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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墨涵靜靜地躺在床上挺屍了半響,腦子裡跟過電影似的將自己在季悠之床上醒來之後發生的點滴小事捋了一遍。
她在琢磨自己是怎麼喜歡上季悠之的。
唔,他嘴巴有時很壞,性子又彆扭,那次她離家出走,他明明是去尋她的,卻死鴨子嘴硬,偏就說順便遇到了自己。他默不吭聲地幫她搬花盆,在暗地裡幫她聯絡謝譜,卻是裝作自己什麼事都不知道。擔心她不回村子,在縣城裡遇到麻煩,便就大老遠跑去醉香榭尋她。怕她和李可兒遇到危險就騎上馬去接他們。明明自己的身子骨很弱,卻依舊打破牙齒活血吞,什麼都不說。有時候他望著她的時候讓她有一種錯覺,覺得他的眼裡寫滿悲傷,仿若怎麼抹都抹不掉。她感激他,也心疼他,慢慢地就喜歡上了他。
其實,她不喜歡他呆呆的模樣,傻乎乎的有些迂腐,不討人喜歡。可除卻嘴巴偶爾壞點兒,脾氣彆扭些,也就時不時地傻呆傻呆的。這些倒都是小事。
唔,還是很喜歡他呢。
她有些不甘心。還沒告白就出局了。不過,也沒什麼,將這份喜歡藏在心裡,慢慢地去淡化它,時間久了,這感情也就會變質成友情了。
墨涵呼啦從床上坐了起來,向上伸了個懶腰,繼而用手向兩邊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不就是還沒戀愛就失戀了麼?天又沒塌下來,重新找個人來愛就行了。
今晚的廟會就是個絕好的機會,她要重新振作起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鵲橋廟會釣個美男回來。
晌午的時候,墨涵去李可兒家吃了個飯。飯桌上見到季悠之,她的心裡還是那麼一抽,就跟被人拿著針尖刺了指甲蓋裡的嫩肉一般的疼。不過,也就是那麼一下子,她便就跟沒事人一般和李可兒他們說說笑笑。
他們不過才認識兩個月,感情能有多深呢?這世上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還不到處都是?墨涵是個理性的人,不會為了一個不將自己放在心上的人過分糾結,只不過,畢竟剛剛失戀,她還是需要時間緩上一緩。可她的演技還不錯,掩飾自己的難過還是小菜一碟的。
吃了午飯,墨涵回到自己屋裡繼續挺屍。她將一條彩繩系在左手腕上,右手則舉著那條一模一樣的彩繩在自己的眼睛上方晃悠。晃悠著晃悠著困意便湧了上來,她慢慢地將手放下,手心裡攥著繩子,便就睡了過去。
夢裡,是一片桃樹林,滿滿地開著粉嫩的桃花。偶有微風吹過,勾起幾片花瓣。
她倚在一棵桃樹下打盹,兩片花瓣便就不偏不倚地飄落在她的唇上。她的嘴唇動了動,那兩片花瓣便就順勢讓半個身子進入她的嘴裡。
一隻雪白的狐狸偷偷摸摸地從不遠處的草叢裡爬出來,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匍匐著往她身邊爬去,一有風吹草動,看到她吧嗒嘴,或者撓癢癢,它便就地趴下裝睡。聽著沒什麼動靜了,它又微微抬起腦袋打量她一會兒,再匍匐著往前爬,如此這般,直到爬到她的身邊。
它緊緊地盯著她,眨巴眨巴琉璃色的眼睛,視線便就落在那被花瓣映襯得越髮粉嫩的唇上。
它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珠骨碌碌一轉,便就化成了一個少年。雪白衣衫,烏髮墜地。
他以手捂嘴,無聲地嘿嘿笑了笑,似是想到了什麼,臉頰忽的染上了一抹紅暈,竟是比那桃花更豔上幾分。
他慢慢地將臉湊近她,慢慢地,將自己的唇附在了她的上面。
他的舌尖輕巧一勾,便就將那花瓣勾到了自己的嘴裡。本只是想如此這般便就將唇移開,卻在嘗到女子嘴裡的桃香後,貪戀地將舌探了進去。幾經輾轉,越是碾磨,越是癡迷。他緩緩地閉上眼睛,細細地品味,竟是到她被擾得醒了過來,卻還不知。
她視線慢慢聚集,待看清盡在咫尺正在咬她的嘴唇的少年時明顯吃了一驚,一把將他推開,往後縮了縮脖子,「你,你,小九,你不是幾千年沒吃肉,想拿我打牙祭吧?」在他的臉一陣紅一陣青不斷變化著色彩的時候,她繼續道:「我,我可是一隻小果子仙,滿身的果子味兒,沒肉味兒的。」
他挫敗地喵嗚一聲,蹲坐在地上,撫著額頭看著她,一副鬱悴的模樣,「小桃,我,我,我好多年都不想吃肉了。」
「那你幹嘛咬我?」墨涵聽到夢裡的自己委委屈屈地說道。
那個少年嘴唇動了動,半天才冒出一句話來:「我,我,我就是想親親你。」
「噗……」墨涵噗嗤笑了出來。然後她便醒了。
夢裡的自己傻乎乎的,那個俊逸的少年也憨傻得可愛。唔,細細想來,那個少年好像有些面熟,貌似在何處見過。
墨涵微蹙著眉頭冥思苦想,想了半刻鐘方才想到,夢裡的少年竟是她掛在牆上的三幅畫中的男子。只不過,畫中的男子模樣要稍長一些,有二十二三歲的模樣,而那少年不過才十六七歲。
墨涵又回味了一遍夢中的情景,覺得這夢委實好玩。不過,她並沒將這夢放在心上,只道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唔,不對,是做了白日夢,竟是垂涎畫中的男子,大白天的把他拖進夢裡肖想他。
墨涵打了個哈欠,把夢扔到一邊,便就懶洋洋地起了床。
她到窗邊瞧了瞧太陽的方位,估摸著應該快到申時了,便開始換衣打扮。
她穿上自己上次做的衣裳,梳了個簡單的髮髻,拿出上上次傅綾硬塞給自己的胭脂水粉,對著銅鏡略施粉黛,鏡中那個遮蓋了許久光華的女子便就似脫胎換骨一般奪人眼目。
果然,失戀的時候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心情就會好一些。
約摸著申時一刻,墨涵從桌上的果盤裡拿了個桃子,歎了口氣,還是慢慢走向季悠之的書房。
做不成戀人,還可以做兄妹和朋友。她不至於整日傷春悲秋地緬懷自己暗戀的結束。方才挺屍那麼久,還飽飽地睡了一覺,應是足夠了。
墨涵挺了挺胸,昂起頭,努力翹起嘴角,鼓勵自己過了這村還有那店,在哪兒跌倒了,在哪兒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在那兒畫個記號,將摔倒的痛記住,下次繞道走便是了。活人還會被尿憋死?漂亮的姑娘還能找不到看中自己的漢子?墨涵不信邪。
她走到季悠之的書房前,正要敲門,季悠之便出來了。
他看到墨涵站在外面便愣了愣,盯著她明亮妖媚的臉好一會兒,卻突然意識到自己這般瞧著人家有些失了禮數,就立刻將目光撇開,忽視不知何故有些紊亂的心跳,咳了咳,不太自然地道:「小涵姑娘可是有何事?」
墨涵努力讓自己的臉看起來春光明媚,「唔,給你桃子。」
季悠之的臉上出現短暫的詫異,可眼睛閉了閉,「他」便接過桃子,眼裡閃著柔和的光暈,對著墨涵道:「多謝。」
墨涵道了句不客氣,說自己去李可兒家有點兒事,便就轉身離去。
當她快走出庭院時,聽到身後的季悠之說道:「今日,很美。」聲音不大,卻低沉好聽。
墨涵的心咯噔一下,臉上紅了紅。卻是突然想到上午他指著腰間的荷包興奮的模樣,立刻用手拍了拍胸口,將方燃起一絲希望的心給鎮壓了。
他又不是誇她漂亮,她得瑟個什麼勁兒。
***
近傍晚,墨涵和李可兒等幾個小姑娘一邊嘻嘻哈哈鬧哄著,一邊步履輕快地往鵲橋走去。鵲橋不算近,也不算太遠,約摸半個多時辰就能到。
墨涵早就和這幫小姑娘一樣習慣徒步走遠路了,是以連續走這麼久也不會覺得累。
路上她們碰到福華村的另外幾幫人,有男有女,都是一臉興奮的樣子。自然,張果果也在其中。
她今日穿了一身嫩黃色的紗裙,該是特意去基陵縣買來的,格外的漂亮。頭上也梳著漂亮的少女髻,插著三兩隻銀釵,清新亮麗,古雅又不失活潑。她在那幫人裡很顯眼,墨涵一眼就看見了她。自然,張果果也看到了墨涵。不過,她只是淡淡地瞟了墨涵一眼,便繼續和同行的姑娘們談笑著。
墨涵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說新不新,說舊不舊的衣裳,袖口處還有從馬車上往下卸花盆時不小心被刮破的一個小口子。自己的手也因這兩個月的粗活粗糙了不少,臉,亦然。
她用手捏住被刮破的袖口,往裡縮了縮。
今日季悠之看到自己的臉時有些怔愣,該是因為黑黝黝的臉突然被粉遮了些,他看著彆扭吧。
墨涵又從腰間掏出一塊手帕,趁著其他人不注意,輕輕地將臉上的粉一點一點地抹掉。晚上黑燈瞎火的,臉白了也引不起他人的注意。
墨涵有生以來第一次產生了些自卑,直覺得季悠之不喜歡自己也純屬正常。或許,還有一點兒,她的性子也不甚討喜,不是男子喜歡的嬌柔型。
墨涵就這般臉上帶著淺笑,心裡想著亂七八糟的事,到了鵲橋。
這裡已有許多人在嬉笑,大都戴了面具。沒戴的也在圍著幾個面具攤子買來戴上。
墨涵早就聽李可兒說廟會上有賣面具的,便也沒有準備。走到小攤上,給她們幾個沒帶面具的姑娘們每人都買了一個。那些小姑娘開始都扭捏著不好意思要,後來在墨涵的盛情下道了聲謝,都挑了一個喜歡的戴上。
墨涵選了個狐狸,不為別的,只是突然想起自己午睡時夢到的那只小狐狸來了。
廟會很熱鬧,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歡聲笑語此起彼伏。花燈不少,賣面具的小攤更多,還有其他賣小吃、賣胭脂香粉、首飾什麼的。自然,也少不了唱小曲,耍雜技的。
開始時墨涵還和李可兒她們有說有笑地逛遊,隨著她們東尋西瞧地瞅瞅有沒有什麼身材高挑的小夥子讓她們能夠看上眼的。可尋著尋著,她們便走散了。人太多,墨涵有些著急。只得一個個攤子、一個個人地慢慢找。
當她瞅見那抹靈動的黃色與自己熟悉的蒼青色身影站在鵲橋正中的花燈之下時,墨涵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抽痛了。
她怔怔地站在那裡,愣愣地看著般配的兩個人,傻乎乎地扯了扯唇角。
真沒用,墨涵。她心裡罵道,不就是個男人嗎?至於看一次就抽抽一次麼?人家都成雙成對了,你還躲在暗角裡磨磨唧唧地瞅著人家的幸福自己難受。
「沒用,實在是太沒用了。」墨涵張嘴小小聲地又罵了自己一句,轉身朝著方才來的方向走去。
她已經完全沒了玩樂的心情,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在川流的人群裡尋到那幾個像興奮的兔子般歡快的小姑娘。
找到她們,她還得強顏歡笑,免得影響到她們的心情。不若自己在回福華村必經的那個出口那兒尋個地方歇歇腳,等等她們吧。小姑娘們瘋夠了,想回家了,一定會經過自己面前的。
墨涵真就到出口處,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搬了個還算平整的石頭,坐在了那裡。她雙手托腮,看著來來往往興高采烈的姑娘小夥子們,自己卻是感受到了些許孤寂。
不知過了多久,墨涵略有困頓地低垂著頭,視線裡突然出現了一雙黑色的布鞋。那鞋子有些舊了,卻是乾乾淨淨的。
墨涵眨眨眼,緩緩抬起了頭,使勁仰著脖子看到了帶著狐狸面具的男子。
他不必摘掉面具,單憑身形墨涵也能猜出他就是季悠之。
墨涵不會再自作多情地以為季悠之來尋自己是因著喜歡自己。她還記得要讓他參加廟會,第二日她便會告訴他如何做才能名正言順地用她的錢參加試考。
其實,除卻做夫妻,還有一種方法可以讓季悠之用她的錢時能夠安心些,那便是……
「季大哥,明日我們便結拜成義兄妹吧。」墨涵站起身來,看著那張狐狸臉,說道,「以後我們就可以在內外均能以兄妹相稱了。」如此這般,她也可以徹底死心了。
「季悠之」目光複雜地看著墨涵許久,在墨涵以為季悠之都不屑與自己做兄妹而有些尷尬時,聽到他清淺地道了聲好,然後便站在那裡直直地看著她。
「季悠之」不曉得自己該為墨涵不會與季悠之有那種情侶關係而開心,還是該為自己準備了一個晚上的話沒有辦法說出來而難受。
她一眼就認出了自己是「季悠之」,不,是季悠之。他準備的那番話還如何說得出來?
其實,他想借戴著面具,墨涵不知道他是誰便問她可不可以喜歡他。他想告訴她,他已經知道自己喜歡她了,還喜歡了好長時間。他想問她,若是他連自己是誰來自何方何時會離開這個世上都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喜歡他……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他不貪,只要小指甲蓋大小的喜歡也好。
可看到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這裡時,他就問不出了。不只是她一眼就認出了季悠之的身體,還因為,他不想,也不願,將來自己消失的時候她會為了自己難過,會為了少了一個朋友而覺得孤獨。他的腦海裡總是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隱約記得有什麼人曾經因為自己的死去而難過的痛哭流涕。他不希望,墨涵與她一樣,傷心難過。
現在她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可以默默地幫她,直到自己的靈魂從季悠之的身體裡消失為止。
而即便自己消失了,季悠之還活著,墨涵便不會傷心。
這般,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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