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熊拓的決定
次日,天剛濛濛亮,屈塍便被陽城君熊拓派來的親衛叫到了帥帳。
這讓屈塍感到些許欣喜,畢竟這意味著陽城君熊拓對他稍微信任了些。
「君上。」
「哦,屈塍啊,坐。」
此時在帥帳內,陽城君熊拓正與宰父亙、子車魚、連璧三位大將商議著什麼,見屈塍到來,熊拓便暫時停下了商議之事,轉頭詢問屈塍道:「屈塍,依你對魏國那個肅王姬潤的看法……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
屈塍心中一驚,下意識地以為是自己哪裡露出了馬腳,仔細反覆思量後,他卻怎麼也想不出究竟是哪裡出了錯,遂疑惑地試探道:「君上的話……末將不太明白。」
「是這樣的。」熊拓笑了笑,解惑道:「昨日聽了你的建議後,某又寫了封書信,送到了魏營,提議用臨潁、西華兩縣交換熊琥……」
原來是這樁事。
虛驚一場的屈塍暗自鬆了口氣,故作焦急地問道:「那……結果呢?魏軍可同意交換?」
陽城君熊拓聞言,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因為跟上回一樣,趙弘潤還是只在那封書信的背面寫了幾個字。
哦,這回是四個字:滾你個蛋。
雖然熊拓不太理解這句話是否也是魏國那邊罵人的方言俚語,但沾了一個滾字,怎麼猜也不像是同意的意思。
「他拒絕了。」熊拓言簡意賅地概括道。
說罷,他揭過了此事,詢問屈塍道:「屈塍,據你瞭解,那肅王姬潤在魏營……真的一人掌權?某聽說魏軍有一支援軍,是那支援軍打敗了熊琥……那個領兵的大將,真的認可那姬潤一介稚子獨掌大權?兩者間有否什麼矛盾?」
「君上指的是魏軍浚水營的大將軍百里跋?」
「浚水營?」陽城君熊拓聞言一愣,驚訝問道:「那支援軍是浚水營?」
屈塍愣了愣,還來不及開口,大將連璧驚悟道:「對!君上大人。是浚水營!那日交換俘虜時,那姬潤小兒就曾經提過浚水營的名字……」
「浚水營……」陽城君熊拓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喃喃說道:「竟然是浚水營……」
屈塍不明就裡,好奇問道:「君上。援軍是浚水營……這有什麼不對麼?」
陽城君熊拓搖了搖頭,解釋道:「浚水營乃是屯紮在魏國都城大梁京郊之師,其掌兵的大將軍百里跋,或有消息稱,曾經是魏王姬偲的宗衛……唔。大概相當於親衛,心腹之臣。」說罷,他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而那姬潤是魏王姬偲的兒子……怪不得,怪不得……」
聽到這裡,子車魚遺憾地說道:「魏國的宗衛,忠心耿耿。似這般,想要離間那姬潤與大將百里跋,怕是就行不通了……」
「唔。」陽城君熊拓皺了皺眉,問屈塍道:「那姬潤有什麼喜好麼?」
謹慎的屈塍聞言苦笑著說道:「君上。某混在士卒中才僥倖脫身,當時哪有心思打探那姬潤有何喜好。」
「說的也是。」陽城君熊拓遺憾地點了點頭,低著頭若有所思。
看來熊拓還未真正信任我……
屈塍在心中暗自提醒自己提高戒備。
思忖了一會兒,陽城君熊拓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算了算了,熊琥的事暫且揭過。……屈塍,昨日傍晚,我軍營內士卒們的內鬥,你可知曉?」
屈塍連忙抱拳回道:「末將當時正在那取米用飯,瞧得清清楚楚。」
「那正好。……對此你有何什麼建議麼?」
屈塍想了想。皺眉說道:「君上,末將以為,君上麾下的軍卒,與熊琥大人麾下的潰兵。若是呆在一起久了,或許會引發遠比昨日更嚴重的爭鬥……」
「唔……」熊拓不置褒貶地應了一聲,問道:「那你有什麼好建議麼?」
屈塍苦笑了幾聲,為難地說道:「末將還是昨日那番話,眼下君上與魏軍交戰,恐怕……難以取勝。還是來年再戰吧……」
陽城君熊拓聞言瞥了一眼屈塍。皺眉說道:「你是叫本君……不戰而退麼?」
「這……」屈塍面色難看地低下了頭。
見他這幅表情,宰父亙、子車魚、連璧三將對視了一眼,眼中的懷疑之色早已消失不見。
甚至於,大將宰父亙還忍不住勸說熊拓道:「公子,其實末將以為,此時強攻魏營,勝少敗多……不如就取納屈塍將軍的建議,還是來年再戰吧。」
陽城君熊拓聞言不悅地望了一眼宰父亙:「你是要某被熊吾比下去麼?唔?」
宰父亙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瞧見這一幕,屈塍心中暗暗冷笑,因為他早就料到熊拓是絕對不甘心被困阻於鄢水的,畢竟陽城君熊琥的敵人不單單只是魏國,還有本國內的同胞骨肉,同樣有成為楚王可能的兄弟們。
比如,眼下已攻入了宋地腹地的固陵君熊吾。
望了一眼帳內的四將,陽城君熊拓正色說道:「退兵、來年再戰的話,你等就莫要再提了。……只要熊吾還在攻略宋地,本公子是絕不會退兵的!……與其想著退兵,你們還不如想想,如何攻下那座魏營!」
嘿!
在宰父亙、子車魚、連璧三將低頭不語的同時,屈塍心下暗暗冷笑了一聲。
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他很瞭解這位陽城君熊拓的性子。
「君上若是無其他事的話,屈塍暫且告退……」
「唔?你到哪去?」熊拓皺眉問道。
「我……」只見屈塍露出幾分為難之色,尷尬地說道:「某見君上與三位將軍似要商議軍情大事,某敗軍之將,實在不便……」
聽聞此言,熊拓的眼神柔和了許多,揮揮手說道:「無妨,你留下吧。……我也想聽聽你的建議。」說到這裡,他著重地補充道:「是攻打魏營的建議,明白麼?其餘的廢話,都給我收起來。」
「是……」屈塍恭順地抱了抱拳。
見此。熊拓點了點頭,回顧宰父亙、子車魚、連璧三位將軍道:「方才說到哪了?」
宰父亙望了一眼屈塍,起初他對屈塍是心存疑慮的,但是在聽了屈塍奉勸熊拓的建議後。他對屈塍的疑慮減少了許多,倒也不再介意這位敗軍之將旁聽,聞言恭敬地說道:「說到強攻魏營……」
「強攻魏營?」屈塍適時地表現出了他的「震驚」,連聲勸道:「君上,恕末將多嘴。眼下帳內。沒有比末將更瞭解那座魏營,若是強攻,恐怕……」
說到這裡,他瞧見了熊拓那不悅的眼神,「適時」地閉上了嘴。
正如他所料,他的這番舉動,讓宰父亙、子車魚、連璧三將對他的疑慮大為減少。
這不,子車魚還和顏悅色地向屈塍解釋道:「屈塍將軍放心,只是嘗試一下強攻的效果而已……順便,稍稍減輕些我軍目前軍糧上的負擔。」
原來如此。借強攻魏營試探那座營寨的防禦力,順便使軍中士卒減員,緩解軍糧窘迫……看來熊拓的確無法支撐十一萬人的糧食……
屈塍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小心地問道:「不知是派哪一些軍士?」
雖然他的話聽上去問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帳內幾人卻心中清楚。
這不,陽城君熊拓怒不可遏地冷哼道:「自然是本公子麾下的兵將,難道還是姬潤小兒放回來的那三萬人不成?」
說罷,意識到自己失態的熊拓平靜了一下心神,冷靜說道:「明日強攻魏營,某不便出面。……那姬潤多半深恨因我而逼死那一干魏國俘虜。若是瞧見我,或許會折磨熊琥也說不定……宰父,命你為主將,明日率軍攻打魏軍鄢水大營。」
「是!」大將宰父亙抱拳應道。
熊拓想了想。叮囑道:「記住,明日攻打魏軍大營,你不必喊話勸降。……在某看來,那姬潤小兒心高氣傲,受不得半點威脅,你若是言語激怒了他。他必定拿熊琥洩憤。……直接攻打!」
「明白。」宰父亙點了點頭,問道:「公子,那末將明日帶多少兵將前往?」
陽城君熊拓沉思了片刻,沉聲說道:「六萬!……待等陣亡人數達到半數以上,你再撤軍!」
……
帳內眾將聞言面色微變,他們自然明白熊拓的這道命令意味著什麼。
好傢伙,這熊拓的心狠……果然比那魏國的肅王更甚幾籌!
屈塍不由地一陣心驚膽顫,畢竟熊拓的這一道將令,無異於直接宣判了至少三萬名楚兵的死刑。
如此又過了一日。
待等十一月初一,陽城君熊拓麾下大將宰父亙率六萬楚兵,浩浩蕩蕩地朝著魏軍鄢水大營而去。
其餘將領,非但子車魚與連璧兩位大將隨軍,就連屈塍亦被臨時委任了一支軍隊。
至於楚軍的大營,則由楚將晏墨負責值守。
在趕了二十餘里路後,屈塍再次瞧見了那座熟悉的鄢水大營。
他不由得心生感觸。
然而最讓他感慨的,還得是這番攻打魏營的六萬楚軍。
或許那六萬楚軍士卒仍舊士氣高昂,可是在宰父亙、子車魚、連璧、屈塍等將軍們看來,今日他們楚軍想要攻克對面那座固若金湯的魏營,那簡直就是難如登天。
但是陽城君熊拓沒有辦法。
因為他軍中的軍糧不足以供養多達十一萬士卒,因此,與其坐吃山空叫麾下十一萬人吃光了軍糧,還不如強攻魏營,一來可消耗魏軍的兵力,摸清楚這支魏兵的實力;二來,也可使己方麾下的楚兵大幅度減員。
畢竟,死人是不需要吃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