般季悠之用了兩天的空餘時間畫了幾十副畫作。

  第三日,當墨涵又要給季悠之磨墨時,他便不解地問道:「不是都畫完了麼?」

  墨涵磨完墨,鋪好宣紙,搬了張椅子坐下。她斜坐在椅子上,手搭著椅背,頭稍稍靠在胳膊上,眼眸微眯,媚眼如絲,面若桃花,「今日畫我。」

  季悠之瞧著墨涵慵懶魅惑的姿勢耳根子便不爭氣地紅了些,一時便多看了幾眼,走了會兒神。不得不說,這墨姑娘的確漂亮,還不是一般的漂亮,是很漂亮。想必她穿上輕羅紗裙定會迷倒很多人。呃,好吧,他得承認,即便她現在穿著粗布衣裳也迷倒了不少小夥子。要不村西頭的李大力這幾天干嘛總是在他家門前走來走去的?李玉為何老是問他墨涵喜歡什麼東西?村東頭的張著何故在李可兒家的果園門口蹲點?還有好多好多,他都懶得舉例了。哦,甚至他的幾個十歲左右的學童也跟他打聽他這個「表妹」可是有了許配的人家……

  「季大哥?」墨涵瞅著他盯著自己默然不語,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甚為奇怪,便忍不住叫醒他。

  季悠之輕咳一聲掩飾自己方才的走神,「何故要畫你?」他沒意識到自己的眉頭已微微蹙了起來。

  「你賣仕女圖總得有個模特……呃,就是總得有個人讓你觀摩吧?」墨涵理所應當地道。畫人時需要模特,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季悠之略有不悅,「未出閣的女子如此拋頭露面成何體統。」何況,還要成為畫中人被多人收藏掛在家中,日日相看,甚至……甚至讓些偽君子日思夜念隨意意/yin。

  墨涵倒是不介意,她再是保守也是能夠接受自己的畫被拿來買賣的。自然,這得在她的同意下才行,否則可就是侵犯她的肖像權了。

  墨涵想歸想,知道季悠之對此很是不悅,想他畢竟是封建社會的迂腐書生,思想保守了些也純屬正常。墨涵思想片刻,提議道:「要不,你畫我的身形,化臉的時候便改動些特徵,比如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什麼,甚至也可以將臉型稍稍改一些。唔,畫的時候盡情發揮你的想像力,讓畫中之人穿上綾羅綢緞彩雲霞披,戴上金釵銀簪,梳著流雲飛月髻什麼的,不就可以了麼?」

  見季悠之的表情有些鬆動,墨涵接著說道:「當然你也可以將我的身形一併改了,只是畫我的姿勢。唔,背景圖案加上幾朵寒梅或者幾片桃花,花瓣紛紛揚揚隨風飄落,意境美女都有了,這畫不是就能大賣了嗎?」

  墨涵說的眉飛色舞,根本沒注意對面的季悠之忽地眼中閃過一抹紅光,方才有些鬆動的面容變得很是緊繃。

  「荒謬。」清冷的聲音驀然打斷墨涵的滔滔不絕,季悠之的眼裡像要蹦出火光來一般。

  墨涵嚇了一跳,聲音戛然而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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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7 17:56: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傍晚,悶熱的空氣仿若水銀一般凝滯,讓人喘不過起來。季悠之的聲音方落,那微風便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

  「如何個荒謬法,季公子倒是說出個一二來讓小女子見識見識。」墨涵坐直了身子,半眯著眼怒視著對面的季悠之。他突然轉變的態度讓她很火大。

  季悠之見墨涵似乎有些發怒,想起上次在李家他的話有些傷著她了,便收斂起自己的怒意,裝出一副淡然的樣子,「荒謬就是荒謬……」見墨涵臉色更加不濟,他的聲音越發小了,「反正如此做來很是不妥。」說到最後,若不是墨涵的耳力不錯,根本就聽不到他類似呢喃的咕噥。

  墨涵的火來得快去得也快,她以為是自己陡然增大的氣場將季悠之的氣焰給壓了下去,如此快且准地解決了即將發生的爭執,墨涵對自己的彪悍很是有那麼幾分自豪。既然人家表現出示弱的跡象,她也就沒有必要咄咄逼人了。墨涵便也斂了火氣,起身倒了杯茶遞給季悠之。

  季悠之斜眼瞄了眼皮底下清水般的茶水一眼,不自知地扯了扯唇角,梗著脖子將水接過來,使勁兒將到了嘴邊的謝字咽下肚子,低頭淺淺地抿了口茶水。那茶入口清香甘甜,涼涼的,潤潤的,竟還沁著一股子桃子的香氣。

  季悠之的火氣徹底沒了,他眼眸晶晶亮地將墨涵望著,出口的聲音竟帶了絲罕見的歡愉,「桃子還有這種吃法?竟可以泡茶水喝。」說完,竟是將茶中的水一口氣喝了個精光,末了還砸吧砸吧嘴,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墨涵瞧著他孩子氣的模樣,臉上不由帶上兩分笑意。看出他還想喝這水,墨涵便又拿著茶壺給他倒了一杯,「不過是溫水泡桃肉,再放到木桶中在水井裡靜待一刻鐘而已。」

  氣氛緩和了,墨涵便又換了個主意,「其實,我大概懂得你是為了我好,不願我被他人肖想。不如這樣吧。我穿上你的衣裳扮成男裝,你改了我的面貌畫幾幅美男圖出來可好?」買花的人也有些女子,自古每朝每代大都崇尚美觀的東西,花癡不是現代人的代名詞,古人因著見識少,姑娘家又大都沒出過遠門,更是對俊美的男子遐想滿天。如此,想必美男圖應該也很受歡迎才是。

  季悠之右手纖長的食指無意識地撫著淡紅的薄唇,模樣很是有那麼股子誘人的味道。有福氣瞅見這抹風景的墨涵內心大贊今日自己人品爆發,竟捕捉到季呆子難得露出來的兩種姿態,當即決定待會兒模仿他方才的稚氣和xing/感姿勢,讓季悠之畫在畫中。

  季悠之則是認真而仔細地考量墨涵的建議,認為她說的有些許道理。唔,其實方才她的建議就很是有那麼股子道理,可他卻是不樂意她一臉嬌媚的模樣出現在「季悠之」面前。那小子過於呆傻,禁不住誘惑,萬一讓這來歷不明的女子給騙了去,那就不合算了。不過,現在有自己監視她,便就不怕她作怪了。

  想通了這些,季悠之轉身出了書房,毫不理會在背後喊他名字的墨涵。

  不過多時,季悠之又晃悠了回來,手裡多出一套男子衣衫,顯然是墨涵之前穿的那套季悠之的「新衣」。他把衣衫遞到墨涵面前,「囔,回屋換上。」

  驚訝地看看那套衣裳,又抬頭瞅瞅季悠之,再看看衣裳,又瞄瞄季悠之……如此三番,眼見著季悠之出現不耐煩的苗頭,墨涵忙拿過衣衫,走中帶跑地出了書房,「我馬上就換。」這季呆子之前不是不讓她穿他的新衣裳了麼?莫非今日他變得大方了?

  墨涵換了男裝,僅用一條白色緞帶將長髮在腦後簡單地豎起,兩鬢各留一撮頭髮,被小悶騷風一吹,飄飄然似要乘風歸去,謫仙一般。

  季悠之只是掃了一眼,便即刻將視線移開,耳根子後面不爭氣地偷偷染上了胭脂紅。

  墨涵依舊以方才慵懶魅惑的姿勢坐在椅子上,只不過男裝扮相的她更有著一種妖孽男子的不羈與灑脫。

  季悠之選了支毛筆,蘸墨揮灑,開始時還因墨涵的姿態不太自在,不過一小會兒就聚精會神,拋開雜念,專注於筆下的畫作之上。

  一個晚上,墨涵總共換了三個姿勢。除卻方才的那個,還有專注地捧著書翹起嘴角的,以及食指撫著嘴唇沉思的。

  畫作完成,墨涵好奇地前去觀望,只見畫中之人栩栩如生,如魔似仙,竟都是同一個人。這人自然不是墨涵,也不是季悠之本人,只不過是季悠之杜撰出來的人物,卻讓墨涵心裡驀然一痛,鈍鈍的悶悶的,似有萬斤重錘壓在她胸口上一般。她竟突然不想將這三幅畫賣出去了,她想占為己有,極想。

  墨涵殷切地看著季悠之,「那個……嗯……怎麼說呢……」她有些不好意思開口。費了半天的口水,好不容易說服季悠之畫出來的畫,卻突然讓他將畫都送給自己,是不是太過不厚道了?

  季悠之瞅著扭扭捏捏的墨涵頓感不解。這墨姓女子不是從來都乾脆利索的嗎?怎地忽然這般吞吞吐吐的了?「有話快說。」

  語氣雖然冷淡,卻是沒有怒意,可墨涵想到他這話後面的那半句「有屁快放」還是有那麼些不舒坦。

  深吸了幾口氣,平復心底湧起的不快,墨涵努力腆著一張討好的臉,笑眯眯地道:「這三幅畫……呃,可不可以賣給我?」

  季悠之一愣,不知怎的臉就紅了起來。得虧燭火暈黃,光影暗淡,墨涵沒瞧著他的異常。

  季悠之忙低下頭收拾桌上的紙墨筆硯,動作間略有蒼茫。他裝作不解地道:「不是說可以賣錢嗎?你又沒錢給我。」

  墨涵在他的背後掄了掄拳頭,頗有些恨恨的。她鼓了鼓嘴巴,皺了皺鼻子,咽下一口悶氣,說出口的話卻很是好聲好氣的:「先欠著,以後賺了銀子再還你,可好?」畫是他的,她有求于他,自然現在他是老大。

  墨涵不知道她掄拳頭的影子早就被季悠之給捕捉到了。可季悠之卻是不自知地牽著嘴角,聲音卻是沒有半分起伏,「那就先欠著吧。」說完這句,突然覺得自己未免太過於好說話了,便又加上一句,「可得快點兒還。」

  「遵命。」墨涵舉手行了個軍禮,心下卻罵他小氣巴拉的鐵公雞。她說要買他的畫不過是不好意思開口要而已,就指望著他自己說出將畫送給她呢。誰成想他還真是一點兒也不通情達理,真要把她當成普通主顧。小氣鬼、守財奴、針眼心、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雖不曉得墨涵為何要對他說「遵命」,季悠之卻還是很開心,不過他並不知道自己心情很好的原因。其實,他也不曉得為何看著墨涵會畫出那個男子,只覺得拿起畫筆瞧著墨涵,腦子裡就出現那男子模糊的臉。經過一筆一劃將那輪廓勾勒出來,便鬼使神差地形成那張明明清冷淡雅飄逸卻透著妖豔濃重魔氣的臉。那張臉……似曾相識。

  墨涵小心翼翼地將那三幅畫收起來,跟季悠之告了聲晚安,便高高興興地回自己的臥房去了。即便用錢將這畫買來給自己看,也很是值得的。

  ***

  有季悠之的人品做擔保,第二日墨涵就免費從花村長那里拉走了一馬車花,順道帶上李家的兩框桃子,與下了學堂的季悠之一起去了縣城。

  基陵縣所處的位置倒是不錯,面海靠山,內有貫通景朝南北的經緯大運河經過,水路交通很是方便。由此也使得基陵縣的商業較為發達,來往商人也不少。若不是福華村在基陵縣的位置著實偏遠了些,那個村子也不至於被人給忽視的那麼徹底。

  墨涵他們去的晚了,到基陵縣時已經是申時末,約莫著下午四點半左右。季悠之趕著馬車到得花市,那裡根本就沒有位置讓他們擺攤了。這三年來季悠之很少來縣城,墨涵又是初來乍到,福華村離基陵縣的路又遠了些,兩個人根本就不知道到底何時來這才能尋到個位置。

  兩人互看一眼,還沒想出法子,就被一個賣花的小夥子不耐煩地往一邊趕:「快走快走,停在這兒算個怎麼回事,都礙著咱的生意了。」

  「就是,來這麼晚還想堵著道兒啊。滾開。」另一個中年漢子跟著一起吆喝。

  另一個老伯好意地跟他們說道:「俺們都是天不亮就到了,你們這會兒才來,可不就沒位子了麼。集市最西邊興許還有空地兒,只是富人家的家丁很少能逛到那兒,你們今天的買賣怕是要黃了。」

  「跟他們廢話這麼多作甚?快走快走,再不走老子就揍你們了。」那個小夥子一臉惡狠狠地看著季悠之。小白臉也要來搶他們的生意,這世道真/他/媽的讓人憋屈。

  季悠之遭人嫉妒並無所察,行了個書生禮謝過那老伯,趕著馬車往最西邊去了。

  那最西邊可不是很難有人來?根本就過了集市,與大部隊的中間還隔了一條臭水溝。西邊的房子也有些破敗,顯然是這縣城裡貧苦的老百姓住的地方。

  墨涵很憂鬱。想打勝仗,要有天時地利人和。做生意也如此。現在除了人和這條他們勉強沾的上邊,前兩樣東西可都不具備。

  季悠之抹了抹額頭上被熱出來的汗,從框子裡撿了個頭大一些的桃子遞給墨涵,「先吃個桃子消消火。」

  墨涵瞅著那桃子更鬱悶了。這花賣不出去,運回去也沒多大損失,頂多就是搭上他們兩個人的路費和時間。可桃子一來一回的怕是要爛掉了。

  季悠之也大概猜出她的苦惱,一邊剝著桃子的皮,一邊懺悔,「都怪我。若不是你得等我下了學堂才能出發,也不會這般晚了。」

  墨涵一驚,這季悠之竟會將錯攬在他身上?真是……呃,其實,他們認識也沒幾天。一個人有多種面貌純屬正常,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單憑一個人平時表現出最多的那種性子就將那人烙上書呆子、不定時炸彈的印記著實有些欠考慮,也有點兒不厚道。

  墨涵下意識地順手接過季悠之給她剝好皮的桃肉,「這怎能怪你。本不是你的事,是我硬拖你來的。我感激你大老遠地陪我來縣城還來不及,若是這般不知感恩戴德地將錯推到你身上,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

  季悠之也是沒想到墨涵會如此通情達理。在他印象裡這女子憑空冒出來就指使他做這做那,還恬不知恥地住進他的家,又沒臉沒皮地蹭吃蹭喝,行為舉止著實不惹人歡喜。不過……她做戲使得全村的姑娘家免于離家進宮的命運,昨夜,呃,表現也還算溫婉,今日又懂情理,識大體,和他想像的騙子實在有些出入。

  分析了這些,季悠之對墨涵又和氣了少許,「現在不是攬錯的時候,我們還是快想想辦法將這些東西給賣了吧。」

  墨涵也認為想法子做生意才是當務之急。

  她和季悠之都打量著四周的環境,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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