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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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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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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4 00:50:57
第一百六十章:楚地風俗

    當晚戌時三刻左右,趙弘潤帶著宗衛張驁來到了屋外的庭院,正巧望見工部左侍郎孟隗與原鄢陵縣令裴瞻二人正在院中的石桌上對桌飲酒,於是便湊上前去。

    “兩位好興致啊。”

    孟隗與裴瞻轉頭瞧了一眼,連忙起身恭迎:“肅王殿下。”

    趙弘潤招招手示意他倆坐下,旋即怪笑著故意問道:“長夜漫漫,兩位如何還不回屋歇息呀”

    孟隗與裴瞻對視一眼,均搖頭苦笑不已。

    其中,孟隗更是哭笑連連地說道:“殿下何必明知故問。”

    “本王何來明知故問”趙弘潤睜著故作毫不知情的模樣。

    其實他心中多少有數:這兩位文官,肯定是因為那各自屋內的羊舌氏家姬而備受困擾。

    “殿下”孟隗、裴瞻二人無奈地瞧著趙弘潤。

    見此,趙弘潤不由地哈哈一笑,也不再戲弄這兩位了,只是在側耳聽了一會後,笑著打趣道:“也虧得兩位坐在這裡,還能秦安穩地吃酒。”

    要知道哪怕是坐在庭院中,趙弘潤亦能依稀聽到那從某些房間裡傳來的,那勾人心魄的嚶嚶喘息之聲。

    想來,除了這兩位文官外,其餘將領,不管是浚水營、鄢陵兵還是平暘軍,那些將軍們可不像這兩位似的扭扭捏捏,他們毫不拒絕送上門來的美色,如今正在品嘗著楚國女人的滋味。也虧得孟隗、裴瞻二人聽到那些喘息,還能心靜止水地對坐喝酒閒聊。

    說到底。或許這二人還是抹不開文人的面子。

    這不,聽著那些若有若無的喘息,再聽到趙弘潤那打趣的話,孟隗與裴瞻二人對視搖頭苦笑。

    他們倒是想回屋歇息,可奈何屋內床榻上還躺著一位呢,他們怎麼好意思

    用工部左侍郎孟隗的話來說。這種不成體統的事。那可是要被言官彈劾的。

    而對此,趙弘潤倒是一臉無所謂:“本王不說,你二人亦不說,誰會曉得”

    孟隗、裴瞻二人對視了一眼,依舊苦笑著搖了搖頭。

    見此,趙弘潤笑著打趣道:“如此說來,兩位是打算在這裡坐一宿麼這天寒地凍的,哪有在屋內榻上軟玉在懷那般滋潤”

    孟隗、裴瞻二人都是年過三十的歲數,竟被趙弘潤揶揄地羞燥不已。

    “那殿下呢”已近乎要惱羞成怒的孟隗開始反擊了:“既然殿下說得那般好。為何殿下卻在此處,而非是在屋內歇息呢”

    聽聞此言,裴瞻亦是一臉壞笑地看著趙弘潤,被孟隗幫腔。

    豈料。趙弘潤聞言長歎了一口氣:“一言難盡吶”

    正如孟隗、裴瞻二人的狀況一樣,眼下在趙弘潤所睡的屋內榻上,也躺著那麼一位侍寢的美人兒,並且,那位小美人還是羊舌燾特殊安排的。

    一個名字喚作杏的小姑娘,羊舌一氏族長羊舌燾的孫女。

    還別說,那個羊舌燾為了討好這些魏軍簡直就是不遺餘力。非但盛重地大魚大肉擺筵席招待,更在家中挑選美貌的家姬獻舞、陪酒伺候著,最後伺候到床榻上。

    相信今夜過後,趙弘潤麾下的那些將領們,必定會對羊舌氏印象頗佳,畢竟征戰期間可沒有多少泄欲的機會,羊舌燾的安排,可謂是萬分契合了那些將領的喜好。

    可在趙弘潤這邊,便發生了一個變故。

    也不曉得是不是當時趙弘潤因為思念蘇姑娘而對那名陪酒伺候的美姬不大理睬的關係,使得羊舌燾心慌之餘恍然大悟,竟叫他年幼但分外標緻動人的孫女過來陪趙弘潤過夜,可謂是仁至義盡了。

    可問題在於,那位小姑娘實在太小了,以至於當時趙弘潤發現了這個狀況後,差點被嚇傻。

    因為他一問才曉得,床榻上那名脫得赤條條的小美人,今年才一十三歲。

    我去

    當時趙弘潤險些暈厥。

    雖然乍一看,趙弘潤今年十四,而那名叫做羊舌杏的小美人竟然才十三,似乎剛剛好配對的樣子,可唯獨趙弘潤自己無法接受這種觀點。

    他恨不得派人將羊舌燾叫來痛駡一句。

    什麼意思

    欺本王年幼麼

    覺得本王這個年紀,就理當更適合歲數更小的女人

    不,那根本稱不上女人,充其量只是幼女

    要不是猜到羊舌燾是好意,並且他獻上的還是他的孫女,趙弘潤還真可能會往對方故意戲耍他這方面去想。

    趙弘潤可不像孟隗與裴瞻這般,說得好聽是潔身自好,說得難聽就是抹不開文人的面子,倘若此時蘇姑娘就在身邊,他並不介意與蘇姑娘淺出深入地暢談一番,增進一番感情,畢竟蘇姑娘是他的女人,對他也算是一往情深。

    但是對於一些明明沒有什麼感情,只是不得不獻出身體的女子,比如方才在他身邊陪酒伺候的那位美姬,趙弘潤就沒什麼興致了。

    可沒想到,他當時的冷淡卻使羊舌燾誤會了,連忙將自己那標緻的小孫女獻了出來。

    當然這種事,趙弘潤是不可能會跟孟隗與裴瞻二人細說的,畢竟在他看來,別人侍寢的都是年輕貌美、身段窈窕的女人,而輪到他竟是一個十三歲的幼女,這要是傳出去,哪還有什麼肅王的威嚴,還不得全毀了。

    夜色,逐漸深沉,相信此刻那些將領們在享受過楚女的侍奉後,早已沉睡過去,唯獨趙弘潤、裴瞻、孟隗三個苦逼因為種種原因,坐在庭院裡對坐飲酒,可謂是心酸至極。

    哦。還有趙弘潤的兩名宗衛,張驁以及隨後返回的沈彧。

    待等到亥時。趙弘潤琢磨著屋內那個小丫頭有可能已經回去了,便起身向裴瞻、孟隗二人告別。

    一來是冬天在庭院裡喝酒,實在是太冷了,那哪裡是喝酒,分明就是喝西北風。

    二來,趙弘潤已經決定明日大軍向正陽推進。去痛宰晏墨口中那些擁有各自小城池的大氏族。

    至於其三。那就是趙弘潤實在太困了,連日的趕路讓他積蓄了不少疲勞,若不是方才被被褥裡那大變活人的驚遇給嚇到了,相信這會兒他早已沉睡在夢鄉。

    不過臨走之前,不懷好意的趙弘潤仍不忘打趣孟隗、裴瞻二人:“本王先回屋歇息了,兩位就在這喝風到天亮吧。哦,對了,有件事本王提前跟你們說一聲,明日。我軍將開往正陽,那裡的大氏族,可是闊綽到有自己城池的,相信似今晚的事。明日兩位或也會碰到若是兩位還是打算熬一宿,記得提前準備好棉衣,免得著涼。”

    說著,他拍了拍孟隗與裴瞻的肩膀,壞笑著離開了。

    而目送著這位肅王殿下離去的背影,孟隗、裴瞻二人面面相覷。

    他們這才意識到,家姬侍寢恐怕不只是羊舌一氏的待客習俗。很有可能,楚國這邊的待客風俗大抵都是如此。

    這可要命了

    對視一眼,孟隗、裴瞻均難掩心中的苦笑。

    而這邊,趙弘潤則帶著宗衛沈彧、張驁兩人回到自己的房間。

    “去瞅瞅。”

    趙弘潤示意沈彧到床榻旁去瞧瞧,看看那個羊舌杏究竟離開沒有。

    結果沈彧連連搖頭,死活不肯去。

    開玩笑,雖然說是羊舌燾硬塞過來的,但這也算是自家殿下的女人,豈是他可以窺探的,萬一瞧見什麼不該看怎麼辦還不得自刎謝罪

    氣極的趙弘潤轉頭望向張驁,這時才發現張驁根本就沒進屋,就站在屋外,跟那幾名浚水營魏兵一同在屋外值守。

    這個發現,讓沈彧恨地心中暗罵:忒狡猾

    無奈之下,趙弘潤只能親自走到床榻旁觀瞧。

    他小心翼翼地朝榻上瞧了一眼,結果這才發現,羊舌杏非但沒有離去,似乎還哭過的樣子,眼角、臉上猶有淚痕。

    而這會兒,這小丫頭估計是哭累了,酣酣地睡著。

    “啪。”

    趙弘潤輕輕拍了拍,暗歎自己果然是想得太簡單了。

    想想就能猜到,這小丫頭在過來之前,肯定是被羊舌燾千叮囑、萬叮囑,怎麼可能會因為他幾句婉言拒絕的話就離開呢

    要不然態度再強硬點

    趙弘潤尋思了一下,準備伸手將榻上的小丫頭推醒。

    結果才輕輕推了一下,就見榻上的小丫頭一臉驚懼地說起了夢話:“不要,不要殺我們”

    趙弘潤愣了一下,皺皺眉,將手又縮了回來。

    “不要殺我爹,不要殺我娘”

    榻上的小丫頭仍滿臉驚懼地說著夢話,仿佛正在做著噩夢。

    至於是怎樣的噩夢,相信從她的夢話中,趙弘潤並不難猜到。

    曾幾何時,魏人們口口聲聲將楚人罵做“楚狗”,因為楚國曾不止一次地入侵大魏的領土,殺戳大魏的百姓。可是在楚國子民的眼中,魏國的軍隊又豈是善類

    就像碭山營的大將軍司馬安,曾拒絕收納俘虜而把楚將子車魚以及其麾下萬餘兵將全數殺死,哪怕是對方放下武器、叩地投降也照殺不誤。

    也不曉得司馬安是對楚人格外仇視,還是他秉性嗜殺,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因此從不留俘。

    相信此番攻入汝南的倘若不是百里跋的浚水營,而是司馬安的碭山營,汝南縣內的楚國子民,或許就有可能要蒙受一場浩劫。

    忽然,趙弘潤意識到那輕輕的鼾聲停止了,下意識低頭一瞧,正巧瞅見羊舌杏將被褥拉至眼簾下,怯生生地看著眼前這位歲數比她僅大一歲的大魏肅王。

    她,醒了。

    怎麼辦

    趙弘潤疲倦地伸手揉了揉額角。

    因為這屋內,就只有一張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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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揮軍正陽

   次日晌午的時候,趙弘潤便下令繼續向汝南以南的正陽縣推進。

    但是因為汝南縣地理位置緊要的關係,趙弘潤在汝南留下了一部分兵力用於守城,以防備突然情況。

    畢竟若是汝南丟了,哪怕上蔡仍在魏軍的手中,到時候趙弘潤想返程回歸魏國,仍然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

    因此,趙弘潤勢必得將汝南、上蔡兩地牢牢控制在手中,只要這兩座城池牢牢握在手中,那麼趙弘潤無論何時都保留有退路,不至於讓麾下的大軍深陷楚國的泥潭而無法抽身。

    正是因為汝南的地理位置關鍵,因此趙弘潤不惜將浚水軍的射准營留了下來,又留下了一支步兵營,想來一萬名精銳的魏兵守著汝南,哪怕是有楚國的軍隊前來攻打,一時半會內也無法攻克這座城池。

    不過在事後,趙弘潤想了想,又將浚水軍的驍騎營也給留下了。

    倒不是不信任那一萬名魏兵,只是因為前往正陽的路早已是大雪封路的處境,而騎兵隊在雪地中的作戰能力毫無疑問是大打折扣,因此,趙弘潤希望盡可能地保留這支騎兵隊的實力,畢竟魏國不比韓國,騎兵亦是十分珍貴的兵種,正如那句話,好鐵自然要用在刀刃上。

    如此,趙弘潤此番揮軍向南的浚水軍魏兵,就只剩下了大將李岌與吳賁所率領的兩支步兵營,總共一萬名魏國步兵。

    至於遠端打擊手段,在暫時失去射准營的情況下,趙弘潤麾下就只剩下那兩百輛戰車上的近千弩手,可謂是實力縮水了許多。

    但是這樣已經足夠了,畢竟此番攻打正陽縣的主力,並非是浚水營,而是降將屈塍所率領的三萬五千平暘軍,趙弘潤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讓這些楚人們自己去解決。

    因為趙弘潤覺得,由於出身不同的敏感問題。魏兵們儘量還是減少在楚國境內的殺戮為妙,因為這很容易引起楚人同仇敵愾的情緒;而相反地,若是叫平暘軍去攻打正陽,非但那些楚人不怎麼會因此產生“外邦入侵”的抗拒心理。或許還能收穫別的好處。

    在屈塍的統帥下,三萬五千平暘軍分作了三支,由屈塍親自率領一萬五千平暘軍取正陽縣,而使左洵溪、華崳二將率領一萬兵取確山縣,再使公冶勝、左丘穆二將也率領一萬兵取新蔡縣。

    而趙弘潤則率領著一萬浚水軍。遙遙在後。

    若是順利的話,他甚至根本不必經歷攻城拔寨的戰事,便能坐享其成。

    似這般的安排,讓趙弘潤亦體會到了當初暘城君熊拓大舉進攻魏國時,驅使麾下四路大軍在前方攻伐、而他自己卻安然自得地坐鎮後方時的輕鬆愜意。

    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曾經暘城君熊拓率四路大軍攻魏,而眼下,就輪到趙弘潤率三路大軍攻楚了,不對,若是算上穀粱崴、巫馬焦、伍忌三人那支正在攻打平輿縣的一萬五千平暘軍。趙弘潤麾下亦是四路大軍攻楚。

    不得不說這有些諷刺,短短幾個月的工夫,楚魏的攻防之勢竟整個轉掉了過來。

    “過了前面那片山丘,差不多便是正陽縣境內了。”

    此番,平暘軍將領晏墨仍然沒有隨軍,依然是跟隨在趙弘潤身旁,協助引導著那一萬名浚水營魏軍。

    畢竟趙弘潤的軍隊是落後于屈塍軍大概二十裡,在此等大雪封路的環境下,若是沒有一名熟悉當地的楚人引路,很容易就會迷路。讓魏兵們多走一段沒有必要的冤枉路。

    “本王迫不及待想要見識見識那些闊綽到有錢自行蓋建城池的大氏族了……”

    趙弘潤朝著逐漸凍僵的雙手哈了口熱水,又使勁地搓了搓雙手,這才又握住那冷冰冰的馬韁。

    天氣實在太冷了,甚至於天空中仍在飄落鵝毛大雪。似這般惡劣至極的天氣本來是不利於行軍的,但是沒辦法,因為若是不能趁早攻克暘城君熊拓的領地,待等他們魏軍攻入楚國的消息傳到了楚國朝廷的耳中,到時候,魏軍的攻伐之事將會變得更加艱難。

    因此。無論如何也得在楚王以及楚國朝廷得知最新消息前盡可能地攻下更多的楚國領土,將這塊土地上的楚國人口遷至汝南,再想辦法從汝南旁的汝水,走水路將那些楚國的百姓運至大魏的國土上,借這種人口掠奪的手段來提高大魏的國民基數。

    不過幸運的是,即便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向楚兵進軍,但是趙弘潤麾下魏軍的士氣依舊非常高昂。

    也難怪,畢竟此刻暘城君熊拓治下的領地,幾乎沒有什麼抵抗之力,因此,他們魏軍攻入楚國,簡直好比是來收刮戰後利益的,相信對此任何一名魏軍都是熱血沸騰。

    其實不單單只是魏兵們士氣高漲,就連那些平暘軍的士卒們,也沒有一個對雪天趕路提出什麼反對意見,畢竟趙弘潤早已告訴了他們,在攻下了熊拓以及那些大氏族的城池後,所收繳的財物中也會有他們的一份,相信這一句話,足以使平暘軍的士卒們忘卻天寒地凍的惡劣天氣,忘卻跋山涉水的行軍之苦。

    “殿下,前邊,應該就是彭氏一族的城池了。”

    在穿過了一片山丘間山坳路後,晏墨朝著前方指了指,提醒道。

    “唔。”趙弘潤眯著眼睛朝前打量著。

    雖然說大雪紛飛時的能見度不高,但他依然能夠瞧見,前方遠處依稀佇立著一座城池。

    待大軍接近時一瞧,趙弘潤發現這座城池雖規模遠遠不能與汝南那種縣城想必,但是這座城池的城防卻毫不遜色。

    只見那城牆,一丈余高,而長度一眼難以望到盡頭。

    據晏墨所說,彭氏一族的城池,其城牆竟有兩裡多地長,這讓趙弘潤歎為觀止。

    要知道似這般規模的城池,放在大魏,那儼然就是一座人口多達近千戶的小縣城。

    而在這裡,那僅僅只是彭氏一族的家族城堡罷了。

    “那彭氏一族有多少人?有必要建這麼大的城池麼?”趙弘潤難以置信地問道。

    “不光是彭氏一族居住。”晏墨板著手指解惑道:“居在這座城裡的,還有彭氏的田農、家奴……殿下您看那裡。”他抬手指向遠處,即城外相當廣闊的一片平坦雪地。

    趙弘潤順著晏墨所指的方向瞧了一眼,臉上露出幾許不解之色,他不明白晏墨的示意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見此,晏墨低聲說道:“那原是谷田。”

    “……”趙弘潤聞言雙目不由地睜大了,心說那片谷田未免也太了吧?

    “繞城一周?”他吃驚地問道。

    晏墨點了點頭,肯定了趙弘潤的猜測:是的,城外空地,皆是開墾過的田地。

    趙弘潤驚歎地張了張嘴,他越發懷疑眼前的這座城池莫非其實就是一座縣城,而非是像晏墨所言,僅僅只是一座彭氏一族的城池。

    “看來這裡已經被屈塍將軍攻克了。”

    晏墨朝著這座彭城的城牆上瞧了幾眼,發現城牆上插著一面面簡陋的白旗,白旗上用墨書寫著偌大的平暘軍屈字樣,略有些感慨地淡淡說道。

    趙弘潤沒有說話,只是率領著一萬浚水營魏兵小心地接近這座城池的城門。

    他發現,這座城池眼下城門大開,並且,當他們接近的時候,城牆上那些身穿楚軍皮甲的士卒卻並未作出什麼敵意的舉動,他心中恍然:這些楚兵,原來是平暘軍。

    果不其然,當趙弘潤身後的浚水營魏兵正式進駐這座城池時,那些城牆上“楚兵”也未作出攻擊的舉動,相反,甚至有幾名將領在城門裡恭候,等待著趙弘潤等人的來到。

    “末將平暘軍侯柏,恭迎肅王殿下。”

    那名楚將在趙弘潤的馬前叩拜行禮。

    趙弘潤拿眼粗略打量了幾眼城內,只見城內空空蕩蕩,很難想像這裡屯紮著屈塍麾下一萬五千平暘軍士卒,遂好奇問道:“屈塍可在城內?”

    那侯柏抱拳拱手行禮道:“屈塍將軍往下一個氏族城池去了,叫末將領兩千人在此駐守,恭迎肅王殿下。”

    看來屈塍很拼啊……

    趙弘潤笑著搖了搖頭。

    要知道,這彭氏一族那可是闊綽到擁有自己家族城池的大氏族,然而屈塍在想辦法攻克了此地後,卻毫無心思收刮那彭氏一族的財富,反而是火急火燎地繼續去攻打下一個大氏族,這就意味著,屈塍的野心很大,他迫切想要在這場仗中立下他人難以比擬的功勳。

    至於他準備用這份功勳來謀求什麼,趙弘潤雖然沒興趣去猜,但是心中卻早已想到了。

    “好,諸位的功勳,本王記在心中。眼下,便將這座城……”

    趙弘潤剛要宣佈由他來接管這座城,忽然,城內傳來了一陣慘叫聲,旋即,人聲噪雜。

    ……

    趙弘潤皺了皺眉。

    而晏墨與那侯柏二將在聽到那陣噪雜的嘶喊聲後更是面色大變,因為那種喊打喊殺聲,他們實在太熟悉了,就仿佛他們曾經攻下了魏國的城池時,縱容麾下士卒燒殺搶掠時那樣。

    “走!”

    趙弘潤沉聲喝道,率領著麾下一萬浚水營魏兵迅速朝著傳來聲響的城池深處而去。

    從旁,晏墨恨恨地咬了咬牙,緊跟在趙弘潤身後。

    他娘的,但願那群傢伙莫要真做出那樣的事。否則,那群雜碎當著肅王的面,當真是將我楚人的臉給丟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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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惡習

    晏墨心中那不詳的預感,果然是成真了。

    當趙弘潤下令浚水營魏兵迅速控制全城,並親自領著五百名魏兵到了那片傳來喊殺聲的地方時,他愕然發現,在靠近城中央的道路上,遍地都是穿著普通的楚民的屍首,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趙弘潤皺眉望向氣喘吁吁奔過來的將領侯柏,卻見侯柏在瞧見那遍地的屍首後也是愣了一下,神色茫然地望著四周。

    趙弘潤正要說些什麼,忽然只聽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女子的尖叫哭喊聲,他皺皺眉,策馬疾奔過去。

    沒過多久,趙弘潤便騎乘著戰馬來到幾幢泥磚所砌的屋子,只見在屋外,十幾名平暘軍士卒正嘻嘻哈哈地在說笑著什麼,乍一見趙弘潤拍馬而來,大驚失色,紛紛叩地行禮。

    畢竟趙弘潤是什麼人,他們平暘軍沒有一人不清楚。

    趙弘潤沒有理睬那些平暘軍士卒,翻身下馬,來到一幢泥磚砌成的屋子外,一腳踹開了門。

    頓時間,屋內的聲音戛然而止,幾名在屋內的平暘軍士卒下意識地舉著武器回頭望向門口,當他們發現踹門的竟然是那位魏國的肅王殿下時,一個個均有些手足無措。

    此時,趙弘潤的宗衛沈彧、張驁,以及平暘軍的晏墨、侯柏二人亦湧了進來。

    該死!

    晏墨與侯柏二人心中大罵了一句。

    因為他們瞧見,屋內的地上有一具男人的屍體,儘管早已咽氣但臉上仍清楚地保留著憤怒的樣子,而在床榻上,一名被剝光了衣服的女子正在破舊的被褥中低聲哭泣,而在床榻旁。手足無措地站著幾名平暘軍的士卒,而其中一人更是猴急地脫光了衣服,此刻正低著頭躲在同伴後。

    這幫雜碎……

    晏墨恨恨地咬了咬牙。

    此刻的他羞愧地無以復加,他恨不得提刀將這幫傢伙全部劈死。

    太丟人了!實在是太丟人了!

    偷偷望了一眼趙弘潤臉上那有些不快的表情。晏墨不由地想起了昨日的那樁事。

    記得昨日在攻克了汝南後,趙弘潤曾詢問他晏墨,是否曾驚擾到城內的百姓,當時他晏墨沒有多想,只是如實說“浚水營的兵將都很規矩”。

    那時候。趙弘潤的表情有點古怪。

    晏墨當時沒有多想,只是覺得有些奇怪,直到此時此刻,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位肅王殿下擔心的並非是浚水營,而是他麾下這些楚軍出身的平暘軍士卒!

    誰能保證,這些曾對魏國的百姓做出燒殺搶掠惡行的平暘軍士卒,對待自己故國的百姓就必定會奉行軍紀?

    這……如何處置?

    晏墨不禁有些犯難。

    不得不說,這個問題實在有些棘手。

    要知道,楚國並不限制軍中士卒在攻克敵城後在城內殺掠,畢竟這種野蠻的搶掠行為。是貧窮的楚兵們獲得財富的主要來源,畢竟楚軍除了一筆“安家費”,可沒有所謂的軍餉,全靠攻克敵城後的搶掠,倘若強行制止,反而會引起軍中士卒的不滿與反彈。

    因此,楚國的將領們往往對麾下士卒殺掠一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問題是,如今主事的可是大魏的肅王趙弘潤,而這位肅王殿下,昨日還跟晏墨清楚表明他的立場:我等是兵。而非是寇!

    想到這裡,晏墨不由地恨恨地望了一眼兩千人將侯柏。

    兩千人侯柏在注意到晏墨的憤恨眼神後,不禁感覺有些冤枉,他心說。我又不曾支持這幫雜碎迫害故國的子民,我只是叫他們駐守在此地罷了。

    不過即便如此,他仍然是看懂了晏墨的目光中所隱藏的意思,頓時間神色一愣,沉聲喝道:“來人!……將這些敗壞軍紀的雜碎,拖出去砍了!”

    話音剛落。屋外的平暘軍士卒便聞聲湧了進來,他們均有些吃驚于侯柏的命令,但終歸是不敢違抗。

    見此,屋內那幾名平暘軍士卒嚇地跪倒在地,連聲哭求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

    晏墨與侯柏二人厭惡地轉開了頭,相信他們此刻必定十分憤恨這些迫害己國百姓的士卒。

    他們簡直沒臉面對浚水營的魏兵。

    要知道,儘管楚兵們曾在魏國境內殺掠了不少魏國的子民,可自打攻入楚國境內,人家魏兵們沒有一人以怨報怨,從沒有做出屠殺楚國百姓的事來。

    魏國的軍隊,他們對於“敵人”的概念理解地很透徹,在戰場上,他們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名依舊手握武器企圖反抗的楚兵,但離了戰場,他們卻絕不會去殺害那些手無寸鐵的楚民。

    這才是精銳之師應具備的素質。

    從這個角度看待楚國的軍隊,簡直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一群山賊!一群土匪!

    根本沒有資格稱之為軍隊!

    可能是見晏墨、侯柏二人對他們不愛搭理,屋內那幾名平暘軍士卒於是便向趙弘潤哭求起來。

    “肅王殿下,我等均是真心歸順您,歸順大魏的啊……我等,對,我等早已視自己為魏人,所以……這些楚人是我等的敵人,您說是不是?”

    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晏墨眼中露出了強烈的厭惡之色。

    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轉頭看著趙弘潤,只要趙弘潤嘴裡嘣出一個“殺”字,相信必定他二話不說,拔刀將這群無恥的雜碎們全部殺掉。

    在他看來,這幫雜碎不配是魏人,更不配作為楚人!

    在晏墨的密切關注下,趙弘潤在深思了片刻後,長長歎了口氣:“不錯,本王是說過。所有歸降于本王的楚兵,本王皆一視同仁,但……本王要的是兵,而不是寇!”說罷。他望了一眼那幾名有些絕望的平暘軍士卒,沉聲說道:“你等歸降于本王,又助屈塍攻下了這座城池,應當記一功,但你等今日所做的惡行。卻不為本王所容忍。……功過相抵,本王不殺你們,但,你們也不再是平暘軍的士兵了。你們走吧,帶上你們搶掠得到的髒物,離開這座城,回故鄉去吧!”

    “肅王殿下……”

    趙弘潤猛地抬手打斷了那幾名平暘軍士卒的苦求,冷冷說道:“這已然是本王的底線了。……再不走,你們就走不了了。”

    好一個賞罰分明……

    晏墨、侯柏以及屋內其餘平暘軍士卒,聽聞此言無不肅然起敬。

    他們震撼于趙弘潤對於不傷平民的堅決態度。亦動容于趙弘潤賞罰分明到因為對方的功勳而饒過這幾個在他們眼中堪稱雜碎的楚兵。

    “還不快滾!”晏墨齜著牙厲聲喝道。

    那幾名平暘軍士卒,不,應該說是已被平暘軍除名的原楚兵,他們驚恐地望了一眼趙弘潤,尤其是他身旁滿臉殺機的晏墨,低著頭帶上搶掠得來的財物,急匆匆離開了。

    望了一眼屋內榻上那名還在低頭啜泣的女子,再瞧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名死不瞑目的楚民,趙弘潤長長吐了口氣,沉聲喚道:“晏墨。”

    “末將在!”

    “你以本王的名義傳令于平暘軍上下:本王決定給予平暘軍士卒軍餉。數額比同鄢陵兵,而從大氏族奪取的財物,本王在戰後犒賞三軍時,亦會相應給予全軍賞賜。但是。從即日起,平暘軍不得再無謂殺戮搶掠,若再叫本王撞見,定斬不赦!”

    “遵命!”

    晏墨心中嘆服,抱拳應道。

    “侯柏。”

    “末將在。”

    “整結軍士,此城由浚水營接管。若有在此期間作出殺掠強奪惡行的軍士,皆剔除于平暘軍,叫他們帶著髒物回故鄉去吧。”

    “遵令!”

    半個時辰之後,留在城內的兩千名平暘軍士卒皆得知了肅王趙弘潤的最新命令。

    不可否認大部分人都很歡喜,畢竟趙弘潤決定給予他們軍餉,而且數額參比鄢陵兵,更別說趙弘潤所承諾的,在戰後還會將所繳獲的一部分大氏族的財富封賞給他們。

    這使趙弘潤在平暘軍中的威望大大提升。

    然而趙弘潤的後半段命令,卻使大部分平暘軍士卒面面相覷。

    什麼?殺掠楚民?他們平暘軍的士卒殺掠楚民?

    這……這怎麼可能?

    要知道平暘軍的士卒都是楚人,既然是楚人,又怎麼會在這片楚國境內做出奸辱、搶掠、殺人這等惡行呢?

    可是打探得知的結果,卻使大部分的平暘軍士卒面面相覷:原來他們楚人中,還真有那種該死的雜碎。

    他們簡直難以接受:魏人都不曾迫害他們楚國的百姓,卻反而是他們的同胞,罔顧故國之情,做出了那般醜陋不恥之事。

    這讓他們的心情無疑變得很複雜。

    而在這段小插曲過後,浚水營的魏兵便迅速接管了整座彭城,此時彭氏一族早已投降,趙弘潤也並未殺害他們,還給了他們一份,勒令他們即刻遷至汝南。

    而另外九份,趙弘潤便叫趕運馬車的鄢陵兵迅速地裝車,運回至汝南,待等日後運往大魏。

    至於那些彭氏一族的家奴、田農們,趙弘潤則宣佈以往的契約作廢,叫這些人亦遷往汝南。

    但不可否認,由於個別的平暘軍士卒在彭城內所做的一些不恥之事,這座城池內的楚人們,並不是很信任這支楚人與魏人混編的軍隊。

    而這個時候,屈塍亦早已攻克下一座大氏族所建造的小城池。

    據說是稱作閭的一個大氏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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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閭氏一族

    “肅王殿下決定給予我平陽軍撥給軍餉?”

    在屈塍攻克閭氏之城,正準備繼續揮軍往南時,他收到了來自後方的消息。

    不得不說,這個莫名其妙的優惠待遇,讓屈塍覺得有些納悶,直到他問起事情經過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肅王殿下是想更改掉楚人戰後肆意殺掠的惡習。

    恍然之余,屈塍針對趙弘潤對那些做出惡行的平陽軍士卒的懲罰,在心中給予高度的讚賞。

    由於屈塍是熊氏屈姓的貴族旁支出身,因此心中難免也存在著等級觀念,因此,說實話他並不在意趙弘潤麾下的魏兵在此番進軍楚國時殺死多少楚人,因為地位越高的貴族,他們更加在意自己以及自己家族的利益,並不怎麼在乎其他楚人。

    但不可否認,趙弘潤以及他麾下魏軍的素養,讓屈塍不由有些吃驚。

    他不禁感慨,魏國雖小,軍隊數量亦遠不如楚國,但是魏國所培養訓練出來的精銳魏兵,無論是作戰能力還是素養,均要遠遠超過楚兵。

    而最讓屈塍感慨的,還是趙弘潤對待那些做出惡行的平陽軍的懲戒方式,誠可謂是賞罰分明。

    相信如此一來,那位肅王在平陽軍中的威望必定大為提升……

    屈塍暗暗估計著。

    而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毫無偏差。

    當平陽軍的士卒們得知那位魏國的肅王殿下為了杜絕類似彭氏一族城內那醜陋的惡行再次發生,決定給予平陽軍全體兵將軍餉時,幾乎所有的平陽軍兵將都為之歡呼。

    要知道在楚國,軍餉那是一個極其陌生的詞彙,別說一般的楚兵,哪怕是似屈塍、晏墨這些將軍們。又何嘗領到過什麼軍餉?

    哪個不是在攻克城池後,瓜分敵城的財富?

    從這點上看,趙弘潤似乎斷了平陽軍眾兵將的財路,但對此後者卻無什麼不滿。畢竟趙弘潤也相應地給予了補償:軍餉,以及戰後的賞賜。

    在這兩者的利誘下,平陽軍的士卒們決定捨棄掉曾經的惡習。

    畢竟眼下攻打的,那可是他們楚國的城池,難道要學那些個此刻已被剔除軍籍的傢伙們一樣。為了一點小錢,搶掠自己本國的百姓,然後被那位賞罰分明的魏國肅王殿下剔除出軍隊?

    反正也有軍餉,還有戰後的封賞,用這些錢足以養活家人,又何必做出那等不恥之事呢?

    還別說,如今平陽軍上下,誰不在大罵著那些個搶掠、殺害自己本國百姓的原平陽軍士卒?雖然保不定他們其實也想過,但是在如今這個大風向面前,沒有一個人敢提出異議。

    “請回覆肅王殿下。屈某必定會約束麾下士卒,絕不使再有類似的事發生,請肅王殿下放心。”

    “好的,小的即可回稟肅王殿下。”

    晏墨派來通知屈塍麾下平陽軍大部隊的傳令兵,在屈塍信誓旦旦的保證下恭敬地告辭離開,將屈塍的反應傳給了趙弘潤。

    說實話,對於屈塍,趙弘潤十分放心,畢竟屈塍是一個有野心並且很聰明的人,他在乎的是他日後能否在趙弘潤的支持下。安穩地在魏國立足,最好能混入大魏軍方,掌些兵權,否則。又豈會不遺餘力的替趙弘潤攻打那些大氏族,而他本身卻絲毫不趁機取城內的財富呢?

    但對屈塍的放心,並不代表趙弘潤對屈塍麾下那一萬五千名平陽軍士卒也同樣放心,這不,光是兩千人將侯柏麾下的區區兩千名平陽軍中,事後便查出有兩百多名平陽軍士卒曾借機搶掠他們楚國的百姓。這個比例,讓趙弘潤很是擔心。

    他可不希望被這群人,影響了魏人在楚人心中的印象,因為這種事,到最後楚人十有八九會將那些惡名戴在他趙弘潤的腦袋上,畢竟平陽軍眼下正是他麾下的軍隊。

    若是這股邪風不立即制止,相信那些平陽軍士卒用不了多久便會效仿,而這幫人所作出的惡習,恐怕最後還得由他趙弘潤來埋單。

    畢竟天底下有幾人會相信,搶掠楚民的竟然不是素有怨隙的魏人,而是同樣楚軍出身的平陽軍呢?

    最不妙的是,眼瞅著平陽軍們燒殺搶掠,魏軍士卒會不會因此心生什麼想法呢?

    如若魏兵心中也產生了類似的想法,那就太糟糕了。

    要知道這股風氣,會直接摧毀一支素養優良的軍隊,這是趙弘潤萬萬不能接受的。

    好在趙弘潤及時提出的賞罰機制,算是暫時遏制了這股軍中風氣。

    當晚,趙弘潤便使大軍進駐了閭氏一族的城池。

    記得在彭氏一族的城池內,由於一部分平陽軍士卒的關係,導致趙弘潤的心情不太愉快,因此,也就沒有興致去參觀晏墨口中那奢華的氏族莊院。

    但是在這座閭氏所築的城池內,由於趙弘潤的懲罰機制已傳至平陽軍的大軍上下,讓那些平陽軍士卒清楚認識到,在戰後對已占城池做出殺燒搶掠之事將會被剔除出軍隊,因此,這次倒是沒有什麼趙弘潤不希望看到的事情發生。

    而這,也使擔任嚮導的晏墨心中大大松了口氣。

    “好大的內城。”

    趙弘潤的一聲驚呼,打斷了晏墨暗暗慶倖的思緒。

    只見此時,晏墨已將趙弘潤帶到閭氏一族的內城,即閭氏一族家族成員所居住的地方,而不是外城,那些閭氏的家奴、田農所居住的地方。

    不得不說,內城與外城那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在外城,靠近城牆的地方那純粹就是農田外加茅草屋,破敗地仍然很難想像這是在一座城池之內,而非是山溝裡的某個鄉村。

    但是隨著逐漸向城中心靠攏。光是從道路就能清楚地看到顯著的改變。

    起初是爛泥土路,隨後是碎石子鋪成的道路,再然後是黃土墊實的道理,待等到進入內城。那竟然是青磚鋪砌的道路,縱觀魏國大小縣城,有幾個縣城奢侈到青磚鋪砌?

    更遑論這還是在楚國,在楚國百姓普遍用泥磚泥瓦造屋的楚國。

    再往內,那一幢雕樑畫棟的殿閣式房屋更是讓趙弘潤歎為觀止。

    他這才意識到。原來楚國不是沒有宏偉的殿閣房屋,而是這些奢華的殿閣普遍只出現在大氏族的城池內。

    “本王信了。……跟這裡想比,羊舌氏真不算什麼。”

    震撼地望著眼前那奢華的莊院,趙弘潤喃喃自語地說道。

    那哪裡是什麼莊院,簡直就是一片宮殿群落,而且一幢幢雕樑畫棟的殿閣規模都非常宏大,簡直不亞于大魏宮廷內的宮殿。

    而在那些殿閣與殿閣之間,樓臺、水榭、花園、假山,一應俱全,要不是清楚明知這只是閭氏一族的居地。而閭氏一族並非楚國王公,趙弘潤還真不由地懷疑,他是不是來到了楚國的王宮。

    “殿下。”晏墨好似瞧見了什麼,出言提醒趙弘潤。

    趙弘潤抬頭一瞧,只見在遠處最大的一座宮殿式的大屋前,在那片青磚鋪地、如今又被大雪所遮蓋的空地上,齊齊地跪著一排又一排的人,從旁,平陽軍與浚水軍手持武器監視著他們。

    趙弘潤走近後拿眼打量了一陣,他發現跪在隊伍前排的。皆是衣冠鮮華的男女,相信這些人必定是閭氏的族人,而在這些閭氏族人身後,則跪著許許多多身穿著同一式樣衣服的男丁。與一些同樣相同服飾的年輕女子。

    很顯然,這些人必定是閭氏的家奴與侍女之類的。

    好傢伙……這得有多少人?

    趙弘潤暗暗咋舌。

    因為光是閭氏一族的族人,在這裡的粗略估計就有兩三百人,而閭氏一族的家奴、侍女,更是頃刻間難以辨清確切的人數。

    趙弘潤粗略估計,跪在這裡的人差不多得有三千人左右。何其恐怖的一個數字,半個營部。

    要知道趙弘潤麾下的浚水營,一營才不過五千人罷了。

    “老朽是閭氏的族長,閭溫,叩見肅王。”

    當趙弘潤走近後,跪在隊伍最前頭的一個老頭立即叩地向趙弘潤行禮。

    隨即,那個老頭旁,還有一干頗有些年紀的老頭,亦紛紛向趙弘潤行禮,這些人的身份,似乎是閭氏一族的家老,即長老之類的。

    “起來吧。”趙弘潤抬手做了一個起身的手勢,讓一幫六七十歲的老頭跪在自己面前,顫顫巍巍,滿臉驚恐,他還真有些於心不忍。

    “多謝。”

    那個名叫閭溫的老頭在其身後幾個年輕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滿臉皺皮的臉上堆砌著有些勉強的笑容,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年輕的魏國王公貴族。

    “肅王殿下,老朽願意交出一半家財,希望貴軍可以退出此城。”

    一半家財?

    趙弘潤不置與否地哼了哼,心中有點不大高興。

    要知道在上一個城池,即在彭氏一族,那些彭氏族人可是非常爽快地提出,願意用全部家財來換取全族人的活命,最後還是趙弘潤寬容地還給了他們一成,使得那幫人千恩萬謝。

    可是眼下,這支閭氏的族人,卻只願交納一半家財?

    是因為這次平陽軍沒有在這裡殺過人的的關係麼?

    趙弘潤心中有些不痛快。

    畢竟這一路上,他所遇到的楚國氏族至今為止都很識相,尤其是羊舌氏的那家,其族長羊舌燾最後都把他孫女,一個叫做羊舌杏的十三歲小蘿莉偷偷塞在他休息的被窩裡,還非常“惡毒”地恐嚇那小丫頭,說倘若她沒伺候好他趙弘潤,整個羊舌氏十幾口人都會因此而喪生。

    好在那丫頭很是單純,不清楚什麼男女之女,以為兩人在榻上睡了一宿,這就算是“睡”過了,否則,那丫頭一直哭,趙弘潤還真沒什麼好辦法。

    不過這閭氏一族,似乎不大慷慨啊。

    趙弘潤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提出一半家財的閭溫。

    “九成!”

    趙弘潤斬釘截鐵、不容反駁的語氣,讓閭氏一族的族人面色大變,尤其其中有些年輕力壯的族人,更是露出了憤怒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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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司空見慣

    九成……

    閭氏一族的族長閭溫在聽到這個數額後,只感覺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

    他忍不住惡意地揣測,眼前這個來自弱小魏國的所謂肅王,真的明白一半家財意味著多少財富麼?

    還真別說,或許在魏人普遍看來,楚國是一個貧窮落後的國家,可在楚國的大氏族眼中,魏國也就是一個窮鄉僻壤之地罷了,而且還是一個歷年來頻頻遭受到他們大楚軍隊攻打的窮鄉僻壤。

    只不過這一次,也不曉得這群魏軍是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擊敗了暘城君熊拓麾下的十六萬大軍,攻到了他們楚國的境內來了。

    因此,即便是此刻被脅迫,不得已跪在雪地上,但是閭氏一族族人看待趙弘潤等人的眼神,普遍帶著某種輕蔑,就仿佛貴族看待平民、縣城人看待鄉下土包子般的輕蔑,充斥著莫名的優越感。

    “九成?!憑什麼?!”

    一名年輕的閭氏族人站起來怒聲反對著。

    憑什麼?自然是憑你們一族的生死全捏在本王手中啊,你是有多傻?

    趙弘潤神色怪異地瞅了一眼開口的那名閭氏族人,但是並沒有將心中的話說出來,畢竟以他的身份地位,說出這番話不太合適。

    於是,趙弘潤轉頭望了一眼身邊的晏墨……

    呃?

    晏墨人呢?

    趙弘潤詫異地環首四周,這才發現,那位“嚮導”晏墨將軍,此刻正站在他身後。出神地望著那座氣派的門樓。

    “晏墨?”趙弘潤疑惑地喚道。

    “啊?”晏墨如夢出醒,連忙幾步來到趙弘潤身邊,低聲詢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趙弘潤不禁有些無語。

    雖說他有心讓晏墨來處理這件事,但此情此景。若是他開口解釋方才的過程,這未免也太掉價了。

    晏墨平日看起來挺可靠的呀,怎麼這會兒……

    趙弘潤不由地有些犯嘀咕,畢竟晏墨怎麼看也不像是會在關鍵時候掉鏈子的人。

    好在這會兒,那個閭氏的族長閭溫的一句話。倒是化解了趙弘潤此刻的尷尬。

    “這位將軍……是我楚人?”

    “……”晏墨聞言瞥了一眼那閭溫,不知為何態度十分冷淡:“不錯,有何指教?”

    那閭溫聞言一愣,旋即低聲說道:“同為楚人,將軍能否為我閭氏向這位肅王求求情?”

    這種話當著本王的面說出來合適麼?

    趙弘潤不禁有些好笑,不過並未制止,因為他從晏墨臉上的神色看出,這位難得的將才似乎與眼前閭氏族人有所瓜葛的樣子。

    而且,似乎還並不是什麼友善的瓜葛。

    果不其然,晏墨聽到閭溫那句話後。臉上露出了嘲諷之色,止不住地輕笑了起來。

    “呵呵呵,呵呵呵呵……你在求我?”

    閭溫不解地望著晏墨,良久遲疑地點了點頭:“老朽,懇請將軍代為求情。”

    趙弘潤詫異地望著晏墨,因為從晏墨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此刻的他有著一種莫名的暢快,簡直比當初趙弘潤在眾將面前誇讚他還要暢快得多。

    晏墨直直地望著閭溫,良久,眼中露出了繼續嘲弄之色:“歲末的泔水。還是打算用來喂家禽、家畜麼?”

    閭溫臉上的神色不禁變了變,因為他從晏墨的神色與話語中聽出了別樣的意味,一種刻骨銘心的厭惡與憎恨。

    正如他所料,晏墨在說完了那句嘲諷的話後。臉上果然露出了滿是厭惡的恨意,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冷冷說道:“抱歉,本將軍絕無可能為你閭氏求情,相反,本將軍還覺得肅王殿下對你等過於仁慈了……”

    “你……”閭溫驚怒交加地指著晏墨。

    “你這廝背主投敵。還敢對我閭氏一族不敬,究竟是誰給你的膽子!”又是一名年輕氣盛的閭氏族人站了起來,指著晏墨大聲罵道:“須知,這裡是大楚!”

    “那又怎樣?”晏墨不屑一顧地冷哼了一聲,抬手一指對他出言不遜的那名閭氏族人,冷冷說道:“拖出來。”

    從旁,平暘軍的士卒們聞言二話不說,便湧上前去準備將那人拖出來。

    而這時,那人身旁一群年輕的閭氏族人,紛紛站起身來,仿佛準備反抗。

    見此,晏墨虎目一睜,猛地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厲聲喝道:“誰敢妄動?!……若有一人膽敢妄動,全族屠盡!!”

    話音未落,附近的平暘軍士卒們,亦紛紛將武器對準了那些閭氏族人。

    全族屠盡?!

    那些年輕的閭氏族人聞言面色一白,終於在其族長、家老們的呵斥下重新跪在地上,眼睜睜看著那位不知是族兄還是族弟的年輕人被平暘軍的士卒們給拖了出去,拖到晏墨面前。

    晏墨……好大的殺意……

    趙弘潤眼瞅著看起來有些激動的晏墨,心中不由地嘀咕著。

    畢竟自打晏墨投他以來,他還真未見過這位冷靜而理智的將領表露如此激動而狠辣的神情。

    “唰!”

    晏墨直接將手中的利劍架在了那個年輕人的脖子上,淡淡說道:“這裡是楚地沒錯,但,能否阻擋晏某殺你?……不能!”

    說罷,晏墨手起劍落,用鋒利的劍刃劃破了對方的咽喉,冷冷瞅著那人死死捂著咽喉在地上痛苦地掙扎著。

    真動手啊……

    趙弘潤有些意外于晏墨的果斷。

    此刻的他,可不會假惺惺地指責晏墨不該動手殺人,相反。他覺得晏墨殺得好。

    畢竟這天底下,還真有些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比如,這些閭氏一族的人。明明全族人的性命都捏在他趙弘潤的手中,竟然還妄圖談什麼條件,簡直是可笑之極。

    雖說搶掠他人財富並不應該,但倘若是搶掠那些楚國的大氏族,趙弘潤還真沒有什麼負罪感。

    瞧瞧這幫閭氏族人。一個個衣冠鮮豔、身寬體胖,似這等養尊處優的大氏族族人,會自降身份親自耕種?開玩笑。

    想想也曉得這幫人的家族財富是通過什麼手段得來的。

    因此,趙弘潤索性不再說話,讓晏墨代為處理,他如今可以肯定,晏墨必定與這個閭氏有所怨隙。

    可能是眼角余光瞥見趙弘潤自顧自參觀那些殿閣去了,晏墨心中更加篤定了,只見他甩了甩手中利劍上的鮮血,冷冷說道:“肅王的好意。你等不屑一顧,眼下換做本將軍,可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說著,他舉劍一指前方那些跪在地上的閭氏家族,沉聲說道:“若有誰,肯透露閭氏一族藏匿財寶的地點,本將軍做主,分閭氏一族的半成財物予他。”

    這番話,讓閭氏族人們大驚失色,畢竟族裡可是有不少家奴知曉藏匿財寶的地點的。雖然說那些家奴以往很是忠心,可如今,在死亡的威脅與半成錢物的誘惑下,還能保證那些家奴對閭氏的忠誠麼?

    這不。當即便有許多家奴爭先恐後地站了出來,大聲喊道:“我知道,我知道。”

    見此,晏墨臉上露出了冷冷的笑容。

    半響後,晏墨在那座最大的殿閣內找到了正在參觀屋內裝飾、擺設的趙弘潤。

    可能是聽到了身後方的腳步聲,趙弘潤回頭瞧了一眼。旋即指著屋內奢華的擺設,感慨道:“晏墨,在汝南時你曾經告訴本王,羊舌氏在楚國不算什麼,本王當時還有所懷疑,不過眼下……本王信了。”

    晏墨順著趙弘潤所指的方向瞧了一眼,只見屋內的壁桌上擺滿了許許多多不同樣式的玉石,有白璧美玉,有裴翠對馬,其餘珍貴玉石,比比皆是,跟這些珍貴的玉石相比,屋內那些其實也十分貴重的漆木傢俱,反而顯得並不起眼了。

    “可惜末將還是要提醒肅王殿下一句,這些擺在屋內的裝飾,跟閭氏藏在密庫裡的財寶相比,仍然只是九牛之一毛而已。”

    “真的假的?”趙弘潤有些震撼地瞧了一眼晏墨,因為在他看來,這裡遠比他大魏皇宮內的文昭閣要奢華地多,有好些珍貴的玉石,他趙弘潤別說擁有,就連看都沒看到過。

    “千真萬確。”晏墨信誓旦旦地說道。

    說完,他見趙弘昭嘖嘖稱讚地打量著屋內的那些玉石,舔舔嘴唇,忍不住說道:“多謝肅王殿下方才對末將的寬容。”

    趙弘潤聞言回頭瞧了一眼晏墨,從壁桌上拿起一塊雞血石般的美玉,一邊把玩著一邊淡淡問道:“痛快了?”

    “啊。”晏墨點點頭,感慨道:“這段恩怨,深藏在末將心中已有二十餘年了……司空見慣的事而已。”

    具體有何恩怨,趙弘潤並沒有細問,而晏墨也沒有明說。

    “閭氏那一族的人……”

    “末將謹記著殿下的教誨,目的達到,就沒必要再行無謂的殺戮。”

    “很好。……叫鄢陵兵進來搬東西吧,至於那些閭氏族人,若是他們不願遷往汝南,就給他們留幾口袋的穀物,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吧。”

    “末將明白。”

    晏墨抱了抱拳,恭敬地退了出來。

    走到屋外,目光不經意間又望到了那座宏偉的門樓,晏墨不由地又是一陣失神。

    他仿佛隱約能夠瞧見,門樓外頭的雪地中,一大一小跪著一對父子,正苦苦哀求著閭氏,希望可以租借一口袋的穀物。

    ……能否再賞些吃的?我家的這小子跟著我走了大半日的路,腹內饑餓……能否給些貴地吃剩下的……

    嘿,你這傢伙還得寸進尺了?

    ……喂、喂家畜?這……

    ……豬吃肥了可以宰了吃肉,你們有什麼用?滾!再囉嗦連這口袋穀種都收回去了……

    別別,我們這就走,我們這就走……

    喂,別忘了,明天歲末前,可要還五口袋……

    是是……

    “呼。”晏墨咽了咽乾裂的嘴唇,長長吐了口氣:“啊,司空見慣……”

    而此同時,在閭氏城池外遠處的小土坡附近,有一行人正駐足在此,皺眉瞧著許多多的兵卒紛紛往外搬東西,將大箱大箱的東西搬運上馬車。

    “已攻至此地了麼?”

    一行人中領頭的那位,摘下了蓋在頭部的斗篷,露出了真實臉孔。

    仔細一瞧,這分明就是暘城君熊拓。

    “公子,看來消息是準確的,我大楚的軍士有不少人已歸降了那個姬潤……如今那姬潤軍勢浩大,暘城恐怕抵擋不住,不若向大王求援。”

    暘城君熊拓皺眉望了一眼那名多嘴的親衛,臉色有些不快。

    但是在幾番思量之後,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你們幾個,即刻啟程前往王都壽郢(即後來壽春),將此事稟告大王。”

    “那公子您呢?”

    暘城君熊拓聞言咬了咬牙,恨恨說道:“姬潤小兒此番必定是沖著我暘城而去,豈能叫他如願!”

    顯然,他並不打算避趙弘潤的鋒芒,依舊解決回到治地暘城,重新組建軍隊對抗趙弘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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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暫時停戰

    十一月十七日的時候,屈塍率領麾下一萬五千平陽軍,終於抵達了正陽縣的治縣正陽城。

    與近幾日其餘幾場戰事有所區別,這次正陽縣的守城楚兵顯然是已經有所準備,以至於屈塍未能在當日攻克這座城池。

    好在正陽縣內守城的楚兵不足,因此,屈塍花了兩日工夫叫麾下士卒就近砍伐林木製造長梯,在付出了三千餘人的兵力傷亡後,這才於十九日的清晨攻克這座城池。

    而在攻克了正陽之後,屈塍這次並沒有再揮軍繼續向南,而是使麾下大軍入屯正陽城,靜靜等候著趙弘潤大軍的到來。

    這一等,足足等了七八日。

    也難怪,畢竟這一路上,屈塍總共攻克了五處地方大氏族的城池,光是搬空那些大氏族家族藏匿的財寶,就累得那五千名負責搬動財物的鄢陵兵們一個個汗流浹背、疲倦不堪,到最後,趙弘潤不得不從浚水營借調五千兵過去,幫著鄢陵兵一起搬。

    就這樣,趙弘潤仍然搬了整整兩日。

    只見那些個裝滿了錢物的馬車,浩浩蕩蕩地運往汝南,那場面,著實壯觀。

    望著那一幕,趙弘潤暗暗慶倖他提早叫工部的工匠們打造了足夠的托運馬車,否則,短時間內還真不能夠將那般龐大數量的財物從當地運到汝南。

    也是在那時候,趙弘潤這才再次意識到,楚國的殷富,簡直超乎他的想像。

    曾幾何時,他誤以為楚國是一個國民貧窮的國家,可事實上,導致楚民普遍貧窮的原因,是因為楚國內的貴族、權貴勢力,幾乎把持著整個國家近九成的財力,這不,光是收繳了彭氏、閭氏等僅僅五處大氏族的城池。就讓趙弘潤賺得盆滿缽滿、富得流油。

    毫不誇張地說,眼下他手中所捏著的財富,甚至要遠遠超過大魏戶部當年的稅收收入,這是何等可怕的一個數字。足以令人瘋狂。

    這使得原本打算率領著萬名浚水營魏兵直接前往正陽的趙弘潤,不得不中途改變主意,讓魏兵們分批護送著那些托運財寶的馬車,將其護送至汝南。

    數千輛馬車托運著沉甸甸的箱子駛入汝南城,全城皆驚。因為但凡是腦筋活絡的,都猜得到魏軍們究竟是在何處賺到了如此豐厚的一筆錢物。

    “恭迎肅王殿下凱旋。”

    汝南城那些歸順了的氏族族長們,以羊舌一氏的羊舌燾為首,恭恭敬敬地在城門附近恭迎。

    別看羊舌一氏以往在汝南也談不上是什麼有威望的氏族,哪怕就是在這汝南城內,比他有錢有勢的氏族亦不在少數,可誰叫人家如今攀上了魏軍的高枝呢。

    如今整個汝南的氏族們中都在私傳,羊舌燾的小孫女羊舌杏上了人家魏國肅王的床榻,這個消息,讓其餘氏族族長們一邊暗罵羊舌燾是“不要臉的老東西”。一邊暗自眼紅於羊舌一氏如今的得勢。

    因為,前幾日在離開汝南之前,趙弘潤曾囑意讓羊舌燾出面安撫汝南城內的楚民,並叫其負責接納那些陸陸續續遷往汝南的他地楚民。

    其實這件事,趙弘潤的想法很簡單,畢竟由他魏人來出面安撫汝南的楚國百姓,不如讓身為楚人的屈塍、晏墨等將領來出面安撫,可屈塍、晏墨,又終歸不如本來就在居住在汝南的當地氏族。

    於是,趙弘潤隨口就挑了羊舌燾作為魏軍在汝南的話事人。讓他出面安撫城內的楚國百姓,緩和魏人與楚人的緊張關係。

    至於挑選羊舌燾的原因,趙弘潤堅決否認是因為羊舌杏的關係,他只是覺得羊舌一氏以往只是一個小氏族。根基不深,比較容易控制,再者,羊舌燾本人也是個膽小、謹慎而又識相的人,不至於敢背叛魏軍。

    可是汝南城內那些嫉妒羊舌燾的氏族們可不這麼看待,他們對此暗恨不已。恨不得也將自己家族中的小孫女們通通塞給趙弘潤,換取家族的利益。

    畢竟在女人這個角度,無論年紀大小、無論地位高低,亦無論在哪個國家,女子總歸不如男子在家族中享有地位,若是家族中的某個女性能換取到足夠的利潤,相信大多數的氏族們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其獻出。

    甚至於到了後來,就連羊舌燾本人也誤以為趙弘潤是因為他的孫女而對他們家族另眼相看,這讓他更加沾沾自得起來,絲毫沒有想過,其實趙弘潤曾氣地恨不得宰了他。

    這不,讓趙弘潤瞧見恭迎自己的隊伍中也站在羊舌杏那個十三歲的小丫頭時,他一陣氣悶。

    好吧好吧,說實話,羊舌杏這個小丫頭確實挺讓趙弘潤歡喜的,因為這丫頭非但人長得水靈,就跟個小玉人似的,而且很單純,並沒有被灌輸什麼亂七八糟的言論,恐怕至今還弄不清楚其實她並不是被趙弘潤給“睡”了,只不過是兩個人在床榻睡了一宿而已。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丫頭實在太小了,小的再漂亮、再水靈,也讓趙弘潤對她沒有絲毫那方便的性子。畢竟相比這等青澀的小丫頭,趙弘潤更加喜歡似蘇姑娘那般成熟而富有女人味的感性女子。

    至於這個小丫頭,呵呵,十年八年以後再說罷。

    “你怎麼也來了?”

    可能是看在“睡過”的份上,以至於當趙弘潤騎乘著戰馬經過城門時,瞧見小丫頭站在他祖父羊舌燾身旁,小鼻子小臉被寒冷的天氣凍得通通紅,心中著實有些不忍,遂下馬來,將身上的錦袍脫下披在她身上。

    “祖父說,奴如今是肅王殿下您的女人,夫君歸來,奴理當出迎。”小丫頭怯生生地說道。

    女人……

    趙弘潤嘴角抽搐了幾下,恨不得一巴掌將那個在旁“嘿嘿”諂笑的羊舌燾拍在雪地上。

    “走,隨本王進城。”

    伸出手牽過羊舌杏的小手,趙弘潤將她抱上馬,旋即自己亦翻身上馬,二人同騎徑直往城內而去。

    他根本懶得理睬一直在旁嘿嘿諂笑的羊舌燾。

    說實話,趙弘潤不拿劍劈死這個敗壞他名譽的老東西,已經足夠寬容了。

    可惜。那個老東西,唔,是羊舌燾,亦不在乎趙弘潤對他的冷淡。反正在他看來,只要孫女能夠討這位魏國肅王的歡心,他們羊舌一氏就不愁其他。

    趙弘潤入城之後,一方面叫守城的曹玠、宮淵、於淳等浚水營大將們交割那些裝滿了財寶的馬車,一方面派人去打探穀粱崴、巫馬焦、伍忌三人攻略平輿縣的進展。

    一日後。打探回的消息還算不錯,應該說是進展超過的趙弘潤的保守估計。

    先說穀粱崴、巫馬焦、伍忌三人,他們三人趁著平輿縣如今防守空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克了平輿縣,將各自的家人接到了縣城。

    可能是因為後顧之憂已無,也有可能是平輿君熊琥治下領地防守空虛的關係,三人在商議後並不滿足於目前的進展,於是,巫馬焦留守平輿縣,而穀粱崴、伍忌二人則揮軍向北。谷粱崴負責攻打項城,而伍忌則負責攻取項城附近的陳縣。

    聽說此事後,趙弘潤連忙派人給伍忌傳了個消息,叫他在攻克陳縣後,準備好足夠的船,方便魏軍將大量的錢物經潁水運往大魏境內。

    關於押運那些錢物的路徑,本來趙弘潤有想過走汝水-潁水這條水路,但是在看過楚國的水路分佈後,他還是作罷了這個想法。

    因為走汝水-潁水這條水路,要繞很長一段路。要命的是那條水路還是在魏軍還未攻至的楚國境內,為了防止橫生枝節,趙弘潤決定改變路徑,讓鄢陵兵押送著錢物走汝南-上蔡。在抵達商水後,再從陳縣的伍忌那裡調集船隊,再使戰船載運著那些錢物,走潁水-蔡河,最終運往陳都大樑。

    讓趙弘潤感到欣慰的是,雖然他並沒有及時收復失地。但是在他的調遣下,安陵、淮陽等縣的衛戎軍早已按照他的命令出動,據最新的消息稱,淮陽的衛戎軍已收復了西平與商水兩地,因此,只要等伍忌攻克陳縣,這條運輸通道就算是徹底打通了。

    值得一提的是,趙弘潤先前的考量是正確的,當他擊敗了陽城君熊拓的消息傳到了召陵、臨潁、西平等地,曾經熊拓留守在幾地的楚兵們,在遭到魏國地方衛戎軍的攻打後,幾乎沒有怎麼反抗就投降了。

    甚至於,西平、商水兩地比較靠近平輿君熊琥治下封地的那些楚兵們,更是早已逃之夭夭,以至於魏國那些幾乎沒有什麼征戰經驗的地方衛戎軍,此行竟然是紛紛告捷。

    當然,有好消息,自然也有壞消息。

    壞消息,莫過於屈塍派人送至趙弘潤手中的有關於正陽的戰況。

    儘管屈塍花了三天工夫最終還是攻克了正陽,但是他在正陽詐城失敗的這件事,卻讓趙弘潤清楚明白,讓歸降的原楚將們去詐城,這一招日後恐怕是行不通了。

    雖然暗暗告訴自己,迄今為止那些降將所起到的幫助已足夠巨大,但是趙弘潤依然還是感覺有些遺憾,畢竟若不能通過詐城的方式攻下城池,那麼他接下來攻打楚國的城池,難度無疑會上升幾個檔次。

    而短短一日後,屈塍又派人傳來了一個更壞的消息:他派人去打探正陽再往南,位居淮水中游的陽城,卻得知,陽城君熊拓已不知通過什麼辦法,順利回到了自己的治城,更緊鑼密鼓地籌備軍隊,準備死守陽城。

    真命大……

    聽到這個消息後,趙弘潤不禁有些感慨熊拓的命硬,在這等大雪中,竟然還能在魏軍的眼皮子底下順利回到陽城。

    不過對於陽城君熊拓倉促組建的新軍,趙弘潤並不是很在意,與其相比,他更加在意接下來楚國的態度。

    畢竟,算算日子,這邊的消息也應該傳到楚王耳中了,到時候是戰、是和,全憑楚王一句話。

    毋庸置疑,楚王的那一句,將直接影響到趙弘潤這邊如今的局勢,甚至是影響到整個大魏。

    畢竟毫不誇張地說,楚國擁有著同時與兩個國家兩線交戰的底蘊與國力。

    要命的是,這兩國國家指的可不是齊、魯這種聯盟,而是指同時與魏、齊開戰的實力。

    當然了,同時與兩國作戰,並不能保證楚國必定取勝,這也是如今趙弘潤最大的仰仗了。

    不過反過來說,倘若楚國同時與魏、齊兩國交戰還能保證勝利,那魏、齊兩國也別混了,早早投降楚國得了。

    如今,就看楚王是否要繼續與魏國交戰了。

    雖然趙弘潤至今還未得知他的六哥趙弘昭為了取得齊國的支持,已前往齊國為質,但他並不介意將齊、魯兩國也拉下水。

    畢竟齊、魯兩國與楚國的仇恨,可絲毫不亞于楚陽城君熊拓對魏天子的恨意,倘若楚王最終決定與魏國繼續開戰,那麼,趙弘潤就得想辦法吸引楚國的主力軍隊,儘量使楚國出現兵力分佈上的漏洞,靜等齊、魯兩國趁機攻打楚國。

    否則,單憑魏國一己之力,還真沒辦法奈何得了楚國這個龐然巨國。

    待等到十一月末,趙弘潤率領著萬名浚水營魏兵,再次從汝南出發,在經過了兩日路程後,姍姍進駐正陽,再次與屈塍軍匯合。

    而期間,左洵溪、華崳、公冶勝、左丘穆等平陽軍將領,亦分別已攻克了確山、新蔡兩地,這使得曾經威勢浩大的陽城君熊拓,如今就僅僅只剩下陽城、息縣、羅山等區區三個縣,誠可謂是窮途末路。

    然而尷尬之處在于,即便陽城君熊拓僅剩下三座城池,可是天時如今卻站在他這邊,以至於趙弘潤短時間內,還真沒辦法連續攻破三城,將陽城君熊拓擒殺。

    十二月上旬,正陽、陽城間的荒野,大雪堆積已有半人高,似這等近況,哪怕趙弘潤心中迫不期待要攻下陽城,也只能理智地選擇暫時罷兵,靜靜地等待大雪終止、冰雪消融的來年開春。

    趁著這段空閒,趙弘潤索性令各縣的軍隊進行休整,並按照先前的承諾,將那些從大氏族們處收繳的錢物米糧分出一批來,賞賜全軍,尤其是平陽軍。

    而在此期間,楚陽城君熊拓大軍潰敗,魏肅王姬潤揮軍反攻楚國,連接攻克十幾城的消息,亦不脛而走,不止傳遍了楚國,傳到了楚國王宮,亦傳到了齊、魯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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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沸揚的大樑

   時至十二月末,正是步入歲末年關之際,即便是嚴謹如大魏朝廷,也將在正月初一至正月十五間暫時閉朝,這珍貴的十五日光陰,是魏天子與朝廷官員們一年來僅有的歇息日。

    然而,接二連三從前線送至大樑的好消息,卻趕在歲末年關前送到了朝中,使這一年的春節,更添幾分歡慶。

    十二月三十日早朝,即洪德十六年末的最後一次朝會。

    看得出來,這次的朝會似乎有些特殊。

    因為某些眼尖的大臣們,驚訝地瞧見了東宮太子弘禮、雍王弘譽、襄王弘璟、慶王弘信這四位已出閣的皇子殿下,以及尚未出閣的七皇子弘殷與九皇子弘宣。

    除了燕王弘疆尚在南燕,睿王弘昭遠赴齊國為質,肅王弘潤尚在楚國征戰外,魏天子膝下的九個兒子,尚在京師大樑的,皆被召至朝會,一同上朝。

    六位皇子齊聚一堂,似這等興師動眾,讓大慶殿外等候著早朝的朝中大臣們一陣私下議論:看來是有大事發生了。

    “時辰已至,諸位朝臣入殿。”

    隨著一名侍殿太監尖著嗓子的一聲通傳,眾朝中大臣們停止了議論紛紛,跟在那六位皇子身後,如魚龍般湧入了大慶殿的正殿宣政殿。

    皇子們地位尊貴,自然列於前列,而眾朝臣們則位居其後。

    而在此期間,有些朝廷驚訝地發現,垂拱殿的中書令藺玉陽與中書左丞虞子啟今日亦罕見地前來上朝。

    怎麼這兩位也來了?這兩位可不是殿臣啊。

    眾朝臣們面面相覷。

    要知道,儘管大魏朝制早已取消了丞相制,而採用三省六部制度,但三省中的中書省,因為地位特殊的關係,私底下常被稱為亞相。別看藺玉陽與虞子啟這兩人並非殿臣。按理來說沒有資格參加朝會,但朝野上下,可沒人敢小覷或者得罪這兩位,畢竟六部的某些提案。最後都是得經過中書省的這兩位手中的,要是得罪了這兩位,後者使壞以上書章折不合規格這種雞蛋裡挑骨頭的藉口勒令退回各部重新擬寫,相信就算是六部的尚書,也得被整得頭昏腦漲。

    先是諸位皇子。隨後又是中書省的那兩位大人……看來今日的朝會會很熱鬧啊。

    禮部尚書社宥摸了摸下巴上那山羊似的長須,笑吟吟地打量著歷來朝會中非常罕見的那幾位。

    因為他是禮部尚書的關係,因此,他早在其餘朝臣們之前,便通過某些特殊管道得知了一些最新的消息。

    “奇怪?李鬻大人呢?”

    待等眾朝臣入殿之後,有些殿臣們詫異地發現,兵部尚書李鬻竟然遲遲未到,這可有些罕見啊。

    然而仔細再一瞅,他們更加納悶了,因為不止兵部尚書李鬻沒有來朝會。就連其兵部的左右侍郎也沒有過來,以至於整個殿內,竟無一名兵部官員。

    “杜大人,杜大人?”

    刑部尚書周焉小聲地詢問著社宥:“今日的朝會,何以兵部缺席?杜大人您那邊有什麼消息麼?莫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社宥聞言神秘地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嘴邊,小聲說道:“周大人莫驚,今日確實有大事發生,不過,不是壞事就是了。……稍安勿躁。”

    “……”刑部尚書周焉驚疑不定地望著同僚。遲疑地點了點頭。

    不多時,內侍監的司禮監秉筆大太監童憲率先走入殿內,站在殿門口尖著嗓子喊道:“陛下駕到,諸臣恭迎。”

    聽聞這聲通傳。殿內眾人紛紛伏地而拜,而此時,魏天子趙元偲邁步從殿外走了進來。

    看他紅光滿面、步伐輕盈,顯然是心中歡悅,仿佛年輕了幾歲似的。

    “眾卿平身。”

    坐定于龍椅上後,魏天子抬手示意道。

    見此。殿內眾人這才紛紛起身。

    而此時,殿內還是空缺兵部尚書與左右侍郎,可奇怪的是,魏天子對於那三人空位卻是視若無睹。

    “有事早奏。”童憲尖著嗓子再次喊道。

    前文已說過,其實似這等朝會就是例行公事,所談論的無非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或者六部官員因為種種職權上的相互覆蓋所導致的矛盾,而相互扯皮,幾乎沒有什麼要緊事,畢竟真正的要緊事,六部早已經自行處理完畢了,否則都等著由天子來裁決,相信整個大魏早就亂了。

    當然,有時也有特殊情況。比如,某些不方便寫在章折上的,或者擔心會被他人截下章折,某些位朝臣也會在朝會中突然提出,來一個突然襲擊,不過這大多情況下都是彈劾某位元權勢極大的朝中大臣、或皇室成員。

    可若是沒有上述彈劾官員的情況,那麼朝會純粹就是走個過場,延承一下大魏的祖制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是走個過場,可似兵部的尚書與左右侍郎這般枉顧大魏祖制,缺席朝會的行為,那也是會惹來禦史言官的彈劾的。

    可詭異的是,兵部官員的缺席,非但天子視若無睹,就連殿中禦史蘇耿亦視而不見,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就在眾朝臣們暗暗猜測之際,忽聽殿外傳來一聲蒼老但洪亮的喊聲:“臣李鬻,有要事稟呈陛下。”

    唔?

    眾朝臣面面相覷,下意識地轉頭望向殿門,卻見兵部尚書李鬻領著兩名左右侍郎與八名郎官,一行十一人整齊而莊肅地邁步走入殿內,站在殿中央向魏天子叩地行禮。

    這李老兒幹嘛呢?這般興師動眾的……

    殿內眾臣們疑惑不解,卻也不敢貿然開口詢問,只好閉著嘴靜靜觀瞧。

    “諸位愛卿平身。……不知諸位有何事向朕稟呈呀?”魏天子故作鎮定地問道,可事實上,他眼中那止不住的笑意,早已出賣了他。

    見此,兵部尚書李鬻轉頭望了一眼,當即。便有一名郎官踏上前一步,從懷中取出一份文簡,大聲朗讀道:“洪德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原臨潁縣令趙准。率兩千安陵衛戎,順利收復臨潁……可喜可賀,恭祝我大魏國運昌盛!”

    “好!”魏天子撫掌贊道,可他的眼中僅有歡喜卻無驚訝,想來恐怕是早已得知了。

    話音剛落。又名一名兵部郎官踏上前一步,取出懷中文簡,朗讀道:“洪德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原西華縣令徐宥之,于安陵招募縣勇千人,順利收復西平……可喜可賀,恭祝我大魏國運昌盛!”

    “好!”魏天子再次撫掌贊許道。

    “洪德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洪德十六年十二月初一……”

    “洪德十六年十二月初三……”

    隨著兵部郎官們一個接一個地念出文簡中的捷報,朝中眾大臣們不由得有些發愣。

    雖然他們從各自的管道早已得知,大魏那些陷落的城池,早已陸續收復。但是如此正式的肯定,他們還是首次聽說。

    看來多半是陛下壓下了那些捷報,準備著給我等一次“驚喜”……

    朝中眾臣們恍然大悟之餘,均笑眯眯地看著那些兵部官員的表演,為了迎合天子的喜好,他們還故意裝出毫不知情的樣子,一臉驚歎地連聲恭賀。

    待等到八名兵部郎官們念完手中的文簡,殿內的氛圍逐漸變得有些緊張了,因為截止到現在,大魏過去失陷的城池已全部收回。但是兵部的尚書與左右侍郎們卻仍舊站在原地。

    眾朝臣可不相信,這三位大人這回是純粹來當擺設的。

    難道還有什麼,比收復失陷城池更加振奮人心的消息麼?

    眾朝臣們眼巴巴地瞅著那三位大臣。

    在眾目睽睽之下,兵部右侍郎王璨終於邁上前一步。對照著手中的文簡,大聲念道:“洪德十六年十一月初九,肅王弘潤伏兵於穆山,擊潰楚暘城君熊拓麾下六萬大軍……”

    唔?這份捷報不是上月就送到了麼?

    眾朝臣聽到這裡微微一愣,心中不禁有些失望:難道是舊事重提?

    可就在這時,卻見兵部右侍郎王璨繼續念道:“……當日。肅王弘潤臣服五萬余楚兵,整頓重編,號稱平暘軍。次日,肅王弘潤率兩萬五千浚水軍、五萬余平暘軍、一萬鄢陵兵,共計八萬五千余大軍,揮軍攻楚!”

    攻……攻楚?!

    殿內眾朝臣聞言驚地險些連眼珠子都瞪出來。

    還未等他們理清思緒,兵部左侍郎徐貫亦緊接著念道:“洪德十六年十一月十九日,汾陘塞大將軍徐殷回應肅王弘潤反攻楚國之倡議,於汾陘塞起兵,率領一萬五千大軍,亦揮軍攻楚,於象河、春水一帶,擊潰楚泌陽君熊啟大軍,生擒熊啟,並於兩日後,攻克泌陽!”

    “嘶……”殿內眾大臣聞言驚地倒吸一口冷氣。

    要知道泌陽,那可從來不是他們大魏的國土。

    待等兩位左右侍郎念完後,兵部尚書李鬻亦邁上前一步,在輕不可聞地暗暗歎了口氣後,吸了口氣,大聲念道:“洪德十六年十一月十二日至十二月初,肅王弘潤率兩萬五千浚水軍、一萬鄢陵軍、五萬余平暘軍,前後攻克上蔡、遂平、汝南、平輿、項城、陳縣、確山、新蔡、正陽九地,迫降彭氏、閭氏、章伯氏、子車氏、華氏等五個大氏族城池,總計攻克大小城池十八座,繳獲金銀珍珠玉石等物五千余車,繳獲米糧堆積成丘……”

    殿內,兵部尚書李鬻仍然在繼續,可是殿內的眾大臣們,卻早已聽得呆若木雞。

    那位年僅十四歲的肅王殿下,竟然在楚地,攻下了一片比大魏潁水北郡還要大得多的疆域。

    “……”

    殿內眾朝臣紛紛轉頭望向龍椅方向,無語地看著那位笑得合不攏嘴的大魏天子。

    娘嘞!弄得這般興師動眾,感情全是為了炫耀你兒子的功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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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5 01:32:14
第一百六十七章:沸揚的大樑(二)

    “沒想到小八他,竟然在楚地做出了那等大事……”

    早朝罷了,待等雍王弘譽邁出了紫宸殿時,他由衷地感慨道。

    這時,他身後傳來一聲調侃般輕笑。

    “皇兄擔心了?”

    雍王弘譽聞言轉過頭去,這才發現在他背後出聲的,正是老三襄王弘璟。

    無聊的離間……

    只見雍王弘譽微微笑了笑,深深望了一眼弘璟,似有深意般說道:“愚兄以為,三弟與愚兄是站在一邊的……”

    襄王弘璟聞言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色,旋即拱手歉意道:“是愚弟孟浪了。”

    說罷,弘璟長長吐了口氣,語氣莫名地說道:“看來父皇這次當真是萬分欣喜啊,絲毫沒有追究小八與汾陘塞徐殷的意思。”

    雍王弘譽沒有說話,他自然明白弘譽口中所說的追究指的是什麼。

    因為按理來說,趙弘潤是沒有資格調度汾陘塞的兵力的。

    不止是汾陘塞,大魏的六座常駐軍營,浚水營、碭山營、汾陘塞等等,若無魏天子的首肯,賜下金令,縱觀整個大魏那是無人有權調動的。

    可是趙弘潤在與楚軍征戰的過程中,卻先後調動了碭山營的司馬安以及汾陘塞的徐殷。

    前一次調動碭山營還好說,畢竟當時趙弘潤是以魏天子賜予的的金令命令司馬安率軍伏擊了楚將子車魚,但是這次,趙弘潤在沒有三枚金令皆已用完的情況下,仍然調動了汾陘塞的徐殷,請他一同出兵攻楚,作為側應,這是大魏律令所不允許的。

    還有就是汾陘塞的大將軍徐殷,他在沒有經過朝廷以及天子首肯的情況下,先斬後奏,回應趙弘潤反攻楚國的倡議。擅自起兵攻打楚國,這可是形同謀逆的大罪。

    幸好,他倆一個是魏天子如今最喜愛的兒子,一個是魏天子最信任的曾經的宗衛。否則換做旁人,即便斬獲再大的功勳,光是禦史言官那裡就逃不過越權的彈劾。

    甚至一個不好,非但無功、反而有過。

    但是從今日朝會中魏天子紅光滿面、喜不勝喜的神色可以看出,他絲毫沒有追究那兩人的意思。就連殿中禦史蘇耿都當了一回泥胎木像,對那兩位的越權之事置若罔聞。

    雖然弘譽與弘璟都沒有明說,但是他倆心中卻清楚地很:近期內,小八弘潤、百里跋、徐殷、李岌、宮淵等等等等,那些收復大魏失地、反攻楚國乃至於重創了暘城君熊拓治地實力的功勳之臣,將會是朝野上下的大風向。

    只要迎合著魏天子的喜好,大肆宣揚誇獎那位討伐楚國的有功之士,那麼就必定能得到魏天子的歡喜。反過來說,倘若有人膽敢在這個時候,雞蛋裡挑骨頭。指責趙弘潤不該越權調度汾陘塞的軍隊,那麼,這個人的官途恐怕也就到盡頭了。

    沒瞧見這次連最難纏的禦史言官都沒有開口針對此事發表什麼意見麼?

    “聽說了麼?”

    走著走著,襄王弘璟若有深意地提起了一件事:“前些日子,東宮向父皇獻了一曲……”

    雍王弘譽輕笑一聲,隨口回道:“《肅王破楚暘城君熊拓兵陣曲》。”

    “皇兄知道?”弘譽驚訝地問道。

    “呵,最近幾日,宮廷內的樂坊,不是正在排演麼?”弘譽咂了砸嘴,點頭評價道:“還別說。那曲子真不錯……”

    “假借人手罷了。”弘璟撇了撇嘴,不屑說道:“愚弟可不信東宮有那等造詣。”

    “駱瑸?”

    “啊,必是那駱瑸無疑。”襄王弘璟有些嫉妒地說道。

    如今作為東宮太子弘禮身邊的首席智囊幕僚,駱瑸的大名早已傳入了雍王弘譽與襄王弘璟的耳中。甚至於,這兩位皇子也早已與那駱瑸交過手,自然清楚對方的能耐。

    僅說一點,自從駱瑸受到東宮太子弘禮的重用以來,雍王弘譽與襄王弘璟某些私底下的小動作便還未有一次成功過,而相反的。那位東宮太子弘禮,卻在駱瑸的輔佐下,多次揣摩到聖意。

    就像這次,向魏天子獻什麼《肅王破楚暘城君熊拓兵陣曲》,可謂是大大博得了他們父皇的歡心。

    即便再是懊惱,但是弘譽與弘璟亦不得不接受事實:因為駱瑸的關係,東宮太子弘禮這次借助他們那位小八弟弘潤的幾番大捷,再次博得了他們的父皇的歡心。

    至於究竟是誰譜的曲子,誰在乎?

    是東宮太子弘禮還是其幕僚駱瑸,魏天子在乎麼?

    想來只要是誇讚他第八個兒子的,魏天子都會欣然接受,並且暗喜不已。

    “駱瑸這招……很高明啊。”

    弘璟吐了口氣,由衷贊道:“待等到小八他日凱旋歸來,樂坊獻上此曲,非但父皇歡喜,想必小八心中亦是歡喜……若是小八改投了東宮那邊,相信你我可就要頭疼了……”

    說罷,襄王弘璟向雍王弘譽拱手行了行禮,告辭離開了。

    ……

    望著襄王弘璟離去時的背影,雍王弘譽咂了砸嘴,一言不發。

    這時,弘譽身後的宗衛周悅走上前來,一臉意外地說道:“看來,襄王是站在殿下這邊的。”

    “他?呵!”雍王弘璟輕哼了一聲,搖搖頭低聲說道:“他只會站在他自己那邊。……莫大意,依本王看來,這傢伙,或許是我眾兄弟中最有心計的……”

    “最有心計的不應該是八殿下麼?”周悅不解地問道。

    雍王弘譽聞言吐了口氣,搖頭說道:“此心計,非彼心計也。……若論聰明機智,三個老三加起來也不會是小八的對手;但論手段詭計,小八鬥不過老三的。……那傢伙,在明明與本王聯手的情況下,仍然不忘離間本王與小八,由此你便不難猜測,這是一個什麼樣德行的傢伙!”

    ……

    宗衛周悅不解地望著自家殿下。

    “罷了,不提他了。”搖了搖頭。雍王弘譽在思忖了一下後,對周悅道:“對了,周悅,回去後派人到李粱府上。就說本王另有要事,不能去他府上拜訪了。……別忘了替本王轉達歉意。”

    “殿下?”周悅聞言震驚地望著自家殿下,簡直難以置信。

    要知道,李粱那可是戶部尚書啊,自家殿下前段日子頻頻出入戶部。不就是為了想辦法搭上李粱那條線麼,如今那位戶部尚書明明對自家殿下已頗有好感,何以自家殿下忽然就變卦了?

    “這……”周悅緊張地瞧了瞧左右,壓低聲音說道:“殿下,據我所知,東宮那邊亦在拉攏李粱,若是殿下放棄了拉攏李粱的大好機會,豈不是將戶部拱手相讓於東宮?”

    “讓給他亦無妨。”雍王弘譽淡淡說道。

    周悅聞言更是吃驚:“殿下不要戶部了?”

    “不要了。”雍王弘譽淡定地說道。

    周悅張了張嘴,驚駭地無以復加,要知道自七八月以來。自家殿下為了拉攏戶部不遺餘力,可今日不知怎麼著,卻突然變卦了,這讓他怎麼也想不通。

    “此一時彼一時也。”雍王弘譽笑了笑,繼續開口震撼著自家宗衛的心:“不止戶部,吏部……你等亦莫要再與其有所瓜葛了。”

    “殿下?!”周悅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然而雍王弘譽卻不在意宗衛的震驚,沉思著說道:“禮部、兵部……嘖!只剩下刑部與工部了……周悅,替本王向刑部尚書周焉大人送上拜帖。”

    刑部?

    周悅怎麼也想不通自家殿下這是怎麼了,擺著戶部、吏部這兩個緊要的府衙不要,偏偏要選刑部。

    的確。刑部亦算是一個位高權重的六部府衙,可問題是依舊還是比不過戶部與吏部更加關鍵啊。

    咬咬牙,周悅神色複雜地說道:“將吏部與戶部拱手相讓於東宮……但願殿下日後莫要為今日做出的決定後悔!”

    可能是看出了宗衛周悅心中的氣惱,雍王弘譽微微一笑。拍拍他肩膀,在他耳邊低聲說道:“等著看,這會兒若是東宮當真拿了吏部與戶部……到時候,他全吐出來都不夠!”

    “……”周悅將信將疑地望著自家殿下。

    “記住,吏部、戶部、兵部、禮部……本王的人,一個都不許碰!”

    “……是。”

    而與此同時。魏天子正帶著最小的兒子弘宣,來到了沈淑妃的凝香宮。

    待等瞧見沈淑妃,魏天子便止不住哈哈大笑地說道:“愛妃是不曾見到啊,滿朝的大臣,待聽說那劣子非但攻入了楚國,而且還打下了比我大魏潁水北郡還要大的楚國國土……那幫人就跟廟裡的神像似的,一個個一動不動……”

    “陛下不可褻瀆神靈。”沈淑妃勉強地笑了笑。

    而從旁,趙弘宣亦興奮地連聲說道:“可是真的,娘……哥真了不起,娘你知道嗎?哥當初帶著兩萬五千浚水軍與一萬鄢陵軍抵擋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的十六萬大軍,可如今,那兩個傢伙一個逃之夭夭,一個被哥所擒,而哥手底下的兵,竟然達到了八萬五千……八萬五千人啊……真不曉得哥是怎麼降服那五萬余平暘軍的,那可都是楚人啊……”

    聽著這一大一小父子兩人止不住誇讚自己的大兒子,沈淑妃勉強地笑了笑,旋即忍不住詢問魏天子道:“那……潤兒趕得回來過年嗎?”

    “這個……”

    魏天子臉上的欣喜之色頓時就僵住了,他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愛妃可不在乎她大兒子建立多少功勳,她只在乎其平平安安,以及,迫切希望她的大兒子能返回大樑,闔家團聚。

    “也不曉得潤兒在那……”

    “正陽縣。”

    “……在正陽縣如今過得如何,這麼冷的天,是否記得添衣……”沈淑妃幽幽地歎了口氣。

    望著長籲短歎的沈淑妃,魏天子與兒子弘宣無奈地對視了一眼。

    明明是足以使舉國沸騰的大捷、勝仗,何以愛妃(娘親)毫無半點喜悅呢?

    父子二人均感覺有些掃興。

    但不可否認,整個大樑的歲末年關,勢必將會因為趙弘潤在楚國的大捷而更添喜慶。

    自明日起,不知會有多少大樑人在話語飯後談論起肅王趙弘潤,談論起他們大魏反攻楚國的盛事。

    果不其然,這份喜慶,由宮廷傳至宮外百姓,又從宮外再傳回宮廷,使得今年歲末的大樑,人聲鼎沸,仿佛每家每戶都在歡慶這個雙喜臨門的喜慶之日。

    想來,唯一感覺有所空缺的,就只有趙弘潤的母妃沈淑妃以及他那位皇姐玉瓏公主了。

    還不回來……悶死了!

    被趙弘潤勒令不得擅離文昭閣的玉瓏公主,憤憤難平地用毛筆的尾端,戳著她所畫的,他弟弟趙弘潤的畫像。

    同時殷切地期盼著,趙弘潤能早日歸來,帶著她出宮去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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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齊魏之盟

   在魏國王都大樑城因為肅王趙弘潤與汾陘塞大將軍徐殷的捷報,以及即將到來的年關歲末而全城沸揚、朝野歡慶之際,在齊國的王都臨淄,齊王呂僖正與王宮正殿的前殿召見一位貴客,而這位貴客,恰恰便是趙弘潤的六皇兄,睿王趙弘昭。

    說起來,趙弘昭是十月份抵達的齊國臨淄,到了此地後,他本想即刻說服齊王,使齊國發兵攻楚,支持他的國家魏國。

    可遺憾的是,當趙弘昭遞上國書之後,齊王呂僖卻並未召見他,只是安排他在城內的驛館居住。

    無奈之下,趙弘昭唯有用隨身所帶的金銀賄賂齊王宮的人,希望能夠儘早見到齊王,但遺憾的是一直未見成效。

    反而,趙弘潤手頭的銀兩卻花得差不多了,以至於他與他的宗衛們在驛館內的生活十分窘迫。

    更糟糕的是,驛館內的齊人們根本不在意他魏國皇子的身份,見他銀兩花完,便不如以往那般恭敬。

    但是趙弘昭並不因此感到氣憤,因為他很清楚,這就是質子的待遇。甚至於,他的這段質子生活還算是比較愜意的,畢竟至今為止,齊國對於他主動前來擔當質子並不在乎,因此,並沒有派人盯梢看守著他。

    換句話說,若是趙弘昭有返回魏國的念頭,他隨時可以走人。

    但趙弘昭並沒有因此逃回魏國去,因為他更清楚,生他養他的國家需要他,需要他說服齊王,說服其與魏國聯合,結成齊魏魯三國聯盟,聯手抗楚。

    因此,他靜靜地居住在城裡的驛館,等候著齊王的召見。

    這一等,便是足足兩個月,直到今日歲末年關之際。齊王呂僖這才派人將他召到齊王宮內,並且很出乎趙弘昭意料地,在正殿的大殿內,以接待他國使臣的規格待遇召見了他。

    齊王呂僖。呂氏姜姓,據趙弘昭目測大概三十四歲左右,長臉、細須,面色略顯蒼白,若非是陰狠之輩。便是長久沉浸女色所導致體虛。

    但不可否認,從外貌判斷,這位齊王保養得要比他趙弘昭的父皇魏天子好得多。

    再者,從宮殿內裝飾、擺設判斷,這位齊王多半是一位享樂之輩,不排除其亦是一位明君的可能,但總的來說,感覺不如魏天子那般兢兢業業。

    “承蒙齊王召見,小王感激不盡。”

    自坐下後以來,趙弘昭就一直在糾結於第一句話的自稱。究竟該不該自稱為魏質子,但是權衡了一番後,他還是決定了以小王自稱,因為他感覺,今日齊王召見他,極有可能是楚國那邊發生了什麼變故,而這個變故,將會使得他的質子身份變得可有可無。

    “小王……嘿嘿嘿。”齊王呂僖聞言,嘿嘿地笑了笑,他那沙啞中帶著幾分陰冷的笑聲。讓趙弘昭感覺一陣不適。

    “姬昭(趙弘昭),你在想什麼?”

    趙弘昭聞言微笑道:“或許,小王心中所想,與齊王略同。”

    齊王呂僖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昭。旋即忽然毫無君王威儀地搖晃了幾下腦袋,翻了翻白眼,無可奈何般地說道:“行了行了……寡人不喜耍弄心思,咱們就把話說開吧。”

    ……

    趙弘昭驚愕于齊王呂僖這不正經的舉動,愣了半天,這才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請齊王示下。”

    只見呂僖換了一個懶洋洋的坐姿。毫無尊重之意地舉手懶洋洋地指了指趙弘昭,仿佛心不在焉般地說道:“本來啊,寡人是懶得搭理你的……誰叫你來自西邊的魏國呢?你老子姬偲,十餘年前夥同楚國的暘城君熊拓,攻滅了宋國,這筆賬,寡人至今還未與你們算呢!……關於這件事,你怎麼說?”

    趙弘昭微微一笑,不亢不卑地說道:“相信我魏國,定能取代宋國在齊魯宋三國聯盟中的位置。”

    “咦?”齊王呂僖驚訝地望著趙弘昭。

    畢竟趙弘昭這句話說得的確漂亮,非但以一言蓋過了魏國攻滅宋國的恩怨,更表明了來意與立場。

    “有意思,有意思……”

    齊王呂僖毫無君主威儀地晃動著腦袋左瞧右瞧,仿佛要將趙弘昭打量個透徹,他那種有些詭異的眼神,讓趙弘昭不由地有些發怵。

    畢竟齊人好孌童、好男風,這在各國之間可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因此,趙弘昭生怕眼前這位齊王也是這類有著龍陽之好的人。

    這不,齊王呂僖接下來的一句話讓趙弘昭渾身一激靈。

    “唔,長得俊俏,人也機靈,嘿嘿嘿嘿……”

    該死!

    趙弘昭心中暗罵了一句,嚇得立馬岔開話題:“今日齊王召見,可是因為楚國那邊有了什麼變故?”

    齊王呂僖聞言一愣,總算是停止了對趙弘昭那評頭論足般的打量,嘿嘿怪笑道:“最近你們魏國有個叫姬潤的傢伙,非但打敗了暘城君熊拓十六萬大軍,還反攻到了熊拓的治地,攻克了他十八座城池,眼下熊拓龜縮在僅有的三座城池內……嘿嘿嘿,挺有能耐的啊,那也是你姬氏的人麼?是你的叔伯麼?”

    姬潤……是弘潤麼?

    聽到久違的弟弟的名諱,趙弘昭心中一陣感慨,深吸一口氣自豪地說道:“不錯,肅王姬潤亦是我魏國姬氏一族,不過卻並非是小王的叔伯,而是小王的幼弟……”

    “幼弟?”齊王呂僖聞言又是一愣。

    “啊,小王排行第六,而弘潤……不,姬潤他排行第八,他今年,僅十四歲而已。”

    十四歲……

    齊王呂僖的眼中首度露出了凝重之色。

    在他看來,若是那姬潤已七老八十,他根本不會在意,可若是對方只是一介十四歲的童子,那問題可就大了。

    年僅十四歲就能打得暘城君熊拓十六萬大軍丟盔棄甲,幾乎攻滅後者所有治地……

    似這等英才,如今才十四歲,那就意味著,若無意外,他至少還有三四十年可活……

    ……

    齊王呂僖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昭,忽然怪笑道:“嘿嘿嘿,真是了不起的小傢伙……寡人可以預想,此子日後不可限量。……似這等危險的小傢伙,還是要儘早根除為妙啊。”

    趙弘昭聞言皺了皺眉,儘管他也明白呂僖這是故意這麼說,但他心中仍然有些擔心,畢竟眼前這位齊王,他的心性實在難以揣摩。

    “若齊王對我魏國的國土有興趣,眼下可是一個大好機會。……不過,我大魏並不會因此而亡國,國難之際,我魏人當誓死奮戰,抵抗外國。……再者,縱使國力難支、國家不繼,我魏人亦可向西外遷,遁入隴西荒漠,相信到那時,佔據了魏國疆域的齊國,當可以獨當楚國。”

    ……

    齊王呂僖聞言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趙弘昭說得都是反話。

    說什麼佔據了魏國疆域的齊國,可以獨當楚國,開玩笑,若是齊國因為攻打魏國而損失慘重,那麼到時候,亡國的可就不止是魏國了。

    真當南邊的楚國是擺設麼?

    似如今的情況,齊國、魏國分擔著楚國東西兩端的壓力,但是一旦齊國攻滅了魏國,那麼,到時候齊國的疆域將大部分與楚國接壤,無論楚國從東側還是西側出兵,所攻打的都必然是齊國。

    因為如此,所以齊國不可能去攻打魏國,更不可能攻滅魏國,相反地,齊國更加希望魏國保持如今的國力,替他分擔來自楚國的一部分壓力。

    正因為如此,當年魏天子聯合暘城君熊拓一同攻滅了宋國後,齊王呂僖雖然氣怒,但是卻未作出報復魏國的事,緣由就在於此。

    齊國,與魏國利害相合。

    “寡人越來越中意你了……”在說了一句讓趙弘昭擔驚受怕的話後,齊王呂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很痛快地說道:“說說聯盟的事宜吧。”

    他答應了?

    趙弘昭聞言精神一震,拱手恭敬地說道:“我魏國願尊齊王為盟主。”

    “唔唔……”呂僖笑嘻嘻地點著頭,等著趙弘昭的下文,豈料趙弘昭根本就沒有下文。

    “僅僅如此?”呂僖詫異地問道:“當初宋國對我大齊俯首稱臣,年年納貢……”

    趙弘潤微微一笑,說道:“若是以往,我魏國亦願對貴國稱臣,年年納貢,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如今我大魏盛傳一句話:我大魏,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不和親。皇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

    齊王呂僖聞言為之動容,眼珠子連連轉動。

    魏國,所圖不小啊……

    呂僖暗暗說道。

    但是在轉念之後,他卻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誠然,正如齊國不可能攻滅魏國一樣,魏國也不可能攻滅齊國,擺著南邊的龐然巨國楚國在,齊、魏兩國並不會有何衝突,因此,無論魏國日後變得如何,只要他不滅國,齊國都無所謂。

    “唔……”

    齊國呂僖手指連續地輕輕敲擊著額角,仿佛在思考著什麼,他這個舉動,讓趙弘昭不禁有些擔心,畢竟成與不成,最終還是得憑這位齊王一句話。

    突然,齊國呂僖拍了一下手掌,嚇了趙弘昭一跳。

    “寡人拒絕結盟!”

    ……

    趙弘昭張了張嘴,有些難以接受。

    他有些轉不過彎來:明明是雙贏之事,為何這位齊王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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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齊魏之盟(二)

    “看來你今日無話可講了。”

    齊王呂僖奇詭地笑著,緩緩站起身來,往內宮去了。

    儘管趙弘昭心中迫切希望他魏國早日與齊國結成聯盟,但是對於此刻齊王呂僖的離去,亦毫無辦法。

    正如齊王呂僖所言,趙弘昭今日可無話可講了,因為他事先所想要的言論,絲毫沒有起到效果,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哪裡出了岔子。

    看得出來,齊王呂僖對趙弘昭的印象還是極佳的,專門派人用王駕將趙弘昭送回了驛館,這份來自齊王的厚待,讓驛館內的齊人對趙弘昭的態度立馬轉變了許多。

    但是趙弘昭卻無暇關注此事,回到驛館內後,便召集他身邊的十名宗衛商討此事。

    然而遺憾的是,連當面與齊王呂僖對坐而談的他都摸不透前者的心思,當時尚且等候在王宮之外的宗衛費崴等人,又如何猜得到那位齊王的心思呢?

    當日深夜,趙弘昭無心睡眠,依舊在苦苦思索著這個問題。

    臨走前,齊王呂僖曾邀請他次日再到王宮,這可以說是前者給他的機會,但趙弘昭覺得,若是他想不通今日齊王呂僖為何拒絕結盟的真正原因,次日的遊說,恐怕十有八九還是得以失敗收場。

    次日巳時,齊王呂僖又派王駕將趙弘昭接到了王宮,在正殿的前殿接待了他。

    看得出來,此時的趙弘昭面前有些睡眠不足,儼然是昨晚上思索問題到深夜,因此歇息不夠,反而是齊王呂僖顯得精神抖擻,待等趙弘昭在殿內坐下後,便吩咐宮內侍奉的宮女奉上酒菜,與後者對飲。

    說起齊國菜,可能是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齊人甚少食肉而好魚鮮。無論是江澤湖泊裡的魚還是海裡的魚,在這個國家往往都能見到。

    除了魚鮮外,齊人也好食蝦子,以至於趙弘昭初到齊國時大吃一驚:蝦子這種以水澤中的腐肉為食。被魏人稱其為水蟲的東西,魏人那是根本不吃的。

    不過在嘗過了蝦子的滋味後,趙弘昭不得不承認,這種水蟲的美味還要勝過魚鮮。

    酒過三巡之後,齊王呂僖吧唧著嘴。將其案上那一盤蝦子都剝殼吃盡了,只見他毫無君王威儀地用袖子擦了擦嘴,笑嘻嘻地看著趙弘昭說道:“似乎你是苦思了一宿啊,想通了麼?”

    趙弘昭聞言放下了手中的酒樽,點點頭感慨般地說道:“想通了。”

    “喔?”齊王呂僖揮揮手,示意從旁的宮女再送一盤蝦子上來,同時笑吟吟地對趙弘昭說道:“你是說,你想通寡人為何拒絕結盟了?”

    “是的。”

    “說來聽聽。”

    只見趙弘昭正襟危坐,在深深望了一眼齊王呂僖後,沉聲說道:“因為在齊王看來。是否與我魏國結盟,以齊國如今的局勢看來,並無改變。”

    “嘿嘿嘿嘿……”齊王呂僖怪笑了兩聲,但是卻不說話,只等著趙弘昭的下文。

    見此,趙弘昭進一步地解釋道:“齊王所希望的,只是我魏國不被楚國所滅……只要我魏國尚未被楚國所滅,那麼,我魏國依然可以替齊王分擔一部分來自楚國的壓力。問題是在於我魏人,是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國家被楚國所滅的。因此,是否與我魏國結盟,在齊王眼中並不重要。”

    “……”齊王呂僖自顧自斟著酒,聞言撇頭瞧了一眼趙弘昭。帶著幾分欣賞說道:“看來寡人沒看錯你……”

    說罷,他放下了酒壺,凝神注視著趙弘昭,用前所未有的嚴肅口吻說道:“不錯,我大齊,並無必要與你魏國結盟。”

    趙弘昭頓時感覺一股天子之威撲面襲來。

    別看這齊王呂僖乍一看好似很不正經。毫無君主的威儀,然而事實上,對方卻不失是一位高瞻遠矚的君王,因此趙弘昭覺得,用一般的遊說手段,恐怕很難說服這位齊王與他魏國結成聯盟。

    想到這裡,趙弘昭如實說道:“請齊王見諒,姬某今日想以齊人的眼目看待此事,並以齊人的口舌,向齊王陳述利害。”

    齊王呂僖聞言一愣,隨即揮揮手笑嘻嘻地說道:“無妨無妨,寡人最喜歡遊戲了。”

    趙弘昭望了一眼齊王呂僖,全然沒有將這件事當做遊戲的心思,畢竟這關乎到他的母國。

    “若姬某是齊人,當建議齊王與魏國聯盟……”

    齊王呂僖聽聞這第一句,不禁有些失望,不滿地咂咂嘴道:“第一句就是這個麼?”

    趙弘昭並不在意齊王呂僖臉上的失望,繼續吐露著他的自己的觀點:“魏,北受制于韓,南受制于楚,雖然此次魏國的年少俊傑、肅王姬潤率軍攻破了楚暘城君熊拓,佔領其十八座城池,但從他僅僅只敢打著討伐暘城君熊拓的名號攻楚,而不是直接討伐楚國,並不難看出,就連這位魏國的英傑,亦看得出楚、魏兩國在國力、軍力上的差距,並不敢貿然觸怒整個楚國……別看他此次攻陷了暘城君熊拓十八座城池,但他並未敢真的占為己有,更大的可能,他只是將那些城池視為日後與楚國談判的籌碼。……換而言之,魏肅王姬潤判定,如今的魏國,尚無資格與楚國抗衡,與其觸怒楚國,不如見好就收。”

    “……”齊王呂僖聞言收斂了臉上的玩笑之色,淡淡說道:“你是想說,此次魏國敗楚,只是僥倖麼?”

    “不能說全然是僥倖,相信楚國也為想到,魏國竟出了肅王姬潤這等年少的雄才……輕敵而已。但是下一回,魏國肅王姬潤的名號勢必會傳遍整個楚國,到時候,楚國的軍隊再碰到他,就絕不敢再有輕敵之心了,如此一來,魏國日後若是再與楚國交戰,勝算……難料。”

    頓了頓,趙弘昭繼續說道:“雖說潁水郡的戰事,以肅王姬潤大勝暘城君熊拓而告終,但宋地戰場……魏國的軍隊卻節節敗退。至今為止,已淪喪大半個宋地。……為何潁水郡與宋郡兩地的戰況有著如此天壤之別的差距,無非就在於,魏國就只有一個肅王姬潤。他一人難以兩顧罷了,而楚國呢?相傳,楚國擁有著同時與齊、魏兩國兩線交戰的底蘊。倘若楚國傾盡舉國兵力,試問,僅一個姬潤。如何擋得住多個戰場的楚軍?齊王又幫是不幫?”

    “……”齊王呂僖臉上的不正經之色盡皆收斂,看得出來正在思索這個問題。

    而此時,卻見趙弘昭搖搖頭哂笑道:“事實上到那時,即便齊王好意出兵援助,恐怕也無濟於事了。……齊王以為姬某信河開口?其實不然。潁水戰場的戰況,傳至齊國,需要整整一個月,這一個月,很是關鍵。這一次,魏國的肅王姬潤能夠在一個月內從魏國的鄢水反攻至楚國暘城君熊拓的領地。一口氣攻克他十八座城池,那麼下一次,不排除楚國有在一個月內,從上蔡兩國邊境一舉攻打至魏國的王都大樑,甚至是攻破魏都。……換句話說,若是齊王每每只想著在魏國勢弱時再行援助,那麼終有一日,齊王會趕不上。”

    “……”齊王呂僖聞言伸手將桌案上的酒樽拿起,將內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不可否認,趙弘昭所說的。恰恰正是齊王呂僖此時心中顧慮的。

    他毫不在意什麼魏國的肅王打敗了暘城君熊拓、或魏國的肅王攻佔了暘城君熊拓多少多少城池,那個十四歲的小傢伙再厲害,還能滅了整個楚國麼?

    說到底,這次楚王只不過是想給魏國一個教訓。想趁此次機會割占一部分魏國的國土城池罷了,畢竟楚王也考慮到魏國雖然比較他們楚國較弱,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攻滅的小國。

    只有熊拓、熊吾那些熊氏一族的王公貴族們,考慮的才是能否趁此機會將魏國給滅了,畢竟若是他們當真攻滅了魏國,那麼他們離魏王的位置也就不遠了。

    說句難聽的。這次楚國只不過是伸出一隻手打了魏國兩拳頭而已,而且這兩拳還都不是打在一個位置,雖說此次魏國的肅王姬潤亮出利劍斬落了楚國一根手指,但那又如何?楚國還有九根手指呢,難道姬潤還能將這九根手指全斬斷不成?

    別看魏國肅王姬潤此次舉八萬大軍反攻楚國,弄得好像聲勢浩大一樣,可事實上,那只是楚國本國還未發力的關係罷了,只能說,是暘城君熊拓敗給了姬潤,而不是楚國。

    虧得那肅王姬潤也算聰明,沒有狂妄到提出討伐楚國的口號,否則,若是真激怒了楚國,楚國真有可能伸出另外一隻還藏著的手,一手將他給摁死了。

    總的來說,一場國戰的勝利,頂多讓強國心存忌憚,不好再像以往那樣肆無忌憚,但說要憑藉一場勝仗使弱國淩駕于強國之上,自古以來,甚為罕見。

    因此,哪怕這次楚國失利,但他依舊還是比魏國強,這是短時間內無法扭轉的況勢。

    而此時,趙弘昭說服齊王呂僖的話仍在繼續。

    “……一場勝仗,不足以扭轉楚、魏兩國的強弱之勢,反而會增添楚人滅魏的決心,若齊王一定要等到魏國不支時再出兵援助,相信終有一日,齊王會後悔的。……世人千千萬,楚人萬萬千,楚國龐大的人口,使得他即便在攻滅了魏國後損失慘重,亦能在短時內恢復元氣……沒有了魏國,齊、魯兩國又能延續多久?……魏人可以向西逃回隴西,齊人又將何處?逃至海上麼?”

    “……”

    “因此,姬某借齊人的名義向齊王建議,齊魏聯盟,所為的並非聯手抵擋楚國的攻勢,而是要主動出擊,為了長治久安,盡可能地不斷削弱楚國,將這個南方的共同的敵人,逐步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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