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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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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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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2 00:57:07
第一百四十章:意想不到的伏擊

    翌日,天濛濛亮。

    此時再看看整座楚營,哪裡還有什麼營寨,儼然就是一片仍舊冒著白色熱氣的廢墟。

    記得在半夜的時候,楚營內的混亂便已經平息下來,因為當時營內的火勢,讓那些正在自相殘殺的熊琥軍與熊拓軍,包括將軍連璧麾下的楚兵,不得不攜手一齊滅火。

    否則,那片火海將使這座營內的所有人都為之喪命。

    於是乎,數萬楚兵暫時拋卻了成見,手忙腳亂地聯手滅火,可折騰了大半宿,依舊沒能挽救回這座軍營,只是將營內一些比如糧草之類的緊要輜重搶救了出去而已。

    對於這座營寨的焚燬,暘城君熊拓毫不在意,畢竟待等他當真決定暫時撤兵、待等來年開春再戰時,這座軍營本來就是應當焚燬的累贅。

    因此如今一把火燒了,熊拓也絲毫不覺得心疼,畢竟軍中的楚兵們早已將糧草等輜重搶救了出去。

    他唯一無法接受的是,他們整個楚營上下忙碌了一宿,甚至對此付出了極大的犧牲,可儘管如此,鄢水大營的魏軍,依舊沒有來偷襲他們。

    換而言之,他們的誘敵戰術,徹底失敗了。

    「那姬潤小兒……他是瞎子麼?!」

    暘城君熊拓紅著眼睛一腳踹翻了帳內的桌子,氣急敗壞地大罵著。

    要知道,他可是熬夜一宿未睡,就等著魏軍前來夜襲,從而被他們楚軍伏擊,可熊拓萬萬也沒想到,他從深夜苦等到黎明,等得望眼欲穿,卻也沒有等到魏軍前來襲擊。

    這使得他們楚軍的誘敵戰術徹底淪為了笑話:他們這邊辛辛苦苦地謀劃,甚至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而魏軍呢?他們只是睡了一覺。

    氣急敗壞的暘城君熊拓,踹翻了帳內一切可以踹翻的東西,打爛了帳內一切可以打爛的東西。在足足發洩了一炷香工夫後。他這才氣喘吁吁地逐漸冷靜下來。

    「呼呼——」

    熊拓一邊喘著粗氣,一邊依靠著被踹翻的床榻坐在地上,頗有些心灰意冷之感。

    望著他這幅模樣,帳內幾名親衛紛紛低下了頭。不敢抬頭與熊拓對視。

    良久,熊拓長長嘆了口氣。心灰意冷地說道:「傳令全軍,待收斂營內的屍體後,便……便撤軍吧。」

    「是……」

    幾名親衛抱拳出帳。前往傳達暘城君熊拓的命令。

    不多時,整個楚營開始忙碌起來。所有的楚兵們在大火焚燒後的廢墟中尋找著仍可以利用的東西,順便將那些在昨晚內亂中喪生的屍體就地焚燒掩埋。

    不得不說,昨晚的變故給楚軍帶來的打擊。遠比他們受阻於鄢水的魏營、以及大將子車魚戰死還要嚴重,因為對於昨晚的事。軍中大部分士卒都感覺莫名其妙。

    大部分在昨晚置身事外的楚兵,至今都沒有弄明白為何熊琥軍會與熊琥軍打起來,而且還是真刀真槍的火拚。也想像不到整座大營是如何起火的。

    在什麼都不瞭解的情況下,那大部分置身於外的楚兵們可謂是軍心動盪、人心惶惶。

    而在軍中楚兵們收拾行裝的時候,屈塍藉口視察軍中士卒的情況,獨自一人走在那稱作營地的廢墟上,默然地望著那些士氣大跌的楚兵。

    記得在昨晚,屈塍還一心祈禱著魏軍莫要犯傻,別瞧見楚營失火就犯傻地斷定是可趁之機,因而率軍前來夜襲,指使中了宰父亙的埋伏。

    可如今,魏軍並沒有露面,但是屈塍卻不由地犯起嘀咕來。

    他想不通,想不通趙弘潤為什麼要他們這群降將想辦法趁著楚營內亂的時候,趁機放火燒掉整個營寨,難道不是為了夜襲麼?

    若不是為了趁機夜襲,那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不可否認,屈塍是一位善於思考的將領,但即便如此,此時此刻的他,亦不禁有些繞糊塗了。

    此時,從「營地」外湧入一大波楚兵,判斷數量至少兩三萬人。

    屈塍抬頭打量了幾眼,忽然從那些楚兵中瞧見了大將宰父亙。

    原來,這至少兩三萬名楚兵,正是宰父亙昨晚上埋伏在營地外不遠林中的伏兵。

    見此,屈塍連忙急步走過去向宰父亙見禮。

    「宰父將軍。」

    「唔。」宰父亙早已瞧見屈塍的接近,見他主動向自己見禮,點點頭,勉強擠出幾分笑容:「魏軍……沒有來。」

    聽著宰父亙那句飽含著無盡怨念與遺憾的話語,屈塍心中暗暗好笑,但是臉上卻露出幾許愧疚之色,低聲說道:「是屈某失察了,某原以為魏軍會中計的……」

    「這不關你的事。」宰父亙善意地拍了拍屈塍的肩膀,在瞧了瞧左右後,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即便此計未成,但若是能憑此使公子死心,暫時撤兵以待來年,也非是什麼壞事。」

    屈塍知道這才是宰父亙與連璧支持他這條計策的最根本原因,於是亦點了點頭。

    「對了,營內的損失如何?」宰父亙問道。

    屈塍聳了聳肩,故作無可奈何地說道:「白白折騰了一宿,兵力損失差不多有萬人,營寨更是……將軍也瞧見了,全毀了,不過營內的一些糧草等輜重,都搶救出來了。」

    「唔,如此說來損失的就是那近萬的兵卒了。」宰父亙會意地點了點頭。

    其實他的想法與暘城君熊拓也類似,丟掉一座本來就準備捨棄的營寨,根本無足輕重,至於那近萬在昨晚的變故中犧牲的士卒,宰父亙也不是很在意。

    畢竟距離來年來春還有三個月之久,三個月的工夫足以將消息傳至暘城君熊拓的領地,使領地內的將領官員們再組建一支數萬人的軍隊。

    他們大楚,有的是人眾!

    「對了,公子有說什麼麼?」

    與屈塍一道向帥帳方向走了幾步,宰父亙忽然問道。

    屈塍會意,有些遲疑地說道:「熊拓大人已下令全軍撤兵。不過據前來傳令的親衛透露,熊拓大人在帳內大發雷霆,砸壞了不少東西,將軍多加注意。」

    「唔。」宰父亙點點頭。

    其實他也曉得暘城君熊拓脾氣不好。但是沒辦法。既然他已率軍返回軍中,就應當向熊拓覆命,不管熊拓會不會在盛怒的情況下對他大罵。

    此後,宰父亙便徑直朝帥帳覆命去了。而屈塍則是自顧自地打量那兩三萬昨夜埋伏在林外的宰父軍。

    不得不說,在天寒地凍的情況下在荒野外埋伏了一宿。這真的是一件很傷的事。

    而更要命的是,他們埋伏了一宿,還沒有絲毫收穫。這使得那眾多的宰父軍士卒此刻普遍士氣低迷,三五成群地圍坐在一起默默地吃又硬又幹的饅頭。竟沒有幾個人有心情說話。

    再仔細觀瞧這些楚兵,只見他們一個個被夜裡的寒風吹地面色發白,幾無血色。甚至於有的士卒竟在不自覺地發抖。

    見此,屈塍不由地幻想起來:這要是有一支魏軍於此刻突然襲來。恐怕此時的楚軍幾無反抗之力。

    但遺憾的是,魏軍並麼有如他所期待的那樣突然襲來。

    沒過多久,整支楚軍便放棄了這片已成為廢墟之地的「營寨」。大軍開拔,徐徐朝著西側撤兵。

    因為考慮到兵線縱長的問題,暘城君熊拓放棄了東邊的西華縣,打算讓麾下仍有六萬餘數目的大軍分散屯紮於臨潁、召陵、西平三縣。而之所以放棄西華縣,是因為西華縣在鄢水魏營的東面,距離楚軍所佔地的商水很遠,儼然是一座孤立的城池,這不利於他們楚軍防守。

    趁著天色尚未大亮,憋著一肚子火的暘城君熊拓,率領著這六萬餘楚兵徐徐往西側的穆山而去。

    畢竟他也不是傻子,他自然明白,他麾下那些折騰了一宿的楚兵,眼下可不是那支魏軍的對手,為了防止魏軍得悉情況後前來追擊,因此他在天色尚未大亮前便下令大軍迅速向西撤退。

    待等繞過西側的那座穆山,他麾下目前六萬大軍便一分為三,由連璧率領一支軍隊屯紮於臨潁,由宰父亙率另外一支軍隊屯駐於召陵,而他自己,則率領剩下的軍隊屯駐於西平,暫時避開戰亂,好好休息一陣。

    暘城君熊拓的確是有些疲倦了。

    想當初他與平輿君熊琥二人,率領十六萬大軍進犯魏國,破城佔地,勢如破竹,那是何等的威風,可短短兩個月的工夫,他麾下十六萬大軍便只剩下了六萬人,甚至於,前有平輿君熊琥被抓,後有大將子車魚戰死。

    熊拓感覺,那個魏國的肅王姬潤一到鄢陵,他攻略魏國的戰況就開始變得不利,各種不順利。

    而一想起那個魏國的肅王姬潤,熊拓便感覺窩火。

    似這種不按常理行動的傢伙,讓他感覺甚為疲憊,他至今都沒有想明白,趙弘潤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才會眼睜睜放過那樣千載難逢的夜襲機會。

    那是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會放過的天賜良機啊!

    熊拓跨坐在戰馬上,伸手揉了揉有些發酸了眉骨,抬頭望向遠處那座名為穆山的丘陵。

    不知為何,他越發地瞧那座丘陵不順眼。

    很有可能是,待轉過那座丘陵後,他麾下大軍將一分為三,分散屯駐於各個城池。

    這也意味著,他暘城君熊拓今年的戰事,將暫時告一段落了。

    他,被魏國那個年紀輕輕的肅王小子給挫敗了。

    算了算了,待等來年開春,再跟那姬潤小兒算賬!

    暘城君熊拓惡狠狠地想著。

    而就在這時,變故突生,只見那座穆山上射出無數箭矢,頓時間使毫無防備的楚兵傷亡慘重。

    「殺!」

    浚水軍的軍旗高高在山頂飄揚,一支裝備精良埋伏於山林中的魏兵殺了出來,打了楚軍一個措手不及。

    什麼?魏軍竟然在此設伏?!

    暘城君熊拓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有料想到,趙弘潤沒有去夜襲他的楚軍大營,竟然選擇在他撤軍的必經之路上設下了埋伏。

    並且估算這兵力,魏軍儼然是傾巢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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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楚軍潰敗

    「殺——!」

    在無盡弓弩箭矢的壓制掩護下,數以萬計的魏兵們從穆山上殺了出來,一下子便衝入了楚軍大隊伍的中央,將這支隊伍攔腰截斷。

    而面對著驟然降臨的戰事,楚兵們儼然是傻了眼。

    要知道,他們根本沒有防備,因為他們的將領透露給他們,待等繞過穆山,他們六萬餘人便將分作三支軍隊,分為屯紮於臨潁、召陵、西平三地,這意味著今年的戰事由此告終,意味著他們辛苦征戰了數個月後,終於迎來了修整歇息的時刻。

    誰也沒有想到,昨晚哪怕是瞧見他們楚營起火甚至內亂都沒有趁機去夜襲的魏兵,竟然早早地就埋伏在穆山附近,埋伏在他們楚兵撤軍的必經之路上,等著後者自投羅網。

    高……高明!

    在混亂的軍勢中,屈塍目瞪口呆地望著那數以萬計從山林中湧出來的魏兵,不得不說,他也有些看呆了。

    此時此刻的屈塍,終於意識到了趙弘潤使他趁機焚燒楚軍大營的真正用途。

    那並非是為了讓楚軍出現混亂,好使魏兵們趁機前往夜襲。燒燬楚營的真正目的,那是為了斷絕暘城君熊拓繼續與魏兵在鄢水附近僵持的心,讓他萌生退意。

    畢竟眼下已是十一月上旬,天氣愈加寒冷,一旦楚營被焚燒,暘城君熊拓不可能再花十幾日的工夫重新再建造營寨,再者,軍中的兵帳等輜重,也不足以重新建造一座軍營。

    因此,一旦楚營被燒,暘城君熊拓就只有死心,老老實實地撤兵,分屯於各個城池。

    而一旦暘城君熊拓選擇退兵,就必定會經過穆山,魏兵在此設下埋伏。要遠比趁楚營內亂失火而偷襲楚營更加穩妥。

    至於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地焚燒了楚營。眼下想想,其實都無所謂。

    楚軍……完了。

    望著周圍那些茫然失措的眾多楚兵,屈塍心下暗暗說道。

    他不禁有些感慨,因為當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昨日楚軍刻意營造出來的混亂中。就連他屈塍曾經也誤以為魏兵在昨晚前來偷襲,可事實卻是。魏軍,或者說是那位魏國的肅王殿下,他比所有人都想深了一步。

    他沒有選擇在楚營失火的昨晚上率領魏兵前來攻打楚軍。他偏偏選擇在穆山這處楚軍在撤退時的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等待著那些白白折騰了一宿的楚兵。

    一方是以逸待勞、嚴正以待的魏兵。一方是自己白白折騰了一宿,非但疲倦而且戰意全無的楚兵,哪怕後者的兵力是前者的兩倍。又能如何?

    正如屈塍所料,面對著漫山遍野殺下山來的魏軍。此時的楚兵甚至還不如當初平輿君熊琥麾下的兵卒,因為當初,像楚將烏干等人好歹還構築起一道防線。用以抵擋魏軍的衝勢,可眼下,這支楚兵卻是幾乎毫無抵擋之力。

    想想也是,這支楚兵昨晚上摺騰了大半宿,早已是疲憊不堪,哪裡還能應付高強度的廝殺。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暘城君熊拓才會讓麾下士卒在天色尚未大亮的時候便迅速向西撤軍,防的就是魏軍此時從鄢水大營殺出來。

    可沒想到的是,魏軍並沒有從鄢水大營殺出,而是早早地埋伏在穆山這裡。

    「降者不殺……」

    在衝鋒廝殺的同時,魏兵們再次高喊出那一聲口號。

    聽到那熟悉的勸降聲,曾經有過一次投降魏軍經歷的原熊琥軍士卒們,竟然紛紛丟下武器,跪地投降。

    可能在他們看來,魏國的肅王那是一位非常信守承諾的魏軍主帥,曾經說好六日期限釋放他們,結果果然是在第六日的傍晚將他們當時三萬人全部釋放。

    既然當初魏軍不殺他們,那麼這一回自然也不會殺他們。

    抱著這一線生機,許多原熊琥軍士卒一邊高喊著我是熊琥軍之兵、我曾參與鄢水大營建設亦或是我本是你魏軍俘虜這樣的話,抱著腦袋跪倒在地。

    而與碭山營的魏兵們不同,浚水營以及鄢陵兵的魏兵們,瞧也不瞧這些丟下武器跪地投降的楚兵,轉而去殺那些依然還在抵抗的楚兵,以至於到後來,非但原熊琥軍的楚兵紛紛投降,就連熊拓軍的楚兵,為了活命亦假冒熊琥軍的楚兵,同樣喊著那些話,跪地投降。

    那場面,簡直就像是被秋風颳倒的麥子般,但凡魏兵前進路過之處,周圍的楚兵們望風而降,以至於這一仗,簡直毫無懸念。

    而這一幕印在宰父亙、連璧等將領眼中,卻是讓這些楚國的將領們氣怒萬分。

    他們沒想到,曾經投降過魏軍一次的原熊琥軍士卒,在面對魏兵時竟然如此地不堪一擊,為了活命,甚至於不做抵抗便二度投降魏軍。

    而更讓他們惱怒的是,就連他們麾下的兵卒,為了活命竟然也開始效仿那些原熊琥軍士卒,這簡直是丟人現眼至極!

    「不要慌!不要慌!……魏軍兵力遠遜於我軍,我軍還沒有敗!」

    「反擊!反擊!……膽敢向魏軍投降者,立殺之!」

    宰父亙與連璧連忙呵斥周圍的楚兵,或鼓勵、或威脅,希望能夠重新振奮麾下楚兵們的戰意。

    在他們的鼓舞威脅下,一部分楚兵們總算是稍稍恢復了戰意,企圖結陣組成防線阻擋魏兵,可遺憾的是,因昨晚之事異常疲憊的他們,在魏兵面前簡直就不堪一擊,輕輕鬆鬆就被魏兵們給突破了防線。

    這讓魏兵們都感覺有些詫異:今日的楚兵,不知為何實在是弱,弱地不值一提。

    「完了……」

    望著那兵敗如山倒的局面,暘城君熊拓只感覺眼前一黑。

    他簡直難以接受自己眼睛所瞧見的事實。

    而此時,宰父亙與連璧連忙撥馬來到了暘城君熊拓身旁,前者急聲說道:「公子速退,某與連璧留下斷後。」說罷,他不等暘城君熊拓有何反應,衝著後者身旁的親衛們,怒聲斥道:「爾等還不速速護送公子撤離?!」

    聽聞此言,暘城君熊拓身旁的數十名親衛們如夢初醒,連忙保護著熊拓,向南撤離。

    目送著暘城君熊拓在其護衛的保護下迅速撤離這片戰場,宰父亙與連璧兩人眼中的擔憂之色這才稍稍退卻,他們對視一眼,隨即便分散,策馬來到了己方軍勢中。

    想來事已至此,他們也不奢求能夠扭轉敗局,打敗這支魏軍,但是最起碼,他們要比此刻正在撤離戰場的暘城君熊拓爭取足夠的時間。

    「我大楚的兵將,豈能向魏國這等小國低頭!」

    高喊了幾句漂亮話,宰父亙率領著親衛們,率先向魏軍們展開反擊。

    他希望他的身先士卒,能夠激勵麾下那些毫無戰意的楚兵。

    不得不說,宰父亙不愧是暘城君熊拓麾下大將,擅長領兵之餘,自身武藝亦是不俗,頃刻間便殺死了數名魏兵,使得周圍那些仍在反抗的楚兵士氣一振。

    而這一幕,遠遠觀瞧的浚水營大將軍百里跋眼睛一亮,大笑著拍馬衝了過來:「哈哈,那楚將,莫要欺凌我麾下士卒,讓某來與你一戰。」

    想來,百里跋這位浚水營的大將軍這些日子每日裡無所事事,也是憋得辛苦,如今好不容易瞧見一名武藝精湛的楚軍大將,好武的他立馬丟下了親衛,孤身殺了過來。

    「鏘!」

    百里跋手中的長鐵槍狠狠與宰父亙手中的長柄戰刀砍在一起,只見火星四濺之餘,爆發出一聲金戈巨響。

    而這一輪力拚的結果卻是,宰父亙連人帶馬後退了兩步,那百里跋卻只是身形一晃,便又迅速做出了反擊。

    好、好快……

    宰父亙心念一轉間,猛然一撇腦袋,瞬時間,百里跋手中的長槍,那銳利的槍尖堪堪擦過前者的脖頸,在他臉頰下方留下一道斜的血痕。

    「躲地好!」

    百里跋見獵心喜,一雙虎目更是綻放光彩,只見他握著長槍的雙手一抖,竟用巧力使長槍的前端一甩,重重甩在宰父亙臉上。

    只聽啪地一聲,宰父亙右眼附近立馬便出現了一條槍桿大小的血印,額角位置,更是被槍尖砸地血流不止。

    宰父亙忍不住痛叫一聲,下意識地眯起了右眼。

    而就在這時,只見百里跋雙腿猛地一夾馬腹,使胯下戰馬前蹄凌空,雙蹄狠狠踹在宰父亙胯下戰馬的胸口,單聽一聲戰馬的嘶叫,宰父亙胯下戰馬踉蹌向後退了幾步。

    而此時,百里跋雙腿又是一夾馬腹,使胯下戰馬的一対前蹄落地,又向前衝了幾步。

    與此同時,百里跋使左手單手握住長槍,右手迅速地從腰間抽出佩劍,趁宰父亙胯下戰馬還未站穩之際,倫臂揮劍,一劍削在宰父亙的脖頸處。

    頓時間,宰父亙脖頸處被削掉了一塊皮肉,鮮血好似噴泉般,噴地附近遍地都是。

    「好……騎……術……」

    只見宰父亙瞪大著眼睛,艱難地誇讚了一句百里跋精湛的騎術,便噗通一聲摔落馬下,登時氣絕斃命。

    望了眼倒在地上的宰父亙的屍首,百里跋有些意猶未盡地甩了甩手中利劍劍刃上的鮮血。

    他並未感到多少興奮,畢竟這名楚將的騎擊之技,遠不如他曾經在河北作戰時碰到的韓國將領。

    而百里跋剛才所用的這套對敵的騎擊之技,亦是效仿他當年遇到的那些韓人。

    快而凌厲的馬上殺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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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以武止戈

    楚將宰父亙的戰死,讓那些仍在抵抗的楚兵們更加絕望,於是,越來越多的楚兵們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不得不投降。

    見是不可違,楚將連璧帶著寥寥數十人從南側逃走,不知逃亡何處去了。

    誰能想到,三萬餘魏兵對六萬楚軍的伏擊戰,竟然在短短半個時辰內,以楚兵的徹底敗北而告終。

    而在宰父亙被殺,連璧又識相地丟下大軍逃亡,屈塍等早已投降了魏國的楚國降將們,在與百里跋演了一場為了保全麾下士卒性命不得已而投降的戲碼後,便率領著這支尚有五萬多人的楚兵投降了。

    時至晌午的時候,趙弘潤帶著沈彧、張驁等幾名宗衛姍姍來遲,讓他看到漫山遍野儘是被解除了武器、耷拉著腦袋坐在地上的楚兵時,他也嚇了一跳。

    因為他沒想到選擇投降的楚兵數目竟然如此龐大,遠遠超乎了他的預料。

    而對此,百里跋聳聳肩說道:「某也不知怎麼回事,只曉得手底下的弟兄們一沖,楚兵便大片大片地投降,簡直就是不堪一擊。」

    趙弘潤聽了這話很是納悶,心說這暘城君熊拓麾下的軍隊怎麼突然間就弱到這種地步了。

    要知道當初宰父亙攻他鄢水大營的時候,那勢頭是何等的兇猛,很難想像這支強師在短短幾日工夫後就變成了一隻弱雞。

    「去叫屈塍來。」

    遠遠望見屈塍也與一般的降卒一樣坐在不遠處的地上,趙弘潤遂吩咐身旁的宗衛沈彧去叫此人過來。

    沈彧也不是蠢材,自然不會徑直走到屈塍面前將實情透露,那樣無疑會暴露屈塍的底細。

    只見他故意走到屈塍附近,冷冷喊道:「這裡誰能主話,來個將領,我大魏的肅王殿下有話要問。」

    那位來了?

    屈塍心中一動,又兼沈彧時不時地望向自己,頓時會意,舉著雙手站起說道:「在下屈塍。乃此軍三千人將。」

    「三千人將?」沈彧假意打量了屈塍幾眼,撇撇頭說道:「那就是你了,跟我走吧。」

    屈塍抱了抱拳,跟在沈彧前往面見趙弘潤。

    「肅王?」

    「魏國的肅王?」

    而此時。那些原熊琥軍士卒聽到這話,臉上擔驚受怕的神色頓時消減了幾分,畢竟在他們心中,趙弘潤這位魏國的肅王那是相當信守承諾的,並且也不會無端端地濫殺俘虜。這使得他們對活命的信心又增加了幾分。

    而見他們一個個歡喜的樣子,那些曾經並沒有被魏軍所俘虜的熊拓軍心下很是驚奇,紛紛低聲詢問。

    可能是看在眼下他們都是魏軍俘虜的份上,那些熊琥軍士卒暫時忘卻了與熊拓軍士卒的恩怨,盛氣凌人地向他們介紹趙弘潤這位魏國的肅王,彷彿趙弘潤不是魏人,而是他們楚國的誰誰誰。

    而與此同時,屈塍已在偏僻處見到了趙弘潤。

    「肅王殿下。」屈塍拱手抱拳行了一記大禮。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旋即皺眉問道:「熊拓的軍中是怎麼回事?據我軍浚水營的百里將軍所言,今日熊拓麾下的軍隊簡直不堪一擊……有什麼陰謀麼?」

    「陰謀?」屈塍笑了笑。遂將昨日發生在楚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弘潤,只聽得後者頗有些哭笑不得。

    「你是說,熊搨本打算以內亂之事賺我夜襲其營,結果他全軍上下白忙碌了一宿?」

    「可不是嘛。」屈塍笑著符合道:「想來熊拓萬萬沒有想到,肅王殿下料敵於先,不攻他大營而在,反而在此地,在他撤退的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高明!」

    「……」趙弘潤聞言深深望了一眼屈塍,忽然笑眯眯地說道:「屈塍,似你這般恭維本王。本王能否理解為,你已不再遲疑徘徊?還是說,你是見計謀失敗,因而故意討好本王?」

    聽聞此言。屈塍面色一愣,在皺眉仔細思忖了半響後,終究想到了原因,連忙說道:「肅王殿下誤會了,屈某向熊拓提出那條建議,絕非是真心想誘騙肅王殿下與您麾下的魏軍。只不過是為了履行肅王殿下的吩咐,燒掉暘城君熊拓那座軍營而已。……屈某覺得,肅王殿下智計莫測,應該不至於會因為楚營失火而發兵前來夜襲。」

    「那若是本王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聰明麼?昨晚不就中計了麼?」

    「……」聽著趙弘潤那冷淡的語氣,屈塍額頭不禁滲出了幾分汗珠,連忙解釋道:「屈某早已不再猶豫,心甘情願歸降魏國,此心日月可鑑。……即便在昨晚,屈某亦想方設法使楚軍擴大混亂,促成近萬楚兵在混亂中喪生之事……」

    「當真?」

    「千真萬確。……殿下若是不信,可喚來谷粱崴、巫馬焦、伍忌三人,聽聽他三人的說辭。」

    ……

    趙弘潤深深望了屈塍幾眼,忽而點點頭由衷地說道:「屈塍,當初本王就說過,本王很欣賞你,但願你莫要做出讓本王失望的事。」

    「屈塍不敢。」

    「很好!」趙弘潤滿意地點了點頭。

    此時,浚水營大將軍百里跋攜麾下大將宮淵、吳賁、於淳、李岌四人,並降將谷粱崴、巫馬焦、伍忌等人,一齊來到了趙弘潤所在之地。

    在教眾人圍坐成一圈後,趙弘潤搖頭笑著說道:「雖說本王料定在此伏擊,可重創暘城君熊拓麾下大軍,不過還真沒想到可以一戰而定……真是意外的收穫。」說罷,他轉頭望向屈塍,說道:「本王賞罰分明,屈塍,你當記首功。」

    屈塍聞言一愣,他沒想到趙弘潤在方才敲打過他之後,還將此戰的首功贈予了他,就像趙弘潤所說的,這可真是意外的收穫。

    「末將……愧領,多謝肅王殿下。」

    「不用。」趙弘潤擺了擺手,笑著說道:「本王賞罰分明,你既有功勛。自然要賞。屈塍,單憑你今日助本王一舉擊敗了暘城君熊拓,日後在我大魏,就沒有人能用你曾是楚人出身而針對你。或者你的家人,若真有人不識好歹,本王替你做主。」

    「多謝肅王。」屈塍由衷地感激道,畢竟趙弘潤所說的,正是他心頭最大的顧慮。

    畢竟他是楚國的貴族出身。他也擔心歸降了魏國後,魏人們因為他的出身而針對他,而如今有了這位肅王的承諾,屈塍頓時放心了許多。

    而這一幕,降將谷粱崴、巫馬焦、伍忌三人瞧在眼裡,均有些眼熱。

    喜的是趙弘潤這位魏國的肅王殿下果然信守承諾,憂的是這會兒趙弘潤的承諾僅針對屈塍一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們三人那急切的眼神,趙弘潤擺擺手笑著說道:「你們三人也莫急,你們三人協助屈塍,好歹也能混個第三等功勛。再者。這場仗還未打完,你們三人有的是立功的機會。」

    降將谷粱崴、巫馬焦、伍忌聞言,頓時心中歡喜。

    而屈塍聽了趙弘潤的話,卻是微微一愣。

    要知道,如今暘城君熊拓的主力大軍在魏軍面前潰敗,五萬餘人投降,雖說臨潁、召陵、西平等曾經被楚軍攻佔的城池目前還在楚軍的控制下,但是說到底,那些留守城池的楚軍加起來也就兩萬人左右,根本不是魏軍的對手。

    眼下趙弘潤若是派兵前往收復那些被楚軍攻佔的城池。那種輕鬆的戰事根本不配趙弘潤那句這場仗還未打完的話。

    難道說……

    屈塍心中微微一動,試探著問道:「殿下莫非欲反攻楚國?」

    他的問話,讓降將谷粱崴、巫馬焦、伍忌三人心頭有些複雜。

    畢竟楚國再怎麼說也是他們的母國,按理來說他們歸降魏國攻打楚國。無疑是背國投敵之舉,是非常可恥的行為。可從另外一個角度說,其實他們在楚國的地位並不如何,但是在魏國這邊,魏國的這位肅王趙弘潤卻對他們格外重視,再者。雖然他們三人投降於魏國,然而家眷卻仍在楚國內,若是趙弘潤決定立即反攻楚國的話,他們也能趁此良機,儘早地將家人接到魏國來,這對他們而言是一件好事。

    因此權衡輕重之後,他們紛紛對趙弘潤出兵楚國之事分外關切。

    不過,百里跋與他麾下的四名大將們卻持相反的意見。

    「殿下。」百里跋抱拳勸道:「據某猜測,再過兩日就要天降大雪,此時反攻楚國,恐怕撈不到什麼便宜。」

    在他們想來,冒著鵝毛大雪攻城拔寨,那簡直就是事倍功半,瞧瞧前幾日暘城君熊拓麾下軍隊的處境就不難明白,儘管他們費盡心機,但結果可曾撼動魏軍的鄢水大營?

    不曾!

    因此,他們均不看好趙弘潤反攻楚國的舉動,退一步說,就算要反攻楚國,最起碼也得等到來年開春再說。

    可問題是,待等來年開春,魏國,或者說趙弘潤麾下這支楚兵,還能有反攻楚國的機會麼?

    正因為想到這一點,趙弘潤明確地表示:若此時不出楚兵,則我大魏錯失此次良機,再無反攻楚國的機會!

    聽了這番話,百里跋與其麾下宮淵、吳賁、於淳、李岌四員大將默然不語。

    誠然,他們也明白,此番他們一舉挫敗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的十六萬大軍,眼下正是楚國的潁水南郡實力空虛之際,若是此時揮軍南下,相信必定有所斬獲。

    可問題是眼下已至深冬,若是他們揮軍反攻楚國的過程遇到險阻,那下場可不會比暘城君熊拓好上多少。

    兩撥人爭議來、商討去,足足討論了半個時辰也沒有得到結論。

    最終,趙弘潤實在耐不住了,遂請百里跋到一旁單獨談話。

    「百里將軍,本王手中已無可命令浚水營兵將的金令,但是本王還是由衷希望將軍與浚水營的將士們能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明白此次揮軍攻營誠實凶險,但是此次攻楚,意義重大,就像當初本王在浚水營中時所講述的那樣,面對楚國這樣實力強勁的對手,唯唯諾諾只會助漲楚人的囂張氣焰,必要之時,我大魏也應當揮出利劍,斬落楚國一指,叫其不敢再視我大魏為肆意搶掠攻伐之國!」說道這裡,趙弘潤目不轉睛地盯著百里跋,壓低聲音說道:「為了這個目的,只要戰況允許,本王甚至敢打到楚國的王都去!……若邦交不足以罷兩國兵禍,便以武止戈!」

    「……」百里跋聞言為之動容,要知道就算是他,也從未做出過像趙弘潤這樣的覺悟。

    以武止戈……

    百里跋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內心著實有些熱血沸騰,畢竟敢對楚國喊出以武止戈口號的,縱觀整個大魏也沒有幾個。

    畢竟楚國太強大,楚國那建立在疆域與人口基礎上的強大,讓大部分的魏人都為之忌憚。

    不得不說,趙弘潤這句以武止戈的口號,遠比某些文人所提出的止戈為武更加讓百里跋這類純粹的武人熱血沸騰。

    長長吐了口氣,百里跋咧了咧嘴,笑道:「就沖殿下這句針對楚國的以武止戈之言……某便跟殿下走一遭楚國又如何?」

    聽聞此言,趙弘潤心中大喜,畢竟那意味著百里跋已經同意了他的決定,而一旦百里跋同意此事,浚水營上下將沒有人會提出異議。

    「既然如此,還請百里將軍速速發書至汾陘塞,告訴汾陘塞的魏軍,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的十六萬大軍已盡皆潰敗,眼下正是楚國潁水北郡兵力空虛之際,本王要求汾陘塞一同楚兵,雙管齊下,齊攻楚國!」

    ……

    百里跋聞言面色微微一變,他沒想到趙弘潤竟然玩得這麼大,不過在舔了舔嘴唇後,他臉上卻露出了幾分興奮之色:「好!……某即刻派人知會汾陘塞的徐殷,此人多年與暘城君熊拓交戰,早就恨不得兵討楚國,他會同意出兵的。不過……」

    說到這裡,百里跋臉上的興奮之色退下了幾分,正色說道:「但是有一點,某還是得事先提醒殿下,徐殷手底下的兵馬因為要守汾陘塞,兵力分散於南長城,他頂多只能出兵一萬……這一萬兵,充其量只能助漲我軍的聲勢,但恐怕起不到什麼實際性的幫助,因此,若要攻楚國,我軍仍是主力……」

    趙弘潤聽懂了百里跋言外之意,笑著問道:「百里將軍是擔心我軍兵力不足麼?」

    百里跋沒有直接回覆,只是細細分析道:「我軍目前,即便算上曹玠的近五千騎兵,整個浚水營也不到兩萬五千人,再加上一萬鄢陵兵,三萬五千人,這便是我軍目前唯有的兵力……靠這麼點兵力攻打楚國……」他搖了搖頭,又接著說道:「還有此間那五萬餘楚軍俘虜……」

    「那就先解決俘虜之事吧。」

    趙弘潤打斷了百里跋的話,眼中閃著莫名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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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捷報安大梁

    洪德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九日,魏國的都城大梁率先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

    所謂瑞雪兆豐年,適合的冬雪預示著來年將是豐收之年,這在當代儼然是一種吉兆。

    可是這等瑞雪,更何況是臨近歲末,本該是歡歡喜喜的日子,然而大梁城內的百姓,臉上卻無幾分歡喜之色,他們臉上更多的卻是憂愁。

    因為自打入冬以來,那一騎騎的傳訊驛兵便絡繹不絕地出入大梁,他們將潁川戰場以及宋郡戰場兩地的戰況傳入京中,儘管朝廷刻意封鎖的消息,但據小道消息傳出,兩個戰場的戰況並不樂觀。

    大梁的居民們憂心忡忡,生怕翌日那蠻橫的楚人便攻至大梁,為此終日惶惶。

    而這段期間,大魏朝廷亦顯得有些死氣沉沉,彷彿有一片烏雲籠罩在偌大的大樑上空,遮蔽了天日,讓城內的軍民難免因此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霾。

    大梁,需要一場大捷來鼓舞人心、穩定局勢。

    甚至於,對此十分迫切。

    清晨辰時的時候,大魏天子便早早地來到了垂拱殿。

    按理來說這個時間段,這位魏國的君王應該在文德殿小憩片刻,但是最近,魏天子卻改變了以往的作息習慣,他睡不著。

    「潁水郡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傳來麼?」

    剛剛踏入垂拱殿,魏天子便立即向藺玉陽與虞子啟兩位中書大臣詢問最新的戰況。

    順便提及一句,在那次玉瓏公主潛逃出宮的事件之後,原中書令何相敘便立即上表請辭,辭官乞老於府中,魏天子雖然有些不捨得這位老臣,但考慮到趙弘潤在那件事後的態度,又見何相敘態度堅決,遂應允了何相敘的懇請。

    如今,原中書左丞藺玉陽,順位坐上了中書令的位置。而虞子啟,亦高昇了半階,坐領中書左丞之職,這兩位年紀尚且不過四旬的大魏官員。竟坐上這等高位,也算是大魏歷代少有。

    「回稟陛下,潁水郡暫時還未有戰報傳來。」

    中書令藺玉陽放下了手頭的工作,起身緊聲回道。

    「喔。」魏天子悵然若失般地應了一聲,看似魂不守舍地走到龍案後。坐在龍椅上,也無心政務,只是坐在那裡發呆。

    見此,大太監童憲忍不住勸道:「陛下,潁水郡暫時未有戰報傳來,相信一定是正與楚軍鏖戰這,無暇旁顧……肅王殿下聰慧異常,吉人天相,相信定然不會有事,陛下放心吧。」

    「但願如此吧……」魏天子點點頭應了一聲。依舊坐在龍椅上發呆。

    儘管這些日子有數不清的人用類似的話寬慰天子,但是因為潁水郡的戰報久久不至,以至於魏天子心頭彷彿始終有一塊巨石高懸著,實在是心中難安。

    他甚至是開始後悔,不該聽信趙弘潤的話,放任這個第八子趕赴前線。

    一個尚未弱冠的稚子,又沒有什麼征戰的經驗,他能懂得什麼?

    人就是這樣,儘管當初魏天子對趙弘潤極為推崇,但如今。因為毫無音信,他不由得開始自我懷疑起來,自我懷疑之餘,亦對自己當初的決定深感悔恨。

    回想起這些日子凝香宮的沈淑妃每日因為思念她的大兒子趙弘潤而寢食難安。魏天子心中很是不好受。

    他甚至有些害怕再去凝香宮,因為每次沈淑妃一見到他,就會迫切地詢問趙弘潤的近況,而問題是,魏天子又哪裡清楚?

    每次在安慰沈淑妃的時候,說實話魏天子亦有些底氣不足。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名兵部官員急匆匆地奔入了垂拱殿,口中喊道:「陛下,前線有戰報至。」

    正在假寐發呆的魏天子聞言動容地坐直了身體,雙目綻放光彩,但是在頃刻之後,他眼中的神采亦逐漸暗淡下來。

    一定又是南宮發來的求援急報。

    魏天子滿是遺憾地恨恨想道。

    不同於潁水戰場的了無音信,宋郡戰場的降將南宮這些日子可是沒少向大梁求援,每次在信中都說什麼楚軍攻勢甚猛,非但要求援兵,還要求軍備、糧草等各種戰略資源,攪和地得魏天子恨不得叫這廝自生自滅算了。

    大太監童憲注意到了魏天子方才的舉動,心知天子是想詢問但又生怕失望,遂主動問道:「是宋地的南宮送來的消息麼?」

    「不是。」那名兵部官員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是潁水戰場那邊送來的消息。」

    此言一出,整個垂拱殿頓時鴉雀無聲,非但藺玉陽與虞子啟兩位中書大臣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就連天子亦立馬露出了凝重關注之色,那一瞬間彷彿籠罩在垂拱殿內的緊張氣氛,唬地童憲身後兩名內侍監的小太監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怎……怎麼說?」天子強忍著心中的緊張,沉聲問道。

    只見那名兵部官員從懷中取出一本小冊,攤開後照著宣讀道:「洪德十六年十月二十三日,肅王弘潤,率鄢陵兵一萬餘,浚水軍兩萬五千人,與楚平輿君熊琥及麾下六萬楚先鋒軍戰於鄢水。……肅王弘潤遷鄢陵軍民至安陵,焚燒鄢陵城郭……成功伏擊六萬楚軍。……此戰大捷,我大魏兵將共殺熊琥軍兵士三萬人,迫降三萬人,使熊琥軍全軍覆沒,而我大魏僅折損兵士千餘人,此戰戰果曠古,自古罕見。……戰後,我魏軍順勢攻克熊琥軍大營,暫作修整。……浚水軍百里跋敬上,恭祝陛下龍體安康。」

    ……

    聽著這份戰報,垂拱殿內眾人驚地目瞪口呆。

    要知道那可是六萬楚軍啊!

    僅僅一戰,就殺三萬人、迫降三萬人,使這支六萬人的楚軍全軍覆沒?

    藺玉陽與虞子啟對視一眼,均難掩心中的驚喜與駭然。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兩位中書大臣不約而同地起身向魏天子恭賀,這反應,讓本來想搶先一步恭賀的大太監童憲瞧得一愣一愣。

    然而大魏天子似乎還未反應過來,他儼然被這突然的喜訊驚得有些難以接受,生怕如夢境一般,一有所動作就會驚醒。

    良久,他這才遲疑地問道:「朕……沒聽錯吧?是大捷?」

    這回童憲可沒有落後。躬著腰,歡喜地說道:「非但是大捷,而且還是戰果曠古、古今罕見的大捷。……肅王殿下,叫楚軍一支六萬人的軍隊。全軍覆沒!」

    「而且他還僅損失了千餘兵卒?」天子又試探著問道。

    「正是!」童憲連連點頭,老臉上堆滿了笑容。

    「呼……」魏天子緩緩閉上眼睛,長長吐了口氣,半響之後,忽然一拍龍案。大聲叫道:「好!」

    說罷,魏天子連忙指示道:「速速將這則捷報敲鑼打鼓遍傳京師,我大梁……急需一場大捷來穩定人心。」

    那名兵部官員聞言,亦連忙說道:「陛下放心,我兵部的尚書李鬻大人,在命下官前來報訊時,已命人將這則消息遍傳京師。」

    「好好好。」魏天子連連點頭,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對童憲說道:「對了,童憲。你帶著這則捷報走一趟凝香宮,將此事告知沈淑妃。……告訴她,她那個了不得的大兒子,將六萬楚軍全軍覆沒……唔,算了,陣亡楚軍的具體數目就不要提了,省得嚇壞了她,你也曉得她身子不好,受不得驚嚇,你就跟她說。她兒子打敗了一支楚軍,做得非常漂亮。」

    聽著魏天子的叮囑,童憲老臉上堆著笑容,連連點頭說道:「陛下。老奴省得……」

    正在說著,忽然又有一名兵部官員走入了垂拱殿,拱手稟告道:「陛下,前線有戰報至。」

    因為有了一份潁水軍的捷報,魏天子的心情好了許多,連帶著瞧那個宋地的南宮也順眼了許多。笑著問道:「是宋地的戰報麼?」

    只見後一位兵部官員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陛下,是潁水郡的戰報……陛下放心,仍是捷報!」

    本來魏天子還有些犯嘀咕,生怕好消息之後就是壞消息,可如今聽這麼一說,心中倒是放心了,揮揮手笑道:「吾兒弘潤方才已驚了朕一回,再來一回朕亦能接受,快,將這個好消息速速念來。」

    「是。」那名兵部官員拱了拱手,亦從懷中取出一本小冊,攤開後照本宣讀道:「洪德十六年十一月初四,楚暘城君熊拓攻我軍大營,不克。楚軍傷亡過萬。……十一月初七,楚將子車魚率戰船七八十艘,楚兵三萬,乘船逆蔡河而上,企圖偷襲大梁。幸肅王弘潤早有提放,於兩個月命我浚水軍在蔡河築壩,於楚將率船進犯時掘壩放水。期間,肅王弘潤又以金令命司馬安率碭山營伏擊……於是楚三萬水軍沉默,折損過萬,餘者逃回楚營。……十一月初九,楚暘城君思退,肅王弘潤命我魏軍傾巢出動,伏擊敵軍必經之路穆山,一戰而定,楚五萬餘兵將乃降,惜未曾抓獲暘城君熊拓。至此,潁水乃安!

    臣,浚水軍百里跋敬上,恭祝陛下龍體安康!」

    整個垂拱殿鴉雀無聲。

    倘若說前一份捷報便足以叫眾人欣喜若狂,那麼這一份捷報,簡直讓他們目瞪口呆,驚喜地難以置信。

    曾經聲勢浩大的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麾下十六萬大軍,至此竟然是全軍覆沒了?

    「這可真是……又一次驚到朕了。」

    魏天子苦笑著喃喃說道。

    他站起身來,走到兩名兵部官員身旁,從他手中拿過了那兩份捷報,氣定神閒地走向殿外。

    「陛下……不高興麼?」

    虞子啟詫異地小聲問道。

    聽聞此言,童憲抬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意有所指地笑眯眯說道:「別急。」

    話音剛落,眾人便聽到從殿外傳來了魏天子那無比暢快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來如此。

    殿內眾人心領神會,亦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發自肺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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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捷報安大梁(二)

    「咣咣咣」

    「咣咣咣」

    當日,大梁城內街道上出現了一支特殊的隊伍。

    只見那一隊隊以往負責治安的兵衛們,敲鑼打鼓地走動在大梁城內大街小巷,引來了無數城內居民頓足觀望。

    「發生什麼事了?」

    「難道是楚軍攻至大梁了?」

    「莫要瞎說八道!」

    眾圍觀的百姓們竊竊細語,有好奇的,也有擔憂的,不一而足。

    而此時,就見那隊兵衛中有一名官員大聲喊道:「我大魏子民聆聽喜訊:肅王弘潤,攜浚水軍、及鄢陵兵,大敗楚師,使潁水郡內十六萬進犯我大魏的楚軍全軍覆沒……我大魏的子民們不必再擔憂楚軍進犯我魏了,那群楚狗已被我國的肅王殿下討滅了!」

    周圍圍觀的百姓聽到這番話無一不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今年七八月的時候,楚國進犯他們魏國的勢頭那是何等的兇猛,短短月餘便連接淪陷七八座城池,可如今,僅僅只過了三個多月,楚軍竟然全軍覆沒了?

    「消息屬實麼?莫不是朝廷放出來糊弄咱們的消息吧?」

    一名身強力壯的莽漢站在人群中忍不住問道。

    只見那位站在眾兵衛中的官員瞪著眼睛回罵道:「此事陛下也已經得知,陛下金口玉言,難道你這廝還不信麼?」說罷,他瞪了那莽漢一眼,罵道:「若不是今日本官心情奇佳,定要將你這廝抓到牢籠裡去,膽敢質疑朝廷……」

    在一陣百姓的轟然大笑聲中,那莽漢尷尬地抓了抓腦袋,不敢再說話了。

    不過也有不少百姓納悶於這名官員口中所指的肅王弘潤。畢竟趙弘潤以往在宮外可沒什麼名氣,不誇張地說,大梁城內的百姓甚至不知他這位皇子叫什麼,長什麼樣子,畢竟趙弘潤還未出閣開府。

    「肅王……那位大人,肅王弘潤是何人啊?莫不是哪位皇子殿下麼?」

    「正是!」只見那名官員正色解釋道:「肅王弘潤。乃陛下膝下第八子,年方十四,尚未出閣設府……」

    「哄……」

    周圍的百姓聽到這裡頓時議論紛紛。

    他們簡直難以相信,那位年輕的僅十四歲的皇八子、肅王弘潤,竟然率領著他們大魏的兵將打敗了整整十六萬的楚國大軍,這份功績,可足以羞煞大魏國內大部分的男兒。

    「莫不是,那位肅王殿下亦是與麒麟兒那般,是天生的奇才?」

    人群有人忍不住嘀咕道。

    聽聞此言。眾大梁百姓不由地想起了另外一位名滿京師的皇子,六皇子趙弘昭,那可也是一位十幾歲便名滿大梁的王族奇才。

    一想到這位六皇子,眾大梁百姓不禁為之惋惜。

    因為在兩個月前,在浚水營大軍從大梁開拔前後,朝廷便傳出了消息:六皇子弘昭,冊封睿王,即日前往齊國都城為質。

    但凡是有些見地的人。都能想明白睿王弘昭這位曾經最受大魏天子寵愛的皇子,為何要千里迢迢地前往齊國為質子。無非就是當時楚國進犯他們大魏的勢頭太過於兇猛,就連大魏天子擔心抵擋不住,遂不得不讓這位最寵愛的皇子到齊國為質子,換取齊國對大魏的支持,幫助大魏分擔來自楚國的壓力。

    「不止是睿王,燕王殿下不也早就到南燕去了麼?南燕。那可是歷代我大魏與北韓的交兵之地。」有消息靈通的人,亦忍不住向周圍的百姓透露道。

    「這便是所謂的皇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啊……」一名老者激動地拄著枴杖,顫顫巍巍地說道。

    旁邊或有不知情的,詫異問道:「老丈,這句話……您是從何處聽來的?」

    那老頭拄著枴杖感慨道:「老朽的小兒子在浚水營當兵。是他聽那位肅王殿下講的……浚水營臨行前,那劣子曾歸家一次,與老朽訣別……」說到這裡,老頭不禁老淚縱橫:「天見可憐,浚水營總算是打敗了那群暴虐的楚狗,如此,我兒即便戰死沙場,亦是值得!」

    聽了這一番話,附近的百姓不禁為這位老丈投以敬意的目光。

    而更多的人則是紛紛勸道:「老丈,此次浚水營斬獲的可是大捷,大捷啊,什麼叫大捷?殺光楚狗,而我方兵將損失甚少,這才叫大捷。……放心吧,老丈,你小兒子定能凱旋歸來的。」

    面對著相鄰的勸導安慰,老丈欣慰地點頭,連連說好。

    類似的景象,上演在大梁城內大街小巷,倘若說兩個月前,燕王、睿王、肅王這三位皇子,因為楚軍進犯的關係不得不分別前往各自的戰場,這件事讓大梁城內的軍民愈發擔心大魏的命運,那麼如今,當肅王擊潰進犯潁水郡的楚軍的消息傳遍大梁時,大梁城內的百姓們便不由地開始感慨這三位皇子的高潔德品。

    短短一日之間,燕王、睿王、肅王三位皇子在京中的聲勢大漲,儼然有蓋過其餘皇子的架勢。

    人群中,一個小姑娘亦踮著腳尖瞅著逐漸遠去的那隊兵衛,仔細看去,那分明就是一方水榭翠筱軒內的蘇姑娘的丫環綠兒。

    只見她歪著腦袋聽了半響周圍百姓的議論,噔噔噔跑回了一方水榭的翠筱軒。

    而在翠筱軒內,趙弘潤的紅顏知己蘇姑娘正心不在焉地撫著琴絃,由於趙弘潤離開大梁已有三個月,然而至今卻未曾有一封書信送來,這難免讓她有些擔心,甚至於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吱呀」一聲,房門推開了,小丫環綠兒奔奔跳跳地跑了進來。

    見此,蘇姑娘壓下心中的煩擾,問道:「綠兒,街上何以那般喧吵?發生了什麼事嗎?」

    「嗯!」綠兒使勁地點了點頭。一臉憧憬地說道:「小姐,發生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哦!……咱們大魏的第八皇子,肅王弘潤,打敗了進犯咱大魏潁水郡的楚軍,整整十六萬人呢!」

    瞧見綠兒雙手誇張地比劃著,蘇姑娘微微一笑。心中並不是很在意。

    然而綠兒卻未瞧見蘇姑娘的表情,猶興致勃勃地說道:「真是了不起啊,那位肅王殿下……」

    瞧見她這幅花痴模樣,蘇姑娘笑吟吟地打趣道:「怎麼,小丫頭思春了?」

    「我只是想想嘛。」綠兒有些臉紅地手托面頰,有些害羞地說道:「聽說那位肅王殿下也才十四,我就比他兩歲,也算合適對吧?」說到這裡,她嘆了口氣。噘著嘴嘟囔道:「可惜人家是皇子,那是我這樣的小丫頭可以高攀地上的,也不曉得日後誰家的女兒有那般好命,能嫁入肅王府……」

    十四?

    蘇姑娘聞言一愣,皺眉問道:「那位肅王也才十四?」

    「對呀。」

    「他叫什麼?」

    「唔……弘潤。」小丫頭思忖了一下回答道。

    「……」蘇姑娘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弘潤……姜潤……都是十四歲……又幾乎都是在**月離開了大梁……

    蘇姑娘越想越是心驚。

    「小姐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看誒?」綠兒關切地問道。

    「沒事。」蘇姑娘勉強地笑了笑,可心中卻有些七上八下。

    她生怕她的小男人姜潤恰恰正是那位肅王弘潤,因為如此一來。就意味著她日思夜想的小男人目前正在大魏最危險的前線戰場,而更糟糕的是。對方赫然的家門,或許將會成為他們兩人莫大的阻礙。

    而與此同時,在雍王府內,雍王弘譽亦從宗衛周悅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

    「你是說,小八非但打敗了十六萬楚軍,而且還是楚軍全軍覆沒?」

    「正是。……這是從兵部傳出的消息。斷然不會有假。」

    「這可真是……」雍王弘譽不由地笑了起來,撫掌喜道:「好!好!」

    「真的好麼?」宗衛周悅聞言猶豫地提醒道:「眼下大梁城內,燕王、睿王、肅王三位皇子的聲勢如日中天,尤其是肅王……這三位的風頭非但蓋過了東宮,也蓋過了殿下您……」

    雍王弘譽聞言笑著搖了搖頭:「你啊。太計較了。……老三當初放棄皇位爭奪前往南燕,而老六與老八本來就對皇位無甚興致,即便他們三人如今在大梁聲勢如日中天,那又如何?他們不會是本王的勁敵。」

    聽聞此言,宗衛周悅恍然大悟,隨即低聲陰測測地說道:「對了,殿下,要不要借此事戳一戳東宮?」

    雍王弘譽聞言心中微微一動,但旋即又搖頭說道:「晚了,若是早些時候,倒是可行,如今東宮有駱瑸出謀劃策,再想算計東宮,可不是那麼容易了……算了,咱們就做好自己的事,走,再去一趟戶部。」

    「是!」

    正如雍王弘譽所言,此時此刻,就在皇宮內的東宮內,幕僚駱瑸正在勸導東宮太子弘禮,他所說的那番說辭,與雍王弘譽幾乎一模一樣,無非就是勸說太子弘禮不必將燕王、睿王、肅王三位皇子視為勁敵,不管他們三人如今在大梁內是何等的聲勢鼎盛。

    甚至於,駱瑸還嚴肅地叮囑提醒道:「若他日肅王凱旋,東宮非但不能怠慢,反而要大力迎合……別說肅王並非東宮奪嫡之敵,就算是,眼下亦不能與他為敵。」

    東宮太子弘禮聞言默然不語,良久這才皺眉說道:「若老八與老二走得近……」

    「聖人云,以國士待人,則人必以國士報!」駱瑸斬釘截鐵地打斷道。

    太子弘禮思忖良久,終於點了點頭。

    三皇子襄王弘璟府上,五皇子慶王弘信府上,相信亦發生著類似的一幕。

    而在皇宮內的凝香宮中,大魏天子拿著那兩份捷報,正在向沈淑妃報喜訊。

    這一回,大魏天子總算是有十足的底氣了。

    「臣妾不知軍國大事,只要我兒安然無恙即可……」

    拿著那兩份捷報左瞧又瞧,沈淑妃也終於放下了懸起多日的心。

    而鬆心之餘,她亦不禁有些欣喜,忍不住問道:「既然潁水郡收復在即,那麼潤兒又何時能返回大梁呢?」

    「這個……」魏天子愣了愣,又拿過那兩份戰報來仔細觀瞧,良久皺眉嘀咕道:「百里跋……並未在捷報中註明預定的歸期,依朕猜測,再過幾日等潤兒那劣子收復了失地,就差不多該返回大梁了吧……」

    遺憾的是,魏天子猜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因為兩日後,大梁兵部便收到了來自於汾陘塞大將軍徐殷的上奏,奏書中言道,他遵從肅王弘潤的調遣,從汾陘塞出兵一萬五千,從旁側應並協助肅王弘潤的大軍,正式揮軍攻楚。

    而幾乎同時,浚水營的大將軍百里跋亦再次向大梁傳遞了最新動向。

    遵肅王弘潤之命,反攻楚國,以武止戈!

    正如趙弘潤那時所言,這場仗,還遠沒有到終結的時候,眼下,正是大魏向楚國揮劍的反擊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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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俘虜爭議
      
    ——時間回到十一月初九——

    當日,於穆山一帶打敗了暘城君熊拓之後,肅王趙弘潤並沒有順勢兵取臨潁、召陵、西平之地,因為在此之前,他必須先解決那五萬餘楚軍俘虜的爭議。

    要知道趙弘潤麾下僅兩萬浚水軍與一萬鄢陵兵,而楚軍俘虜卻有多達五萬,兵力佔優的一方反而被兵力處於劣勢的一方俘虜,這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因為若不能謹慎處理,一旦這五萬楚兵俘虜發動暴亂,趙弘潤麾下的三萬魏兵將會受到遠比戰場上更巨大的傷亡。

    對此,百里跋的建議仍然是殺,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位軍戶出身、自小受到宗府教導的大將軍,根本信不過那些楚軍,哪怕是屈塍、谷粱崴、巫馬焦、伍忌四人,他眼下亦是半信半疑,更遑論是那些楚兵。

    而在這件事上,屈塍首次針對以百里跋為代表的魏國將領,提出了反對的建議。

    他誠懇地對趙弘潤說道:「肅王殿下,無端殺俘不祥。再者,楚國的士卒,大多並非是常備軍,那些楚兵,在非戰爭時期,不過是楚國的貧苦田農,他們助暘城君熊拓進犯大魏,只是為了錢財供養家中老小,雖畏懼熊拓那等王公貴族,但卻無幾分忠誠可言,只要殿下以利誘之,不見得他們不會倒向殿下、倒向大魏。」

    聽聞此言,谷粱崴、巫馬焦、伍忌三人亦是紛紛點頭,一來他們也是楚國的底層出身,自然會憐憫那些與他們身處於在一個階層的楚兵,二來,此事關系到整整五萬楚國俘虜的生死,若他們不能說服這位肅王殿下。或許這位肅王殿下便會聽取百里跋那位大將軍的建議,為了減少累贅而將那五萬楚兵全部殺盡。

    「以利誘之?」趙弘潤思忖了片刻,問屈塍道:「若是本王賜願意歸降我大魏的楚兵,房屋一間、田地十畝,免賦三年,三年後再按照我大魏稅賦。五取其一,他們願意歸降我大魏麼?」

    屈塍、谷粱崴、巫馬焦、伍忌四人聞言愣住了,半響後,伍忌這才怯生生地問道:「殿下,大魏的賦稅,是兩成?」

    「對啊。」趙弘潤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伍忌聽了後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又追問道:「還有別的稅收麼?」

    「這個……賦稅之事,本王不大清楚……」趙弘潤有些遲疑地望向百里跋,卻見百里跋聳聳肩。說道:「某亦不太清楚,不過據某所知,我大魏百姓一般只繳納什二的田賦,另外,繳納了田賦後就不必繳納戶稅。反之,若是無田地的人家,只須繳納戶稅,往年大概是每戶每年二十錢。十兩錢左右吧。若繳納不足戶稅,也可以用徭役代替。再者就是兵役了。十三歲至三十五歲,皆有可能徵募為軍,不過這大多都只是地方衛戎,除非是國情緊急,強制徵募,否則像碭山營。還有我浚水營,是不會招那些新兵的。」說到這裡,他忍不住自誇了一句:「我浚水營的士卒,操練未滿一年那是連上戰場的資格都沒有的。」

    聽到他最後一句,屈塍、谷粱崴、巫馬焦、伍忌四人忍不住轉頭瞧向百里跋。心中暗暗咋舌。

    瞧瞧人家魏兵,操練未滿一年連上戰場的資格都沒有,再看看曾經自己所在的楚軍,招募一群貧農訓練個半月左右,就立馬投入戰場,怪不得人家浚水營的魏兵幾乎都是以一敵眾,單兵作戰殺幾名楚兵絲毫不在話下。

    然而百里跋倒是沒有注意到屈塍等人的目光,聳聳肩繼續說道:「另外我大魏還有商稅、鹽稅、山(礦)稅、不過那些針對的並非是尋常百姓,因此對我等而言,無所謂了……」

    「也就是說,田賦、戶賦、徭役,三者取其一……」伍忌喃喃自語著。

    瞧見他這幅模樣,趙弘潤忍不住問道:「很重麼?我大魏的賦稅?」

    只見伍忌舔了舔嘴唇,苦笑著說道:「若是殿下也經受過什五的重稅,就不會覺得什二的稅收有什麼沉重的……更何況還可以用徭役代替。」

    「什五?」百里跋麾下的大將李岌吃驚地望著那四名楚國降將,儼然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對,什五……」

    谷粱崴與巫馬焦二人亦苦笑著符合道。

    「……」趙弘潤不由地與百里跋互換了一個眼神,相信兩人都很納悶,像楚國這種暴虐的國家為何至今還未亡國。

    可能是猜到了他倆心中所想,屈塍微微搖頭說道:「楚國國內,並不是不曾發生暴亂,只是各地的王公貴族們用私兵鎮壓了而已。……另外,這個賦稅並非是楚王所定,楚王所定的賦稅只是三成,但是,各地的熊氏王公貴族們,會再這兩成的基礎上再往上漲,換而言之,楚民每年所得的三成,歸於楚王,兩成,歸於各地的熊氏王公……伍忌是項城附近人,曾經的項城君熊仼治下之民,當初項城君熊仼便一度將賦稅定在五成,後來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密謀了項城君熊仼的領地後,又將賦稅降低為四成……從這一點說,熊拓遠沒有楚國內其餘那些王公那樣貪婪。殿下不知,楚國內甚至有些領地的貴族將賦稅定為七成、甚至八成,亦不罕見。」

    虧楚國至今還未亡國……難以想像。

    趙弘潤無言地搖了搖頭,要知道就算是什二的賦稅,他也覺得挺重,沒想到比起人家楚國,那可真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足以比較。

    「那麼你們四人的建議呢?」趙弘潤望了一眼屈塍等人。

    只見屈塍思忖了一下,說道:「其實殿下不必額外撥給房屋、田地,若是大魏境內仍有荒地的話,只要允許他們自行開墾,所取賦稅亦是兩成,相信定有大部分的楚兵願意攜家歸降大魏。」

    「無人開墾的荒地啊?這個本王還真不太清楚。」趙弘潤有些遲疑,因為他對此的確不太清楚。

    就在這時,就聽不遠處有人喊道:「無人開墾的荒地?黃河以南,三川之地,一望無垠的荒地。」

    眾人詫異地轉過頭去,正巧望見工部左侍郎孟隗正氣喘吁吁地向這裡跑來。

    「孟大人。」

    趙弘潤等人起身迎道。

    「祝賀肅王殿下與諸位將軍此戰大獲全勝啊!」孟隗急步走到趙弘潤等人面前,笑著恭賀道。

    趙弘潤拱了拱手,笑著說道:「多謝多謝。……孟大人剛到?」

    只見孟隗朝著此地眾人拱了拱手,點頭道:「得百里將軍命麾下將士將捷報傳至大營,下官便遵照殿下的吩咐,以四千鄢陵兵駕著馬車,將攻楚所需物資輜重用馬車運到此地……為了謹慎起見,下官還是在大營留下了一千鄢陵兵屯守,希望殿下莫要怪下官自作主張。」

    趙弘潤聞言微微一笑,要知道本來他是要求孟隗在得到他大軍獲勝的消息後,便叫留守的五千名鄢陵兵帶著營中物資輜重趕赴此地,至於那座鄢水大營,空著就空著了,然而小心謹慎的孟隗卻在大營留下了一千兵,以防備各種突發情況。

    區區一千鄢陵兵,相比較趙弘潤眼下正在考慮的這樁事,倒也顯得無足輕重了,畢竟眼下這樁事若是順利的話,他儼然能夠得到數萬楚國的降兵,哪裡是區區一千鄢陵兵可以比擬的。

    「方才孟大人所言,河南三川之地,有無數荒地?」

    「正是。」孟隗點了點頭,捋著鬍鬚說道:「其實若不是楚軍進犯我大魏,我工部今年下半年正陸續開始在河南三川之地投入建設,殿下也明白,三川之地水土肥沃,利於灌溉,只要提防雨期黃河決堤河水氾濫即可……六月的時候,我工部向垂拱殿遞交奏請,欲徵募十萬民夫開墾三川之地,可惜十萬民夫對我大魏而言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不過,或可解殿下心中之急?」

    「將楚兵安置在河南三川之地麼?」趙弘潤沉吟了一番,並未急著做出決定,畢竟這種大事,干係甚大,他得對照著大魏的版圖仔細思索後再決定,再者,這種事還得過問他父皇魏天子以及大魏朝廷的意思,並不是他一個人就能夠決定的。

    但即便如此,好歹孟隗向他提出了一個不錯的建議,同時也讓趙弘潤明白,大魏相比較疆域的狹小,最主要的還是人口不足的根本問題。偌大的大魏,工部竟然為難於徵募十萬民夫,這讓趙弘潤不由地有些氣悶。

    沉思了片刻,趙弘潤將目光望向屈塍等人,決定道:「屈塍,就依你所言。」

    屈塍等人聞言心中一振,畢竟趙弘潤的承諾意味他將想辦法叫那五萬餘楚軍俘虜歸降大魏,而不是為了減少累贅便將他們全部殺死。

    屈塍四人不由地感受到了趙弘潤對他們的重視,抱拳齊聲說道:「肅王殿下仁厚!」

    「但是本王有言在先,若是那些楚兵不肯歸降我大魏,似眼下處境,本王亦不得不行殺戮之事。」

    「末將明白。」屈塍點點頭表示理解,隨即又問道:「不知有什麼需要我等效勞之事?」

    「你們來。」趙弘潤朝著屈塍等四人勾了勾手指。

    見此,屈塍等人湊上前去。

    「你們先回楚軍當中……」趙弘潤低聲將他的決定低聲告訴了屈塍等人,只聽得四人連連點頭。

    「末將明白。」

    四人抱了抱拳,便回楚軍中去了。

    之後不久,趙弘潤便命李岌、宮淵、吳賁、于淳四將,監督著五萬餘楚兵,在穆山山腳下開挖出一個足足能坑埋兩三萬人的巨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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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說降
      
    「快!快挖!」

    一名手持長槍的魏兵居高臨下地站在巨坑旁,嚴厲地呵斥著坑裡看似在偷懶的兩名楚兵。

    只見那兩名楚兵面色驚恐地,雙手顫抖地握著鏟子,一下一下在魏兵的監視下挖著土。

    放眼望去,只見那巨大的坑內到處都是正在勞作挖坑的楚兵,至少有五千人。

    而在坑外的地面上,多達四萬五千的楚國俘虜正擔心受怕地望著那片深坑,神色均有些惶惶不安。

    難道魏軍要將我等盡數坑殺麼?

    楚兵們不由地驚恐起來。

    其中有一部分楚兵由於恐懼,站起身來意圖反抗,但瞬間就被四周監視著他們的浚水營魏兵毫不留情地射殺。

    由於被收繳了武器,兼之昨晚上又折騰了一宿消耗了大量的體力,今日清晨更是連飯都來不及吃上一頓就在暘城君熊拓的命令下向西撤軍,因為別看楚兵人數眾多,但事實上此刻的戰鬥力卻不值一提。

    哪裡敵得過斬獲大捷後士氣如鴻的魏兵。

    不過即便如此,混在這些楚軍俘虜當中的屈塍、谷粱崴、巫馬焦、伍忌四人亦不覺有些擔心。

    他們很清楚,趙弘潤儘管命楚兵們挖出這個深坑,但其目的也只是為了恩威並施,收復這數萬楚兵罷了,若是因為誤會導致楚兵作亂,遭到魏兵的無情殺戮,那便有違他們的本意。

    因此,眼瞅著身旁楚兵越來越焦慮的屈塍,瞧見浚水營的大將李岌、宮淵、吳賁、於淳四人「適時」地出現在附近時,他亦「適時」地開口問道:「那魏將,貴軍叫我等挖這個巨坑,可是為了坑殺我等?」

    此時魏將李岌離屈塍最近。轉過頭來瞧了一眼屈塍,淡淡說道:「肅王殿下有令,願歸降我大魏者得生,其餘冥頑不靈者,坑殺。」

    此言一出,四周的楚兵頓時鬧哄哄起來。

    「這位魏國的將軍。咱們已經投降貴軍了啊。」

    「是啊是啊,我等既已投降,應該不會坑殺我等吧?」

    那鬧哄哄的場面,讓李岌不由地皺了皺眉,厲聲喝道:「都閉嘴!……老子方才不是說了麼,願意歸順我大魏,成為我大魏肅王殿下手下兵卒的,非但免死免罪,若取得戰功還另有賞賜……這個坑。是為了那些冥頑不靈,欲繼續跟隨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二人的兵將所設!」

    儘管李岌的怒斥讓眾楚兵們有些驚恐,但他的話,卻讓這些楚國的俘虜們心中一寬。

    而類似的一幕幕,亦上演在其餘地方,因為有著屈塍、谷粱崴、巫馬焦、伍忌等人的配合,李岌、宮淵、吳賁、於淳等人藉著對話,將趙弘潤的意思初步傳達給了眾楚軍俘虜。使得後者對此有所瞭解,不至於因為胡思亂想而導致沒有必要的暴動。

    足足兩個時辰後。這個巨坑大致挖成,於是李岌便派人請來了肅王趙弘潤與他們大將軍百里跋。

    不得不說,當趙弘潤露面在眾楚軍俘虜面前時,令人吃驚的一幕發生了,那些原來面色驚恐的原熊琥軍士卒,臉上竟然露出了莫名的輕鬆之色。彷彿趙弘潤會站在他們那邊為他們說話似的。

    想來,當初趙弘潤信守承諾的六日之約,為他在那些原熊琥軍士卒們心中贏得了不少的印象分。

    而在那些原熊琥軍士卒的情緒感染下,那些熊拓軍的士卒們倒也不曾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五萬楚軍。只是用熱切期待的目光遙遙望著那個年不足十五的身影。

    只見在眾目睽睽之下,趙弘潤踏上了巨坑旁一座由浚水營魏兵們臨時搭建的高台,手中亦拿著工部工匠們趕製的簡陋揚聲喇叭,環視了一眼眼前那一片密密麻麻的楚軍人群。

    「本王,乃大魏肅王弘潤,用你等楚國的話來說,本王亦可以稱作公子潤,地位與你楚國的暘城君熊拓一樣,亦是君王之子。」

    這句開場白,是屈塍事先向趙弘潤建議的,因為大部分的楚兵都不清楚肅王在魏國是一個處於何等地位的存在,因此只有借比暘城君熊拓在楚國內的地位,才能讓這些楚兵瞭解,他趙弘潤在魏國的地位。

    如此一來,魏兵們才會相信他後續的種種承諾。

    果不其然,當聽到趙弘潤直言他在魏國的身份地位相當於他們楚國的暘城君熊拓時,那五萬俘虜的目光不由地變得更加熱切,因為這有這樣地位崇高的大人物,才有資格決定他們的生死。

    「三個月前,你等楚國的暘城君熊拓、夥同平輿君熊琥,組建大軍十六萬,進犯我大魏潁水郡,攻克城池數座,殺害我大魏子民萬萬千千,本王當時暗自發誓,定要叫那入侵我大魏疆域、殺害我大魏子民的楚人一個也無法活著返回楚國!」

    聽到這裡,那五萬名楚國俘虜面色頓變,頓時間彷彿有千萬隻螞蜂,嗡嗡亂響。

    趙弘潤深知此處不能耽擱果過久,深吸一口氣用更大的聲音高聲說道:「然而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亦不忍將你等五萬之眾盡數殺戮……因此,本王給你等一個選擇。」

    本來以為趙弘潤而將他們盡數殺死而面色大變,甚至於為了活命正準備暴動的楚兵們,在聽到了趙弘潤的後半句時,這才放下心來。

    同時,他們心中大致也明白了,畢竟類似的話,方才李岌等浚水營的魏將們曾不遺餘力地傳達給這些楚兵,讓他們瞭解那個巨坑的用途,免得因為誤會而發生暴動。

    而就在眾楚兵們伸著腦袋等著趙弘潤那所謂的選擇時,趙弘潤卻轉開了話題:「遙想三個月前,當暘城君熊拓率領大軍攻入我大魏疆域,殺戮我大魏百姓時,本王對天起誓,定要挫敗這廝。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如今,僅僅三個月,本王便打敗了暘城君熊拓十六萬大軍,更叫平輿熊琥被囚於我大軍之中。可惜,今日還是被暘城君熊拓給逃了……」

    說到這裡,趙弘潤頓了頓。斬釘截鐵地說道:「不過,他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既然暘城君熊拓逃回了楚國,本王便反攻到楚國去又如何?!……總之,若不能擒殺暘城君熊拓,本王絕不罷兵!」

    高台底下,武尉王述好奇地小聲詢問馬彰:「殿下怎麼曉得那熊拓已逃往楚國?」

    馬彰聞言還來不及解釋,旁邊大將宮淵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小聲說道:「廢話。不然哪來藉口攻打楚國?」

    「藉口?我大魏遭到楚國進攻,如今反攻楚國,這還需要藉口?」王述不解嘀咕著。

    事實上正如趙弘潤所言,他刻意地著重提起暘城君熊拓,就是為了讓他接下來反攻楚國變得名正言順。

    因為仔細計較起來,這次魏楚交兵的真正原因,是因為那支楚國的使臣隊伍在雍丘附近遭遇襲擊,因此嚴格來說。這是魏國的不是,畢竟那支楚國的使臣隊伍是在大魏境內遇襲的。因此大魏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退一步說,即便不是魏人所為,大魏也應當追查出兇手,將兇手交給楚王處置。

    換而言之,楚使的隊伍遇襲是因,楚國對魏國宣戰才是國。

    但是眼下。趙弘潤卻偷樑換柱,將暘城君熊拓進犯大魏說成是因,使得他接下來反攻楚國的果變得順理成章。

    而若是不這麼說的,趙弘潤揮軍攻楚就變得名不正言不順。

    再者,趙弘潤將攻楚的主要目的歸於欲擒殺侵犯大魏疆域、殺戮大魏子民的暘城君熊拓。也是為了儘量避免與整個楚國變成死敵,要知道,楚國在與魏國交戰的同時,國內至少有三成的可調遣兵力,用來防備東邊的齊國,換而言之,楚國擁有著同時與兩國交兵,兩線作戰的底蘊,並不是如今的魏國單憑自己可以應付的。

    不可否認,趙弘潤將攻楚的目的定義為討伐侵害了大魏利益的暘城君熊拓,是一個非常明智的選擇,畢竟暘城君熊拓並不能代表整個楚國,出兵討伐熊拓的領地,並不能算是挑釁了整個楚國。

    再加上眼下趙弘潤剛剛挫敗熊拓的十六萬大軍,這股強大的軍事力量也無異於給楚國敲響了警鐘,讓楚王清楚認識到魏國並不像他所想像的那樣羸弱不堪。

    因此,在趙弘潤並未觸犯了整個楚國利益的前提下,楚王會著重考慮是否要繼續這場國與國之間的征伐,儘管到時候趙弘潤麾下的大軍多半已經攻到了暘城君熊拓的領地。

    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趙弘潤借這段話,將大魏定義為「受害方」,因此就算是他反攻楚國,也頂多只是「受害方做出反擊」,這就避免了讓這五萬楚兵將他們視為侵略者,從心底裡滋生反感。

    這不,讓趙弘潤說完那番勸降的話後,五萬楚軍俘虜大部分都很平靜,並沒有什麼過激的舉動。

    而此時,趙弘潤接著說道:「眼下,正是我軍討伐暘城君熊拓之時,若是你等願意協助我軍,則本王在此許諾,只要攻下了暘城君熊拓的治地城池,便赦免你等先前在我大魏所犯下的一概罪孽,賜予你等我大魏子民身份,並論功行賞……事後,你等可攜帶家中老小,移居我大魏境內,待遇一概比同我大魏子民。願卸甲歸田者,本王承諾撥給房屋一間、田地十畝,三年內免賦,三年後賦稅比同我大魏田農,什二之賦。……可如若擒殺熊拓後,有人不願移居我大魏,本王亦不勉強,按功分發路費,放其回歸故鄉。」

    說罷,趙弘潤瞧了一眼議論紛紛的楚兵們,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本王方才所說的承諾,只限於擒殺熊拓、或攻克熊拓治地城池之後,至於眼下,為了討伐熊拓,本王不得不將醜話說在前頭,願歸降我大魏者,生!冥頑不靈仍欲追隨效死於熊拓者……」

    說著,他抬手一指那巨大的坑洞。

    「請自行投死於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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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說降(二)

    「給諸位半刻辰的工夫考慮。」

    喊完了這最後一句,趙弘潤便自顧自走下了高台,與百里跋以及宗衛沈彧、武尉陳適等人賑站在一起,目視著那片人海似的五萬楚軍俘虜,等待著他們做出選擇。

    其實對於那些楚兵們而言,那根本沒有什麼好考慮的,魏國什二的田稅,而他們楚國由於統治封地的邑君還要抽取一層利益,以至於田稅高達什五,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楚國的田農們辛辛苦苦操作了一年,然而卻僅只能收穫一半收成。而另外一半利益中,楚國以稅收收走三成,這無可厚非,雖說這什三的國稅,比較其他國家高出那麼一成,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可要命的是,統治該塊封地的邑君,還要在這什三賦稅的基礎上額外徵收稅收,也就是邑稅,這才是楚國下層農民普遍貧窮的根本原因。

    說到底還是國體的不同。

    比如在魏國,雖說姬氏王族也有不少宗族子弟擁有各自的領地,但那充其量只不過是一座他們自己花錢蓋起來的小城,佔地也沒有幾里,只能說是豪華奢侈的莊園。

    姬氏一族的王公貴族們只是在這自己一畝三分地裡胡吃海喝、犬馬聲色,也不會有人去管他們。

    再者,這些姬氏的王公貴族們也沒有向附近縣城或村莊徵收額外稅收的權利,他們的花費,一併由宗府撥給,這是一筆被視為正常的國家消費,用以贍養這些王族之人。

    這筆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雖足以應付府上的消費,但卻不足以太過於奢侈。至於那些財大氣粗、往往能一擲千金的姬氏王族,他們大多都在各地有著自己的產業,用手底下的人幫忙經營著。

    因此,魏國的姬氏王族。雖然把持著魏國掙錢的產業,但並未直接損害到大部分魏國田農的利益,因為兩者間並無直接的聯繫。

    然而楚國的熊氏王族卻不同,楚國採取的是封地制。也就是說楚王將一塊土地封賞給他熊氏一族的子侄,比如暘城君熊拓。每年,熊拓應當向楚王繳納什三的國稅,而除此之外,額外還能撈到多少好處。那就各憑本事。

    就因為這個制度,使得楚國熊氏王族們,不遺餘力地收刮封地內的楚民,相比較起來,魏國的姬氏子弟好歹還有自己的營生,而這些楚國熊氏王族,那簡直就是吸血的蛆蟲,為了自己奢華的享受而不惜一切地企圖榨乾封地內的百姓。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的熊氏一族都是這樣,比如暘城君熊拓。這就是一位比較有抱負的邑君,他非但只抽取了僅僅一成的邑稅,更將這筆邑稅用來組建軍隊,投入在歷年與魏國汾陘塞的戰事上,除此之外,還曾向西側的鄰邦巴國買馬。

    別看暘城君熊拓手頭也僅僅只有一百兩匹戰馬,用以封賞給大將與親衛騎,縱觀整個楚國,其實並沒有那位邑君握著上百的戰馬。

    一來是楚國並不出產良馬,二來從巴國購買良馬價格昂貴。至於其三嘛,對於楚國大部分熊氏貴族來說,騎馬哪有乘坐十幾人抬的大轎更有派頭?

    可即便暘城君熊拓將國稅與邑稅的總額定在什四,這也比魏國的什二國稅高出了整整一倍。

    整整一倍啊!

    這意味著那些楚國的田農們。有更多的存糧可以安然度過寒冷的冬天,不至於在冬天忍饑挨餓,也不必為了提早當年的過冬口糧,在家中頂梁挑擔的男兒不得不入伍換取一筆「安家費」。

    那拿伍忌來說,他上頭原來有一位父親、兩位兄長,可如今。他卻是家中唯一的成年男丁,可他要養活多少人?一位臥病在床的老母親,兩位孀居的嫂嫂,一對幼弟、幼妹,還有年歲更小的侄兒、侄女,他一個人,就要養活七八個人。

    這也是為何楚國的百姓對於投入格外熱衷的原因,因為若不投軍,他們一家老小是真的活不下去。

    當然,暘城君熊拓所給的那筆「安家費」頂多只夠供養一家老小渡過當年冬季,待等來年,他們還是要忍饑挨餓,而這個時候,就需要一筆額外的金錢來源。

    若是能頑強地在一場又一場的征戰中活下去,儘可能地搶掠魏國百姓手中的財物,那自然是最好,如若不然,不幸戰死疆場,那麼就只能伍忌家中一樣,老父戰死長兄上,長兄戰死二兄上,二兄戰死伍忌上,直到家中的男丁全部犧牲。

    到時候,為了生計,伍忌的那兩位嫂嫂恐怕就只能將自己賤賣,包括伍忌的那對幼弟、幼妹,或許也會賤賣給有錢人家,地位比家奴更加不堪。

    這並非開玩笑,這正是楚國貧苦百姓的普遍寫照。

    因此,相比較楚國的重稅,趙弘潤所提出的待遇對於那些楚兵來說簡直就是有著莫大的吸引力:任意開墾荒地,頭三年免稅,三年後國稅什二,沒有邑稅,也沒有別的亂七八糟的稅收,而更讓他們心動的是,即便繳納不出稅,也可以通過徭役來代替,通過干苦力的方式向當地官府償還稅收,這就意味著,不會有哪戶人家會因為稅收而餓死一家。

    這簡直是萬分的仁政!

    「你……怎麼說?」

    一名怦然心動的楚兵偷偷私下與旁邊的同伴商議著。

    只見那名同伴也是雞賊地瞅著他,小聲回問道:「你先說。」

    「你先說。」

    「你先說。」

    其實他們都已經心動,只不過不好率先開口而已,畢竟再這麼說,歸降魏國也屬於是投敵之事,可不怎麼光彩。

    終於,對視了良久,其中一名楚兵忍不住小聲說道:「什二之稅……就算是十畝地,一年下來也能剩下好些錢吧?」

    「何止。」另外一名楚兵壓低著嗓音說道:「那位魏國的小肅王不是說了麼,只要你有這力氣,荒地任由你開墾,二十畝、三十畝隨便你……而且頭三年還免稅。」

    他倆的小聲對話,亦引起了附近幾名楚兵的關注。

    這不。又有一名楚兵小聲地埋怨道:「為何咱們楚國的賦稅高達什五、什四,人家魏國就只有什二呢?」

    「還能為什麼呢?」又有一名楚兵不屑地冷笑道:「項城君當年居住的城,你等是沒見過吧?嘿!」

    周圍的楚兵們聞言皆沉默不語,其實他們也不是傻子。又豈會不明白根本原因。

    「問題是,那位小邑君的話可不可信。」一名較為年長老兵仍有些顧慮地提醒道。

    話音剛落,便有原熊琥軍的士卒低聲替趙弘潤辯護:「人家魏國不實行邑君,都是封什麼什麼王,方才那位。是魏國的肅王。」

    「王,可以隨便封麼?」一名不清楚魏國國體的楚兵困惑插嘴道,畢竟在他們楚國,楚王是唯一的王。

    「當然不是隨便封的了,你沒聽說,那位肅王是魏王之子麼?相當於咱們的暘城君……那樣身份高貴的大人物,應該不會說話不算吧?」

    類似的小團體議論,普遍發生在這五萬楚兵俘虜的每一個地方,幾乎所有楚兵都在鄭重地思考這件事,畢竟這關係著他們的性命。亦關係著他們家中老兒日後的生活境況。

    想想也是,若是光靠耕田種地就能養活一家人,誰願意將腦袋別在褲腰上,為了一點錢財便豁出性命上戰場?

    半刻辰,很快就過去了,見此,趙弘潤再次走上高台,清了清嗓音,大聲喊道:「好了,相信諸位已經慎重考慮過了。那麼……有意歸順我大魏的,便按照秩序,沿著這個坑的邊沿,繞到那邊的空地去吧。」

    聽聞趙弘潤的聲音。五萬楚兵的小聲議論很快就停止了。

    只見最靠近巨坑的那些楚兵,在附近魏兵們的示意下,從地上站了起來,按照趙弘潤所言,沿著那個巨坑的邊沿,緩緩走向外圍的空地。

    看得出來。走在最前頭的那些楚兵心理壓力估計不小,低著腦袋,猶猶豫豫,一副有些羞愧樣子,可當他們做出了決定後,在他們身後的那些楚兵,心理壓力可就要小地多了。

    也難怪,畢竟人習慣云從,當大部分的人都做出的相同的決定時,即便這個決定有什麼值得爭議的地方,他們的心理負擔也會小上許多,甚至於,逐漸轉變為心安理得:看,並不止我這麼認為,所有人都這麼想。

    一隊一隊,楚兵們紛紛沿著巨坑的邊沿走向另外那塊空地,以至於整整五千多名楚兵走了個過場,竟沒有一個楚兵甘願投死在那個巨坑中。

    其實這並不難理解,畢竟這些楚兵都是戰前暘城君熊拓拿錢「買」下來的士卒,本來大多只是楚國的農民,他們對暘城君熊拓可沒有什麼追隨效死之心,以往礙於軍律在,他們不敢潛逃,可如今暘城君熊拓早已逃得不知所蹤,輪到趙弘潤這位魏國的肅王做主,他們又哪裡還會將曾經在楚國的那一套當真。

    甚至於有些楚兵們還在想:待等這場仗結束,咱們也混個大魏之民的身份,到時候,就徹底跟楚國以及暘城君熊拓拜拜了,當逃兵又怎樣?投敵又怎樣?魏國什二的輕稅,傻子才回楚國呢!

    對於這些身處於軍隊底層的楚兵的決定,趙弘潤並不意外,畢竟不是所有的軍隊都向浚水營、碭山營那樣有著極強的凝聚力與軍隊榮譽感。

    士卒、伍長、什長、百人將,這些都不成問題,問題在於那些五百人將、千人將,甚至是兩千人將、三千人將。

    對於這些人是否甘願歸降大魏,趙弘潤並沒有什麼把握。

    甚至於,就算這些人願意歸降大魏,趙弘潤亦不敢輕易相信。

    看來,還是得請動平輿君熊琥……

    趙弘潤咧了咧嘴。

    雖然那位平輿君熊琥的傷勢還未痊癒,可是沒辦法,這不又到了用他的時候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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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熊琥約和

    沒過多久,傷勢還未痊癒的平輿君熊琥就被趙弘潤「請」到了巨坑旁的現場。

    看得出來,這位曾經對趙弘潤出言不遜的楚國貴族,在上次被趙弘潤教訓過之後,著實老實了許多,以至於當四名魏兵抬著擔架將他雙腿傷勢未癒的他抬到趙弘潤身旁附近後,他也只是坐在擔架上,面無表情地望著對過那五萬楚軍俘虜。

    熊拓大人……亦敗了麼?

    平輿君熊琥在心中黯然地嘆了口氣,曾幾何時,暘城君熊拓是他莫大的底氣。

    當時在他想來,就算趙弘潤對他下了狠手,暘城君熊拓也定會殺此子為他報仇雪恨。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非但他敗了,就連暘城君熊拓也敗了這位年輕的魏國肅王手中。

    至於戰果,眼瞅著那五萬餘楚兵俘虜,熊琥自然猜得到那是一場怎樣的慘敗。

    很顯然,暘城君熊拓的境遇只是稍稍比他好了那麼一點罷了:皆是大軍全軍覆沒,區別僅在於他熊琥不幸被魏軍所擒獲,而暘城君熊拓卻僥倖逃之夭夭。

    「你打算做什麼?」熊琥扭過頭來望著趙弘潤,神色很是平靜。

    對此,趙弘潤著實有些吃驚,因為他原以為熊琥會再次大喊大叫,挑唆那五萬楚兵俘虜,可沒想到,這回熊琥竟是這樣老實。

    「很意外啊……」上下打量了幾眼熊琥,趙弘潤臉上滿是納悶之色。

    看得出來,在被囚禁了許久日子後,熊琥的心態也改善了許多,只見他望著趙弘潤,淡淡說道:「連熊拓大人都敗於你手。熊某還能有什麼仰仗?」說著,他瞥了一眼那五萬楚兵俘虜,好奇問道:「你是打算說降這些兵卒?」

    「怎麼?要破壞麼?」趙弘潤似笑非笑地問道。

    熊琥聞言搖了搖頭,感慨道:「你那張嘴,連屈塍都能說降,更何況是這些對熊拓大人以及對我並無多少忠誠可言的兵卒……你要攻打我大楚?」

    ……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雖然他也明白這件事瞞不過熊琥,但即便如此,被熊琥這個陣營明確的楚人說破此事,他多少有些不舒服。

    「你有什麼指教麼?」趙弘潤的語氣變得冷淡的許多。

    聽聞此言,熊琥沉思了片刻,突然開口問道:「你想要什麼?」

    趙弘潤聞言亦是一愣,因為他從熊琥的話中聽出了別樣的意味:「什麼意思?」

    熊琥轉頭望了左右,正色說道:「這裡都是你的人,咱們就有話直說。相信你此番定是奔著熊拓大人的領地而去,你想要什麼?」

    聽聞此言,趙弘潤上下打量了熊琥幾眼,似笑非笑地試探道:「聽你這口氣,就跟你能做主似的。」

    熊琥平淡地說道:「我與熊拓大人自幼便是髮小,一同長大,我信任他,他亦信任我。若是我許下承諾,熊拓大人並不會反對。」

    「無論許諾什麼都不會反對?」趙弘潤咧嘴笑了笑。忽然沉聲說道:「本王要潁水全郡!」

    乖乖……肅王殿下好大的胃口……

    從旁,武尉陳適、王述、馬彰等人聽聞此言,不由地嚇了一跳,甚至於,就連浚水營的大將軍百里跋亦不禁有些側目。

    要知道潁水全郡,包括魏國所佔的潁水北郡與楚國所佔的潁水南郡。而這個潁水南郡,包含著平輿君熊琥九成的領地與暘城君熊拓至少一半的領地。

    因此,趙弘潤這一句話,相當於要楚國二十幾座城池。

    可讓所有人都大為吃驚的是,平輿君熊琥僅僅只是一驚。面色便立馬回覆了平靜,鄭重地看著趙弘潤說道:「可以!」

    真的假的?

    非但此間眾人大感愕然,就連趙弘潤亦有些愣神。

    然而就在這時,卻聽平輿君熊琥又平靜地補充道:「要潁水郡可以……我們可以割讓,但是,肅王,甚至是貴國,未必敢收。」

    ……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因為平輿君熊琥心平氣和地提醒他:割捨二十餘座大小城池,暘城君熊拓與他熊琥可以割讓,可問題是,魏國敢收麼?敢冒著必將迎來整個楚國怒焰的危險收下這份厚禮麼?

    「你耍我?」趙弘潤不快地皺了皺眉。

    見趙弘潤似有動怒的跡象,平輿君熊琥連忙搖頭解釋道:「某絕沒有戲耍肅王的意思,某隻是向肅王闡明一個事實。若殿下想要金銀珠寶瑪瑙翡翠,儘管開口。但是若肅王有意傾吞我楚國的疆土,即便熊拓大人與我應許,我二人背後的楚國亦不會答應。」

    趙弘潤面無表情地看著平輿君熊琥,見他面色誠懇,並不像是戲耍自己的意思,遂壓下心中的不快,不解問道:「你,是在為你自己乞命麼?」

    「也可以如此認為。」平輿君熊琥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旋即補充道:「除此之外,我還希望這場仗能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趙弘潤聞言氣樂了,指著平輿君熊琥對周圍的人說道:「這傢伙是瘋了麼?他竟然說希望這場仗到此為止?」

    周圍的魏人們紛紛朝著平輿君熊琥冷笑不已:當初侵佔我大魏疆域,殺戮我大魏子民,如今見局勢不對,就懇請希望這場仗到此為止?開什麼玩笑!

    平輿君熊琥朝著四周瞧了瞧,並不在意眾魏人的冷漠態度,正色說道:「事實上,這是一個兩贏的建議。我可以代熊拓大人承諾,使楚兵退出貴國的疆域,貴國因此戰蒙受的損失,我亦可以懇請熊拓大人做出賠償。甚至於,我方可私下與貴國訂立合約,重現魏、楚潁水邊境的和平。」

    「……」趙弘潤皺眉望著平輿君熊琥,事到如今,他並不相信這傢伙還能耍什麼把戲,可就此收手罷休。卻並不符合他的脾性。

    畢竟比起金銀珠寶瑪瑙翡翠,趙弘潤更需要的卻是楚國的人口,這才是他決定反攻楚國的真正原因。

    平輿君熊琥說的沒錯,趙弘潤不敢真的侵佔楚國的國土,因此,就算他日後攻下了暘城君熊拓的領土。也不敢真的就此佔為己有,畢竟如此一來,必將遭到楚國的強烈反撲,這不利於大魏。

    但是他會撤軍之前,將所攻克的楚國領土上的楚國百姓全部拐帶走,畢竟地是死的,人是活的,對於目前的大魏而言,以這種方式增漲國民人口。要比開闢疆土更有價值。

    當然了,趙弘潤也會白白將那些所攻克的楚國國土就那樣無償地還給楚國,他會以外交的方式,讓楚國用重金贖回去。

    如此一來,大魏人財兩得,賺得盆滿缽滿,但又不至於會因為國土爭議而引起楚國的反彈,不可否認是最佳的選擇。

    但是。這番話卻不好跟平輿君熊琥說。

    怎麼說?

    我要你們倆封地內的所有楚國百姓?

    平輿君熊琥因為想要活命或許會同意,但暘城君熊拓會同意麼?

    沒了領地內的百姓。就無異於沒有了邑稅,你叫熊拓喝西北風?

    但不管怎樣,平輿君熊琥所說的話,讓趙弘潤亦頗有些心動。

    「你這麼一說,本王倒是下不了手殺你了……」

    平輿君熊琥聞言微微有些色變,故作鎮定地說道:「留著我。遠比殺了我對肅王更加有利。……至少在說服熊拓大人這件事上,沒有人比我更加適合。」

    趙弘潤沉思了片刻,本來他打算故技重施,借平輿君熊琥來逼降那些楚軍中的五百人將、千人將,可如今平輿君熊琥提出了這條所謂的雙贏建議。趙弘潤還真不好意思再拿此人開刀。

    「容本王考慮一下,你先回去養傷吧。」

    趙弘潤望了一眼那四名抬擔架的魏兵。

    那四名魏兵見此會意,抬起擔架就準備將平輿君熊琥抬走。

    「且慢!」

    「還有何事?」趙弘潤納悶地看著熊琥。

    只見平輿君熊琥有些尷尬地說道:「肅王,能否稍稍為熊氏改善一下伙食?熊氏不奢求多少,哪怕有點菜葉,帶點葷腥即可。」

    ……

    趙弘潤有些好笑地望了一眼那四名面色有些難看的魏兵,也不說破,點頭說道:「好,可以。看在你還有用的份上,每餐添些菜葉,再加一片肉。」

    「多謝。」平輿君熊琥拱了拱手,旋即鄭重地說道:「如此,肅王便慢慢考慮,相信熊某的建議,並不會讓肅王與魏國吃虧。」

    當他說完後,那四名魏兵便將他抬了下去。

    望著平輿君熊琥遠去,武尉陳適環抱著雙臂狐疑地問道:「殿下,此人的話,可信麼?」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事到如今,諒他也耍不出什麼花樣。」

    聽聞此言,武尉馬彰好奇問道:「那殿下如何看待此人提出的罷兵修好之事?」

    只見趙弘潤轉頭望向那片依然還在做出選擇的楚兵俘虜們,點頭說道:「儘管不想承認,但平心而論,我軍的確沒法攻滅楚國,別說我軍辦不到,哪怕是集整個大魏的軍力、人力、物力,要攻滅楚國亦極為艱難。不管願意與否,我等遲早要與楚國在談判桌上相見。……但眼下,還不是與暘城君熊拓罷兵修好的時候。」

    為什麼還不是與暘城君熊拓罷兵修好的時候?

    很簡單,因為趙弘潤還未真正撈到什麼好處,也沒儘可能地搾取楚國的利益,如何能與暘城君熊拓罷兵修好?

    至於平輿君熊琥所提的那些賠償,相比較而言充其量只不過是添頭而已。

    當然了,即便只是添頭,趙弘潤亦不會放過。

    「屈塍那邊完事了沒有?完事後叫他立馬來見本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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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動搖的楚將

    其實屈塍那邊的事也沒什麼難度,無非就是魏兵們將那五萬楚軍俘虜中,千人將以上職位的楚軍將官們摘選出來,然後再讓屈塍、谷粱崴、巫馬焦、伍忌走一個過場,作作秀,感染這些歸順大魏。

    相信有了屈塍、谷粱崴、巫馬焦、伍忌四人的例子,那些楚軍將官們便不會出現太大的反彈。

    為了更讓人相信,谷粱崴、巫馬焦、伍忌三人是先站出來作秀的,對於他們歸降大魏,在幾十名楚軍將官們並不是很驚訝,可當隨後連屈塍也露出願意歸降的意思時,那眾多的楚軍將官意志大為動搖之餘,十分的吃驚。

    這不,楚軍的三千人將晏墨臉上滿是驚駭之色,難以置信地看著屈塍。

    「你……屈塍將軍,你竟欲歸降魏國?」

    屈塍聞言望向了晏墨,故意裝出苦笑的樣子,嘆息道:「某……還未想死啊。……再者,某家中還有妻兒……」

    他這簡短的一番話,儼然是說出了在場眾楚軍將官們心聲。

    今日的逼降,趙弘潤說得很清楚:願歸順大魏者生,不願歸順大魏者投死於坑中,再沒有第三種選擇。

    在這種威脅下,屈塍的歸順顯得順理成章,哪怕他是楚國的貴族旁支出身。

    「沒想到竟然連你都……」楚將晏墨的眼中泛起一陣動搖之色,但旋即嘆了口氣,低頭不語。

    見此,負責監視說降示意的浚水營大將李岌便要準備拿晏墨這名三千人將立立威,可他剛想動手,卻忽然瞧見了屈塍暗示他的眼神,於是李岌便沒有輕舉妄動。

    畢竟趙弘潤將說降這些楚將的任務交給了屈塍,似李岌這等浚水營的大將們在這件事上頂多只是嚇唬人的道具。

    這個三千人將為何殺不得?莫非是個將才?

    李岌面無表情地瞅著這幫人,可心中卻隱隱有些好奇。

    他猜得不錯。

    要知道,三千人將已經是相當了不得的將軍了,距離大將就只有一步之遙,比如屈塍。再比如這個晏墨。

    是因為屈塍與晏墨在才能上比不上宰父亙、子車魚、連璧那等大將,因此才屈居於三千人將的職位?

    當然不是。

    因為在楚國,軍職的陞遷靠資歷、信任、功勛等諸多因素,並且。與手底下所掌的士卒數量,也不存在直接的掛鉤。

    就拿曾經平輿君熊琥麾下申亢與烏干兩位已戰死的將軍來說,他們也只是三千人將,但是他們所掌的軍隊呢,卻遠遠超過他們的軍銜。少則四五千、多則七八千,甚至是上萬,畢竟在楚國,兵卒是相當不值錢的消耗物。

    再說暘城君熊拓麾下的大將宰父亙、子車魚、連璧三人,仔細計較起來,他們也不過是五千人將,可他們所掌的軍隊,卻是數倍於他們的軍銜。註:一般來說,其實並沒有五千人將的說法,能獨自掌兵五千數量以上的。都可稱之為大將。而照這個說法,三千人將就相當於准大將。真正的中層將官指的是千人將與兩千人將,這兩者一般並沒有單獨領兵的權限。

    因此,在楚國軍銜的高低,並不能作為判斷該名將軍手底下士卒數量的依據,頂多只能依次推斷出該名將軍受主將的信任程度。

    拿屈塍來說,不可否認趙弘潤的眼光不差,這的確是一位足以匹敵浚水營的李岌、宮淵等人的大將之才,但是在平輿君熊琥的麾下,就算他再是受到平輿君熊琥的信任。也很難躋身一線大將,原因就在於他是熊氏屈姓旁支出身,只要目前的楚國還是熊氏羋姓當家,似屈塍這等熊氏屈姓出身的將軍們就很難獲得晉陞。這是楚國內不成文的硬性規定。

    畢竟當年的楚國,熊氏屈姓與熊氏羋姓可是斗地相當厲害,誰都咬死自己才是熊氏正統,可如今,奈何楚王姓羋,那些姓屈的還能翻了天?只能乖乖嚥下苦楚。老老實實地在自己窩裡趴著。

    而晏墨的近況則不同,他並非楚國的貴族出身,能爬到三千人將的地位已足以證明他的才能,可問題是他在上頭還有宰父亙、子車魚、連璧等人,畢竟暘城君熊拓不是楚王,他並不能肆意地加封自己麾下的將領。

    打個比方說,讓只是三千人將的晏墨獨自掌幾萬大軍,楚國朝廷不會理睬,可若是暘城君熊拓將一干像晏墨這樣的將才提拔為大將,相信楚國朝廷對此就會出現閒言蜚語了:你熊拓又非是楚王,提拔一大群大將究竟是想幹嘛?

    所以說,一般的邑君頂多就是提拔一兩名大將,其餘的都限制在三千人將,這樣才不會引起楚國朝廷的懷疑,反正就只是一個軍職而已,掌兵數量能是多少還是多少,只要你養得起,楚國朝廷也不會來管你。

    正因為這樣,晏墨因為大將名額的關係,一直遲遲無法晉陞大將,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在楚軍中的地位,想當初趙弘潤釋放那三萬原熊琥軍戰俘的時候,晏墨可是擔任著整個營防的重任,這已經是大將範疇的軍務了。

    將這等重任交予晏墨,足以證明暘城君熊拓對他的信任,也足以證明晏墨的才能。

    據屈塍瞭解,這是一位善於統籌營務,善於防守而又心思縝密的將軍,是不可多得的將才。

    正因為如此,屈塍可不捨得讓李岌為了立威就殺了晏墨這位難得的將才,他希望能招攬到晏墨擔任他的副將。

    畢竟屈塍如今已經歸降了大魏,既然如此,他自然要打造自己的班底。

    說得通俗些,傍上了肅王趙弘潤這棵大樹,難道他屈塍還真打算待這場仗打完後,遷到魏國卸甲歸田?

    他相信,只要他立下功勛,掛在浚水營名下單獨掌一支軍隊,無論是趙弘潤還是浚水營的大將軍百里跋都不會有什麼異議。

    當然了,前提還得是他屈塍取得趙弘潤以及百里跋的完全信任。

    但不管怎麼樣,如今有招攬班底的機會,屈塍是絕不會放過的。

    因此。他低聲對晏墨說道:「晏墨將軍難道打算埋在此處麼?」

    屈塍猜得沒錯,其實晏墨心中也在掙扎,尤其是看到連屈塍這樣貴族出身的將領都有意歸降魏國後,心中更是搖擺不定。但是,沉思了良久,他還是搖頭說道:「熊拓大人待某不薄……」

    「這並不關熊拓大人的事。」屈塍小聲勸說道:「當初某在熊琥大人麾下時,亦全心全意,待等回歸熊拓大人麾下後。某也曾多次提出建議……可惜熊拓大人還是兵敗,這是天命。既然當初我等已經履行了為將的職責,如今,似這等境況,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我等背後,還是妻兒老小,不是麼?若我等不在了,她們的處境會如何,相信晏墨將軍以及這裡的諸位,都能預想地到。」

    晏墨以及附近其餘楚軍將官們聞言默然不語。

    要知道在楚國。可沒有什麼所謂的戰後撫卹,就拿那些楚兵們來說,暘城君熊拓當初給的那筆「安家費」,就相當於已經買斷了這些楚兵的性命。

    若是這些楚兵頑強地在這場仗中活了下來,那不錯,那樣下回打仗時,還能再拿一筆「安家費」,可那些戰死的楚兵,可就拿不到哪怕一個銅錢了,除非像伍忌家那樣。父死兄上陣,兄死弟上陣,一個接一個地入伍踏上戰場。

    至於像屈塍、晏墨、子車魚這樣的將軍們,可能暘城君熊拓事後悔額外給予一筆撫卹。畢竟在楚國中,熊拓確實稱得上是出類拔萃的邑君,但這筆撫卹能維持整個家庭的開銷多久?

    毫不誇張地說,晏墨若是戰死,哪怕熊拓事後給予他的家人一筆撫卹,可待那筆撫卹耗盡。晏墨的家人,其處境絕不會比一般的楚國貧民好上多少,其妻賤賣自己為侍,兒女淪為奴僕,這種事在楚國屢見不鮮。

    這不,預想到這個可能性,晏墨攥著拳頭,面色鐵青。

    良久,他終於咬著牙朝著屈塍點了點頭。

    見他終於點頭,屈塍心中著實歡喜,畢竟招攬到晏墨擔任他的副將,這對他而言也是一樁好事。

    不過,雖然打定了主意歸降楚國,可晏墨對於屈塍似這般好似不遺餘力地勸說他投降魏國,亦不免有些懷疑,小聲試探著問道:「莫非,屈塍將軍早已歸順魏國?」

    要知道據晏墨所知,曾經熊拓與宰父亙、子車魚、連璧等將軍就不止一次地猜測過這個可能性,只可惜屈塍實在遮掩地太好,以至於那四人一直都沒有發現。

    不過眼下光景,為了安撫晏墨的心,屈塍覺得稍稍暗示一下也無妨。

    「希望你不會推辭擔任某的副將。」屈塍小聲地暗示道。

    「……」晏墨聞言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他當然聽得懂屈塍的言外之意。

    屈塍這番話,非凡表示他早已歸順了魏國,還透露出,他在魏軍這邊還混得相當不錯。

    這個訊息,讓晏墨心中大安。

    畢竟一般降將最難熬的,就是沒有一顆可以倚靠的大樹,而如今屈塍既然已經攀上了魏軍這顆大樹,那麼他晏墨顯然也能在樹蔭下得到庇護,不至於會無端端地遭到魏軍某些兵將的敵視與挑釁。

    「既然如此,這些人中,晏某亦有些有不錯交情的……」

    晏墨隱晦地向身後方的眾楚將們瞧一眼,對屈塍小聲說道。

    「那就,有勞了。」

    屈塍微微一笑。

    在說降了晏墨後,屈塍的說服工作進展更為迅速了。

    沒過多久,那幾十名千人將級別以上的楚國將官們便紛紛被屈塍與晏墨說服,而其中晏墨更是出了大力。

    畢竟仔細說來,屈塍、谷粱崴、巫馬焦、伍忌都是出身熊琥軍,說服這些熊拓軍的將領們,自然沒有同樣出身熊拓軍的晏墨更加有說服力。

    撇除個別幾人脾氣暴躁至死不願歸降的,大多數的楚國將官們都選擇了歸降,在生與死的選擇中,選擇了生。

    而待這件事搞定之後,聽說了趙弘潤傳召的屈塍立馬去見這位肅王,順便向他傳達喜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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